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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守在窗边,时不时望向小院门口的方向。直到天色暗下去,才终于看见侍女月牙儿的身影。   沈聆妤松了口气。   每次月牙儿出门,她总会一直担忧着。   月牙儿望见沈聆妤坐在窗口等她,三步并两步快步进了屋。她一边将怀里采买的东西放下,一边说:“天气冷了,女郎怎坐在窗口?”   “没遇上什么意外吧?”沈聆妤温声询问。她有着浅柔的声线,平淡的语气里天然带着一抹云软的温柔。   “您就宽宽心。我在黎南长大,京中没人认识我,没人知道我在您身边做事。”月牙儿笑盈盈拆了一个纸包,将烤得焦黄的红薯递给沈聆妤。“老地方买的!”   烤红薯的温暖递进掌心,沈聆妤垂眸,捧着红薯小口吃起来。   月牙儿在一旁瞧着,眼睛不由弯了弯。明明她每日贴身照顾沈聆妤,可还是会时不时看得入了迷。月牙儿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生得这样好看,简直独得上天偏爱。   月牙儿视线下移,落在沈聆妤的腿上,她的目光不由一滞,瞬间浮现了惋惜,惋惜如仙如月的美人,要困在一张轮椅里。   沈聆妤瞧出来了,她拉住月牙儿的手腕,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衣裳都送去金霓阁了?店家可有话递?”她问。   “都送去了。金霓阁的老板还像以前那样夸女郎设计的款式好!只不过他说天气冷了,希望女郎下次做些冬衣的款。”   沈聆妤弯唇。原先闺中的一时爱好,如今倒成了赚钱的路子。   月牙儿追问:“我们再做什么呀?皮衣?”   沈聆妤摇头,解释:“天冷穿皮衣裘袍时,京中的贵女们更看重料子。这对咱们来说成本太高。眼下京中也乱着,这几个月就不进京城了。过了年再说。”   月牙儿点点头,她看了沈聆妤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   沈聆妤又瞧出来了,她柔柔一笑,问:“遇见什么事情了?”   月牙儿没想瞒,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扁着嘴好半天,才嗡声说:“朝平公主被抓了。”   沈聆妤讶然。   她不认识朝平公主,却大致知晓她的事情。这天下还姓赵时,朝平公主就和心上人私奔离京而去。如今改朝换代,新帝建了一座宫殿,抓捕圈养旧朝赵氏皇家人当畜。   听说……陛下一日杀一人,将其烹为食,吃其肉饮其血。   月牙儿耷拉着眼角,闷声:“听说正是和朝平公主私奔的那个郎君将朝平公主绑了,送到渊碧宫,得了好些赏赐……”   沈聆妤听着有些唏嘘,低声感慨:“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男女情爱本就来得快淡得快。最不值得为了情情爱爱抛却许多。”   她转眸望向月牙儿,正色道:“若有朝一日我被抓走,你千万机灵些,能逃走一定要逃走。陛下暴戾残忍,我不想你被我连累一并成了供人玩乐食用之物。”   月牙儿赶忙使劲儿摇头。   她不说话,只一双漆亮的眸子坚定地望着沈聆妤。她琢磨了一会儿,笨拙地劝:“您不会有事的。林家四郎绝对不会出卖您的!”   月牙儿提到林怀溯,沈聆妤轻轻蹙眉。   原先躲在这里时,是为了躲避太子,前朝太子。如今天下易主,又要担心被新帝抓去渊碧宫。比起被林怀溯供出去,沈聆妤更担心因为她连累林怀溯。   月牙儿还在一旁絮絮说着:“林家郎君多光明磊落的一个人呀!也幸好是他,费尽心思将您藏在这里来,又寻医问药。我虽然只是个下人,可是我看得出来林家郎君对您……”   “月牙儿。”沈聆妤打断她的话。   她抬眸望着月牙儿的眼睛,提醒:“我已嫁人。”   这话还有后半句,沈聆妤没有说出来,月牙儿却听懂了,她忽然打了个哆嗦。   ——沈聆妤成过亲,对方正是如今人人畏惧的暴君新帝。   “你说的没错,林四郎是那样磊落的一位君子。”沈聆妤柔声,“救命之恩、两年帮扶之恩铭记于心,可我不会拿自己来偿。这也绝非林四郎所愿。以后可不许再胡思乱想。”   沈聆妤话音刚落,小院外突然响起了一阵猛烈的拍门声。   主仆二人立刻警惕地转头望过去。   林怀溯留在院落的两个小厮赶忙小跑到院门口扒着门缝往外瞧,眼睛刚贴上,院门从外面被用力踹开。一大堆人从院外涌进来。   月牙儿吓白了脸,呢喃:“完了完了,这么快就来了……”   沈聆妤却摇头:“是林家的人。”   一个面目自带凶怒的婆子揪着小厮的耳朵,叱声:“好哇,你们两个帮着四郎在外面养外室!真真是出息了!”   另一个婆子附和:“今儿个倒要看看是怎么个狐媚子勾着四郎不肯议亲!这样的狐媚子就该装进麻袋里乱棍打死!”   一众婆子和丫鬟朝两侧让开,一位衣着明显不同的妇人板着脸踏进院门。她是林怀溯的母亲。   林夫人瞥向跪地的两个小厮,冷声:“还不快让躲在屋子里的人出来。难道还要我进去见她不成?”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皆是面露难色。其中一个人结结巴巴地说:“夫人,四郎没有养外室!”   林夫人还未说话,她身边的婆子厉声:“放肆!今儿个都找到这地方了,你们还敢满口胡言!简直是胆大包天!就该替四郎处理了身边这等奴仆!”   月牙儿小声说:“林夫人误会林四郎在这里养外室了……”   沈聆妤偏过脸来吩咐她几句。   眼看着乌泱泱的人就要冲进屋抓人,房门突然被推开,月牙儿快步从屋里出来,规规矩矩地向林夫人福身行礼,禀:“我们女郎请夫人进去说话。”   林夫人面无表情沉默着。她身边的婆子怒斥:“好大的胆子!不滚出来拜见,还躲在屋里,真是毫无规矩的下等东西!”   月牙儿不爱听这骂话,赶忙解释:“还请夫人宽宥,我们女郎腿脚不方便。”   沈聆妤挪着轮椅出现在门口,大大方方地唤了声:“夫人。”   院子里的人皆循声而望,又皆怔住。屋前阶上银白的落雪折着晚霞绚柔的光,镀在沈聆妤出尘的面容上。她眉眼间光斑晃动,瑰丽无边。一时间让人分不清瑰丽的是光影,还是她的皎容。   跟着林夫人过来的小厮霎时红了脸。   不少下人曾不相信品性端方的林四郎会在外养外室,直到见了面前仙子,才信了几分。   林夫人眯着眼睛打量沈聆妤,隐隐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沈聆妤浅浅一笑,道:“林夫人不记得我了。我们曾在昌园见过。”   昌园?林夫人认出沈聆妤了。下一刻,她脸色大变。   瞧着她这神色,沈聆妤知道林夫人认出来了她。她柔声道:“夫人进来说话吧。”   林夫人长长舒出一口气。原先得知儿子在外面养了女人,她很是气愤儿子做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混账糊涂事。今日见到住在这里的人是沈聆妤,林夫人反倒希望儿子只是养了个外室……   林夫人没让其他人跟着,独自迈进房中。   沈聆妤吩咐月牙儿端茶,她亲自将倒扣在桌上的茶盏翻过来,从月牙儿手中接过茶壶,为林夫人斟了一杯。   茶水声熄时,她开口:“我虽断了腿骨,脊梁却没断。决然不会给人当外室。他拒绝议亲,许是有别的考量。我能得林四郎相帮,不胜感激,若污了他的名声,便是我的罪过。”   她双手捧茶递给林夫人,柔柔一笑:“夫人喝茶。”   林夫人望着沈聆妤,恍惚间,好像看见了沈聆妤还是郡主时被人簇拥着的场景。   林夫人接过茶,捏着茶盏在手中转了转并不饮。片刻后,她将茶盏放下,沉声说:“我不会再让怀溯见你。当初先帝以你的婚事为遮掩,让谢家掉以轻心,又趁着你盛大的婚宴,将谋反的罪证送进谢府。谢家世代忠烈功勋累累,谢家几百人却在一夜之间……”   沈聆妤放在膝上的手轻轻颤了颤,继而逐渐攥紧。   林夫人叹了口气,再道:“你应该知道渊碧宫的事情。陛下是谢家唯一活下来的人,如今对旧朝人恨之入骨。不管怀溯是心悦你,还是单纯的良善好心。我都不会再准许他拿林家安危当赌注。”   林夫人站起身,皱眉看向沈聆妤:“你……我可以给你些盘缠,你可否自行离开这里?”   沈聆妤微微笑着:“好。只是不需要林夫人破费,盘缠还是有的。”   林夫人瞧着沈聆妤的表情,什么也没瞧出来。她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沈聆妤的腿,沉默地转身出去。   沈聆妤侧转过身,月牙儿赶忙过来帮忙推轮椅。沈聆妤送林夫人到门口,目送她走远。   挤在小院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林怀溯的两个小厮面面相觑。   沈聆妤望着渐大的飘雪出神。   月牙儿又苦恼又焦急:“我们去哪儿呀?”   她们能去哪儿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能躲到哪里去?何况沈聆妤出行不便。   沈聆妤回过神来,浅浅一笑,道:“今晚吃煎鱼吧。咱们养的那条鱼应该已经养肥了。”   月牙儿闷闷点头:“嗯。养了那么久是该走之前吃了它……”   月牙儿将沈聆妤推回房中,她去捉鱼、煎鱼。   天色渐暗,屋内尚未掌灯,沈聆妤孤零零地坐在屋子里。一片寂静中,她耳畔回荡起绝望的哭喊声,还有瓢泼的大雨声。   那种被雨水浇透的感觉袭来,让她有一些冷。她转眸,发现屋子前后两窗扇仍开着,她转着轮椅挪到窗前,费力去关了前窗,再去关后窗。   她目光一扫,从后窗望出去,眸光不由一顿。   积了一层薄雪的后院,有一串脚印。落雪覆在脚印上,将脚印隐了大半。若她晚些来关窗,这些脚印当尽数被遮去。   沈聆妤费力撑着窗台抬起身,往外细瞧,见窗下脚印最多,那人当是在窗外伫立多时。   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鹿搖瑶扔了1个火箭炮   中二病班班主任扔了1个手榴弹   中二病班班主任扔了1个手榴弹   中二病班班主任扔了1个手榴弹   下雨扔了1个地雷   *ん扔了1个地雷   读者“娃哈哈”,灌溉营养液+3   读者“脚刹”,灌溉营养液 +8   读者“跳跳糖”,灌溉营养液+13   读者“灿烂的疯子”,灌溉营养液+13   读者“枚实”,灌溉营养液 +17   读者“安康”,灌溉营养液 +1   读者“脚刹”,灌溉营养液 +3   读者“鹿搖瑶”,灌溉营养液+100   读者“april”,灌溉营养液+1   读者“吾闻秦乐”,灌溉营养液+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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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被雨幕遮乱,沈聆妤的眼泪和雨水融在一体。她望着巍峨雄伟的乾霄殿,大声说:“我不懂国政。可是谢家那些女眷稚童有什么错?嫁入谢家生于谢家就是他们的罪吗?”   李公公摇摇头,转身走了。   “陛下仁和宽善,恳请饶恕无罪之人!”她一声声地喊,轰鸣的雷声遮不住。   可乾霄殿的大门始终没有再打开。   “七嫂,你昨日刚嫁过来。七哥明日就要出征,你会不会不高兴呀?”谢明若亮着眼睛,其中打趣藏不住。   引了一屋子的人偷笑。   二嫂走过来拉住她的手,笑着去瞪一屋子的人,说:“你们几个就别打趣她了,你们再说几句她的脸就要红透了!”   “是是是!”四岁的颂儿跑过来张开双臂挡在沈聆妤面前,“七叔说我是家里的小男子汉,让我在家保护七婶娘,不准你们欺负她!”   一屋子的人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大笑。   沈聆妤也弯唇。   颂儿转过头来对她笑。可是下一刻,沈聆妤眼前画面一晃,颂儿满身是血哭着问她为什么不救他。   沈聆妤大口喘着气从噩梦中惊醒。梦中半真半假,颂儿没有质问她。事实上,她连颂儿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窗边好像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沈聆妤转头望过去,只见树影婆娑的轮廓。是错觉吗?可是沈聆妤不由想起傍晚时窗下的脚印。   外间传来月牙儿的声音:“您醒了吗?”   沈聆妤将手压在起伏的胸口,平复气息,不让自己出声。月牙儿在外间听了听没再听到什么,便又躺下了。   沈聆妤无声轻叹,叹这两年月牙儿照顾她这个残疾人实在辛苦。   又过两日,沈聆妤正和月牙儿收拾东西时,得知林怀溯出事了。   “理账上的时候出了点小纰漏,人被抓进天牢去了!”小厮皱眉说。   “理账的时候?”沈聆妤追问,“出了什么纰漏?可是被误当成贪款了?”   “没有!就是算账的时候算错了一个数。也不是钱款,就是户部的名单人数数错了!”   沈聆妤蹙眉:“只是这样的小纰漏,怎么就被打入天牢了?”   屋子一下子沉默下来。   陛下残暴不仁,如今满朝文武谁不是战战兢兢?任何一个小纰漏在他那边都是死罪。   半晌,沈聆妤追问:“林家世代书香门第与人为善,可有其他朝臣为其求情?”   “有是有。但是陛下说除非将功补过。”小厮苦着脸,“四郎去户部没多久,哪有什么功……”   一整日,沈聆妤惶惶不安,时不时让月牙儿去打探消息。   陛下杀回都城称帝之后,杀人无数,实在是让人生惧。沈聆妤担心林怀溯真的会因为怎么一个小纰漏送了命……   月牙儿瞧着沈聆妤愁眉不展,说:“我再去打听打听!”   “别去了。如今他身陷囹圄,若再被得知他将我藏在此处,不仅不能将功补过,更要罪加一等了。”沈聆妤已经冷静许多。   沈聆妤突然想到了什么,眸色几经变幻。   短暂的挣扎犹豫之后,她平静开口:“给我拿外衣,我要去一趟林家。”   沈聆妤被林怀溯留在这里的小厮拦住。   “您这是要去哪儿?”   沈聆妤道:“去林家。”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又赶忙劝:“如今外头乱着,还是别出门了。四郎交代过,不管他在还是不在,一定要保护好您!”   “带我去林家,我这里有救你们家四郎的法子。”   “什么法子?”两个小厮睁大了眼睛。   沈聆妤抬眸望着枝头落雪,温声道:“将功补过的法子。”   林家此时乱成一团。   林夫人哭哭啼啼地抱怨:“早知道不让他考功名不让他从仕,什么官途什么前程,都没有一家人平平安安最重要……我的怀溯……”   林老爷焦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询问管家账目整理得如何了。他打算变卖家财,为儿子寻一条生路。可是林家向来清廉,家财实在不丰。就算要卖了祖宅,也一时片刻找不到买家。   下人禀告沈聆妤过来了,林夫人立刻皱眉。   “她来干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过来添乱吗?要是让人知道她的事情,当真是不给我儿留活路啊!”   “她说她是为救四郎而来!”   林老爷和林夫人疑惑地对望一眼。   林家人因为林怀溯出事,连院子里的积雪都顾不上轻扫。沈聆妤的轮椅碾过院中积雪,被月牙儿推着往前走。   林老爷和林夫人立在正厅门口,皆是愁眉不展地看着沈聆妤逐渐过来。   虽然满心为儿子焦急,不太耐烦应付沈聆妤,可是林夫人还是不忘礼数地说:“外头冷,进屋说话。”   “我行动不便,就不进去了。”沈聆妤坐在轮椅上抬起脸,“四郎是为了追捕前朝余孽导致少眠,所以算错了账目。出了纰漏该罚,可追查到前朝余孽的下落,则是功。如此,将功补过。”   林夫人懵了:“什、什么前朝余孽?”   沈聆妤迎着雪后暖阳微微笑着,轻声说:“我。”   林夫人呆住。林老爷则是皱着眉神色复杂地盯着沈聆妤。他没有对夫人提起,其实他昨夜想过这一法子,又被他否了。   林老爷沉声:“我儿从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既敢救下你,就不会同意出卖你。”   若想用沈聆妤这方法,需林怀溯亲口供述。然而林家夫妇对儿子太过了解,林怀溯宁死不会从。   沈聆妤问:“如今可能给安全递信给他?”   林夫人疑惑地问:“你能说服他?”   “能。”沈聆妤轻轻点头,“我能。”   林家夫妇二人心乱如麻,颇有方寸大乱之意。林家夫妇皆正派人,用别人性命换自家人性命的事情,实在让他们心里难以接受。可是他们又做不到放弃救儿子的一线生机。   沈聆妤瞧出了他们的挣扎。她平静地说:“自陛下称帝以来,大费周章地抓捕前朝人。纵今日不如此,我也早晚会被官兵抓到。二老不必多虑。”   沈聆妤微顿,再言:“我来前已经派人送了信出去泄露我的住址。若今日你们不依我言,七日内亦会有人上门抓我去渊碧宫。”   林家夫妇愣住,重新审视着沈聆妤。   他们这才知道沈聆妤今日上门并非与他们商量对策,她已经下定了决定,且做足了准备。   花些银子进天牢给林怀溯送饭递消息并不难。小厮先将沈聆妤的打算告诉林怀溯,林怀溯果真如林家夫妇所言,宁死不从。   “若朝堂之上得不到公正,卑劣苟且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林怀溯自幼体弱多咳,听了家中递的话,气得咳个不停。他急声不允,宁死不允。   第二日小厮再来送饭时,给林怀溯送了沈聆妤写给他的信。林怀溯坐在肮脏的牢狱中,皱眉看着放在手中的信,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他将信打开,皱眉看完沈聆妤的信,一口血吐出。   好半晌,他才十分艰难地点了头。   “若你不允,我便说是你将我私藏于外院,连累林家上下窝藏前朝余孽判之诛门死罪。”   “若你糊涂仍不从,我就再跳一次望春楼。”   “恩情得报,我心才安。”   沈聆妤坐在檐下,望着将要西沉的落日。落日时的阳光总是格外温柔。   月牙儿蹲在一旁,失神落魄的样子。   沈聆妤转眸望过来,道:“我们要去渊碧宫了。”   月牙儿慢吞吞地点头。   “怕了?”沈聆妤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月牙儿再次点头。   “怕还要跟去。”沈聆妤无奈地摇摇头。   她本意并不想带着月牙儿。到了渊碧宫是什么下场,大家心知肚明。可是月牙儿执意要跟去,甚至拿着匕首抵在脖子上,若沈聆妤不同意当场就要闹自刎。现在她脖子上还缠着一层纱布呢。   沈聆妤无奈只好答应带着她。   她垂眸望着自己的腿,有些遗憾自己行动不便,就连想甩开月牙儿都不行。   既然已经决定带着她去渊碧宫了,沈聆妤柔声安慰她:“别怕。渊碧宫那么多人,陛下一日只杀一个,咱们说不定要排队。还能活一段时日呢。”   月牙儿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她红红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惧意。她问:“是怎么个吃法啊?清蒸还是切碎了一块块煎、烤?”   “不知道呢。应该不能咱们自己选择被吃的法子吧?”   主仆两个相视一笑,勉强也算苦中作乐。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真暴君,对主角道德要求比较高的话,谨慎阅读哦。   ·   感谢在2023-02-02 22:13:36~2023-02-03 22:2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摇一摇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JJJJY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过尔尔、58002303、777、53993132、Juney小君、说得对、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唐酥鱼 24瓶;miumiu、哎呀小朋友啊 20瓶;啾啾和秋秋、玖、贰贰叁、果果在这里?('ω')? 10瓶;巴拉巴拉小蘑菇 6瓶;祎生独慕南枝、锅烙炒虾仁、这么甜、?(???ω???)?、希望人生歸零 5瓶;旧春_、cc0_0、绺绥 2瓶;Chen、58002303、萝卜忍者、摇一摇、53993132、暗中讨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月牙儿,再去给我买一份柳儿胡同的烤红薯吧。”沈聆妤说。   “好。我这就去!”月牙儿站起身,立刻快步往外走。她做事向来麻利。此时更是想着沈聆妤难得有喜欢的东西,到了渊碧宫再也吃不到了,得赶紧买回来才是。   沈聆妤坐在温柔的夕阳里,目送月牙儿离去。夕阳的温柔也染上了她的眉眼。她怎么舍得月牙儿陪她去送死?月牙儿几乎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记挂了。   秦嬷嬷从一旁走出来,望向沈聆妤的目光有些复杂。前两日她还跟着夫人去“打外室”,今儿个却要靠沈聆妤救林怀溯出牢狱。   “走吧。”沈聆妤道。   秦嬷嬷开口:“郡主可要带什么东西?老奴陪您去渊碧宫。”   沈聆妤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继而浅笑着摇头:“送我过去就是,不用陪我送死。再说你是林府的人,陪我入了渊碧宫,恐怕要惹人怀疑。”   “那去庄子找两个脸生的粗使丫鬟?”   “不用。”沈聆妤拒绝,“我不喜欢生人近身。”   秦嬷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想起来了,以前曾听说过沈聆妤的娇贵讲究多。她走到哪儿身边都簇拥着许多人服侍着。服侍她的人多,可能近身的却没几个。听说她不吃外面的东西,甚至也不喜欢碰触外面的东西。   只是……   秦嬷嬷皱眉看向沈聆妤的腿。她如今行动不便,身边没个人照顾,又是去那样的地方,能行吗?   沈聆妤坚持不带他人,独去渊碧宫。   林老爷亲自“押送”沈聆妤过去。巍峨的渊碧宫近在咫尺,林老爷叹了口气,道:“林家会养你那个侍女一辈子。”   沈聆妤浅浅一笑回应,未言其他。她转眸打量着前方的渊碧宫,视线被一串人骨骷髅吸引。   渊碧宫大门前没有石狮子坐镇,而是一对人骨架。活生生的人被剔除了皮肉,白骨又以黏胶、钉子固定,让其森然守在宫门外。   一阵风吹来,吹起宫墙上的风铃作响。   沈聆妤抬眸望去,看见一个个人头骷髅坠在宫墙下,每一个骷髅头被凿空,里面装一盏照明小灯。到了夜里泛着绿森森的光。而骷髅头下方则坠着小铃铛——人骨做的小铃铛。   沈聆妤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这种气味儿让她胃口有些不舒服。   明明还是大白天,前方的渊碧宫却给人带来一阵阵森森寒意。这里不像一座宫殿,而像一座虐杀取乐的人间炼狱。   “陛下在渊碧宫。”林老爷突然变了语气,含着一丝惧意。   沈聆妤顺着林老爷的视线望过去,这才看见凌鹰卫簇拥的圣上车舆。   谢观。   沈聆妤在心里无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仇恨当真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吗?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谢观会变成现在这样残忍的暴君。   谢观的眉目在沈聆妤眼前浮现,却有些模糊了。虽然她曾经与他成过亲,她却一共没见过谢观几次。   在沈聆妤的印象里,谢观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纵使与他不熟,更谈不上感情,可沈聆妤也会将仪表堂堂、君子端方、光风霁月……等等一切形容君子的词来形容谢观。   曾经的谢观……   到了渊碧宫门前,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儿让沈聆妤觉得更窒息了。   守卫瞥了她一眼,似早知道她会来,冷声道:“林大人回吧。”   林老爷有些担忧地看了沈聆妤一眼,也不敢说其他,带着家丁离去。转身时,林老爷沧桑的眼中浮现了几许泪花。   守卫大步走过来主动去推沈聆妤的轮椅,推着她进渊碧宫。   听说渊碧宫里抓了不少人,可是此刻整个宫殿安安静静,一点人声也没有,仿佛没活人。   沈聆妤忍了又忍,才硬着头皮开口:“我可以自己走,烦请带路,不用麻烦帮着推轮椅。”   守卫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翻了个白眼,松开手。   守卫的手从轮椅椅背上拿开了,沈聆妤浑身不自在的感觉这才散去。她悄悄舒出一口气,自己转着车轮跟着侍卫往前走。   侍卫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步子迈得并不小。沈聆妤在后面跟得有些吃力。车轮上粘了雪泥,雪泥又弄了她满手。   黏黏糊糊脏兮兮,手上难受,她心里觉得狼狈。   沈聆妤也害怕。   她不知道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的自己该如何适应牢狱生活。她也曾想过一死了之。   可是她死过一次了。   如今她不畏死,却也不会再主动寻死。   沈聆妤又笑笑,觉得自己想得太远了。兴许她根本不需要适应牢狱生活,很快就会被杀掉。   一个侍卫匆匆迎上来,瞥一眼沈聆妤,对带路的侍卫说:“把人带去含景殿。”   去含景殿之前,沈聆妤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不知道谢观正在那里。   她就那样毫无心理准备地见到了谢观。   她有些手足无措地停在殿门外,望向殿内。   两年后重逢,两个人身份发生了变化。谢观一身玄衣绯带,眼睑轻垂,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如今身为帝王,在他身上却不见帝王的雍容气派,而是一身肃杀森然。   谢观突然抬眼,视线落向门口的沈聆妤。他眼型生得极好,眼型狭长,眼尾略上挑。若含笑相望时,必是盛着星河般的璀然。只是可惜此刻他眼中再也没有曾经的年少霁明,只余冰冷漠然。   随着谢观望过来,殿内其他人也都转头望向门口。殿内立了十余人,本来正在向谢观禀事。   沈聆妤僵僵坐在轮椅上。   她被难住了。她不能起身行礼,甚至她被区区门槛拦住,不能再往前走了。   太监总管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小太监朝沈聆妤走过去。   沈聆妤看着这两个小太监逐渐逼近,紧紧抿着唇,紧张得心跳加快。她知道这两个小太监要干什么,他们会将她从轮椅上拽起来,然后摁跪在地上给谢观磕头行礼。   也许从这一刻起,她就会彻底离开她的轮椅,被拖拽着走。   沈聆妤脸色发白,搭在轮椅上的手慢慢收紧。   不许哭不许求饶,是她给自己留的最后体面。   谢观望着沈聆妤,突然开口:“腿瘸了?”   他一开口,将要走到沈聆妤面前的两个小太监便停下来,侧身避到两侧,垂首等候吩咐。   沈聆妤指甲掐了下手心,才逼着自己用平静的语气回话:“是。”   谢观“哦”了一声,睥着她的腿,冷声:“活该。”   沈聆妤指甲紧紧嵌着手心,她抿唇不吭声。   今日谢观本就心情不好,大发雷霆杀了好几个人。   殿内一个做鞠成和小官想着正好借此机会让陛下高兴高兴。陛下做什么事情会高兴?那当然是杀人啊!   他一脸谄媚地朝谢观迈出一步,开口:“陛下,当初屠杀谢府时,就这女的跑了!臣怀疑是她里应外合,再趁机跑了!老天有眼将她抓回来了,可得给陛下好好出出气才是!”   谢观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鞠成和毫无所觉,继续笑嘻嘻地说:“这女的皮肤娇嫩,把皮剥下来给陛下做垫脚毯子最好不过!臣亲自下手,保证割得漂漂亮亮的!”   鞠成和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撸袖子。   沈聆妤头皮发麻地听着。畏惧之余,竟也有解脱之意。一想到不能自理被人拖拽来拖拽去,还不如今日就死个痛快。可是望着鞠成和面目可憎的面庞,一想到他朝自己下手剥皮……   沈聆妤胃口又开始不适,想吐。   沈聆妤一阵胡思乱想,并没有注意到谢观一直微眯着眼盯着她。   谢观将视线从沈聆妤身上移开,半垂下眼,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殿内的人都知谢观今日心情很不好,他不说话,殿内陷入一片死寂,人人忐忑起来,生怕被殃及。   鞠成和仗着跟着谢观打天下,自诩是谢观身边有资历的老人。他大着胆子朝谢观又迈出一步:“陛下?臣的主意如何?”   谢观掀了掀眼皮,瞥向鞠成和。他突然笑了一下,慢悠悠地问:“你要剥皇后的人皮?”   “皇、皇后……”望着谢观的笑脸,鞠成和脸上的笑反倒僵住了。   他既然自诩是谢观身边的老人,就该知道谢观面无表情的时候未必可怕,他笑了才是危险。   谢观收了笑,懒洋洋地向后靠着椅背。他微眯着望着一脸错愕的沈聆妤,道:“垫脚毯的主意不错,成全你的心意。”   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窜到鞠成和身后,在鞠成和浑然不觉的情况下,瞬间出手拧断了他的脖子。鞠成和的脑袋被转到一边,仍旧睁大着眼睛。   沈聆妤望着鞠成和诡异转过来的脸,心口怦怦跳着。   大殿内不知是谁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又很快安静下来。这些人仿佛已经习惯了突然死人。又或者他们就算畏惧也不敢露出慌张的神情,免得惹帝怒。   谢观冷声道:“把皮完整剥下来,做成他说的垫脚毯。不要头脸,太丑了,孤不想看见,倒胃口。”   “是。”黑衣人带着鞠成和的尸体,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沈聆妤咬紧牙关,和殿内其他人一样保持着安静。可她听了谢观的话,还是忍不住皱眉。   倒胃口?   瞧瞧渊碧宫宫门前的人骨头架子,还有一颗又一颗被做成灯笼的骷髅头,您还会觉得倒胃口?   谢观起身。   他身量极高,从上首走下来,殿内的人自觉躬身垂首,朝两侧推让给他让开路。   谢观一步步朝沈聆妤走过来。他立在大殿门槛内,门槛相隔,他盯着沈聆妤慢慢弯下腰,直到视线与沈聆妤持平。   他盯着沈聆妤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开口——   “皇后。与孤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他抬手,摸一摸沈聆妤的头,又挑起一缕她的头发,“结过发的皇后。”   他的手覆上来覆在沈聆妤的后脑,带来一道彻骨的寒意,似有毒蛇盘在她的后颈吐信。沈聆妤心弦绷紧,就连呼吸也变得艰难。   她看着自己的一缕发被谢观慢悠悠地缠在指上把玩。她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更为用力的握紧,支撑着她。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地忍受着这一切。   谢观突然松了手,懒散看着缠在他指上的那一缕乌发滑落下去。他扫一眼沈聆妤苍白的脸颊,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仰起脸来。   他问:“你的小圆脸呢?我不喜欢尖下巴,你变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3 22:20:15~2023-02-04 22:2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荔枝酸奶桃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77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娜美子 189瓶;一只俞x 142瓶;荔枝酸奶桃 12瓶;安棯、芝士球、祝余 10瓶;中锋拉细线 6瓶;女团博爱粉、艾文的尤利西斯、希望大大变身打字机 5瓶;58622993 4瓶;旧春_ 3瓶;这么甜、亭亭如月 2瓶;AK的加特林鸭鸭、萝卜忍者、灯光刺杀、陈劲生生生生生、不摘月亮、四月天晴、贰贰叁、果果在这里?('ω')?、5858712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沈聆妤被迫仰着脸,近距离地望着面前的谢观。   她眼中浮现的错愕被谢观看了个清楚。   两年前,沈聆妤与谢观成婚时才刚及笄,十五岁的年纪,又娇养着长大,正是将要怒放又未尽绽的花期,身上残着少女的稚嫩,脸蛋儿上的肉自然要多些。更何况这两年伤病折磨,她消瘦了不少。   谢观直起身,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漠声吩咐:“带皇后下去休息。”   他重新坐在上首,双腿交叠懒散而坐,拿起桌上的名册来看,没再看沈聆妤一眼。   “是。”小太监跨出门槛,推着沈聆妤的轮椅离去。   沈聆妤的轮椅走远了一段距离,谢观才将目光从手中的名册上抬起,望向沈聆妤的背影。在她身后推轮椅的小太监遮了她的身影。   谢观突然将手中的名册朝桌上一掷,纸页立刻散落开,哗啦啦落了一地。   谢观冷了脸起身,转身就走。徒留殿内的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陛下为何突然发怒,正如他们也不明白陛下今日为何突然让他们来渊碧宫禀事。   沈聆妤原以为要开始牢狱生活,可小太监将她推进一间普通的房间。进门前,沈聆妤扫了一眼,见房间没有门槛,悄悄松了口气。   小太监将沈聆妤推进房中,便悄无声息地走了。   沈聆妤僵直的脊背慢慢软下来,无力地靠着椅背。身上的力气好似一下子被抽空,她脑袋里也放空,就这样一动不动呆坐了许久。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阵叩门声让沈聆妤从失神的状态里回过神。小太监从外面进来,端来午膳,两菜一汤,一米一面。   沈聆妤看了一眼,并没有吃。   天色暗下去时,又有小太监进来送晚膳。小太监看一眼没动的午膳,将其撤走,摆上晚膳。   出去前,小太监瞧沈聆妤还是没有要动筷的意思。他忍不住开口:“娘娘吃些东西吧。”   “不饿。”沈聆妤摇头。   小太监不敢多事,匆匆退下去。   沈聆妤慢慢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的腿上。她不是不饿,也不是绝食寻死,而是不敢吃。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刚刚摔断腿的时候,那时她经常一连几日不敢吃不敢喝。   因为,她不能自己如厕。   身上剧烈的疼痛可以忍耐,可于沈聆妤而言,最难以能接受的是不能自理的难堪。   沈聆妤正犹豫着要不要少吃一点东西时,房门从外面推开。   沈聆妤抬眸望去,看见月牙儿站在门口,傻乎乎地笑着。沈聆妤怔了怔,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看着月牙儿迈进来,离得越来越近,知晓自己没有看错,沈聆妤慢慢拧了眉。   “你……”沈聆妤只说出一个字,便又气愤地抿了唇。   月牙儿憨憨地笑着走到沈聆妤身边,将柳儿胡同的烤红薯递给她。   沈聆妤拧眉瞪她,没接。   月牙儿笑嘻嘻地说:“我知道您是故意支开我去买烤红薯。我要是不去呢,路上您还会想其他法子将我撵走。所以我就去买喽,买了之后再自己找过来呗!”   她一脸自豪的模样,说:“其实我还是很聪明的!”   沈聆妤皱眉瞪了她好一会儿,闷闷去接她递过来的烤红薯。她心里还是有气,使劲儿将烤红薯掰成两半,再往月牙儿的手里塞回半个。   月牙儿却笑得更开心了。   整个渊碧宫白天时死气沉沉,到了夜里更是悄无声息。   沈聆妤换了个新地方,睡得不安稳,睡时也皱着眉。   谢观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在床边看了沈聆妤很久,直到沈聆妤轻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沉沉睡去。   他弯腰,凑到沈聆妤面前,咬牙切齿地说:“我就该……”   沈聆妤似乎被扰醒,睡梦中再次蹙起眉。   谢观的话戛然而止,后半句没有再说。他盯着沈聆妤半天,阴着脸拂袖走人。   第二天上午,小太监过来请沈聆妤登车——回宫。   沈聆妤有些茫然。   原先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结果因为谢观一句话,她变成了皇后,还要入宫?沈聆妤心里有些忧虑,她可不觉得自己真的是入宫当皇后。谢观恨她还来不及,指不定是要用什么新奇的法子折磨她。   月牙儿推着沈聆妤出去,小太监想要过来帮忙,被月牙儿拒绝。月牙儿在沈聆妤身前半蹲下来,待沈聆妤趴在她的背上,她再起身,脚步轻盈地踩着脚凳,背沈聆妤登上马车。   前面的一辆马车里,谢观挑开车帘子回望。他微眯着眼,盯着沈聆妤缓慢从轮椅挪到侍女背上,她的腿无力地垂着。   沈聆妤已经进了马车,可她的腿无力垂滑下去的那一幕,仍晃在谢观的眼前。   谢观心烦地放下帘子,阖目压着怒火。   一枚半截小指长的木牌在他修长的指间缓慢翻转时,时不时露出其中一面上面的“平安”二字。此刻在谢观手里把玩的正是一枚平安符。   车队一早出发,刚过午时,便到了宫门前。   宫里的人早就得了消息,陛下此次从渊碧宫回来,接回了“皇后”。可是这个皇后身份实在特殊,宫里的人一时之间也摸不准陛下将其接回来的用意。   难道是要钝刀子割肉,慢慢折磨解恨?   嗯,这样比较符合陛下的一贯作风。   别说宫里的人这么认为,就连沈聆妤也这样认为。   不过沈聆妤这两年经历了太多变故,如今已有了宠辱不惊的境界,一切既来之则安之。   倒是月牙儿提心吊胆。   每日早上,月牙儿给沈聆妤梳头发的时候,都会苦着脸问:“今儿个轮到吃咱们了吗?”   每日晚上,将要歇下时,月牙儿又弯着眼睛笑:“嘿嘿,又多活了一天!”   就这样,一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月牙儿每日都在数日子,她高高兴兴跑过来告诉沈聆妤她们入宫已经一个月了的时候,沈聆妤也有些恍惚。   “竟然一个月了……”她喃声。   在这一个月里,她和月牙儿安分地住在坤云宫。吃穿用度都有人送过来。   她自那日渊碧宫,再也没见到过谢观。   沈聆妤有些担心林怀溯,不知道他的将功补过有没有奏效。人可放回家中了?她作为被林怀溯抓到的前朝余孽,不能关心他的下落,否则要惹人怀疑。是以,她纵心里担忧也不敢去打听。   月牙儿换了一方新帕子给沈聆妤擦拭头发上的水渍。沈聆妤刚沐浴过,身上带着一点甜甜的香味儿。月牙儿吸了吸鼻子,闻了一鼻子的甜香。她一边给沈聆妤擦头发,一边转眸望向铜镜。   镜中映着沈聆妤柔和的面容。她半垂着眼,一片云柔雪丽的静美。   月牙儿多看了一会儿,再次在心里感慨仙女在眼前。月牙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她说:“我知道了!咱们不用死了!”   沈聆妤从思绪里回过神,抬眸望向她。   她一抬眸,恰如星河澜漾。   月牙儿亮着眼睛,认真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陛下对您情根深种朝思暮想!所以根本不会吃了咱们,还让您当皇后!”   沈聆妤面色平静地转过脸去,不理会她这荒诞之言。   月牙儿还在一旁喋喋不休:“要是当初您能怀上孩子就好了!一岁多的小孩子正是喊爹的时候呢!”   “越扯越远了。”沈聆妤无奈地摇摇头,自己拿了妆台上的木梳梳理长发。   “这怎么就越扯越远了?我说的是本来就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呀!只是可惜当初您和陛下成亲第三天他就出征了……两天怀上孩子太难了,要是这世上有必受孕的药就好了……”   沈聆妤心想就算这世上真的有必受孕的药,也没用。   因为当初她和谢观根本就没圆房。   一想到当初没圆房的原因,沈聆妤梳理长发的动作逐渐慢下去。她走神的眸子悄悄浮现一抹温柔。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月牙儿前一刻还在胡思乱想不用被吃了,这一刻半夜叩门,她又开始害怕有人来抓她们扔进蒸笼。她看了沈聆妤一眼,给自己些勇气,起身去开门。   谢观身边的太监总管魏学海立在门外,他略弯腰,细着嗓子道一句:“给娘娘请安。”   “魏公公,这么晚是有什么事情吗?”沈聆妤温声询问。   魏学海笑着点头,道:“先给娘娘道喜。”   月牙儿在一旁眨了眨眼睛。她看话本里太监对宫里的娘娘说这句话的下一句就是妃子要提位份。可是沈聆妤现在已经是皇后了呀!   ……虽然连个封后大典也没有。   沈聆妤一脸平静,并不问什么喜。魏学海干笑了一声,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陛下今晚召娘娘。”   沈聆妤蹙眉。   月牙儿在一旁紧张地问:“魏公公,这么晚召我们娘娘过去是有什么事情呀?”   魏学海给了月牙儿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尖细的嗓子拉长了音,道:“自然是召皇后娘娘侍寝。奴提前过来支会一声,车舆一会儿就到。”   沈聆妤捏着木梳的手紧紧攥紧。   她眼中的抗拒一下子汹涌而来。   过了一会儿,沈聆妤才艰难地开口:“魏公公,我身有疾,恐不能服侍陛下。”   魏学海笑了笑,道:“这是陛下的旨意。”   好半晌,沈聆妤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我明白了。”   她根本没有选择,只能遵旨。   月牙儿望向沈聆妤,有些担忧。她给沈聆妤披了件棉衣,沈聆妤没有乘轿,而是坐在轮椅上,被月牙儿推去乾霄宫。   一路上,沈聆妤心乱如麻。   她恨不得这条路远一些,再远一些。   可是坤云宫距离乾霄宫很近。   乾霄宫出现在眼里,沈聆妤的手攥了又攥,心口剧烈的抗拒压着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进乾霄宫寝殿前,小太监挡住了月牙儿,道:“陛下的寝殿,宫人不可进入。”   “可是……”月牙儿有点慌张。   她那套“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说法只是苦中作乐,说着玩的。她可不敢当真!眼下沈聆妤要自己进去了,月牙儿开始害怕她能不能再出来。   沈聆妤深吸一口气,自己推着轮椅进去。   寝殿里静悄悄,果真一个宫人也没有。   殿内白绸垂着,如条条白幡。这里不像帝王寝殿,倒像灵堂。   沈聆妤正被阴森的寝殿惊住,忽听见谢观的声音。他说:“把裤子脱了。”   沈聆妤微愣,寻声望去。   谢观懒洋洋地坐在藤椅里,双腿交叠搭在茶几上,他挑眉,问:“能自己脱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4 22:22:21~2023-02-05 22:1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玛格丽特、不过尔尔、心有猛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也介 22瓶;Aretemis、云谲亦慕 20瓶;啾啾和秋秋 19瓶;搞? 7瓶;陈劲生生生生生、向Sun而生、毛易之、Lamb 5瓶;旧春_ 3瓶;灯光刺杀、采瑾 2瓶;岁碎念、星星不说话、Chui、问问你是谁、贰贰叁、蛋黄酥、萝卜忍者、AK的加特林鸭鸭、Redemption、心有猛虎、果果在这里?('ω')?、暗中讨饭、哈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沈聆妤脸上发白,她紧张地握着轮椅的扶手。她已经到了这里,知道改变谢观主意的可能性很低。可她还是想再试试。她小声说:“伤残之身实在难以侍奉陛下,恳请陛下另召其他宫妃侍寝……”   谢观慢悠悠地将手里的平安符反复翻转着,他说:“宫里没有别的妃子。”   “那你封啊……”沈聆妤小声说。   谢观翻转平安符的动作停下来。他盯着沈聆妤好一会儿,沉了脸,冷声命令:“过来。”   沈聆妤的眉头揪起来。她无助地低下头,长长的眼睫颤了又颤。   她的视线,落在轮椅前的门槛。   低贱之地才没有门槛,越是权贵之地门槛越高。何况帝王居处。乾霄宫的寝殿有内外门,而这门槛正在内门处,此刻如山峦般拦在沈聆妤面前。   沈聆妤咬了咬唇,内心挣扎片刻,硬着头皮开口小声问:“可不可以让我的侍女进来……”   “不可以。”谢观毫不留情地拒绝。   谢观不太想看沈聆妤此刻犯难的模样,他垂下眼,视线落在掌中的那枚平安符。   沈聆妤没了办法。难道谢观想要看她爬过去吗?她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越发用力地攥紧,做着最后无意义的挣扎拒绝。   一阵沉默之后,谢观突然烦躁地提声:“魏学海!”   魏学海小跑着进来,也不敢靠近,停在门口五六步的距离等吩咐。   谢观胸口起伏压抑着一点即燃的怒火,他冷声下令:“把门槛砸了!”   魏学海懵了一下。他转眸望向门槛前的皇后娘娘,恍然大悟。他连声应了,快步退出去。   沈聆妤惊讶地望向谢观。   可谢观低着头,没看她。   沈聆妤重新垂下眼,视线复落在门槛上。   谢观指腹摩挲着平安符上的“平安”二字,抬眼望向她。   两个人一个门外一个门里,灵堂般的帝王寝殿陷入诡异的死寂。   不多时,魏学海再次进来,身后跟了两个小太监。小太监蹲在门槛旁边,拿着锯子去锯高高的门槛。   安静的寝殿里只有锯子割门槛的拉扯声。   沈聆妤退到一侧,安静地看着锯子如何将门槛一点一点锯下来。一点细碎的木屑吹起来。   两个小太监将门槛锯下来,再用磨石将凹凸不平的地方打磨平整。魏学海将怀里抱着的软毯工整铺上去,遮去被锯后的丑痕。   做完这些,魏学海带着两个小太监悄无声息地躬身退下去。   沈聆妤悄悄吐出一口气,给自己一些勇气,挪着轮椅朝谢观过去。她挪到谢观身边时,谢观突然反应过来,长指忽拢,将把玩的平安符握在了掌中,不许她看见。   他竖眉,掀了掀眼皮瞥向沈聆妤:“谁让你靠过来的?”   “……陛下让我过来的。”沈聆妤小声辩解。   谢观盯着她两息,再沉声道:“裤子脱了躺床上等着。”   沈聆妤心口怦怦跳着,她连一声“是”都没有说出口,慢吞吞地转动轮椅,朝着床榻挪去。   圆床铺着黑色的床褥,白色的床幔垂下来。   虽然形状毫不相同,可沈聆妤觉得越来越靠近的床榻像一张要埋葬她的棺材。   沈聆妤拧着眉,眼里的抗拒越来越多。   她所抗拒的事情,并非侍寝这件事本事。   两年前,她还懵懂无知时,嬷嬷在她大婚前一日仔细教了她夫妻之礼。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硬着头皮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所抗拒的是以残疾之身来做这件事,她抗拒别人碰她的腿,甚至抗拒别人看见她的腿。   轮椅靠近床榻,沈聆妤转了下方向,让轮椅贴着床榻。她抬眸望向谢观,见他低着头没在看她。她才松了口气,一手扶着轮椅,一手撑在床边,吃力地抬起身子,动作迟缓且艰难地将自己挪到床榻上。   沈聆妤终于成功地挪坐在了床榻上,她悄悄舒出一口气,谢观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谢观将搭在茶几上的腿放下来,他站起身,转身拉开身后架子上的小抽屉,将手中的平安符放在里面。   他一步步朝床榻走去,随着他的逐渐靠近,沈聆妤的心跳越来越快。   谢观立在沈聆妤面前,腿抵住了她的膝。   沈聆妤的腿明明没有知觉,可是她却觉得自己的腿好像抖了一下。   谢观居高临下地垂眼看着她。沈聆妤知道他在等她履行他的命令,可是……   谢观突然道:“把你的那个侍女的手砍下来,拿进来帮你脱?”   沈聆妤愣了一下,赶忙畏惧地摇头:“不不不……不用!”   她再也不敢拖延,慌慌张张地去扯系带,在谢观的注视下,她笨拙地挪动着将裙裤褪下。简单的动作,她做起来却有些吃力。裙和裤沿着她的腿滑下去落在地上。寝殿内灯光很冷也很足,照着她皙白细长的腿。   谢观望着她的腿。   沈聆妤的右腿上有一道整齐的疤。当初她腿骨摔断时,为了治疗切开了皮肉,可惜骨头接上了还是没有用。她的整条右腿都失去了知觉。   她的左腿当初膝盖处折断,因为膝盖使不上力,所以左腿也用不了。她左腿的伤要比右腿轻许多,至少左腿还有知觉。可沈聆妤有时候觉得还不如像右腿那样没有知觉,那样阴天下雨的时候左膝就不会钻心地痛。   沈聆妤受不了将自己的伤残摆在别人面前任由别人打量,她努力忍着眼睛里的湿意,又笨拙地抬手,想要去挡自己的腿。   谢观推开了她的手。   他伸手,指尖抵在沈聆妤的腿上,轻轻地点了点。   他问:“腿是怎么断的?”   “不小心摔的……”沈聆妤道。   谢观突然笑了。他的指尖缓慢地向上挪划着,慢悠悠地问:“欺君是什么罪?”   沈聆妤惊讶地抬眸望向他。   她“不小心”从望春楼摔下去,是很多人亲眼所见,众所周知的事情。难道谢观知道些什么?   谢观用指腹在沈聆妤的腿上缓慢地写字。他在写“望春楼”。   沈聆妤很快来不及多想谢观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整个人都被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弄得紧张不已。她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低声求:“半截之人无法侍奉陛下,还请陛下……”   谢观冷笑。   “半截之人还不是当了两年别人的外室?怎么侍奉别人的?”   沈聆妤震惊地抬眸望着谢观。谢观以为她当了别人的外室?谁的外室?林怀溯吗?如果他真这么以为……那么……林怀溯抓到前朝余孽的将功补过,还有没有效?   沈聆妤心里一下子攀上恐惧,为林怀溯。   谢观突然弯腰靠近,他的手撑在沈聆妤的后颈,让她的脸贴过来。他盯着沈聆妤的眼睛,又问了一遍:“腿是怎么断的?”   沈聆妤目光躲闪,不知从何说起。   谢观望着她这个样子,微眯起的眼中浮现了危险。他慢悠悠地叙述:“若你糊涂仍不从,我就再跳一次望春楼。”   他说的是沈聆妤写给林怀溯那封信里的句子。   沈聆妤惊恐地瞬间睁大了眼睛。   谢观低低地笑出声来,缓声道:“孤聪慧过人的皇后以及林家那群蠢蛋们,你们不会真的以为能够避开孤的耳目,将信送进天牢吧?倘若孤真那般废物,还如何当一个人人畏惧的……暴君?”   沈聆妤望着谢观脸上的笑,后脊一阵凉意。   他知道了她的欺君之计。她早已不畏死,却在这一刻为林怀溯恐惧起来。   她摇头,颤声做辩解:“陛下,我与林四郎清清白白,没有当过他的外室。他对我有恩,我……是我逼林四郎听从我的计划,是我逼他的。欺君之罪理应我一个人承担!”   谢观细细瞧着沈聆妤眼里的恐惧与担忧。   他知道这一刻沈聆妤眼中所有的恐惧和担心都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林怀溯。   谢观想要林怀溯亲手将沈聆妤交给他。可是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林怀溯濒死之际也不肯供出沈聆妤,沈聆妤为了救林怀溯牺牲自己。   啧,真是感天动地。   虽然沈聆妤现在回到了他身边,可是完全逆了他的计划。   他成了拆散一对有情人的恶人。   也对,他本来就是个恶人。   谢观抬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沈聆妤蹙起的眉心。他看着沈聆妤此刻为另一个男人悬心的模样,嫉妒得发疯。   两年前,她为了救心上人嫁给他。   两年后,她为了救另一个小白脸回到他身边。   谢观盯着沈聆妤含泪的眼,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沈聆妤,你真有本事!”   谢观几乎压不住胸口嘶吼的怒火,他愤愤甩开手松开沈聆妤。他必须离开这里,发泄他的怒火。   看着谢观转身,沈聆妤惊慌地睁大了眼睛。他要做什么去?去杀了林怀溯吗?   “不要杀他,我求你不要杀他……”沈聆妤慌张地伸手去拽谢观的衣摆。   谢观往外走,她不肯松手,从床榻上跌下去,重重跌坐在地。   “允霁!”沈聆妤抱住谢观的腿,紧紧抱住。她的眼泪忍了太久,终于压不住,一颗又一颗地滚落下来。   谢观指尖轻颤,回头望向她摔在地上的腿。   他略歪着头,问:“地上凉不凉?”   沈聆妤不明所以。她抬起一张泪脸,泪眼朦胧地望着谢观,如实说:“我的腿没有知觉。”   谢观的指尖又颤了一下。   他弯腰,去掰沈聆妤紧紧抱着他腿的手。她抱得那么紧,谢观竟一时没能掰开她的手。谢观深吸了一口气,道:“松手。”   微顿,他再放缓了语气:“不杀他。”   沈聆妤这才慢慢松了手,她睁大了眼睛望着谢观,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神情。   谢观咬了咬牙,将沈聆妤从地上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沈聆妤紧张地再次去拉他的衣摆。   谢观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去熄灯。”   沈聆妤仔细打量着谢观的表情,她松了手,小心翼翼低声问:“陛下真的……”   谢观盯着沈聆妤的泪眼,阴恻恻沉声:“闭嘴。”   他今晚不想再听见那个狗男人的名字。   沈聆妤望着他,无意识地眨了下眼睛,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带下一颗泪来。   谢观望着那颗泪从她眼眶里涌出,沿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再沉甸甸地坠落在他心里,像敲了一锤子。   他伸手,去摸沈聆妤的脸,指腹沿着她的眼下轮廓捻过,沾了好多她的泪。   谢观突然歪着头,反思了一下。   “闭嘴”这个词不太好听,他有些没礼貌了。   下次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5 22:18:22~2023-02-06 22:1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 4个;鲜衣怒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鲜衣怒马 66瓶;日历 41瓶;Tenten 27瓶;65785228 19瓶;四月天晴 10瓶;艾文的尤利西斯 6瓶;陈劲生生生生生 5瓶;今天还活着 3瓶;旧春_ 2瓶;娃哈哈、脚刹、贰贰叁、AK的加特林鸭鸭、果果在这里?('ω')?、cc0_0、贺缇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灯熄了,寝殿内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沈聆妤仍坐在床边,她蹙眉望着谢观朝她走来的身影。黑暗让她看不清谢观的表情,黑暗也同样让她的腿没有暴露在别人眼下,这让她稍微不那么紧张。   谢观走回床边立在沈聆妤面前,张开双臂,说:“给我更衣。”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才抬起手。她指腹贴在谢观的腰身,摸索着去解他的绯带。   因为看不见,她一时寻不到搭扣,指尖在谢观腰间摸着寻找。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他们成亲那一日。   与今日不同,没有谢观冷冰冰的命令。是沈聆妤主动走向他,垂眸帮他宽衣。明明她事先练习过,还是紧张地手忙脚乱解不开。云鬓上的红珠串跟着一起慌乱地晃动。   谢观修长的手覆在她微颤的手背上。   她抬眸,年少夫妻相视一笑……   沈聆妤将自己从思绪里拉回来。今时不同往日,她清醒地明白立在自己面前的人已经不再是与她成亲的谢七郎,而是身为九五之尊的帝王。   三指宽的绯带解下来,捧在沈聆妤的手心。她仰着脸望着面前的谢观,小声说:“殿下得弯腰……”   ——她站不起来,没法给他脱衣裳。   谢观弯腰,没有衣带相束,他的衣襟垂下来,贴在沈聆妤的腿上。他拿走沈聆妤手里的绯带。   “把手给我。”他说。   沈聆妤不明所以,倒也乖乖地朝他伸出手。   “另一只也伸过来。”   沈聆妤乖乖地将依言。   谢观用那条绯带将沈聆妤的双手绑了起来。   沈聆妤眼睫轻颤,望着自己的手。她心里茫然不解,不知道谢观为何如此,她也不会多嘴问。   谢观站直身,脱下身上的外衣随手一丢,于圆床躺下。他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看着沈聆妤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许久,他说:“睡觉。”   “是……”   沈聆妤双手被绑,她只能侧过身,用手肘撑在床榻上拖着下半身往床榻上挪。   谢观眼里生出烦躁,他伸手一捞,将沈聆妤拽到身边来,将人摁躺在枕头上。   她那么轻,轻轻一捞就将人拽了过来。   她身上确实没什么重量,刚刚将她抱上床榻时,谢观已经体验过一次了。   沈聆妤安静地平躺在圆床上,被绑起的手垂放在她身前。   沈聆妤不确定谢观今晚会不会对她做什么,不过不论他怎么待她,她心里都是既来之则安之的平静。   身边的谢观一点声音也没有,沈聆妤便也不发出声音。两个人陷在夜晚的寂静里。   沈聆妤在等谢观的下一步动作,他睡了,她才敢睡。   谢观也在等沈聆妤先睡着。   长夜漫漫,最后也说不清是谁先睡着,又或者两个人都没有睡沉。   窗外的寒风吹着枯枝,月光将枯枝晃动的影子投在窗纸上。   晨时的钟鸣,将圆床上极浅的睡眠敲醒。   沈聆妤睁开眼睛,转眸望向谢观。谢观也在一瞬间睁开眼,他眼中没有刚睡醒的惺忪,只有冰冷的锐利。   沈聆妤突然想到他现在是帝王了,他担心枕边人暗害他,所以才将她绑起来?   一定是这样的。   “陛下。”她毕恭毕敬地开口。   谢观望着她,突然眨了下眼睛。他凑过来,逼近沈聆妤,问:“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沈聆妤温声道。   其实一点也不好。谁睡在一个暴君身边能安枕呢?何况被绑了手。   谢观沉默了片刻,沉声:“你又欺君。”   ——她自小喜欢侧卧而眠,这样仰躺是睡不着的。   沈聆妤摇头:“不敢……”   谢观看着她这样又惧又温顺的样子,心里涌上烦躁。他不耐烦地扯去沈聆妤手上的绯带,说:“你可以走了。”   “是。”沈聆妤轻轻动了动手腕,撑着坐起身,一点一点挪到床榻边。她将自己的腿从被子里抬出来,垂放在床边。   皎白细长的腿无力地垂着。   沈聆妤视线下移,落在地上的裙裤,迟疑了。她自小讲究多爱干净,这掉在地上的裙裤还如何捡起来穿?她隐约记得昨天晚上谢观好似还踩过一脚……   谢观一手撑着下巴,神情懒散地看着沈聆妤的举动。   沈聆妤想要开口询问能不能让月牙儿给她拿衣裙,她还未开口,谢观突然脱了自己的裤子扔给沈聆妤。   “借你。”   沈聆妤看着扔到她身边的裤子,有一点懵。   她突然觉得比起谢观的裤子,地上被踩过的脏裤子也不是不能穿……可是谢观既然将他的裤子脱下扔了过来,她好像也不能拒绝了……   “多、多谢陛下……”沈聆妤嗡声。   她背对着谢观,可以放心大胆地拧着细眉,皱巴着小脸,硬着头皮去穿谢观的裤子。   又是折腾了半天,她才将裤腿套在腿上,蹭挪着穿好。沈聆妤抬眸去看自己的轮椅,轮椅已经没有贴着床边。她弯腰欠身,费力地伸手去拽。   谢观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没好气地念叨了句什么话,沈聆妤没有听清。他人已经下了床,将沈聆妤抱起来,放在轮椅上。   沈聆妤急忙道谢,再道辞。   她自己推着轮椅往外走,看着寝殿的门,那里简直就是一道生门。虽然没有回头,她总觉得谢观在后面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她望着生门,生怕谢观又喊住她。   幸好谢观没有再开口,她平安地穿过了生门。   晨时温柔的光从窗牖照过来,照亮她轮椅前的路。沈聆妤深深松了口气,悬了一夜的心这才降回原处。   内门与外门之间是很宽敞的一处地方,宫人们悄无声息地候在这里。见沈聆妤出来,两个宫婢垂首屈膝唤了一声“娘娘”。   月牙儿蹲在檐下,听见声音赶忙起身,蹲了一晚腿有些麻,她趔趄了一下,又完全顾不上,匆匆进去。   看见沈聆妤完好无损地坐在轮椅上,月牙儿松了口气。   下一刻,月牙儿那双眯眯眼使劲儿瞪大,震惊地看着沈聆妤的腿。确切地说……是盯着沈聆妤现在穿的裤子。   两个宫婢也看见了。她们低着头,去藏眼里的震惊。   沈聆妤有一点尴尬。她说:“回去。”   月牙儿回过神来,赶忙走上前来,推着沈聆妤的轮椅,推她回坤云宫。   一路上,遇到些宫人。这些宫人像假人似的低着头,可是他们眼观八路,无一意外地看见了沈聆妤身上那条不同寻常的裤子。   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迎上魏学海,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魏学海眼中浮现惊讶。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有点弄不清眼下的状况。   这坤云宫的皇后,难道是真皇后?   月牙儿压着心事,沉默地推着沈聆妤回到坤云宫。进了房中,她一双眼睛快要掉在沈聆妤的裤子上,一肚子的话想问,又不敢问。   沈聆妤道:“傻站着做什么?给我拿条裤子来。”   “哦哦哦……”月牙儿反应过来,赶忙去给沈聆妤拿了条新裤子,服侍沈聆妤穿好。她再给沈聆妤拿外面的套裙,沈聆妤却没穿。   “也行。那我去给您拿些早膳来!”月牙儿向来风风火火,她也不等沈聆妤应声,小跑着出去了。   沈聆妤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左腿上,她反复揉捏着自己的左膝。她的右腿指望不上了,也许左腿还有救。   她推着轮椅到墙边,一手扶着轮椅,一手扶着墙壁,动作缓慢地想要站起来。   双足踩在地面,她深吸一口气,将扶着轮椅的手放下来。   她垂眸望向自己的左腿,做了些心理准备,才一点一点松开扶着墙壁的那只手。   如此,她右脚没有知觉,整个人凭借着左腿的力量站立着。   左膝上传来钻心的疼痛。   沈聆妤咬牙,想要再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   可是她只是站立了片刻,立刻身子不稳,趔趄地朝前跌去,跌倒前她努力伸手去扶轮椅,借了力度,人无力地跌坐在地,没摔疼。   她大口喘了两口气,皱眉忍受着左膝上的疼痛。待尖锐的疼痛没那么难以忍受,她又一次尝试着站起来。   第二次跌倒并不让她意外,也同样不让她气馁。跌倒了,就再试一次。   也许这个世上没有药可以医她,她想要站起来只能靠自己。   沈聆妤不想一辈子困在轮椅上,当个不能自理的半截人。   乾霄宫寝殿内,谢观坐在圆床边,面无表情。   一道风将窗扇吹开,外面的寒风吹进来,吹动寝殿里悬垂的白绸。挂在圆床旁迎风的一道白绸被高高吹起,吹拂在谢观的脸上,白绸擦着谢观棱角分明的面孔无力地垂下,待下一道风吹来时,再一次拂上谢观的脸。   谢观好似无所觉。   许久之后,谢观抬手用力一扯,撕拉一声响,将白绸扯断。   他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有了细微变化,从窗口照进来的暖光照进他阴寒的眼底,照不亮他眼底的晦暗。   谢观坐在床边弯腰,去捡沈聆妤遗下的裙裤。他面无表情地将沈聆妤的裙裤展开,再慢条斯理地工整叠好,放在一边。   他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慢慢皱起眉。   他好像忘了件事情。   好半晌,谢观想起来了。   他明明打算将沈聆妤绑起来,然后好好欺负她,正如这两年每一个躁动的夜梦里。   结果他惹了一肚子气,气着气着,他把这事给忘了。   谢观望着她的裙裤,气笑了。   “陛下,凌鹰卫惊夜求见。”门外响起小太监的声音。   谢观起身,迈着懒散的步子走到衣橱旁拿了条裤子套上,才道:“进。”   他慢悠悠地走到架子前,拉开抽屉,去拿那枚平安符。   惊夜从外面进来,拱手行礼,禀:“查到了季玉川的下落。”   谢观翻转平安符的动作猛地顿住,凌厉的眼底迅速攀上杀意。   “没想到谢家主动提亲,省了陛下苦想安抚之法。以郡主为棋稳你谢家豹胆,你谢家诛门也不亏。”   “若非陛下扣下了世子爷,你以为小郡主会同意这门婚事?谢观,你算个什么东西,回京才几年真把自己当京中贵子了?”   “不知道小郡主以身为饵,如今成了寡妇还能不能嫁给青梅竹马的世子爷。”   惊夜敏锐地觉察到了危险,心生畏惧地谨慎望向谢观。   谢观低低地笑起来,他笑着笑着眼底逐渐猩红,沉声:“要活的。”   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谢家,连一条狗都不能枉死。   “是。”惊夜应声退下。   谢观将平安符放回抽屉里,面无表情转身,提声吩咐:“摆驾坤云宫。”   作者有话要说: 奇* 书*网 *w*w* w*.*q*i *s*q *i* s* h* u* 9* 9* .* c* o* m   感谢在2023-02-06 22:17:43~2023-02-07 22:1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姬无镜娶我 2个;麦濛濛、鹿搖瑶、过桥米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名字一定要起得好听 59瓶;miumiu、南风love西洲 10瓶;林屿森你个大西瓜 8瓶;Hy、47715667 6瓶;佚之狐言、女团博爱粉、橙沫chy、希望大大变身打字机、关山和也、艾文的尤利西斯、毛而而 5瓶;旧春_ 2瓶;娃哈哈、沙雕网友、cc0_0、脚刹、遥啊遥、贰贰叁、果果在这里?('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谢观甚至没耐心等步辇,大步踏出寝殿。他冷着脸,气势汹汹地往外走。乾霄宫的宫人们个个屏声垂首,不敢出声。   偏偏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太监从石拱门外钻进来时,不知会迎面遇见暴怒的帝王。看见谢观的时候,他惊惧地向后退,却一下子跌坐在地,怀里的东西跌出去,跌在谢观靴边。   未见到谢观前,小太监脸上盛着笑,然而这一刻,他脸上的笑僵在那里,凝成了扭曲的诡异。   跟在谢观后面的魏学海在心里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立刻有两个小太监从他后面走出去,拖起小太监。   小太监眼里爬满惊恐,他想求饶,可是整个人抖得不行,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谢观瞥了一眼脚边的东西,问:“什么东西?”   魏学海赶忙躬身过去捡起,禀话:“回陛下,是一双布鞋。”   前一刻瑟瑟发抖口不能言的小太监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急呼:“要杀杀我一个,不要杀我母亲!”   谢观皱眉,莫名其妙地瞥向他。   什么玩意儿?   他什么时候要杀他老母了?   魏学海隐约猜到了什么,他赶忙问:“这双布鞋是你母亲给你做的?”   小太监忙不迭地点头。   正是因为母亲托人送了亲手做的新鞋子给他,他才高兴得忘了看路。   魏学海明白了。他斟酌了语句,朝谢观禀话:“这双鞋惊扰了陛下,那小奴担心陛下牵连……”   谢观笑了,他问:“孤经常随随便便杀人全家?”   魏学海和一干宫人心惊胆战地垂首,谁也不敢吭声接这话。这话实在不知道怎么接……   谢观偏过脸,看着魏学海怀里的那只鞋,突然就陷入了回忆。   他幼时被擒被囚,回谢家时已有十四。与京中侯门权贵的公子哥儿们出口成章眼可辨珍宝的气派不同,他甚至识字没几个。   母亲朝他朝手,将亲手做的新衣帮他穿好,温柔道:“母亲不常做针线活,做得慢了些,竟做了三个月才做好。允霁个子长得实在太快了,幸好还能穿。”   母亲挽袖研墨,柔声道:“允霁,没关系的,你可以慢慢来。若你实在不喜欢读书也没什么,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   “允霁,是不是觉得你父亲对你严厉了些?你父亲带兵打仗,说话永远粗着嗓子像训人。其实他没有凶你。他上次还说先生给你的课业太多了,吹胡子瞪眼地朝我嚷呢。”   谢家儿郎几乎都是及冠时再取小字,他却是归家那一日便得了小字。   母亲说——   他回家了,终于天朗云霁。   “允霁,”母亲眉眼温柔,“我听二郎说你有了心上人,是与不是?可否说给母亲听听?”   向来温温柔柔的母亲第一次对他皱眉。   “小郡主吗?”母亲迟疑了,“允霁,谢家若与皇亲国戚结姻恐不是好事。”   母亲很快又温柔笑起来,说:“也无妨。若允霁喜欢,母亲去给你提亲。小郡主明艳灿烂和善又可爱,母亲也喜欢她。”   归家那一年,父亲曾将他带进一间屋子。   他四岁离家,十四归。十年间,这间屋子里装着家人每一年给他准备的生辰贺礼。礼物小山似地堆满。   父亲从未放弃将他带回家。   小妹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哭着拉他的手:“哥哥不要怕,以后若若保护哥哥!”   兄长们既教他东西,也会带他背着长辈喝酒瞎闹。二哥最细心周到。小八病弱见了他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天冷加衣保重身体”。   长兄早已成了父亲那样冷脸的将帅,不大对他笑,却最终在战场上拼死救下他。   谢家那五年仿若大梦一场。   长辈慈仁公正,兄弟姊妹手足亲和,晚辈稚趣可爱。其乐融融。   然而这一切在最美好的时候,以一种血淋淋的方式一刹那被摧毁。谢家武将没有埋骨疆场却丧命于背后效忠的帝王。   那些欢声笑语在瞬间消了声,一张张笑靥如云似雾地远去了。   他又是一个人了。   谢观涣散的眸光重新聚了神,重新看向那双针脚整齐的布鞋。他掀了掀眼皮,对魏学海道:“你拿他鞋干什么?”   魏学海愣住。   “还给他。”谢观说完抬步往前走。   魏学海仍愣在原地,他后知后觉地将布鞋塞给小太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你小子运气不错。”   小太监抱着布鞋,怔怔坐在原地,还没有从逃过一劫中缓过神。   坤云宫是历代皇后居所。   谢观安排沈聆妤住进坤云宫,让很多人多思。可谢观却没有给沈聆妤安排宫人。偌大的坤云宫,只沈聆妤和月牙儿两个。   谢观大摇大摆地走进坤云宫。他踏进坤云宫的寝殿,魏学海带着宫人们候在院中,没再跟进去。   坤云宫的寝殿里没有人。   谢观打量了一圈,看见放在窗下的早膳,明显一口未动。细微的水声传进谢观的耳中,他朝着浴室走去。   他刚走到浴室门外,听见里面的交谈。   月牙儿闷声问:“那我去打听打听?”   “别去。”沈聆妤摇头,“我们如今囚在宫中,你能向谁打听?倘若让陛下知晓我去打听林四郎的事情,恐又要生事端。”   沈聆妤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一些低落。   谢观一脚将门踹开。   浴室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望向门口。   沈聆妤刚刚褪去衣衫,整个人靠着月牙儿正要被搀扶进浴桶。将沈聆妤搀扶进浴桶要花些时间,月牙儿也不敢不行礼让陛下等着,她略迟疑,将沈聆妤扶坐回轮椅,匆匆拿了一旁的外衣反披在沈聆妤身前。   她朝谢观跪下:“陛下……”   “滚出去。”谢观冷声。   月牙儿皱眉,担忧地回头望向沈聆妤。沈聆妤赶忙给她使眼色,让她听话出去,千万别惹怒了谢观。   月牙儿站起身,低头走出去,她走到门口关门时,忍不住担忧地望了一眼沈聆妤。   沈聆妤扯了扯披在身上的衣裳勉强相遮,又扯过搭在轮椅椅背上的棉巾匆匆盖在自己的腿上。   谢观瞥着沈聆妤缩肩畏惧的模样,迈着悠闲的步子朝她走过去。   “孤的皇后可真是爱干净,一大清早连早膳都不吃一口就来沐浴。”谢观立在沈聆妤面前。他垂眼瞥着沈聆妤低垂遮眸的眼睫,语气凉薄:“在孤的床上睡了一晚,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得要洗干净。”   沈聆妤知他误会了,赶忙摇头解释:“不是,只是身上发汗黏糊不舒服才想沐浴。”   谢观才不信这话,冷笑了一声,道:“天寒地冻,你身上发汗?”   沈聆妤哑然。心底的那点自尊,让她不愿意开口说自己是如何吃力地练习站立又一次次跌倒。   谢观抬手,抬起沈聆妤的脸。   沈聆妤被迫与他对视,看着他阴沉的眼眸,沈聆妤心口怦怦跳着。她在他面前,似乎没有资格谈什么自尊。   她轻轻咬了下唇,低声:“练习站立的时候很累,就发了一些汗。”   谢观不言。   沈聆妤不知他信还是不信。她只好再低声补充:“真的。不敢欺瞒陛下。”   谢观觉得好笑。   她欺瞒他的事情还少吗?   可是他的语气还是软了下来,他问:“能站起来了?”   沈聆妤压着披在身前的衣,犹豫了一下,才说:“只能站起来很短的时间。”   谢观凝视着沈聆妤的眼睛,突然想起那一年上元节她跳舞的样子。谢观一阵恍惚,慢悠悠开口:“是吗?你站起来给孤看看,孤便相信。”   沈聆妤垂眸望了一眼搭在腿上的棉巾。她不觉得谢观有耐心等她穿好裤子。她的手轻攥了一下,再松开。她没有管遮在腿上的棉巾,只将手臂穿进反披在身前的上衣袖子里。   这里离墙壁有些远,她只好一手扶着轮椅扶手,一手扶着一旁的浴桶桶沿,艰难而又缓慢地从轮椅上站起身。   遮在腿上的棉巾滑落。   谢观瞥了一眼落地的白棉巾,视线再上移看向她的腿。   沈聆妤刚刚费力地练习过几次,如今早已力竭,十分吃力。右腿如摆设,左腿轻轻抖颤着。与其说是站立,不如说是全靠双臂的力气驾着自己。不过是站立了瞬息间而已,她已然支撑不住。   可是在她跌坐回轮椅的前一刻,谢观悠哉地坐进了她的轮椅。   谢观伸手,指端在她的腰侧点了点。   沈聆妤扶着轮椅和浴桶桶壁的手指轻颤,再也站不稳,踉跄跌去。谢观伸手一捞,手臂穿过她纤细的腰身,让她背对着他坐在他腿上。   谢观垂目,去看沈聆妤光洁的脊背。   ——蝴蝶骨突出,瘦得离谱。   沈聆妤脊背挺得笔直,身子却忍不住发抖。谢观一脚踏在轮椅的脚搭上,一脚踩在地面。他手不碰轮椅,踩在地面的那只脚向前踏,带着轮椅往前,绕着浴室中央的浴桶慢悠悠地滑了半圈。   一时间,沈聆妤耳畔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轮椅车轮碾过的声音。正在她不明所以时,谢观将轮椅停了下来。   他伸手去拿架子上的薄毯,盖在沈聆妤腿上,再绕到她身后,将她裹好。   他去挪沈聆妤的腿,让她在他腿上侧了侧身。然后他抬起沈聆妤的脸,去看她惊惧彷徨的眉眼。   他看了沈聆妤很久。   谢观曾问过自己可曾恨过沈聆妤。她是狗皇帝的外甥女,不管大婚之日往谢家藏罪证之事她知不知晓,他都应该迁怒她。   可是边地垂死时,他想得却是——望狗皇帝念在她是外甥女,保她安然。   谢观带着怒意地逼近,鼻息相融时,沈聆妤几乎是本能地缩肩向后躲。谢观眼里的怒意更盛,他阴沉开口:“你我是拜过天地的夫妻,我碰你你躲什么?”   沈聆妤眼眸湿润地望着他。   她委屈地想,这个样子的谢观,没有人会不怕不躲。   下一刻,谢观突然笑了,他用寻常的语气问:“你是要沐浴?你的侍女怎么帮你?抱你进去还是背你进去?”   他并不等沈聆妤回话,用力一扯,将沈聆妤身上的薄毯和衣裳扯去。他抱着沈聆妤起身,将她放进浴桶温热的水中。   他立在浴桶旁,用指端碰了碰沈聆妤发红的眼尾,懒散带笑:“沈聆妤,我开始你看那侍女不顺眼了。”   沈聆妤微愣,下一刻整张脸瞬间惨白,眼里浮现惊恐。   她顾不得手上的水,惊慌伸手去拉谢观手臂。水花带起,溅起几滴在她发白的脸颊。   她手上的水弄湿了谢观的衣袖。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加更,吓你们一大跳!   解释一下哦,小暴君的母亲不是生了十多个孩子,谢家九郎有堂兄弟,但是关系贼好,和亲兄弟没差~   ·   感谢在2023-02-07 22:10:20~2023-02-08 19:3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偏执入魔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笨蛋小桶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笨蛋小桶 2个;偏执入魔、hasiki、Easth、心情好的彩虹人、鹿搖瑶、满堂花醉x、不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偏执入魔 43瓶;希望人生歸零 15瓶;whatever、牛奶瓶里的热牛奶 10瓶;茶禅一味、姜姜又锵锵 9瓶;Murmure. 8瓶;笨蛋小桶 7瓶;艾文的尤利西斯 5瓶;俞俞籽 3瓶;Lamb、29172774、smile 2瓶;心情好的彩虹人、萝卜忍者、嘿嘿、贰贰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滴答”一声响,沈聆妤手腕上的水珠跌落回水中。有了这一颗,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水珠跌坠。   滴滴答答的水珠坠落声仿若沈聆妤慌乱的心跳。她小臂撑着浴桶桶沿,努力抬高身子,另一只手去攀谢观的肩。   “我不躲了,我再也不躲了!”她摇头,使劲儿摇头。   谢观弯腰,与沈聆妤平视再慢慢逼近她。沈聆妤果真不再躲,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等待着。   在谢观将要吻上去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了下来。他近距离地盯着沈聆妤的眼睛,对她扯了扯唇角笑出来,然后摸一摸沈聆妤的头,说:“乖。”   沈聆妤惊魂未定地盯着他。   谢观临走前在炭火盆里添了两块银丝炭,铁钩搅着炭块,火苗跳跃起来。浴室更温暖了一些。   谢观走了之后,月牙儿小跑着进来,首先先去看沈聆妤的脸色。见她脸色发白,她赶忙小跑过去,说:“没事了没事了……”   她也不知道浴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这样干巴巴地安慰着。   沈聆妤朝月牙儿伸手,月牙儿弯腰靠过来,沈聆妤紧紧抱住月牙儿。   月牙儿吓了一跳,心想陛下一定把沈聆妤欺负得狠了,她才会这样失魂落魄。她赶忙轻拍着沈聆妤的肩,安慰:“别怕别怕!”   沈聆妤是怕,所怕的原因却与月牙儿想的不同。   她为月牙儿害怕。   她害怕失去月牙儿这唯一一个亲人。   谢观阴着脸走出坤云宫。魏学海带着几个小太监立刻垂首跟在后面。   谢观来坤云宫原本是为了泄愤。沈聆妤红着眼睛的模样总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谢观发现他现在心情更不好了。   谢观突然停了脚步,沉声问:“皇后身边那个侍女都有什么亲人?”   魏学海事先调查过,此时倒是张嘴即来。他垂首禀话:“回陛下的话,那个侍女唤月牙儿,是皇后娘娘乳母的女儿。皇后娘娘幼时从封地回京的时候,没有带着她的乳母。后来她的乳母病故,月牙儿前年才来京城。除了已经病故的生母,月牙儿在这个世上没有其他亲人了。”   没有亲人了?   那让她归乡省亲的借口岂不是用不上了?   谢观越发烦躁。   是夜,谢观再召沈聆妤。   沈聆妤如前一晚那般,独自推着轮椅进到乾霄宫飘着白幡的阴森寝殿。   “陛下。”她望向谢观。   谢观轻嗯了一声,没抬头。   他刚沐浴过,身上裹着一件暗红的丝绸寝衣,垂披的墨发带着一丝湿潮。人懒散靠坐在软椅里,手里拿了一卷书。   沈聆妤攥了攥手。就算是为了月牙儿,她也不能再怕他躲他。她主动挪着轮椅朝谢观靠近,然后她又主动示好般开口:“陛下在读什么书?”   “医书。”谢观随口道。   听他语气寻常,沈聆妤心里的畏惧淡去一些,她抓住谢观心情好像还不错的时机,笨拙地讨好:“陛下见多识广,竟懂医,真了不起。”   谢观挑了挑眉,仍没抬眼。他将这一页看完翻页的时候,才说:“不懂医,刚接触。”   沈聆妤心想他还能语气平常地和她说话也算好事,她赶忙接腔:“那陛下怎么来了兴致要学医。”   “给你治腿。”   沈聆妤愣住。   谢观这才抬眼望过来,望着沈聆妤傻愣愣的样子哈哈大笑。   沈聆妤回过神,匆匆垂下眼。她隐约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一定是她拍马屁的技术实在太烂,被谢观看穿了,他才故意戏耍她。   谢观笑够了,朝沈聆妤伸手。沈聆妤一刻也不敢耽搁,赶忙将手递给他。她那样轻,谢观单臂一提,就将她抱到了膝上。   他压着沈聆妤的额角,让她的头贴靠着他,然后手臂环过沈聆妤纤细的身子,去翻页,继续读那卷书。   被谢观这样抱在怀里,沈聆妤身子本能地紧绷着。时间久了,她才慢慢放松下来。她望了一眼谢观在读的书,竟真的是医书。   寝殿内陷入安静,只偶尔的翻书声。   书卷将要翻到最后时,沈聆妤悄悄偏过脸去,望向谢观。谢观似乎没有发现她望过来,看书看得专注。   良久,谢观突然抬眼望过来。沈聆妤被撞了个正着,她目光躲闪,不知道要不要移开目光。   谢观说:“林怀溯已经放了。”   沈聆妤心里松了口气,有些欢喜。可是她不敢将这份欢喜表现出来。   谢观将书页合上,随手将那卷书扔到茶几上。他拉过沈聆妤的手,捏一捏她纤细的手指头,慢悠悠地说:“还封了官,派他去湘齐。差事干得好了,回来能封个更大的官。”   谢观眼底带薄笑,盯着沈聆妤的表情。   沈聆妤怔了怔,心里的欢喜霎时散去。   湘齐那地方苦寒,林怀溯自幼病弱有咳血之疾。派他去湘齐,和发配边疆有什么区别?   沈聆妤知道谢观在审视她,她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要小心。她有心想给林怀溯求情,却没办法开口。都已经封官了,她若再求情会不会惹怒谢观?   谢观觉得沈聆妤一肚子心事还要装作平静的模样,十分好笑。他觉得好笑,便笑了。   他语气悠悠然:“皇后觉得湘齐这地方如何?”   “我、我……不了解那地方。”   “是吗?”谢观捏着沈聆妤的手指头耐心给她解释,“穷山恶水,土匪地痞凶神恶煞。而且天气恶劣,常年冰封。生活环境差,医疗环境更差。”   谢观抬起沈聆妤的脸,望进她眼底,道:“如果皇后觉得这地方不好,给你的恩人换个地方也行。”   沈聆妤心中微动,却仍然不敢贸然开口。   谢观突然觉得没趣,兴致缺缺地说:“皇后,孤的耐心有限。”   沈聆妤心口起伏了两下,咬了下唇,再开口:“陛下还想试探什么?试探我对林四郎的关心吗?他是我的恩人,人不能恩将仇报。我自然关心他。”   谢观突然又来了兴趣,他点头:“继续说。”   继续说?还说什么?沈聆妤想了一下,才继续说:“只有恩情。”   谢观没说什么。他低下头,继续□□着沈聆妤的手指头。好长一阵沉默之后,他再开口:“孤记错了,是让他去湘平。”   沈聆妤惊讶地抬眸望向他。   湘平?   湘平乃富庶之地,还是林家的故土……   记错了?沈聆妤不觉得谢观是记错了。   “恩人。”谢观拍了拍沈聆妤的手背,他轻笑一声,道:“林怀溯明日启程,皇后理应送恩人一程。”   沈聆妤顷刻间又紧张起来。   谢观似无所觉,漫不经心地说道:“孤陪着皇后去送别恩人。”   沈聆妤望着谢观眉宇间的浅笑,好像恍惚间又看见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彬彬有礼的谢七郎。   与此同时,林怀溯正在沈聆妤曾经住过两年的小院。   沈聆妤走得匆忙,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带。小院里处处残留着她住过的痕迹。   弦月高挂在夜空,从枝杈间漏下微弱的月光。   林怀溯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他曾很多次坐在这里,悄悄望向映在窗上的倩影。   在沈聆妤身残的这两年,他竭尽一切去救治她,却连相见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不愿意做趁人之危的小人,不愿意以一个救助者的姿态出现在沈聆妤面前。   于林怀溯而言,纵使沈聆妤跌进泥里,她在他心中也永远是那一轮可望不可及的灿阳。   不仅是他,京中多少郎君都曾为那个会跳舞擅马球人美心善永远灿笑的小郡主痴迷过。   林怀溯曾留在这里的小厮走过来,捧上一个盒子,道:“四郎,这是小郡主走之前让我转交给您的东西。”   林怀溯赶忙接过来。   他将锦盒打开。锦盒下面是一叠银票,上面有碎银,还有一些来不及变卖的首饰。   林怀溯仿佛又看见沈聆妤垂着眉眼牵针引线的身影。纵病痛缠身时,她也想尽办法赚钱。   对于她想要挣钱这件事,林怀溯知晓,却也没多想。今日才知,是为了还他的救助。   林怀溯望着手中的锦盒,锦盒沉甸甸,他心口也沉甸甸的。   林夫人从一旁走过来,瞧着儿子这神情,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也算是好结果,小郡主平平安安,你也无事。不要多想了。”   林夫人想了想,再轻声说:“怀溯,她现在住在坤云宫。”   林怀溯握着锦盒的手微僵,开口:“母亲,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夫人慢慢点头。她望着儿子的目光,还是有些不放心。明日林怀溯就要启程去湘平,湘平是林家的故土,林老爷夫妇略一琢磨,便想远离京都这是非之地,一家人都搬回湘平。   林家早已收拾好了行囊,只待翌日一清早启程。   天才蒙蒙亮,林府却来了贵客。   “皇后娘娘?”林老爷脸色变了又变。   “是。”管事皱着眉禀话,“皇后娘娘的马车停在府门前,来向四郎送别。”   林怀溯快步往外奔去。   林老爷在后面喊住他,提醒:“怀溯,谨慎说话!”   林怀溯奔到府门外,看见停在门外的马车。马车孤零零地停在那儿,不见侍卫,甚至连车夫都不在。   林怀溯正疑惑时,沈聆妤将窗口的垂帘掀开一角望出去,对林怀溯浅浅一笑。   真的看见了沈聆妤,林怀溯松了口气,霎时心里也变得五味杂陈起来。   “陛下准你过来?”林怀溯问,“怎么就你自己?”   “车夫去方便了,一会儿就回来……”沈聆妤点头。她不是一个人,谢观就在她身后,可是谢观不准她说。   她见林怀溯安好,也不想多说以免哪句话惹怒了喜怒不定的谢观。她说:“这两年实在多谢。一路平安。”   眼看她要放下垂帘,林怀溯急急向前迈出一步,道:“让郡主为我受委屈了。”   沈聆妤心里咯噔一声,她朝林怀溯使眼色,让他不要说话。可是林怀溯还没来得及会意,谢观突然伸手拉过沈聆妤的腰身,将人带进怀里。   被沈聆妤抬着的垂帘从她指间滑落,遮了车内人。   “郡主……”旧朝不再,林怀溯仍旧对沈聆妤用旧称呼。他再往前迈出一步,低声:“我放心不下你。”   车舆内,沈聆妤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顾不得谢观的警告就要出声提醒。   可谢观扯起唇角笑了笑,他在沈聆妤开口前将她压在车壁。   他一边吻堵着沈聆妤的唇齿,一边听着另一个男人对他妻子百转千回地诉情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8 19:31:04~2023-02-08 22:0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晨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猫病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林怀溯立在车外许久没听见沈聆妤的声音,皱眉唤:“郡主?”   林怀溯的声音黏黏糊糊的,谢观觉得很难听。可是谢观现在顾不上,他半垂着眼,视线里只有沈聆妤近在咫尺的微张小口。   他含上去,含住沈聆妤的唇珠,饶有趣味地用舌尖抵了抵,再轻轻咬一下。软软的肉被齿咬磨,让谢观顿觉新奇。他沿着沈聆妤的唇珠朝着她的唇角一点一点啮去,一直啮至她的唇角。沈聆妤张开嘴想说话提醒外面的林怀溯,谢观便整个堵住她的唇齿。她下意识地合上唇,谢观便尝到了舌尖挤进唇缝里的美妙趣味。   沈聆妤心里降了一场雨,雨滴将一切浇得凌乱。   谢观终于放开了她。沈聆妤心口起伏着,却也拼命忍着不敢让一壁之隔的林怀溯听出异常。   林怀溯还在外面疑惑唤:“郡主?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膝盖又疼了?”   谢观终于将目光从沈聆妤红润的唇上移开,他皱了下眉,循声望向林怀溯的方向。   沈聆妤一直警惕地瞧着谢观。见此,她什么都顾不上了,突然伸手捂住谢观的嘴。   她怕,怕谢观突然冷声一句“来人”,就会有侍卫从暗处冲出来将林怀溯一刀砍头!   谢观将目光移过来,望着沈聆妤惊慌的样子。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推开沈聆妤的手。   沈聆妤深吸一口气,努力用寻常的语气开口:“没什么,刚刚……倒了杯水喝。”   沈聆妤敏锐地觉察到自己手心下谢观的唇角似乎轻扬地笑了一下。   “没事就好。”林怀溯松了口气。   车夫掐着谢观给他的时间,这个时候准时走过来,坐在车前。沈聆妤听见车夫回来了,急忙说:“一路珍重,我回宫去了。”   “……你也保重。”林怀溯声音略低。   沈聆妤没接这话,转而唤车夫启程。车夫并没有立刻行动,他整理了一下马鞭,没有听见车厢里谢观相左的命令,他才扬鞭赶车离去。   林怀溯立在原地,目送沈聆妤的马车离去,他眉峰皱在一起,聚着藏不住的郁烦。   他几乎呢喃般重复:“你也保重……”   一阵风迎面吹来,他又是忍不住一阵阵咳。   马车已经远离了林府。车舆内,沈聆妤放下捂着谢观嘴巴的手,有些惧意地望着他。   她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些什么,可是她还能怎么为林怀溯辩解?谢观已经亲耳听见了。   谢观懒洋洋地倚靠着车壁,脸上没什么表情。   越是从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沈聆妤越是心里慌。她手足无措地坐在一旁,又不敢一直盯着谢观瞧,只能时不时偷偷望他一眼。   谢观突然问:“水好喝吗?”   他一开口,沈聆妤几乎是竖起耳朵来,紧张地等待谢观对林怀溯的宣判。可是没想到竟听了这么一句。她一脸茫然地望着谢观。   喝水?什么喝水?   谢观越来越喜欢看她傻乎乎发怔的模样,隐约有些两年前的憨态。他歪着头看她,欣赏着她这表情。   沈聆妤终于想起了。刚刚她骗林怀溯自己突然没声息的时候是去倒了杯水喝……   沈聆妤立刻谨慎答话:“随便找了借口骗他,又没有骗陛下……”   谢观是说她那句谎言,又不完全是说那句话。他没继续说这话题,而是阴晴不定地问:“你紧张什么?”   沈聆妤眨了眨眼。   她不该紧张吗?   谢观悠闲哉哉地下定论:“林怀溯有些喜欢你。而你只是将他当成恩人。”   沈聆妤忙不迭点头:“是这样。”   谢观坐直身,伸手去倒桌上的茶。茶叶飘在茶面上,他有些嫌弃便不想喝这杯茶了。他晃着茶盏,问:“别人喜欢你,又不是你的错。所以你紧张什么?”   沈聆妤有些没反应过来,她问:“所以陛下不怪我?”   谢观有些不耐烦,他说:“你听不懂人话?不是你的错,我怪你做什么?”   沈聆妤心口微松,好像被谢观绕进去了。下一刻,她又理清了头绪,小心翼翼地问:“那陛下会怪他吗?”   谢观真的开始有些烦了。   他不想再听沈聆妤句句都是林怀溯。   谢观将茶杯重重放在小桌上,冷了脸。他阴恻恻地盯着沈聆妤脸上的表情。她眉眼瞧上去平静,实则努力隐藏心里对林怀溯的担心。他刚刚亲了她,她没有女郎被唐突的娇羞、微恼。她好像把这事给忘了,还是浑然不在意?   谢观深吸了一口气。   他盯着沈聆妤强压担忧的模样,突然就想问一句——当初他的死讯传回京城时,她可曾也悬心难过?   谢观没问。   他才不想自讨没趣。   发泄不出去的怒火只能再一次被压下去,谢观垂下眼,恹恹沉声:“过来陪我睡觉。”   话一说完,谢观反应过来沈聆妤过不来。他瞥一眼沈聆妤的腿,从所坐的长凳起身,坐到沈聆妤身边。   他将沈聆妤抱在膝上,然后低头,将下巴搁在沈聆妤的肩窝,枕靠。   只是可惜她太瘦了。   沈聆妤感受着谢观靠压过来的重量,一动不敢动。   马车继续前行了一段,便到了闹市。车外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和谈笑嬉戏声,从各方飘进车内。   沈聆妤安安静静地当着谢观的软枕。她听着谢观匀称的呼吸,知道他睡着了。她几乎呢喃地低语:“其实陛下不是不讲理之人……”   谢观突然冷笑了一声。   沈聆妤吓得脊背一寒,抬手抵口。   谢观觉得一定是他放过林怀溯,才让沈聆妤有了这样的错觉。他心情好才放过林怀溯?   当然不是。   沈聆妤小心翼翼地转眸望向他:“是我吵醒陛下了?”   “你觉得你那蚊子声有外面的街市吵人?”   谢观将腿上的沈聆妤拎下去放在一侧,提声:“停车!”   沈聆妤瞧一眼他的脸色,问:“陛下不急着回宫了?”   “出去抓几个人杀着玩,让皇后瞧一瞧孤到底是不是讲理之人。”   沈聆妤怔住,惊愕地望着他。   谢观欣赏着沈聆妤眼儿圆圆的样子,哈哈大笑。   马车在路边停下来。   谢观跳下马车,先将沈聆妤的轮椅拿下来,再将她抱下马车,安顿在轮椅上。   还是一大早,除了刚刚最热闹的那一片地方,马车停靠的路边要冷清许多,偶尔有路人经过也都行色匆匆。   谢观推着沈聆妤的轮椅,沿着路边慢悠悠地往前走,走了很久。他不说话,沈聆妤也沉默。   冬日清晨的风有些凉爽地拂面而过,带起沈聆妤的几缕发丝。谢观垂眼,视线跟随着她发丝的飘动。   后来街市上的人越来越多。沈聆妤开始有些忐忑。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应该会有人认出谢观。   谢观停在一家豆浆小铺。他没有早上吃东西的习惯,只买了一份豆浆递给沈聆妤。   沈聆妤接过来,豆浆还热着,以竹筒来盛。沈聆妤双手捧着,豆浆隔着竹筒温着她的手心。她轻垂的眉眼里闪过一抹难色,并没有喝。   “不喝?”谢观瞥她。   “暂时不想喝……”沈聆妤小声说。   谢观不说话,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沈聆妤被盯得头皮发麻,不得不小口喝起来。   谢观看着她喝光,问:“豆浆如何?”   沈聆妤看着空了的竹筒,心里只有困扰,完全没尝出什么滋味,她温顺回答:“很好,很甜。”   谢观回头看了一眼豆浆铺。他买的那份,没加糖。   暗处,几支涂了毒的利箭悄悄瞄准了谢观。   箭矢离弦的刹那,谢观不经意地弯下腰来,慢条斯理地给沈聆妤理了理搭在她腿上的薄毯。   身后突然响起巨大的响动,还有人群的尖叫。   沈聆妤疑惑地回头,看见了凌鹰卫的身影。她蹙眉细瞧,瞧见砸坏的窗扇、散落的箭袋。她后知后觉有人安排了对谢观的暗杀。   “杀——”   人群中突然有人爆喝一声,拔刀朝谢观冲过来。五六个乔装打扮混在百姓里的刺客从不同方向朝谢观奔来。   沈聆妤吓了一跳。   下一刻,她听见耳畔谢观的一声轻笑。   凌鹰卫悄无声息地出现,手执寒剑,在同一时刻割断所有刺客的咽喉。   刺客悄无声息地倒下,随之掉落的刀刃发出脆声。   谢观看向沈聆妤,问:“吓着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沈聆妤确实有一点受惊,暂时没有从懵怔中回过神来,愣愣看着谢观。   谢观歪着头看向沈聆妤,唇角慢慢漾出灿烂无害的笑。他语气轻松中带着丝愉悦:“孤不是说了?抓几个人杀着玩。”   沈聆妤明白了。谢观故意大摇大摆走在街市,等着别人来刺杀他。   惊夜走过来,禀:“共十二人,尽诛。”   谢观唇畔的笑越发灿烂,他点头:“很好,又有新的骷髅灯座了。刚刚好十二颗骷髅头,可雕十二生肖。”   谢观仔细盯着沈聆妤的表情,他等了一会儿,蹲在她面前,十分期待地询问:“皇后,孤讲不讲理?可不可怕?”   沈聆妤搭在腿上的手攥了攥薄毯,小心翼翼地问:“陛下,什么时候回宫?”   谢观不说话。   沈聆妤快哭出来了,她硬着头皮去攥谢观的衣袖,再大胆坚持:“允霁,我想回宫了……”   谢观皱眉。   不远处,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里坐了三四个衣着亮丽的女郎,她们目睹了刚刚的刺杀,此时颇有些惊魂未定。   看见陛下离开,其中一个女郎才拍着胸口感慨:“吓死我了……”   另一个女郎问:“聆姝,真没想到你姐姐还活着。”   沈聆姝心不在焉,闻言尴尬地笑了笑。   月牙儿守在宫门口,等沈聆妤回来。沈聆妤行动不便,一大早被陛下带出宫,月牙儿很担心。   看见陛下的马车回来,月牙儿赶忙迎上去。她匆匆向谢观行礼,伸长了脖子朝里面望。   谢观将沈聆妤抱出来放在轮椅上,他看见沈聆妤的目光早已离开了他。她用一种求助似的目光望向月牙儿。   “陛下,那我先回坤云宫了。”沈聆妤说话时,语气有些急。   谢观漠然地点头。   月牙儿赶忙过来推轮椅,带沈聆妤回坤云宫。   谢观立在原地注视着。   月牙儿弯下腰来,沈聆妤偏过脸凑近她小声地说着什么。两个人眼望眼,靠得那么近。月牙儿点头,拉了一下沈聆妤的手,沈聆妤回握了一下。   谢观眯起眼,眼底有危险的流光。   在这一刻,他真切感觉到,自己心里确实非常想把月牙儿做成骷髅灯。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啦,明天见~ 第10章   沈聆妤从净房出来,看见谢观冷着脸坐在窗下。沈聆妤意外地望向他,小心翼翼询问:“陛下还有事情吗?”   谢观掀了掀眼皮望过来盯着沈聆妤,眼神一转不转地盯着她很久。   沈聆妤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了他,也不敢问。她心神紧绷,等待着他或喜或怒的反应。   月牙儿从净房出来,她不知谢观在外面,猛地撞见谢观的眼神,她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怯声:“参见陛下。”   谢观这才将目光从沈聆妤身上移开,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瞥向月牙儿。   沈聆妤立刻警惕起来,急忙将她支开:“月牙儿,你下去煮茶。”   “是……”月牙儿绕着远退下去。   谢观看着沈聆妤对月牙儿的维护,突然低笑了一声。他问:“她可以,孤不可以?”   沈聆妤先绞尽脑汁琢磨一下谢观这话是什么意思,实在想不明白,才如实说:“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很好。”谢观点了下头。下一刻,他脸上浮在表面的那层笑淡去,冷着脸拂袖离去。   沈聆妤望着谢观大步出去的背影,眉心紧蹙,实在没弄懂谢观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从这一日起,一连多日,谢观都没有再来坤云宫,也没有召沈聆妤夜里过去。不用见谢观,沈聆妤自然轻松自在。可随着时日推迟,她心里也越来越不安。   她从不觉得谢观把她带回宫是真的想续夫妻情分。   她和他根本没什么夫妻情。   月牙儿端着晚膳进来,将膳食一一摆在桌上。她看向坐在窗前的沈聆妤,唤了一声,沈聆妤才回过神,挪着轮椅过来吃饭。   月牙儿将筷子递给沈聆妤,说:“我知道陛下为什么一连几日没过来了。我听小赵子说陛下这几日很忙,昨日召见大臣议事到子时呢。好像是前朝太子在北边重新建了个新朝,自封为帝。”   “陛下登基不过四个月,边地战事没终,朝内臣子要大换血,更别说还有潜伏的前朝余党,自然很忙。”沈聆妤语气平淡,“以后不要再向旁人打听事情。皇宫这样的地方,哪里都是耳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外面的事情和咱们没关系。”   月牙儿听沈聆妤这样说,她双手托腮歪着头望着沈聆妤。   “这样看我做什么?”沈聆妤小口吃着东西。   “您……没想过以后吗?”月牙儿问。   沈聆妤摇头。   她以前就总是喜欢幻想着以后,恨不得把七老八十的生活都提前设想好。跌了跟头才懂眼下这一刻才最重要。踏踏实实过好每一日,不必管未来。   月牙儿望着沈聆妤,眼睛里浮现困惑。明明沈聆妤就在面前,可是却好像离得很远很远。沈聆妤时常给月牙儿一种不真实感。   月牙儿吞吞吐吐:“其实我还听说康晟世子也跟在太子身边。”   “他不是一直都跟在赵睿身边吗?”沈聆妤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月牙儿睁大了眼睛望着沈聆妤,忍不住问:“您不恨他吗?不,他们两个!”   沈聆妤夹菜的银箸停在那里。   月牙儿很快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急忙说:“郡主,我说错话了!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吃饭!”   沈聆妤回过神。她说:“以后称呼要注意些,没有郡主也没有太子、世子。”   沈聆妤夹起一粒花生放进口中,仔细地嚼碎。   下午,魏学海突然带着宫人过来。坤云宫没有旁的宫人做事,吃穿用度都是宫人们按时送过来。这还是魏学海第一次亲自过来。   “给娘娘请安。”魏学海脸上堆笑,“咱家奉陛下的旨意,带着绣娘过来给娘娘量身裁衣。为过几日的冬至宫宴所用。”   “冬至宫宴?陛下让我去?”沈聆妤问。   “是。”   沈聆妤蹙了下眉,问:“一定要去吗?”   魏学海笑了笑,道:“娘娘把咱家问住了。咱家只是奉命行事,若娘娘不想去,得问陛下。”   沈聆妤完全不想参加这种宫宴,可她没有办法拒绝,她沉默了片刻,道:“我明白了。”   绣娘先行礼,再朝沈聆妤走过来。   沈聆妤赶忙制止了她们,道:“尺寸问我的侍女就可以。”   她始终不喜欢别人近身。   月牙儿前几日才给沈聆妤量过尺寸,绣娘向她询问,她张口就来。   魏学海临走之前,再道:“陛下让娘娘去乾霄宫用晚膳。”   沈聆妤心里一沉。   悠闲自在的日子没了。   沈聆妤坐在轮椅上被月牙儿推去乾霄宫。这一回,小太监居然没拦下月牙儿,而是让她也跟进去。   沈聆妤看了月牙儿一眼,心里忐忑起来。   她到了谢观的寝殿,发现殿内不止谢观一个人。一男一女立在屏风旁边,在她进来的时候,同时回头望向她,视线落在她的腿上打量了一下。   沈聆妤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算友好。   谢观坐在屏风另一侧的窗下,身影映在屏风上。   他开口:“让他们给你看腿。”   沈聆妤这才知道为什么让月牙儿跟进来,那个男大夫向月牙儿仔细询问沈聆妤腿伤的病症,以及这两年的用药疗法。   男大夫看上去很年轻,刚刚及冠的年岁。他面带微笑向月牙儿仔细询问时,身边的女大夫一直沉默着,偶尔看沈聆妤一眼。   沈聆妤敏感地觉察到了。   男大夫问完之后点点头,隔着屏风的方向,朝谢观行礼,道:“需要让红菱亲自看一下皇后娘娘的腿伤。”   谢观允。   沈聆妤被推到屏风的这一边,月牙儿帮她褪裙裤。秦红菱去抬她的腿,又在她的腿上捏一捏、敲一敲,时不时问一问沈聆妤有没有知觉,再转述给屏风另一侧的兄长秦元津。   沈聆妤坐在轮椅上,笨拙地配合着,可心里仍旧生出些任人摆布的难堪。她尽量让唇角挂着丝得体的微笑,可是搭在轮椅上的手慢慢攥紧。   谢观的视线落在沈聆妤攥到指节发白的手,他丢下手里的刻刀,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氅,大步朝她走过去。   “检查完没有?”他不耐烦地催。   秦红菱赶忙点头,放下沈聆妤的腿。   谢观将大氅盖在沈聆妤的腿上。   秦红菱朝兄长走过去,两个人商讨着用药。听着他们的商讨,谢观立在沈聆妤身边垂眼看她,说:“不要讳疾忌医。”   “我没有……”沈聆妤小声辩解。   谢观没再说什么,莫名其妙地伸手在沈聆妤的后脑上轻拍了一下。   屏风这一侧的秦元津侧首,望着一眼映在屏风上的两道影子。   兄妹两个初步定下治疗方法,从明日起,红菱每日进宫给沈聆妤施针灸之法。只是用药还要再回去商讨一番。   月牙儿蹲下来,手脚麻利地帮沈聆妤重新穿好裙裤。   沈聆妤说:“陛下,我想回去换一身衣服。”   谢观将目光从月牙儿的手上移开,看向沈聆妤,她脸色有一点发白。   “可以拿一件过来。”他盯着沈聆妤的眼睛。   理智告诉沈聆妤不要忤逆谢观,可她还是没忍住再坚持了一下,小声说:“想自己回去挑一件……”   谢观沉默了好一阵子,在沈聆妤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他点了头。   谢观知道沈聆妤因为秦红菱在她腿上摸来捏去一通,想回去沐浴。沈聆妤一时片刻回不来,谢观坐回窗下,拿起小刻刀继续雕刻。   沈聆妤完全没注意到,摆在谢观桌上的是一颗烘干的骷髅头,谢观正饶有趣味地在头骨上雕虎纹。   十二生肖,已经雕到虎了。   沈聆妤不敢耽搁太久,也没沐浴,而是仔细擦洗了腿,便匆匆赶回来陪谢观用晚膳。   谢观刻下最后一笔,放下刻刀,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皇后,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沈聆妤自己挪着轮椅靠过来,凑近了仔细去瞧,才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她大惊失色,强忍着才没叫出声来。   谢观瞥过来,看她胸口起伏小脸煞白的样子,颇有兴致地问:“不好看吗?送给皇后做亭灯如何?”   “多、多谢陛下美意,我、我……不敢收陛下精心雕的杰作……”沈聆妤结结巴巴。   谢观哈哈大笑。   他本来想去摸摸沈聆妤发白的小脸,可他这手刚碰过骷髅头。还是算了,把她吓吐了就不好了。   谢观起身,在小太监捧来的水中仔细净了手,再和沈聆妤一起去用晚膳。   沈聆妤满脑子都是那颗骷髅头,实在反胃得厉害,可她不敢表现出来,食不知味地逼着自己小口吃饭。   谢观端起一碗鹿乳递给沈聆妤:“喝了。”   沈聆妤接过来喝完。   谢观唇角勾起一丝笑,他端起自己那一碗喝了一口,又递给沈聆妤:“我不喜欢,帮我喝了。”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才伸手去接,领旨地喝下。   谢观又给沈聆妤盛了一碗汤,他说:“味道很不错,我很喜欢,希望皇后也喜欢。”   他既然这样说,沈聆妤只好在谢观期待的目光下喝了。她喝完再勉强微笑着附和:“很好喝。”   用过晚膳,谢观又让宫人送来进贡的几种新茶,拉着沈聆妤一一品茗。   “好喝吗?”谢观问。   “好……好喝……”沈聆妤垂下眼睑。   谢观指腹抵在额角,望着沈聆妤笑得灿烂。   夜深了,谢观终于不再拉着沈聆妤品茗。他熄了灯,在一片昏暗里,将沈聆妤抱到床上去。   谢观慢悠悠地说:“好眠。我的皇后。”   沈聆妤望着屋顶,搭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着床褥。好眠?她完全无法入睡。   很久之后,谢观支起左腿,再抬起右脚,脚踝搭在支起的左膝上。他悠闲哉哉地吹着口哨,在安静的夜里,哨声悠长。   沈聆妤攥着床褥的手攒得更紧。   她咬了咬唇,小声央:“陛下,我……我想让月牙儿进来一趟。”   谢观停了口哨,慢悠悠地说:“可以。但是她得死。”   他坐起身来,将沈聆妤的衣摆往上撩了撩,然后用手指头在她的小腹上戳一戳,再戳一戳。   “陛下!”沈聆妤将唇咬得发红。   谢观俯身靠过来,贴着沈聆妤的耳朵吹了个口哨。他脸上懒散的笑散去,问:“沈聆妤,如厕这样的小事有那么难以启齿吗?”   他伸手,摸到沈聆妤的眼角,道:“快说,让我帮你。”   一片黑暗里,谢观听见了小声的啜涕。   谢观深吸了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他冷着脸起身,抱着沈聆妤往净房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才发现作者收藏到7w了,开心,这章掉落一波小红包,么么艹   ·   感谢在2023-02-08 22:03:19~2023-02-10 22:1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 3个;芝士球、hasik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加辣加臭版螺蛳粉 74瓶;奇思妙想聪明的小羊 64瓶;晨哥YC、鲜衣怒马 16瓶;艾文的尤利西斯 15瓶;旧春_ 11瓶;小糖、F、景行啊 10瓶;azrs、61142064 8瓶;奋斗的小地雷、陈劲生生生生生、姜姜又锵锵、牛奶瓶里的热牛奶、程寻、摇一摇、不不不不 5瓶;果果在这里?('ω')?、36248858 4瓶;姬无镜娶我 3瓶;小驴、还珠啵啵、嘿嘿 2瓶;58622993、三点吉、槿.、贺缇娜、贰贰叁、萝卜忍者、小月亮、饺饺屁、棠雨微、橙沫chy、Joycejoy、灯光刺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沈聆妤的裙裤被扯下扔在地上,谢观将她放在恭椅上。   他这才抬头去看沈聆妤的脸。   净房里彻夜燃着微暗的灯火,暖柔的灯光照出沈聆妤湿漉的眼睛。她长长的眼睫沾了泪,不清不楚地黏沾在一起。潆着水雾的眼睛像一个致幻的温柔陷阱。   沈聆妤咬唇瞪着谢观,眼里是抗拒和恼意。自重逢,她在谢观面前总是柔顺温和的,今日第一次用这样气恼的眼神望着谢观。   谢观朝她的脸颊伸手,还没碰到她,沈聆妤朝一侧躲避。不是以前那种下意识地躲避然后再怯生生地望着谢观。她这一刻的躲避,恨不得明目张胆地警告谢观不要碰她。   谢观收回手,并且起身出去了。   后来,沈聆妤弯腰费劲去捡落在地上的裙裤时,净房的门被推开。沈聆妤蹙眉望过去,微怔,发现不是谢观,而是月牙儿。   沈聆妤鼻子一酸,眼里涌出泪来。   “我来我来!”月牙儿小跑着过来。她怀里抱着一条裤子。沈聆妤望了一眼,是谢观的。   她的裙裤扯下来时落在地上,谢观知道她喜洁不想再穿。   月牙儿说:“陛下让我拿过来的。嗯……需要我回坤云宫拿一套您自己的吗?”   沈聆妤垂下眼睑,闷闷摇头。   月牙儿帮她穿好,又去打了温水,仔细帮沈聆妤擦脸。她像哄妹妹一样,用笑着的语气调子:“天气冷,这凉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在脸上,小脸蛋要吹得皲坏的!”   月牙儿仔细擦去了沈聆妤脸上的泪痕,哄着:“不哭了哦。”   沈聆妤始终垂着眼。她心里酸酸涩涩的,一时之间难以疏解。她心里明白不是因为谢观的举动,而是因为自己的腿而心里难受。   她这辈子就要困在轮椅上任人摆布了吗?   两年了,明明已经适应了,可她还是会在某个时刻突然难受得想哭。   摔下去的时候真的很疼,后续不能自理的日子也真的很难熬。若时间倒流,她兴许就没有跳下去的勇气了。   两年困在轮椅上的生活,将那个宁死不屈的小郡主蹉跎得没了棱角,成了月牙儿口中的温柔性子。   月牙儿见沈聆妤又一个人不说话陷入沉默,她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虽然已经习惯了,却也会跟着难受。   又过了一会儿,沈聆妤收拾了情绪,重新温温柔柔地笑起来。她转眸望向月牙儿,柔声:“推我出去吧。”   月牙儿明白沈聆妤又一个人把坏心情消化了。笑起来是好事,可是瞧着沈聆妤的笑容,月牙儿反而更心酸了些。   月牙儿出去推轮椅,她一开门,看见谢观立在门口。   “陛、陛下……”月牙儿慌忙向后退了半步,福身行礼。   谢观的视线越过了月牙儿,朝净房里面望去。净房垂着半截帘子,帘子遮住了沈聆妤大半个身子,只看得见她无力垂撇向一侧的右腿。   “陛下,奴婢去给皇后推轮椅。”月牙儿小心地说。   “去。”   月牙儿推着轮椅进净房,扶着沈聆妤坐上去。可当沈聆妤被推出去时,已经不见了谢观的身影。   月牙儿问:“扶您去圆床上吗?还是可以回坤云宫?”   沈聆妤想回坤云宫,可是谢观没允,她不能自己跑回去。更何况,这里和坤云宫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谢观的皇宫。   月牙儿搀扶沈聆妤躺回圆床后便退了下去。沈聆妤一个人躺在圆床上,不知道谢观什么时候会回来。许是因为哭过一场,她没多久便睡着了。   谢观悄声走过来,立在床边望着她酣眠的眉眼。他坐下来,伸手想要去抚她消瘦的脸颊,指端尚未碰触到沈聆妤,他又收回了手。   他们成亲那一晚,他也曾坐在一边静静望着沈聆妤睡着的样子。时隔两年,又隔了世事无常。时至今日,谢观仍然记得那一晚望着她的娇靥畅想与她厮守到白首的心跳。   谢观心里又开始暴躁焦虑。他微沉的气息,让沈聆妤苏醒。沈聆妤睁开眼,看见谢观发白的脸色。   沈聆妤颤眸,低声:“陛下……”   沈聆妤突然睁开的眼睛,像墨夜里瞬间亮起的一颗星。谢观歪着头想了想,问:“睡好了,要起来?”   沈聆妤下意识地望向窗口的方向,现在还是下半夜呢。   谢观“哦”了一声,道:“那你继续睡。”   “……陛下不睡吗?”沈聆妤问。   谢观仔细去瞧沈聆妤的眼睛,很稀奇地问:“你不生气了?”   沈聆妤愣了一下,才说:“小事情而已,不敢与陛下置气。”   谢观的脸色一瞬间又沉下去。   沈聆妤心里微顿,生怕谢观下一句就是“你又欺君”。   不过沈聆妤没猜中。 奇!书!网!w!w!w !.!q!i!s! h !u!9!9!.!c!o!m   谢观沉声说:“你继续睡。”   谢观起身,走到窗边的桌旁坐下,拿起小刻刀,开始雕骷髅兔。   沈聆妤有些忐忑,时不时转头望一眼谢观。后来实在是他手里的骷髅头有点骇人,看多了要做噩梦,沈聆妤不再望过去,慢慢睡着。   天亮了,谢观的骷髅兔也雕好了。   晨曦跳跃的光线从窗纸漏进来,照在骷髅兔上。   小兔子还挺可爱。   谢观满意地笑了。   沈聆妤从乾霄宫离开时,又是穿着谢观的裤子。宫人们不是第一次见到了,颔首垂眸不敢多看。   又过几日,宫人给沈聆妤送了新衣。有冬至宫宴时的皇后宫装,还有许多平日穿的衣裳。   整整十箱。   月牙儿看着一箱箱抬进来的衣服,有些惊讶。当初决定去渊碧宫时,沈聆妤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没带什么衣服。尤其现在一天比一天冷,这些衣裳正是所需。   魏学海弯着腰,道:“娘娘得空的时候试试衣裳合不合身,若有哪里不满意,差人告诉奴一声。”   “有劳。”沈聆妤微笑着说。   虽然如今的她早已不像以前那样喜欢漂亮裙子,可该有的礼数总要有。   魏学海办完了差事退下,一个小太监跟在他身边,疑惑地问:“干爹,陛下真把她当皇后看吗?”   魏学海完全不是面对主子时躬身的模样,他双手抄在袖中挺直着腰杆,走路看天。他没理小太监的话。   小太监琢磨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会不会想养白胖了再宰?陛下上次不是还说他对人皮很挑吗?应该是这么回事……”   他又说:“今儿个一早,又从渊碧宫押过来一个前朝皇家的人。干爹,陛下真的每天吃一个前朝皇家的人吗?”   魏学海皱皱眉,不悦道:“什么都想问,这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   小太监脖子一缩,赶忙说:“儿子失言!”   魏学海白了他一眼。   下午,小太监死了,溺死在莲花池里。魏学海后脊一凉,隐约猜到了小太监的死不是意外。他又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跟着乱议论。   干儿子死了,魏学海惋惜了一刻钟。然后就把这个干儿子给忘了,毕竟他有很多干儿子。   转眼到了冬至这一日,一大清早,月牙儿捧着复杂的皇后宫装过来,要帮沈聆妤穿好。   谢观踹门进来的时候,沈聆妤的衣裳才穿了一半。   “陛下。”月牙儿屈膝行礼,手里还捧着沉甸甸的裙摆。   谢观望向沈聆妤,皱眉说:“难看。”   沈聆妤垂眸,望向身上穿了一半的衣裳。大片的黑底,缀以红色的滚边,其上用金丝绣着翔飞的凤凰。宫装上又缝着许多宝石,光芒闪烁华丽无比。   足够庄重和豪华。   谢观重复了一遍:“真难看。”   谢观走到衣橱旁亲自挑选,最后给沈聆妤挑了一套柔黄的衣裙。然后又拿了一件大棉袄扔给月牙儿,道:“一会儿把这个裹上!”   “是……”月牙儿看了一眼缀满宝石的宫装,心里觉得有点可惜。可惜绣娘们日夜不歇赶工出来的皇后宫装,才穿了一半就要脱下去,没了见人的机会。   谢观知道沈聆妤不喜欢他在一旁看她换衣,也没多留,先出去了,要等沈聆妤收拾好了,再和她一起去参加宫宴。   谢观面无表情地走进御花园,没有目的地闲走。经过一片假山时,突然听见了一点奇怪的响动。   跟在后面的魏学海也听见了,脸色变了变,就要上前。   谢观抬手,阻止了他。   谢观寻声走过去。   假山以狮虎狼为雕,山石嶙峋鬼斧神工,又内有乾坤,置闲坐对弈之雅座。   谢观立在假山外,眯起眼睛,从嶙峋山石的缝隙望进去。   一男一女躲在假山内,男的将女的压在石壁上,拥紧而吻。男的背对着谢观,女子那张绯红动情的脸庞却映入谢观的眼帘。   两个人的唇暂时分开时,女子如泣如喘地娇声:“哥哥,我的好哥哥……”   魏学海胆战心惊地去看谢观的表情。   谢观盯着那个女人的脸看了一会儿,提步走进去。   偷偷私会的两个宫人听见脚步声吓了一跳,等他们两个看见来人是谢观时,更是吓破了胆,双腿一软跌跪下去。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他们两个哭着求饶了两句,又想起陛下不喜人求饶,赶忙又住了口。   谢观在对弈的石桌旁坐下,下令:“继续。”   两个宫人懵了。   谢观向来不喜欢说第二遍,他单手托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诡异的气氛充溢着昏暗逼仄的山石腹中。   魏学海轻咳一声,给他们两个使眼色。两个宫人领旨,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重新亲上对方。可是他们满心恐惧,两个人抖得厉害。连嘴巴都对不上。到后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濒死的囚徒。   看见鼻涕,谢观嫌弃地皱眉。   “无趣。”谢观起身,走出去。   两个宫人惊魂未定地跌坐在地,尚且不知道是否逃过了一劫,抱住对方嚎啕大哭起来。   谢观再次去接沈聆妤时,她已经换好了衣裳。浅黄的衣裙将她气色衬得更娇柔些。   她脸上的妆容已经已经化完,月牙儿正拿着几盒口脂,让她挑选。月牙儿问:“正红的这个,还是浅红的这盒?”   “出去。”谢观说。   月牙儿看了一眼谢观的脸色,将口脂放在妆台,退出去。   谢观朝沈聆妤走过去。他拉着一把椅子到沈聆妤身边,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沈聆妤望向他。   谢观坐下,歪头看沈聆妤,回忆上亲吻她时她的表情。   谢观很不高兴。   他握住沈聆妤的腰,将人拎到自己腿里。   谢观盯着沈聆妤的表情,手掌撑在她的后脑,压着她靠近,吻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呜呜呜我也想让老婆喊我哥哥呜呜呜呜呜   ·   感谢在2023-02-10 22:13:54~2023-02-11 22:1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 2个;绺绥、小熊□□、格子间、hasiki、6408203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至冬小狐狸 19瓶;银河便利店、桃子泡泡、芝士球 10瓶;azrs 6瓶;姜姜又锵锵、艾文的尤利西斯 5瓶;橙沫chy 3瓶;这么甜、小木子、满满妈、绺绥 2瓶;贺缇娜、采瑾、关山和也、苏苏、甜橙气泡水、娃哈哈、贰贰叁、哈哈、果果在这里?('ω')?、遥啊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谢观亲上来的时候,沈聆妤眼前浮现的还是他一进门就不高兴的面孔,她在心里琢磨着谢观为何又不高兴了。   唇上微微的疼痛,让沈聆妤从思绪里回过神。她近距离地对上谢观的眉宇。谢观正盯着她。沈聆妤望着他越来越阴沉的眼底,心里更怕了……   沈聆妤心里七上八下的,突然就想起之前从小厮那里听来的议论——关于谢观每日吃一个前朝皇室人的议论。   怎么吃的?   生吃吗?   唇上好疼。   谢观一直盯着沈聆妤的表情,这般近的距离,他清晰地看见沈聆妤在走神。   她在走神?   走神?   谢观的舌在沈聆妤的口中横冲直撞,再将她的舌掠进口中解恨似地咬了一下。沈聆妤下意识地眼睫颤了颤。   谢观想咬牙,所以他放开了沈聆妤,再盯着她,抿唇咬牙切齿。   沈聆妤侧身坐在谢观的腿上,一手搭扶在他的肩头,腿上无力,她整个人软绵无力地靠在他怀里。沈聆妤纤细的腰身落在谢观的掌中,谢观的另一只手搭在她腿上。两个人沾着湿津的唇上因为亲吻而洇红。   近距离相望相偎的两个人成了一卷缱绻柔情的眷侣画面,原本该是极其暧昧情动的气氛,可一个人脸色阴沉怒不可遏,一个人胆战心惊伈伈睍睍。   很长一段时间的僵持之后,沈聆妤先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什么时候出发?”   谢观脸色阴沉地盯着她,不说话。   沈聆妤唇轻抿,亦不敢再草率开口了。她温顺地坐在谢观怀里,眉眼低垂。   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谁也不动不说话,当真成了一幅画。   沈聆妤眨了下眼睛,打破了这幅不动画面。   盯着她的谢观也跟着眨了下眼睛。   “正红还是浅红?”谢观突然问。他开口时,语气已经寻常。   沈聆妤偷偷望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也如常,好像不生气了。   “问你话呢。”谢观微提声。   沈聆妤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她赶忙说:“浅红。”   谢观转身,去拿妆台上的浅红色口脂。盖子拧开被他随手一丢,他用指腹沾一点口脂,然后往沈聆妤的唇上去涂抹。   谢观很快皱眉,说:“不上色啊。”   沈聆妤小声解释:“唇上湿……”   谢观望着沈聆妤湿润的唇瓣,一想到是他弄湿的,心情莫名愉悦了些。   沈聆妤欠身,拿了妆台上的帕子,赶忙擦净了自己的唇。谢观重新用指腹沾了口脂往她唇上涂抹。   她的唇变得更鲜艳了些,莹润光感。   谢观微眯了眼盯着,想尝。   可一想到亲她时,她害怕的样子,谢观顿时兴致缺缺,他转头,随手将口脂盒扔到妆台上。   当他再转过头时,发现沈聆妤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他顺着沈聆妤的目光看过去,看见自己沾了口脂的指腹。   沈聆妤捏着帕子角,迟疑了一下,才朝谢观伸手。她将他的手捧过来,用帕子给他慢慢擦净指腹上粘的口脂。   谢观望着沈聆妤垂眸的温柔眉眼,多看了一会儿。沈聆妤望过来时,他却移开了目光。   新朝建立不久,这是谢观称帝以来的第一场宫宴。朝中文武百官携家眷进宫参宴。明明是寒冬时节,御花园里却是一片鲜艳花海。   朝臣及家眷早已到了,将御花园坐满。明明这么多人,却十分安静,偶有人说话,也声音很小,似乎所有人都提着脑袋胆战心惊。   这些臣子里,有前朝老臣,也有莫名其妙被拎上官位的新臣。他们各有各的畏惧,无人不忐忑。   随着内宦尖细的嗓子拉长了音宣帝后至,坐满席间的人赶忙起身,跪地恭候。   谢观穿过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群,径直朝上首的尊位走去。   沈聆妤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跟在谢观之后。   不短的一条路,所有人跪地恭候,一片寂静里,沈聆妤轮椅碾过铺着红绸的砖路时的细小声音,亦变得十分清晰。   沈聆妤目光轻扫,很快收回视线,谁也不去看。   她本不愿来参加今日的冬至宫宴,因为会遇到很多熟悉的面孔。自从她从望春楼“摔死”,她决心和过去做诀别,不太想接触过去认识的人了。   可惜事与愿违。她没有想到自己会换一个身份,以这样的身份再出现在京都。   沈聆妤跟着谢观入席,谢观开口平身,跪了满园的人这才起身回席坐下。   谢观连客套话都懒得说,直接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见他如此,自有朝臣主动站起身,说起应景的奉承话。   谢观偶尔笑一下,大多时候对那些马屁皆懒得理会。   沈聆妤知道很多人的目光悄悄打量着自己。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低头隐藏什么,大大方方地抬着头,接过月牙儿递来的筷子,吃一点东西。   到了外面,她并不敢吃太多东西,只偶尔夹一筷子。   谢观偶尔一瞥,看见席间几位女眷正在打量沈聆妤。他眯着眼睛探了一眼,见那两个女眷交头接耳时,拂了拂身上的宫装。   谢观这才注意到,今日来参宴的女眷们皆穿着复杂端庄的宫装,唯独沈聆妤在他的要求下穿了一条日常裙子,又披了件厚厚的斗篷。沈聆妤这身装扮,与参宴的女眷们颇有些格格不入。   “陛下,臣前几日得了只鹦鹉,这只鹦鹉笨得很,怎么教它说话它都学不会。臣本来已经懒得再教它,可不曾想今儿个一早,它突然对臣说……”项阳曜学起鹦鹉的腔调,“陛下英明神武!陛下英明神武!”   他学了两声,再换回自己的嗓音:“臣一听,这是好兆头啊!赶忙将它带进宫送给陛下。陛下英明神武,千秋万代!”   项阳曜掀开绸布,笼子里通体碧绿的鹦鹉突然扯着嗓子喊起来:“陛下英明神武!陛下英明神武!”   谢观面无表情地听着,这马屁实在蹩脚,可是项阳曜是他挑中的人,所以他漫不经心地开口:“赏。”   项阳曜道了谢,美美滋滋地入座。   沈聆妤这才注意到项阳曜的座次,微讶然。宫宴这样的场合,所有人的座次都有讲究。   沈聆妤认得出来项阳曜的座次属于右丞之位。   项阳曜现在位居右丞?沈聆妤有些惊住了。项阳曜这个人,沈聆妤虽然不算认识,却也知道他。京中有名的跋扈公子哥儿,不学无术胡作非为,而且今年才十八。   他……担任如此重要的右丞之职?   沈聆妤再望向属于左丞的座位,看见于巍奕,不由眉头微拢。   于巍奕倒是一生清廉两袖清风,担得起好官之称。可问题是他老人家今年八十有七,耳聋眼花……   这两个人是谢观挑的?他要干什么?   沈聆妤不由转眸,眼眸含着愕然地望着谢观。   谢观正在吃一块雪酥饼,圆圆的一小块玉酥饼被他一口咬了一大半,感受到沈聆妤望过来的目光,他半掀眼皮望过来,问:“你要吃这个?”   还没等沈聆妤说话,他已经将吃剩一小半的雪酥饼放在沈聆妤的碗里。   沈聆妤垂眸,望着被咬过一半的雪酥饼,心里有点嫌弃。她见谢观已经移开了目光与身边的魏学海说话,她悄悄盛了一点汤在碗中。   汤水藏着那半块雪酥饼,不会被他发现她没吃。   席间又有人向谢观献礼。   “臣前几日在金香楼得了这枚玉佩,佳玉配君子,最适陛下。”   项阳曜看了一眼,非常识货地说:“咦?难道这玉佩就是由价值连城的渊泽碧所雕的那块玲珑佩?”   “项大人好眼力!正是渊泽玉!机缘巧合被金香楼得了,又恰好被臣遇见。”   谢观瞥了一眼。   项阳曜见谢观不认识这块玉佩,赶忙谄媚解释:“陛下,那块渊泽碧是几百年的稀世珍宝,曾经因对其抢夺,还发生过战火。后来那块碧玉不小心摔碎了,古人寻了妙手巧匠,将那块价值连城的渊泽碧打造成一对玉镯和一块玉佩。苏大人所呈的这块玲珑佩,正是由渊泽碧所雕的那块玲珑佩。”   谢观无聊地听着,随口问:“那另外一对镯子呢?”   “另外一对手镯取名翎羽,两年前曾在金香楼拍卖。”项阳曜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被前朝的康晟世子所拍。”   谢观懒散喝着酒,心不在焉地听着项阳曜的话。   康晟世子?有点耳熟。   谢观觉得这酒不错,想给沈聆妤尝一尝。他转头看向沈聆妤,见她低着头,眉心轻蹙,一层愁绪将她的眉眼笼着。   谢观歪着头,眨了下眼睛。   他想起来康晟世子是谁了。   季玉川啊。   谢观目不转睛地盯着沈聆妤,却在问项阳曜:“那么珍贵的玉镯,岂不是绝妙的定情信物?”   项阳曜笑着说:“是。听说这对手镯在这几百年间传过好几对夫妻之手。”   谢观慢慢扯起唇角,笑了起来。   那对翎羽镯,是不是季玉川送给了沈聆妤?   谢观慢慢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那年上元节,沈聆妤跳的那支舞,名唤《翎羽》。   原以为这支舞的名字取自她名字的谐音,原来竟是缘自一对玉镯,一对心上人赠她的定情手镯。   沈聆妤正在走神,忽然莫名感觉到了危险,她抬眸望向谢观,看见谢观正望着她笑。   沈聆妤轻轻眨了下眼睛,无辜又无措地回望他。   谢观盯着沈聆妤这无辜样子,咬了下牙,转头的瞬间收起脸上的笑,沉声:“玲珑佩?”   “正是!”送玉的臣子见谢观有兴趣,心中高兴,双手捧上来。   谢观瞥了一眼,下令:“砸了。”   “……啊?”送玉的臣子愣住,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谢观。他双手捧着玲珑佩,这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玉佩突然变得烫手无比。   再看谢观的脸色,他心生恐惧,手一抖,这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从他手中掉落,摔成了四瓣。   席间不少人为这块古玉心疼,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个御花园突然陷入死寂。   “歌舞表演呢?”谢观不耐烦地问魏学海。   魏学海赶忙安排。   舞姬们抱着扇子登台,兢兢业业地跳舞表演。   沈聆妤垂下眼,不愿意去看别人跳舞。   一队宫女捧着佳酿入席,一一为座上客斟酒。   歌舞声遮住了铁链曳地声,当宫女走到沈聆妤身边时,她才发现这一队宫女人人脚上绑着沉重铁链。   她抬头,不由愣住。   这一队捧酒宫女是前朝的公主们。   朝静公主给沈聆妤递酒时悄悄塞了一张纸条。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气死我了!今晚回去必把她绑起来好好欺负欺负解恨!   评论区50个小红包随机掉落,么么艹   ·   感谢在2023-02-11 22:16:04~2023-02-12 22:1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裴徊光?? 2个;鹿搖瑶、41489392、荔枝酸奶桃、停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艾文的尤利西斯 5瓶;小木子 3瓶;azrs、嘉嘉长高了吗、今天也要开开心心 2瓶;贰贰叁、Joycejoy、58622993、暗中讨饭、嘿嘿、槿.、zzz宝贝、果果在这里?('ω')?、关山和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朝静公主望了沈聆妤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端着酒壶退下去。   沈聆妤警惕地去看不远处的谢观,谢观脸偏到另一旁正在听惊夜低声禀话。   沈聆妤将手放在桌子下,悄悄打开那张纸条。   ——救救我。   潦草的字迹,显出写这张纸条的人写下这三个字时的紧张和害怕。   沈聆妤悄悄将纸条藏在袖中。   下边的席位突然起了阵喧哗。   沈聆妤寻声望去,看见另一位十三四岁的公主摔倒在地。她抱着的酒壶摔了个粉碎,而她摔下去的时候,掌心在地上一撑,被酒壶的碎片割破了。她看了一眼自己手心上的血痕,瑟缩了一下,笨拙地爬起来,又朝着谢观俯身跪地。   沈聆妤望着她,一时没分清她是朝黎还是朝赫。沈聆妤对宫中的几位公主,属实不太熟。   一旁的席位上,有人打量着跪地的前朝公主,掩唇而笑。   沈聆妤忍不住会想是不是有人故意绊倒了她,想看曾经高贵的公主出丑。又或者无人使坏,曾经的金枝玉叶如今足腕上拴着沉重铁链,服侍他人斟酒,这样的事情第一次来做,本就该是笨拙的。   远处那些看笑话的嘴脸在沈聆妤面前晃来晃去,让她心里堵得难受。藏在袖中的那张纸条上潦草的“救救我”好像成了针,扎着她的手腕一阵阵刺痛。   救救她?   沈聆妤如何去救?   沈聆妤望着那些前朝公主脚腕上的铁链,觉得自己也被铁链锁住了。   她也是前朝余孽。   谢观听完了惊夜的禀告,这才转头看向远处的异动。他瞥向俯身跪地的人,不悦地皱眉。   魏学海瞧着他这神情,赶忙厉声:“笨手笨脚怎么做事的?还不快将人拖下去!”   两个嬷嬷快步从一侧走过来拖起跪在地上的朝黎公主,朝黎公主巴掌大的小脸蛋上泪水纵横,她不敢哭出声来,只是无声地掉眼泪和不住地发抖。她被两个嬷嬷往外拖,拴在她脚上的铁链曳地声有些刺耳。   沈聆妤垂下眼,不忍去看。   谢观盯着曳地的铁链,突然道:“魏学海,你是不是还没成家?”   魏学海愣住,继而脸上浮现尴尬。成家?他一个太监怎么成家?他的腰身弯下去,战战兢兢地答话:“不、不曾……”   谢观掀了掀眼皮,示意朝黎公主,道:“赐婚。”   拖着朝黎公主的两个嬷嬷微怔,停下脚步将人松开。没了这两个嬷嬷的搀扶拖拽,朝黎公主整个人瘫软地跌在地上。谢观阴沉的赐婚话语刺进她耳膜,吓得她更是浑身无力爬不起来。   魏学海很快反应过来,赶忙躬身谢恩。   谢观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慢悠悠地转玩着一个空酒樽。   ——惊夜刚刚向他禀话,季玉川溜进了京城。   谢观心里烦躁。   御花园安静了片刻,逐渐恢复了谈笑。有人偷偷去看朝黎公主,见她被两个宫女搀扶着离去。小公主的背影瞧上去单薄无力,人们忍不住去猜朝黎公主被当众赐婚给一个太监,她不会受不了这奇耻大辱一头撞死吧?   沈聆妤垂着眼睛,目光落在面前的酒樽上。   酒樽不动,里面的酒水也平静无波。时间仿若突然静止。   舞台上的歌舞还在继续,御花园席间的谈笑声也还在继续。可是这些声音好像隔着一层屏障,与沈聆妤隔离开了。   她的耳边只有铁链曳地的沙沙冷声。一声又一声,听得她毛骨悚然脊背生寒。   谢观转眼望过来,见沈聆妤脸色发白,神色呆怔。他开口:“皇后怎么了?”   立在远处候着的朝静公主忍不住偷偷望过来,一颗心悬起。   沈聆妤突然被谢观从那个静止的隔绝天地里拉回来,她回过神,望向谢观,低声说:“有些不舒服……”   谢观皱眉。   “腿疼。”沈聆妤笨拙地撒谎,“陛下,我可不可以先回去?”   谢观盯着沈聆妤躲闪的目光,隐约猜了个大概。他颔首,准了她的提前离去。   “魏学海,送皇后回去。”谢观命令。   沈聆妤回到坤云宫,魏学海一路跟随。   沈聆妤抬眼望向他:“魏公公。”   魏学海本是要退下,闻声恭敬地躬身候着:“娘娘有什么吩咐?”   沈聆妤斟酌了言辞,道:“朝黎公主年纪还小……”   魏学海低着头,眼珠子快速地转了转。他笑着回话:“咱家只是一介低奴,万事都要听陛下的命令。”   他将话说得圆滑,让沈聆妤没办法再开口。   沈聆妤从不将自己当成皇后,这宫里也没人把她当皇后。面对魏学海,不管是命令还是讲道理又或者收买央求,恐怕都行不通。   沈聆妤心里明白,这宫里所有人都只会听谢观的命令。   魏学海退下去之后,沈聆妤挪着轮椅到桌边,将袖中的那张求救纸条放在蜡烛上烧尽,然后她坐在窗口望着远处屋檐上的积雪发呆。   月牙儿托腮坐在一旁,时不时望她一眼。后来约莫着秦红菱快过来了,月牙儿亲自跑到外面候着,将秦红菱迎进来。   这几日,秦红菱每日都会过来给沈聆妤的右腿施针治疗。   沈聆妤被月牙搀扶在床榻上,褪了裙裤,由着秦红菱施针。秦红菱话不多,只偶尔开口一两句。甚至有时候一句话也不说。   秦红菱捏着银针刺进沈聆妤右腿上的穴位,问:“有知觉吗?”   “没有。”沈聆妤如实答。   秦红菱便不再说话了,继续取针。   月牙儿站在一旁看着心焦,关切地询问:“秦太医,娘娘的腿什么时候才能有知觉呀?”   “我不是太医。”秦红菱道。   月牙儿愣了一下,赶忙改口:“秦大夫,我们娘娘的腿会好是不是?”   秦红菱语气敷衍地说:“大概吧。”   沈聆妤敏感地觉察到秦红菱在说这话时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她转眸望向秦红菱,却没有再探到别的表情。   这个秦红菱似乎对她并不友好,这是沈聆妤第一次见到他们兄妹时,便产生的直觉。   沈聆妤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   傍晚时分,宫宴散场,今日来赴宴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宫归家。其中两三个年轻的妇人乘上马车,没有归家,而是直接去了沈家,去见沈家的二娘子,沈聆姝。   三个年轻妇人在沈聆姝的闺房里待了两刻钟,便告辞离去。她们几个刚走,沈温纶赶忙来到小女儿房中。   他焦急地询问:“如何?”   沈聆姝坐在一边,尚未开口,先叹了口气。她说:“姐姐现在住在坤云宫,今日宫宴上,陛下亲口唤了她皇后。可是……她今日没有穿凤袍,身边也没有宫人簇拥着,只有月牙儿跟着,还提前退席了。听说坤云宫里也是没有宫人当差,所有事情都是月牙儿亲力亲为。”   沈温纶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心里没谱,反倒问起小女儿:“你说陛下对你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沈聆姝吞吞吐吐:“反正他以前是喜欢姐姐的……还好几次送我东西打听姐姐的事情呢……但是……”   沈聆姝眉心揪起来。但是这次谢观杀回京城,简直变了个人,和那个彬彬有礼的谢七郎再无关系。   沈聆姝都要忍不住怀疑现在宫里那位真的是谢七郎吗?到底是被仇恨刺激成如此,还是被厉鬼附身了?   沈温纶道:“过两日,你进宫一趟,去看望亲姐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再等等,再看看情况……”   沈温纶想了想,又问:“你知不知道那封先帝赐的和离书被你姐姐放在哪里?”   沈聆姝摇头。   “亲姐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沈温纶责备。   沈聆姝欲言又止。   又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姐姐一出生就是郡主,而她只个二娘子,她们关系怎么可能真正地亲密无间?   沈聆姝看着父亲焦急的样子,知道父亲在想什么。   若姐姐在宫里死了,父亲就说和姐姐早没了关系,撇清自己断得干干净净。反正这也确实是事实。   若姐姐天降大运真当起皇后了,父亲一定要再巴结上去,风风光光地给皇帝当岳丈。   沈温纶突然问:“姝姝,你说你姐姐还生我的气吗?”   沈聆姝沉默。   沈聆姝突然想起姐姐断发那一日。在沈聆姝眼里,姐姐是个爱笑和善的人,不管是下人做错了事,还是与人产生了摩擦过节,她总是会一笑置之,轻易宽宥。   可是姐姐离家那一天,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绝情的话。   沈聆姝隐隐觉得姐姐是真的不要父亲,不要这个家了。   宫中,沈聆妤刚从浴室出来。   最近沈聆妤每日针灸治疗之后,又有药浴。在泡完药浴后,月牙儿总是会给沈聆妤重新准备一桶水,里面洒满花瓣,又或者洒一些香料,给她驱走身上的药味儿。   沈聆妤向来不喜欢自己身上总是药味儿。即使瘫坐在轮椅上度日,她也会让自己身上吻上去香一些,这样会心情更好些。   沈聆妤坐在轮椅上,被月牙儿从浴室推出来时,低垂着眉眼,还在想着前朝的几位公主。   过去了大半日,那几位公主脚踝上的铁链声还回荡在她耳畔。   “参见陛下。”月牙儿行礼。   沈聆妤这才发现谢观正在她房中,他坐在坐地屏下的软塌上,懒洋洋地靠在一侧,手里拿了一支步摇晃悠着,看步摇的珠子如何晃动。   沈聆妤出来了,他抬头瞥了一眼月牙儿。   “你先下去。”沈聆妤赶忙侧首,将月牙儿支走。   瞧她这维护模样,谢观冷哼了一声,垂下眼睑,继续摆弄着步摇。   沈聆妤觉得该为那些公主求求情,可又觉得自己的求情无用。她正纠结着如何求情时,谢观先开口。   “纸条上写了什么?”谢观抬眼,眼底困着一团冷意。   沈聆妤心里一慌,原来谢观知道朝静给她塞了纸条。她本能想否认,却被理智压下去。   若她不说,谢观会不会对朝静逼供?   “救救我。”沈聆妤攥着手如实说,“她许是日子不好过,向我求救。”   谢观有些意外沈聆妤这么快就说了。他挑了下眉,将目光落在沈聆妤发白的脸颊上,慢悠悠地问:“那皇后打算如何施救?”   沈聆妤眼神一黯,颓然摇头:“我……我救不了她。”   谢观望着沈聆妤垂下去的眼睫,沉默了片刻。   “想救她?”   沈聆妤立刻抬眸。   谢观唇角慢慢攀起一丝诡异的笑,他说:“过来亲我。把我亲高兴了,就可以放她。”   作者有话要说:   50个小红包随机掉落~   ·   感谢在2023-02-12 22:18:58~2023-02-13 22:1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柚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鲜衣怒马 16瓶;奔赴夜雾、格兰芬多在逃达菲 10瓶;我还没想好叫什么呢 6瓶;艾文的尤利西斯、巴拉巴拉小蘑菇 5瓶;急急国王 3瓶;azrs、有猫病、南樯 2瓶;哈哈、关山和也、贺缇娜、58622993、嘿嘿、脚刹、贰贰叁、果果在这里?('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谢观去看沈聆妤的表情,果不其然看见她为难地蹙了眉。   原先她若眉心轻蹙,谢观少不得辗转思。如今再见她蹙眉,谢观说不清心里的滋味是幸灾乐祸还是烦躁。   沈聆妤将翻来覆去斟酌许久的话说出口:“陛下,赵帝确实罪无可赦。可是那些公主皇子们年纪尚小,最小的才刚牙牙学语什么都不懂。他们并没有罪,是无辜的啊……”   谢观冷笑。他道:“无辜?那我谢家枉死的妇孺们是否无辜?”   “无辜!”沈聆妤心中一痛,语气焦灼,“他们都无辜!”   沈聆妤挪着轮椅至谢观身边,她眼睫颤了颤,带了一点濡湿,小心翼翼地说:“陛下,他们都很无辜,所以不应该让悲剧再重演一次,不是吗?”   谢观冷眼盯着沈聆妤,看着她快哭出来的模样。这就是沈聆妤与他不同的地方,她见过一场悲剧,就会更加不愿悲剧重演。然而谢观可不会这么想。   谢观不说话的时候最骇人,沈聆妤心里七上八下的。她迟疑了一下,继续低声说:“从宫宴回来,眼前总是朝黎满脸是泪的样子。看着她,我竟会想起明若……”   “别跟孤提明若!”谢观突然厉声打断她的话。   沈聆妤噤声,她长长的眼睫轻垂,落下泪来。   谢观脑海中浮现明若软声一遍遍喊他哥哥的情景。妹妹爱笑,笑时有好看的小酒窝。可她也爱哭,一点小事就会哭鼻子。官兵杀进谢府时,不知道她怕成什么样子。   谢观盯着沈聆妤黯然的眉眼,沉声道:“渊碧宫那些余孽有朝中臣子不断求情,每日恨不得掏出八百个大道理。如今又有你求情。我谢家被诛了满门时,又有谁曾站出来求过情?”   “有的!”   “哦?”谢观道,“那皇后可得说说都有谁,孤要好好奖赏一番。”   沈聆妤张了张嘴,却沉默了。   她曾跪在雨里求了一天一夜,可并没有用。没有结果的事情又何必说出来讨赏。   谢观伸手抬起沈聆妤的脸,看她为渊碧宫那群余孽而伤心的样子。他问:“沈聆妤,你为谢家人掉过眼泪吗?”   “有……”沈聆妤如实回答,可是她觉得谢观不会相信。   谢观凝视着她,似乎能猜透她的心思。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再开口时,语气平和,已经没了刚刚的一身戾气。   他说:“孤信你为谢家人流过泪,毕竟你为路边冻死的猫猫狗狗也流过泪。”   可他又说:“你心善,但心善不是好事。”   谢观将手中把玩的那支步摇戴在沈聆妤的云鬓间。步摇的坠子晃颤着,闪烁着流光。他微眯了眼欣赏这支步摇,悠悠道:“今日宫宴上的女眷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孤的皇后没几件首饰。这很不应该。”   沈聆妤惧然地打量着谢观的神情,她弄不明白谢观是如何在暴怒与平静之间这般轻易转换。同样不懂他此刻的平静,是真还是假……   谢观倒是很喜欢看沈聆妤望过来的探究目光。   不管是含着怎样的情绪,只要是她这双浸着晨露的眼眸望过来,谢观就喜欢。   他身子略向后仰靠,眉宇间勾勒几许懒散。   他说:“冤有头债有主,孤并不怨恨那些妇孺。他们是生是死并没那么重要。”   沈聆妤心里霎时燃起一丝希望,漆润的眸子浮现亮色。   谢观慢悠悠地说:“既然是生是死都不重要,那么同样也找不到放过他们的理由。文武百官越是求情,孤越是不想放人。忤逆天下人,岂不是很有趣吗?”   他唇畔慢慢笑开,笑得恶劣。   沈聆妤明白了,与谢观说道理没有用。他既能说出冤有头债有主,也会说忤逆天下人十分有趣。   道理他都懂,可他偏不。   沈聆妤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目光躲闪了一下,轻声问:“陛下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若求情无用,似乎只能交换。   谢观沉默了片刻,突然用一种嫌弃的目光望向沈聆妤,道:“皇后这么问,倒像孤是个威逼利诱抢占民女的恶霸。”   沈聆妤搭在腿上的手轻攥,她低声反驳:“不是。我……我们成过亲的。”   谢观突然掀起眼皮,定定看着她。   沈聆妤指尖轻颤,她攥了下手将惧颤忍下去。她鼓起勇气抬手,去捏谢观的衣袖。她望着他,说:“我……我想要陛下的君无戏言。”   谢观盯着沈聆妤的眼睛,很想告诉他,像他这种混蛋撒谎成性根本没有诚信。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   他弯腰,朝沈聆妤靠过去。   沈聆妤抿了下唇,下意识地让呼吸变得轻浅。她望着近在咫尺的谢观,凑过去,在他的唇上贴亲了一下。   轻轻地贴了一下,酥酥的软意在她的唇上瞬间荡漾开。沈聆妤立刻退后,心口怦怦跳动着,忐忑望着谢观。   谢观没什么反应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沈聆妤,你不会以为贴一下就算把我亲高兴了吧?”   糊弄谁呢?   “不、不是……我……我还没亲完……”沈聆妤结结巴巴地小声辩解。   谢观道:“好,那你继续。”   沈聆妤轻咬唇,可唇上残着的碰过他的触觉。她望着谢观,硬着头皮再贴上去。   然后她一动不动,任由两个人的唇相贴,没了下一步举动。   沈聆妤心口剧烈地跳动着。她忍不住去想谢观这张嘴今日有没有吃人肉?一丝惧然攀上心头,进退不得。   谢观也不退开,任由两个人的唇相贴,他磨着沈聆妤的娇唇开口说话,语气越发温和了些:“就这样了?”   沈聆妤仿佛接收到警告。她轻轻启了口,舌尖慢慢探出碰到了谢观的唇,又立刻缩了回去,被贝齿使劲儿咬住。   她心口怦怦跳着,舌尖上的酥感非用牙齿咬着的微疼才能抑制。   可是她知道这样远远达不到谢观荒唐的要求。沈聆妤心里有一点急,这一急,眼圈迅速泛红,漆明的眸子慢慢浸了一层柔泽的湿。   谢观抬手,修长的指穿进沈聆妤柔软的发间,指腹贴着她的发丝轻捻。他问:“我教你?”   沈聆妤不敢张嘴说话,甚至也不敢点头,生怕这样的动作让两个人相贴的唇再有了轻磨。   她望着谢观,轻轻地眨了下眼睛。   长长的眼睫柔慢地颤动着,簌簌颤抚过谢观的心头,他整颗心毫无征兆地软了个一塌糊涂。   谢观托着沈聆妤的后脑,又靠近了些,他轻含了一下沈聆妤的下唇,只轻轻地含一下便结束。   然后他望着沈聆妤的目光,似乎在问她有没有学会。   沈聆妤缓慢地启口,学着他的样子去含一下他的下唇。   谢观托着她后脑的手,指腹上下轻抚了两下。他再去轻舔一下沈聆妤的唇珠,静待她笨拙地模仿。   然后他再次轻轻含住沈聆妤的下唇,这次要稍微久一点点,放开时,没有等沈聆妤的模仿,而是贴着她的唇,动作十分小幅度地轻磨。   他目光灼灼望着沈聆妤的眼睛,眸底有一团火。   一团将要自.焚的火焰。   沈聆妤心口被巨大的慌乱盘踞,全然顾不得注意谢观的目光。她拼命回忆着谢观细小的动作,跟着去模仿,笨拙地轻舔与软磨。每一次试探地更进一步碰触,都会在两个人心里掀起并不相同的滔浪。   谢观突然探入她口中搅扰。忽然的侵闯,让沈聆妤的心乱成一片,全然忘记了要去学习。她的手下意识用力攒紧,却忘记了自己正攥着谢观的衣袖。   谢观望着沈聆妤慌乱无措的眸,掰开她攥着他衣袖的手,修长的指穿进她的指缝,与她交握。   知道她学不会,谢观慢条斯理地再演示了一遍如何撬开她的唇齿,他尤其喜欢舌尖挤进沈聆妤唇缝的探求感,前路豁然开朗,攻城略地,一片柔糜的甜。   可谢观对沈聆妤来说,是片不敢闯入的禁地,探究欲实在不足。她几次探舌,却又总怯怯缩回,学不会他的撬侵。   沈聆妤急得蹙眉,自己却不清楚此刻蹙眉的眉眼是多么柔情楚楚。   谢观望着她的眉心,单手将她从轮椅上拎起来,放在腿上。他躺靠在软椅上,让沈聆妤趴在他怀中。   动作让两个人的唇终于分开。谢观摸了摸沈聆妤的头,他微垂的眉眼间缱绻着隔着多年的情愫。   不给沈聆妤多少喘息的机会,谢观重新去亲吻她,慢条斯理温柔蜜意。   沈聆妤不是个好学生,只会模仿谢观一部分的动作。亲一亲碰一碰,又或者轻轻含一下,她的舌畏惧地藏在口中,被谢观闯入时勉强应对。却也仅此而已,不敢去闯谢观的禁地。   一个教得耐心,一个学得投机取巧。   可是谢观并不介意她的消极怠工。   那支谢观千挑万选的步摇落了地,磕坏一颗漂亮珠子,却无人在意。沈聆妤的鬓发乱了,散伏在她单薄的肩背,又有几缕轻垂,落在谢观的颈间。   一道风从窗缝溜进来,吹起沈聆妤的三两发丝飘进两个人的相贴的唇间,沾了缱暧的湿。   谢观将发丝挑开,看向沈聆妤晕红柔妩的娇靥。   沈聆妤温顺地伏在他胸膛,心口轻轻起伏着。   “陛下……”她低柔的声线噙着一点不能自己的喘。   谢观没有给她将话说完的机会,他捧起沈聆妤的脸,重新吻了上去,从她的眉心开始,吻至眼眸、脸颊、下巴,再落回她的唇,浅尝与深探。   反反复复。   千千万万遍。   捧起她的娇靥细吻,这是谢观多年前便想了千万次的事情。彼时她是耀眼的小郡主,而他学着世家公子的风范,彬彬有礼对她道一声安好。   两个依偎的人困在这一方狭小的软椅上近两个时辰。香台上的香块早已烧尽,屋内残着香料最后的余香。   天色早已黑下去,星月爬上夜幕,温柔闪烁着。   沈聆妤是被雨淋过的芙蓉,软靡地趴在谢观的胸膛。   谢观抬起她的脸,指腹轻捻她红肿的唇。他说:“沈聆妤,你学得不好。”   沈聆妤眉心一簇,顷刻间浮现几许委屈。   谢观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提声:“魏学海!”   守在外面的魏学海躬身进来,他低着头猫着腰不敢去看软椅上偎在一起的两个人。   “放了朝静。”谢观下令。   他竟真的当起君子,守信一回。   沈聆妤伏在谢观的胸口,听见他突然怅然道:“也许你会后悔。”   后悔?她为什么要后悔?   沈聆妤有些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评论区有迟到的节日小红包,么么艹   ·   感谢在2023-02-13 22:17:15~2023-02-15 09:4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敌小绿茶、侧耳倾听、鹿搖瑶、荔枝酸奶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柚子 124瓶;SM 19瓶;鲜衣怒马 16瓶;烧烤我的心头好 13瓶;10、牛奶瓶里的热牛奶 10瓶;姜姜又锵锵、缄 7瓶;艾文的尤利西斯 5瓶;whatever 4瓶;azrs 3瓶;今天也要开开心心、绺绥、脚刹、嘿嘿 2瓶;zzz宝贝、58622993、豌豆、哈哈、采瑾、贰贰叁、果果在这里?('ω')?、肝胆相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干爹,陛下和皇后当真亲了两个时辰?”小鞋子亮着眼睛,跟在魏学海身边。   魏学海瞥了他一眼,阴声:“你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小鞋子缩了缩肩。   小鞋子因为一双快要砸在谢观身上的布鞋,差点送了命。可他运气好,不仅没被打死,还到了乾霄宫做事。宫里当差的宫人们得了高职,为图个好彩头,会让新主子重新起个名。魏学海玩笑似的就叫他小鞋子了。   小鞋子讨好地笑了笑,说:“还没恭喜干爹要成亲了呢。”   魏学海突然皱了眉,眉宇之间浮现几丝犯难。   朝黎如今已经在他的住处了。魏学海一回去,朝黎立刻站起身,睁大了眼睛,警惕地望着他。   一个阉人能娶个公主,纵使是前朝公主,也是脸上有光之事。可是魏学海看着面前的丫头片子,却觉得她像个烫手山芋。   他还记得沈聆妤的劝告。   魏学海实在摸不准陛下对坤云宫那位皇后的态度。魏学海时常会觉得那位皇后指不定哪天就死在了陛下的手里。陛下从坤云宫出来,手里拿着皇后头颅雕的骷髅灯……   可万一呢?万一她真把皇位之位长长久久地坐下去了呢?   坤云宫里,沈聆妤刚刚泡完药浴。她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月牙儿给她擦湿发。   她望着铜镜中自己的唇,微微发呆。过去那样久了,她仍觉得唇上有一点疼。   月牙儿打量着沈聆妤的神色,若有所思地说:“娘娘,其实陛下对您很好。给您找治腿的大夫,还能听您的劝把朝静给放了。”   沈聆妤沉默着。   这就是她始终不懂的地方。陛下对前朝余孽下手极狠,渊碧宫死了那么多人。而她,虽然不是赵帝的子女,却是赵帝诬陷谢家谋逆的关键棋子。   纵使谢观不恨她,也不该对她网开一面。   沈聆妤暂时不愿去想谢观,她问:“朝黎已经被送去魏学海那儿了吗?”   月牙儿眸色一黯,道:“是。已经送去了。听说哭成了个泪人儿。”   沈聆妤犹豫了很久,还是说:“明日我想去看看她。”   第二天,沈聆妤便去了魏学海的住处。这是她自入宫以来第一次主动出了坤云宫。   魏学海正在谢观身边当差。他的住处是一个尚算宽敞的小院。朝黎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院子里。   看见沈聆妤,朝黎哭着跑过来。她在沈聆妤面前跪下来,哽声:“你能救朝静,也能救救我是不是?我不要嫁给一个太监,就算到你身边当个宫女也好!姐姐,救救我。”   十四岁的孩子,遭逢巨变,人瘦了一大圈,早已没了往日公主的尊贵。膝盖说跪就跪。   谢家出事时,谢明若也是十四。   沈聆妤看着朝黎哭得不成样子,眼前一花,恍惚间仿佛看见了谢明若。沈聆妤迅速垂下眼,将谢明若的模样从眼前赶走。   她劝慰了朝黎,劝她要勇敢些。她之所以过来,是担心朝黎想不开寻短见。   沈聆妤并没有草率答应搭救。她自身难保,实在没有搭救朝黎的信心。她能救下朝静是运气好,谢观总不能每次都心情好。   朝静已经被放走。沈聆妤忍不住去想谢观为什么会说她可能后悔。   不过她很快就有了答案。   三日后,朝静死了。   死在一个肮脏逼仄的小巷,死于一群地痞之手。   突降暴雪,纷纷扬扬的雪花疯狂席卷着,企图用雪白遮掩着什么。沈聆妤坐在窗口,望着窗外的大雪,面色亦白如雪。   月牙儿从外面进来,“呀”了一声,一边跑过来关窗一边说:“这么冷,怎么开着窗户呀!”   “我去给您煮一碗姜汤,您等等。”月牙儿蹲下来,将毯子盖在沈聆妤的腿上。   窗牖已经关合,沈聆妤听着外面的风雪声,仿若又回到了那个暴雨日。   沈聆妤觉得从骨头里发冷。   她终究谁也没救下。   沈聆妤垂眸,喃声自语:“只能眼睁睁看着……”   月牙儿端着姜汤给她,沈聆妤乖乖喝了。可是到了夜里,沈聆妤还是烧起来。月牙儿发现她不仅高烧不退,甚至魇着了,怎么都推不醒。   整个坤云宫没有别的宫人,月牙儿急得团团转,最后一咬牙,逆着风雪跑出去喊人。她顾不得会不会被责罚,直接闯进魏学海的住处,求人请个太医过来。   消息很快传到了乾霄宫。   谢观正懒洋洋地躺靠在软椅上,一边摆弄着平安符,一边教鹦鹉说话:“暴君。”   “暴君!暴君!”   谢观不喜欢这只鹦鹉说“陛下英明神武”,他喜欢每日回来听它喊他“暴君”。   小鞋子从外面进来,先小心观察一下谢观的脸色,再禀:“陛下,皇后娘娘发烧病倒了。是不是请个太医过去?”   谢观轻捻平安符的动作顿住,他瞥了一眼平安符上的“平安”二字。他起身往外走,小鞋子赶忙捧上披风,谢观并不接,脚步不停,大步往坤云宫去。   “暴君!暴君!”碧绿的鹦鹉歪着头望着谢观的背影,“走咯!”   太医还没到。月牙儿守在床边,不停地跟沈聆妤说话。   “您别吓我啊!醒一醒,快和月牙儿说说话。梦里都是假的,您别哭啊!”   谢观大步走过去,握住月牙儿的胳膊将人扔走。   他一掀衣摆,在床边坐下,沉声:“沈聆妤?”   沈聆妤整张脸异常苍白,眉心始终拢皱在一起。眼泪不停从她紧闭的眼角溜出来。她偶尔呓语着些什么。   谢观弯腰凑过去听,却什么都没听清,只听她时不时发出些痛苦的喃音。   沈聆妤困在那场暴雨里。   女子的啜涕、孩童的啼哭包围着她。她撑伞走出去,雨水斜着打过来,打湿她的裙摆。   “嫂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聆妤心里乱成一片,她望着一双双泪眼,无措地说:“我、我会尽快回来。不会有事的!”   婆母抱着颂儿,突然微笑起来。她温柔地说:“聆妤,不用急着回来。保护好你自己。”   沈聆妤心里荡着不好的预感,她茫然点头,转身走进大雨里。   谢明若追出来,一直追到府门口。她怀里抱着件鲜红的斗篷,说:“嫂子,外面冷。你穿着这个!”   沈聆妤回头,望着谢明若。   谢明若满脸是泪,却笑出一对小酒窝。她害怕地哭:“七嫂,你会回来是不是?”   沈聆妤点头:“等我回来!”   谢明若满是泪痕的脸庞笑得灿烂,她说:“我等七嫂回来!”   可是她没能赶回去。在她跪在乾霄宫前阶时,谢家人被诛尽。   “明若!”沈聆妤突然哑着嗓子喊出来。   她从那个梦魇中挣脱,睁开眼,大口喘着气。   谢观皱了下眉。他刚要说话,沈聆妤突然偏过脸来,一口血吐出。   谢观一惊,立刻转身厉声:“太医怎么还没来?”   小鞋子吓得跪地,颤声:“魏公公亲自去请了!”   谢观转头怒视沈聆妤,沉声:“因为一个朝静,把自己弄成这样?”   沈聆妤没说话。   谢观压了压火气,再道:“沈聆妤,你不要以为是孤出尔反尔派人去杀她。”   沈聆妤终于开口:“我知道不是陛下……”   瞧着沈聆妤脆弱的模样,谢观理应弯下腰将人抱在怀里安慰哄一哄。可是他没有,他说着冰冷的话——   “沈聆妤,你问我渊碧宫那些人是不是无辜,你说他们并没有罪。可身为前朝皇室,就是他们的罪。旧朝覆灭的那一刻,他们必然不得善终。我什么都不用做,他们也活不下来。”   “如果你希望我派侍卫保护他们。那不可能,我可不是一身舍利子的佛陀。扔他们自生自灭,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殉国其实不是义举,而是一种不算最坏的选择。”   “他们选择活着,自然要付出代价。”   “留在渊碧宫,运气好活得久一些,是个人造化。偶尔捧酒侍奉也不算养着废人。运气不好被我抓来杀了解恨,也算死得其所,有那么点价值。”   沈聆妤闭上眼睛。   在得知朝静死讯的那一刻,她便什么都想明白了。可想明白是一回事,听谢观用冰冷的话语说出来,又是另一种难受。   谢观不耐烦地深吸一口气,沉声:“沈聆妤,你再哭。孤现在就从渊碧宫抓几个人过来杀着逗乐。”   沈聆妤转眸,一双湿漉的眸子将谢观望着。她轻声颤语:“明若还在等我回去……”   谢观突然语塞。   有些事,他本不想再提。可一想到谢家出事时,沈聆妤也不过是一个刚嫁过去的十五岁小姑娘,他心里难免生出些心疼。他难得放柔了语气安慰:“沈聆妤,不要太高看你自己。这天下事,很多不是一人之力能左右的,何况你一个小姑娘。你已经尽力了。”   谢观侧过脸,听了听外面的脚步声,知道太医过来了。   两年了,沈聆妤始终困在那场暴雨里。她喃喃自言自语:“我应该回去的……”   谢观突然烦躁地说:“你回去有什么用?家里人让你进宫求情,是思量你的身份让你避难。你若回去,除了被牵连,毫无用处!”   太医已经走了过来,弯腰向谢观行礼。太医腰身还没弯下去,谢观先起身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摁在床边。   谢观总是不愿意提起谢家事,他阴着脸,转身大步往外走。   沈聆妤躺在床榻上,望着谢观的背影。   原来他知道她曾进宫为谢家求情,原来他故意等着她讨赏。   一直以来萦绕在沈聆妤心口的一个困惑,突然就有了答案。她原先不懂谢观为何唯独对她网开一面。   原来是因为他知道她曾为谢家求情,所以才放过她吗?   谢观立在檐下。   外面还在飘雪,硕大的雪花翩飞着。他冷眼望着庭院里砖石上覆的一层厚雪,忍耐着额角一突一突地疼痛。   只要一想到谢家被灭门之事,谢观就会头疼欲裂。   谢观暴躁地开口:“魏学海!”   “奴在!”魏学海弯着腰快步走过来,毕恭毕敬垂首立在一侧,胆战心惊地候着。   谢观伸手,用指腹压了压疼痛不已的额角,下令:“给坤云宫拨一些宫人。”   “是!”魏学海赶忙应下。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着,飞快思量陛下对皇后的态度。他低着头转身立马去办。   谢观又叫住他,让他不用去了。   谢观改了主意。   他视线越过房门,望向床榻上的沈聆妤。决定等她好些了,让她搬去乾霄宫。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是互相喜欢因为一大堆误会不开口,最后才he的故事。而是小暴君歇斯底里逼女主爱他的故事。   “她不爱我,我只好将爱意深藏尽量不伤她的同时,强取豪夺,逼她爱我。”   ·   50个小红包随机掉落~   ·   感谢在2023-02-15 09:45:48~2023-02-15 22:2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也要开开心心、鹿搖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条思理 17瓶;牛奶瓶里的热牛奶 5瓶;脚刹 3瓶;azrs、这么甜、瓦屋虹 2瓶;贺缇娜、陌笙、哈哈、果果在这里?('ω')?、肝胆相见、贰贰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月牙儿不敢松懈,不眠不休地照顾着沈聆妤。沈聆妤终于不烧了,月牙儿这才松了口气。   “下次可不许坐在窗口吹风了。自己身体怎么样自己清楚,不能再这样了!”月牙儿揪着皱眉说。   沈聆妤偏过脸,虚弱地对月牙儿柔柔一笑。她退烧了,身上却发了许多汗,头发湿漉漉地黏在她消瘦的脸颊上,整张小脸憔悴苍白得不成样子。   月牙儿赶忙拿了一方干净的巾帕给沈聆妤擦脸颊上的薄汗,又伸手探到沈聆妤的背后,摸到沈聆妤的衣裳也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她赶忙说:“我去把浴室里弄暖和些,然后给您好好泡个热水澡,好不好?”   沈聆妤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柔笑着轻轻点头。   月牙儿很快拾弄好,再搀扶着沈聆妤坐进热水里。   “再加点香香的花瓣。”月牙儿弯着眼睛,“您好好泡一泡,我去煎药。”   沈聆妤倚靠着桶壁,对她微笑点头。   月牙儿出了浴室,才伸手去敲发酸的后腰。她在沈聆妤身边守了一天一夜,腰酸背痛。   她进了小厨房忙碌着煎药。药罐坐在灶台上,慢慢煮着。月牙儿打了个哈欠,坐在一旁。灶台便扑面的暖气一阵阵拂来,月牙儿蔫蔫地不停打瞌睡。想着沈聆妤要多泡一会儿,这药也要多煎一段时间,她趴在长凳上打算小眯一会儿。   药罐汩汩响着,偶有汤药从罐口溢出来。可是月牙儿实在困得厉害,睡沉了,浑然不觉。   浴室里,沈聆妤等了很久没等到月牙儿回来。   “月牙儿?”她开口唤人,病后嗓音沙哑低弱。只是唤了这么一声,她便难受得蹙了眉,伸手揉着自己的喉前。   许是有事一时走不开?沈聆妤默默等着月牙儿回来。可是浴桶里的热水一点一点凉下去,月牙儿还是没回来。   沈聆妤心里忍不住开始担忧起来。月牙儿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沈聆妤瞬间听出来那不是月牙儿的脚步声。来人连叩门的打算也没有,直接将浴室的房门踹开。   这……只可能是谢观。   浴室里氤氲着一层朦胧的水雾。谢观眯着眼睛望过去,看见沈聆妤的脸庞浮现在水雾之间。   谢观停下脚步,没往前,问:“喝过药了?”   “还没煮好。”沈聆妤如实说。   她一开口,谢观听着她沙哑的声线,立刻皱了眉。他再多看了一眼,隐约看出了异常。   谢观朝着沈聆妤走过去,沈聆妤望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谢观走到沈聆妤面前,突然将手伸进水中。沈聆妤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挡在了身前。   谢观掀了掀眼皮,瞥向她。   沈聆妤后知后觉,他没有要碰她,只是在湿水温。   水波轻轻地晃动,水面上飘着浸了太久的花瓣,一片花瓣随着水波的晃动,慢悠悠地贴在谢观的手背上。   “你在水里泡了多久?你那个总是碍眼的下人,这个时候倒没了影子?”谢观收回手,扯下架子上的巾帕,擦拭手上的水。那片贴在他手背上的花瓣,顺着他手背上向下滑的水痕,慢悠悠地重新飘落在水面上。   再轻的重量,也带起浴桶中水面的一层浅涟。   “她、她可能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沈聆妤低哑开口。   “你还是别说话了。”谢观将巾帕扔回架子上,“怪难听的。”   沈聆妤抿了抿唇。   谢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水快凉透了,你还不出来,是想再病得重些?”   沈聆妤由轻抿唇变成轻轻咬了下唇。   她也想出去,可她出不去。她被困在这里,被一个小小的浴桶困住,只能微笑着硬熬凉水侵骨的寒。   “月、月牙儿一会儿就能回来。”沈聆妤低声辩解。   谢观盯着她垂眸的狼狈模样,突然转过脸去,暂时不看她。他沉声说:“沈聆妤,你总有让我生气的本事。”   沈聆妤不明白自己又怎么惹他生气了。可她好奇心并不重,也不打算多嘴追问。   谢观低头,视线落进水中,看着沈聆妤的右腿。她的右腿朝一侧撇着,不受她控制的放在那里,看上去很怪异。   谢观弯腰,伸手进水中。   水面一阵晃动,花瓣受了惊地漂泊着。   谢观去挪沈聆妤的腿,让她的双腿腿弯乖乖挂在他的手臂上,他再用另一臂探过沈聆妤的腋下,将人从水中打横抱起来。   耳畔是哗啦啦的杂乱水声,沈聆妤脑中懵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手是该遮身,还是该去攀谢观的肩。   谢观抱着沈聆妤走了两步,然后将她放在一旁的凳子上。他转身,去拿架子上擦身的棉巾。宽大的棉巾被他展开,披在沈聆妤的肩背上。   沈聆妤急急忙忙去攥住棉巾的一角往身前遮,匆忙说:“我自己来……”   谢观在她攥着棉巾的手背上拍了一下,他阴沉地开口:“再遮,就把你扒光了钉在墙上,目不转睛盯你七十二个时辰,让你习惯。”   沈聆妤双肩瑟缩了一下,偷偷看了谢观一眼。她忍不住去想谢观这话是要剥她人皮的意思吗?   谢观低着头,用棉巾将沈聆妤整个身子裹起来,挪动着给她擦拭身上的凉水。   沈聆妤蹙着眉,十分清晰地感受着谢观的手掌隔着棉巾,抚过她的身体。当谢观的手从沈聆妤的后背挪到她前身时,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沈聆妤心弦也跟着紧绷了一下。她抿紧了唇。   谢观的手很快又挪开,继续给她擦拭腰腹上的水。然后他又在沈聆妤面前蹲下来,给她擦腿上的水。谢观的手掌隔着棉巾,逐渐擦过她的腿,直到她的足落在他掌中。   沈聆妤的左腿下意识地向后缩,谢观握住她的脚踝,冷眼看她,警告:“别乱动。”   美人出浴出水芙蓉,无遮坐在面前。   谢观欲言又止,将目光移开。他垂下眼,视线落在沈聆妤的雪足上。他拿着棉巾将她的湿足包起来,轻轻擦拭她脚上的水。沈聆妤足上的水慢慢浸湿了棉巾,递到谢观的掌心。   渐湿的棉巾越来越重,它从谢观的掌中滑落。   没了棉巾相隔,沈聆妤的雪足彻底落进了谢观的掌中。谢观拇指指腹擦过沈聆妤的足背,一下又一下地抚过。   谢观突然抬眼,定定盯着沈聆妤,问:“你那个侍女就是这样一寸寸给你擦身的?”   沈聆妤愣了一下,才说:“我能自己来。”   ……是你不让我自己收拾的。   谢观“哦”了一声,复低下头,视线落在掌中足。   一丝丝凉意从足背传来,沈聆妤胆战心惊地望着谢观。可他垂着眼。沈聆妤好似才发觉谢观眼睫这样长,在浴室昏暗的灯光下,投下深深的阴影。   沈聆妤一阵恍惚,突然想起来这不该是她头一次发觉他眼睫很长。   他们成亲那一日。她坐在婚床上,谢观立在她面前,为她取下红绸,低头递她交杯酒时,她一抬眸,撞见他垂下去的长眼睫,心口怦怦快跳了两下,竟小孩子心性得在心里想——他的眼睫怎么可以比她还要长?   突然地悬空打断了沈聆妤的旧时思绪。她重新被谢观打横抱起,被抱着往外走。   沈聆妤瞬间变了脸色,仓促地攥住谢观的衣襟,急说:“衣服!”   她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穿就这样出去?   谢观脚步不停,问:“坤云宫没有别人。”   “那、那也要穿衣服!出了浴室就、就……应该衣衫整齐……”沈聆妤沙哑的嗓音说得焦急又结结巴巴。   谢观已经一只脚迈出了门槛,闻言停下脚步。他皱眉看向怀里的沈聆妤,纵不理解她这破道理,还是抱着她转身,走到浴室房门不远处的衣架。   他抱在沈聆妤膝下的手松开,沈聆妤的腿无力地落下去。她完全站不住,几乎是靠挂在谢观的胸膛。   谢观觉得浴室里有些冷,沈聆妤又在凉水里坐了那么久,不愿意在这里久待。他也不取下衣裳好好给沈聆妤穿,而是随手扯下一条长衫,裹在沈聆妤的身上,然后抱着她回到寝殿。   月牙儿突然惊醒。月牙儿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看一眼烧成半锅的药,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她急急忙忙盛了一碗药,小跑着往浴室去,正好看见谢观抱着沈聆妤回寝殿。   月牙儿脸色变了变,顿时觉得闯祸,心里生出愧疚。她端着汤药,急急跟进寝殿。   谢观将沈聆妤放在床榻上,月牙儿急忙过来帮忙整理被子。   “滚出去。”谢观瞥她一眼。   月牙儿吓得不敢动作,却没立刻退下,而是下意识地望向沈聆妤。沈聆妤对她轻点头,她才退下去。   退下去之前,她小声提醒:“娘娘睡前记得把药喝了。”   月牙儿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关门时,担忧地望了沈聆妤一眼。寝殿的房门关上了,月牙儿五官霎时拧巴起来。   她怎么可以在小厨房睡着了,独留郡主在浴室呢?她真想打自己一巴掌。   寝殿内,沈聆妤倚靠在床头,身上只被谢观裹了一件宽松的长衫。她伸手拽了拽被子,将自己的身子藏在里面。   她在心里盼着谢观快些走才好……   谢观却没有立刻就走的意思,他在床边坐下,去端床头小几上的汤药。就在沈聆妤想要伸手去接的前一刻,她眼睁睁看着谢观喝了一大口。   谢观将汤药咽下去,说:“还行,不太臭也不太苦。”   微顿,他又补了一句:“还挺好喝。”   言罢,他将药碗递给沈聆妤。   沈聆妤反应了一下,才伸手去接,低头喝药。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烧糊涂了,刚刚谢观喝药的时候,她居然第一时间以为他要口对口喂她……   沈聆妤喝了一大口汤药。她一定是烧糊涂了,脑子不清醒,她要好好吃药,早点病愈才是。   沈聆妤吃过药,谢观扶她躺下,甚至颇为耐心地给她盖好被子。   沈聆妤偷偷觑他一眼,心里隐约有了个结论——陛下今日心情不错。   “睡吧。”谢观说。   沈聆妤本来在等他走……   沈聆妤闭上眼睛。   他还坐在床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观杀人太多,沈聆妤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点阴冷的血腥味儿。   这样的气息伴在床榻,纵病得乏困,也难以入眠。   沈聆妤睁开眼睛,撞上谢观的目光。   ——他正近距离地盯着她的脸。   沈聆妤脑子空白了一瞬,脱口而出:“陛下什么时候选秀?”   作者有话要说:   聆妤:你快选秀吓唬别人去吧呜呜   小暴君深呼吸再深呼吸……并且开始撸袖子打算大干一场!   ·   50个小红包掉落~   ·   感谢在2023-02-15 22:20:31~2023-02-16 22:1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就是一只qing 2个;一江入陵、鹿搖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泽塔尔 100瓶;鲜衣怒马 16瓶;牛奶瓶里的热牛奶、晚睡晚起、艾文的尤利西斯 10瓶;上蔡 5瓶;绺绥、兆殳成、酸梅、azrs、看小说的人 2瓶;哈哈、嘿嘿嘿嘿嘿、贺缇娜、kxxkxx、贰贰叁、脚刹、嘿嘿、果果在这里?('ω')?、豌豆、嘿嘿嘿哈哈哈HCY、采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谢观正要给沈聆妤拢发的手停悬在那里。他微眯了眼,盯着她的眼睛,辨出她说这话时的认真,甚至是期盼。   谢观唇角绽出一个笑来,他说:“沈聆妤,你就这么讨厌孤的碰触?”   “不是……”沈聆妤心虚地小声反驳,“新帝登基都、都是要选秀纳新人的……”   “不是?很好。”谢观点头。他突然掀开了沈聆妤身上的被子,又将她身上唯一的那件宽松长衫扯散。他弯腰逼近,带着薄茧的掌心压在沈聆妤的身上,自上而下用力地抚过。   没有多少柔情蜜意,对身体的抚捻成了一种霸占式的惩罚。   沈聆妤眉心蹙起,搭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锦褥。   谢观殷了眼,盯着沈聆妤十分抗拒又努力克制的模样。他声色越发阴森下去:“沈聆妤,你为什么嫁给我?”   沈聆妤颤声:“是谢家主动求娶。”   谢观去掰沈聆妤的腿,用力捏去。他又俯身逼近沈聆妤的脸,近距离地盯着她的眼眸,低声:“沈聆妤,你可知道季玉川来了京城?京城于他天罗地网,他为什么来京城?你告诉孤。”   沈聆妤眼睫迅速地颤了颤,说:“我不知道。”   谢观被气笑了。   “很好。”他连说了三遍,复低下头,低头抵在沈聆妤的眉心。   “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嫁给我?”   沈聆妤虚茫的目光逐渐聚了神,望向谢观。鸦睫微颤之后,她眼眶里便蓄了泪。   谢观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屈辱与委屈。   他在她身上惩罚的手,突然僵了一下。   沈聆妤哭着问他:“谢观,我做错什么了?你谢家向我求娶时,本就该知道我与季玉川将要议亲。这是京城很多人都知晓的事情。”   眼泪从她的眼角滚落,落进鬓发里。   “你若迁怒我是前朝的皇亲国戚,我理解。你若恨我成为诬陷谋害谢家人的一步棋,我也理解。可是今日拿季玉川来责备我,我……无话可说。”   谢观不说话,沉默地盯着沈聆妤。   许久之后,他哑声开口:“你哭了。怎么折腾你都没用,一提季玉川你就哭了。”   沈聆妤微怔,显然被谢观这话给弄懵了。她甚至努力回忆了一下,这分明不是她第一次在谢观面前掉眼泪,怎么就一提季玉川就哭了?   谢观不讲理,沈聆妤抿着唇放弃和他讲理。   谢观不满意沈聆妤的沉默,他喜欢她的反驳喜欢她跟他吵架。他捏住沈聆妤的下巴,将她偏到一旁的脸转过来,盯着她细看。   他问:“沈聆妤,如果狗皇帝没有把季玉川关进天牢。你还会答应谢家的求娶吗?”   沈聆妤被转过脸来,被迫看向谢观。她在谢观的眼里看出了危险,仿若答不好,就要被他一气之下掐死。   她理应聪明一点回答,可是她没有。   她平静望着谢观,语气也平静:“应该不会。”   谢观果然瞬间变了脸色,立刻抬手掐住她的脖子。他当然不会掐死她,他想看她害怕,他想要沈聆妤的一句软话。   月牙儿躲在外面心惊胆战地听了个大概,她从门缝里偷窥。见沈聆妤被暴君掐住了脖子,什么也顾不得了,她冲进去,跪在床边颤声:“那时候娘娘才十五!不管是谁求娶都不会答应的!和季玉川没有关系,和别人没有关系!”   谢观慢慢转过头,看向跪地颤抖的月牙儿。   沈聆妤这才感觉到害怕,为月牙儿。她抬手拉住谢观的衣袖,畏惧地摇头。   “陛下,不要。”   沈聆妤的手在抖,她的整颗心都聚满了恐惧。   谢观突然轻笑了一声,他转过脸看向沈聆妤,慢慢低头,将一个浅浅的吻落在她湿漉的眼角。   沈聆妤心口剧烈地跳动着,慌乱不已。   “皇后,你这忠仆确实忠心耿耿,就是蠢了点。”   谢观慢条斯理地给沈聆妤身上的长衫拢好,再给她盖好被子。他说:“皇后早点休息,孤明日再来看望皇后。”   谢观起身,抬步离去。   月牙儿吓了一身冷汗,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   沈聆妤亦脸色惨白。她努力平复了一下气息,对月牙儿说:“扶我起来。”   月牙儿赶忙爬起来,将沈聆妤搀扶坐起身。   “去把书案上的木尺拿来。”沈聆妤又道。   “好。”月牙儿不明所以,赶忙去拿了过来递给沈聆妤。   “伸手。”沈聆妤道。   这下,月牙儿知道沈聆妤要做什么了。她不吭声,默默伸出手。   沈聆妤握紧了木尺,朝月牙儿的手心狠狠打下去。一下又一下。她人刚退烧尚且虚弱,身上没什么力气,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来打月牙儿。   啪、啪、啪的声响一声重过一声。   月牙儿的手心逐渐红肿,她咬着牙不吭声也不躲。   木尺突然断了,责罚也不得不终止。   沈聆妤将手中剩了半截的木尺扔到月牙儿身边,生气地说:“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给我聪明一点!我自身难保,不是每次都能护下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月牙儿哭着点头。她明白,道理她都明白。可是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明知危险也要去做,不是吗?   “不要惹他,最好不好出现在他视线里。记住了吗?”沈聆妤看着月牙儿这个倔样子,心里有些急,“你总是这样,将来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月牙儿闷声:“您要是不在了,我搬去坟地给您守灵。”   沈聆妤沉默了一息,才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夸你变聪明了,至少没寻死?”   “嗯。”月牙儿点头。   沈聆妤被气得没话说,挪动着躺下来,将脸转到另一边闭上眼睛。   月牙儿小心翼翼看她一眼,爬起来,给沈聆妤盖好被子。   “您好好休息。我傍晚的时候看了云,明天应该是大晴天。”月牙儿小声说。   沈聆妤无声无息。   月牙儿不再多话,吹熄了屋内的灯,轻手轻脚退下去。   夜早已深,寝殿里一片黑暗。   一颗泪从沈聆妤紧闭的眼角滑落。   在沈聆妤的人生里,十五岁是一条沟壑。   十五岁之前,她还是一团孩子气。会不服输地跑去马场和郎君们骑射、打马球,也会和女郎们小聚吃好甜的糖果、簪漂亮的花。她曾在昌园一舞惊鸿,也曾骑着小毛驴走过繁京的每一条街头。   好像从有记忆起,沈聆妤便与季玉川认识。   同样都是尊贵被仰望的身份,又有着相同自幼丧母的经历,志趣相投两小无猜,二人将青梅竹马演绎得淋漓尽致。   可是一切都在沈聆妤十五岁那一年改变。   她被卷入一场阴谋。   嬷嬷拿走她手里咬了一半的脆糖,给她绾起长发,她稚气未脱仓促地穿上嫁衣,要嫁给一个几乎不算认识的人。   幸好所嫁之人,翩翩如玉。她在婚房明灿的烛光里偷偷望向谢七郎,后知后觉自己成了谢家妇,人生要进入新的篇章。   她只做了三日的谢家妇,血淋淋的阴谋将她所有懵懂击碎。她求过很多人,做过很多努力,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谢家人尸骨未寒,昌园里却在举行热闹的赏花宴。   她再次见到了季玉川。他还是以前那样对她微笑,他说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带她登上望春楼。   那日风和日丽,季玉川笑得温润。他说:“谢家人都不在了,你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沈聆妤蹙眉并不想说这些,她想走。   季玉川突然话锋一转:“你知道赵睿一直很想要你。”   他微笑着,是沈聆妤熟悉的温柔模样。他说:“你既已嫁人失贞,我不能娶你。与其做我的妾室,不如帮我讨好赵睿。”   沈聆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站在面前的季玉川微笑着,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却仿佛成了一个陌生人。   门外响起脚步声,然后是推门声。赵睿从外面进来,道:“好久不见,表妹。”   沈聆妤一句话也不想说,提步要走,却突然一阵目眩,她伸手扶着桌子,才堪堪忍住没有摔倒。   她惊愕地转头望向季玉川,问:“你给我下药了?”   季玉川似乎在走神,他恍惚了一下,才说:“没有。你是谢家妇,和你走得太久恐得陛下不悦。我怎么可能靠近你,给你下药。”   微顿,季玉川望着沈聆妤的眼睛,突然说:“是你父亲。”   赵睿在桌边坐下,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他欣赏着沈聆妤愤怒的样子,笑道:“表妹,入东宫不好吗?虽然你嫁过,可只要我高兴,留你在东宫也不是不可以。”   季玉川背转过身。   语气凉薄:“聆妤,你是个聪明人,你可千万别喊。就算你求救,这望春楼下的人也不会有人敢从太子殿下手中来救你,平白污了你的名声,骂你新寡不贞勾引太子。”   赵睿意味深长地看向季玉川。   沈聆妤突然笑了。   她点头,说:“多谢世子爷提醒。我不会求救的。”   这段时日她为谢家求了太多人,求人无用,她再也不会求人了。   季玉川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猛地转头望向沈聆妤。   沈聆妤缓步向后退。她眉眼间温柔笑着,平静地说:“没有求救,也没有肮脏的鄙事。只是……小郡主贪玩,不小心从望春楼摔下去了而已。”   她在季玉川震惊的目光里,张开双臂,仰跃而下。   坠下去的时候,沈聆妤觉得风似乎在托着她,她心想风可真善意。   她想,若她侥幸不死定是母亲在天之灵保佑她。   若运气不好摔死了,就当她以谢家妇的身份,在那一日和谢家人一同死在了谢府。   沈聆妤也不知道自己的运气算不算好。她没有摔死,却困在了轮椅上,从此成为不能自理的半截人。   一个浴桶、一张盥椅,都能困住她。   月牙儿总是为她的安危担忧,可是沈聆妤有时候却会想,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与此同时,京城一间不起眼的宅院里亮着灯。   季玉川时不时咳着,门窗紧闭却仍有寒风吹进来。   小厮青柏端来热茶,担忧说:“世子,现在回京城实在是太危险了。唉,可是太子让您回来取那对玉镯……”   季玉川望着烛火,沉默着。   赵睿如今招兵买马自立新朝,正是用钱的时候。季玉川对赵睿说要回来向沈聆妤讨回那对价值连城的翎羽镯。   他骗了赵睿。   那对镯子早已不在沈聆妤手中。   “青柏,你说她该有多恨我?”季玉川问。   青柏摇头:“您是为了救她。”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赵睿是吧?我记住了。   ·   50个红包随机掉落~   ·   感谢在2023-02-16 22:12:42~2023-02-17 22:2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嘿嘿嘿嘿嘿、鹿搖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痴鹿 33瓶;安棯 30瓶;Sloth、F 20瓶;希望人生歸零 15瓶;艾文的尤利西斯 6瓶;满满妈、牛嘟嘟11 5瓶;嘿嘿、关山和也 3瓶;潇葭、绺绥、azrs 2瓶;看小说的人、贺缇娜、贰贰叁、熙崽、kxxkxx、槿.、今天也要开开心心、果果在这里?('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月牙儿说得不错,第二天果然是个大晴天。日光暖融融,远山上的积雪反常得有消融之意。   沈聆妤坐在檐下晒太阳,她合着眼,任由暖阳照在她的面颊上,云鬓只是随意在脑后一拢,一阵微暖的风吹来,吹起碎发轻轻拂面而过。   谢观立在阶下,眯着眼睛盯着她的脸颊,目光时不时追着她随风拂动的发丝。   谢观发觉通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对沈聆妤如今的模样有些看顺眼了,不再惦记她曾经的小圆脸了。   他抬步走上石阶。   沈聆妤被温柔的日光晒得有些困倦,她听见脚步声,未睁眼,柔声慢语:“月牙儿,晚上我不想吃东西,你自顾就好。”   话刚说完,沈聆妤却突然从迷糊的困倦里回过神,反应过来这脚步声不是月牙儿。自这双腿不好用了,她的听觉变得很敏锐。若不是被暖阳晒得迷迷糊糊,早会听出来。   沈聆妤睁开眼,眼前是谢观怼到面前的放大的面孔。   沈聆妤吓了一跳:“陛……”   谢观握住沈聆妤的下巴,突然就毫无征兆地亲了上去。两个人贝齿轻磕,细微的响声让沈聆妤的迷糊消失了干净,她被迫仰起脸来,轻抿的唇间也被闯入,任谢观胡搅蛮缠。   她的舌头使劲儿向后退去,躲避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可是谢观不会如她的愿,他总是喜欢将她的舌尖掠夺,含与贴。   沈聆妤眼角的余光看见院门口有宫人经过。光天化日之下,这样的亲密让她极不舒服。她伸手抵在谢观的胸口抗拒地推着,偏又不敢用蛮力去推他惹怒他。她落在谢观胸膛上的力道,便成了软绵绵。   谢观没有第一时间放开她,反倒是将她抵在他胸口的手握在了掌中,他将一个长吻从前啄到深吻重新演绎了一遍,才放开沈聆妤。两个人唇齿间黏连的津丝如银丝,在暖阳下突然闪烁了一点光亮。   沈聆妤看到了,表情不太自然地移开了目光。她再望向院门口,已经不见了宫人的身影。   她刚将脸转过去,下巴又被谢观擒住。他转过她的脸,似乎又要吻上来。沈聆妤心头怦怦快跳了两下,不敢拒绝,只是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谢观捕捉到她脸上每一个细小的表情,他阴沉开口:“不愿意?”   沈聆妤小声说:“不想把风寒传给陛下……”   谢观抬手,指腹沿着沈聆妤的唇轻轻捻过。他的指下一片湿润的柔软。他问:“晚上为什么不想吃东西?宫里厨子的手艺你不喜欢?”   沈聆妤心里一顿,莫名有不好的预感。生怕谢观下一句就是——手艺不好的厨子就该做成骷髅灯。   “不是。”沈聆妤赶忙说,“中午吃得多了些,所以晚上不想吃。”   谢观反复摩挲着她的唇。   谢观突然有了一个新爱好。他发现在沈聆妤说话的时候,指腹抚着她的软,感受着她的软唇在他的指下微动,是那般美妙的滋味。   他勾她说话,问:“中午吃了什么?”   “千叶饼、酥肉粥、什锦小炒,还有清蒸鱼。”   “没了?”   “没了。”   谢观用指腹轻轻顶了一下沈聆妤的唇珠,他一时之间想不到再勾她说什么了。他随口道:“皇后晚上想吃什么?”   沈聆妤眨了下眼睛。她刚刚不是说了晚上不想吃东西?陛下这是不准她不吃东西?   谢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他便顺着说下去:“还是吃些东西好。点菜。”   沈聆妤的唇在谢观的指下被轻揉,他微眯着眼睛望着她的唇,漆亮的眸底深渊般让人不敢去探。沈聆妤看着他诡异的举动,小心翼翼地说:“都行……”   谢观突然掀了掀眼皮,视线从沈聆妤的唇落在她的眼睛上。他望过来的那一刻,沈聆妤下意识地眼睫簌颤了两下。   谢观突然略偏过头,盯着她的眼睫,好似又对她的眼睫有了浓厚的兴趣。不过,他同时也看见了沈聆妤有一点惧然的眼神。   谢观突然就兴致缺缺。他松了手,放开沈聆妤,转身走下石阶。   沈聆妤愣愣看着谢观走远的颀长身影,没反应过来——他过来干什么的?就亲了她,然后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这么走了?   直到谢观的身影消失在沈聆妤的视线里,她才慢慢回过神。她抬手,指腹搭在自己的唇上。   唇上微疼,还润着湿泽。这是谢观留下的痕迹,证明了谢观刚刚真的来过。   沈聆妤蹙眉,眉眼间拢着几许困惑。   ——她以前怎么没听说谢七郎是这样奇怪的一个人?还是家中变故让他变成这样了?   谢观走远了才反应过来,把正事给忘了。他停下脚步,转身回望坤云宫的方向。   罢了,下次再说。   接下来几日,沈聆妤又没再看见谢观。不过三日后就是小年,沈聆妤在小年这一日见到了谢观。   魏学海笑脸过来,恭敬地说:“陛下召娘娘去御花园。”   临走之前,沈聆妤将月牙儿拉到身边,沉声低语警告她:“不要惹陛下,离他越远越好。他若是带我去哪里,你再也不可偷听。记住了?”   月牙儿使劲儿点头。她一双明亮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记住了。又或者说,就算记住了,她会不会照做也是未知数。   沈聆妤不知谢观叫她过去是为何事。今日是小年,她本来有些担忧又要陪谢观去参加宫宴。事先得知今年小年并无宫宴,她才放下心来。   到了御花园,沈聆妤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懵。   京中繁华热闹的街市有许多,繁絮街是其中一条,因春日柳絮如雪繁多而得名。繁絮街在京中热闹的商街之中十分不起眼,却是沈聆妤很喜欢的地方。繁絮街没有太多出名的酒肆楼阁,却有很多栉比的摊位,贩卖着糕点零食,又或者一些小玩意儿。   沈聆妤头几年很喜欢去那里,骑着她的小毛驴,慢悠悠地沿着干净整洁的长街走去,她手里总会拿着些好吃的好玩的。   沈聆妤对繁絮街太熟悉了。而此刻,繁絮街出现在她眼前,就在身前这御花园。每一个摊贩都和繁絮街一模一样,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假扮小贩,认认真真地叫卖的。   听着那些叫卖声,沈聆妤一阵恍惚。她简直要怀疑这些人真的去过繁絮街,跟那些商贩认真学过叫卖时的腔调。   “娘娘,这边请。”魏学海躬身道。   沈聆妤跟着魏学海的引路,见到了谢观。   他翘着二郎腿,懒散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在他面前有一只驴子,而他正拿着一根萝卜喂驴。   不,不是喂驴,是逗驴。   他将萝卜递到小毛驴嘴前,小毛驴想吃的时候,他再把手举高,不给它吃。   “陛下。”沈聆妤不能起身,每次毕恭毕敬一声唤,便是行礼。   谢观这才将手里的萝卜递给小毛驴。他起身走到沈聆妤面前弯下腰来,一句话不说,直接将她从轮椅里抱出来,放在驴背上。   沈聆妤慌张地伸手扶着,又使劲儿攥住缰绳,心里有一点紧张。   她以前喜欢骑快马,一只小毛驴对她来说还不至于畏惧。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的腿使不上力气,坐在小毛驴背上,稍微一丁点颠簸都能可能将她甩下去。   谢观将手搭放在沈聆妤身后,说:“逛逛啊。”   “是。”沈聆妤应声。   谢观走在小毛驴身边,陪着沈聆妤走在一个个摊位旁。可是沈聆妤一直很紧张,明显对一边的摊位没什么兴趣。   谢观没看见沈聆妤的笑靥,他不高兴,脸色慢慢阴沉下去。   刚好经过一个卖小糖人的摊位,谢观看过去,魏学海心领神会,立刻拿了一支双手捧过来。   谢观没伸手。   魏学海立刻笑着捧给沈聆妤,讨好地说:“娘娘尝尝这糖人。”   沈聆妤双手紧紧攥着缰绳不敢松手,她摇头,没有伸手去接。   魏学海赶忙去看谢观的表情,果不其然见谢观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他试探着再开口:“娘娘尝一尝吧?御膳房的人精心给娘娘准备的。”   沈聆妤觉察出来了这是谢观的意思,她指尖轻颤,伸手去接。   谢观突然开口:“拿走!”   “是……”魏学海赶忙后退。   谢观瞥着沈聆妤重新攥紧缰绳的手,心中不悦。他的手护在她身后,她为什么还要怕?   因为她不信任他。   谢观沉着脸,将沈聆妤抱下来,送她轮椅上。   他看见沈聆妤悄悄松了口气。   一个小太监过来禀话:“陛下,元丽县主带了贺岁礼求见皇后娘娘。”   谢观颔首,允其进御花园。   沈聆妤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元丽县主是谁。改朝换代,她以前认识的几位县主早成了平民,如今的几位县主都是谢观封的。   苏家书香门第,祖上也曾出过六元之才,可惜几代之后成了破落户,在京中这样非富即贵的地方日子有些捉襟见肘。   苏老爷在谢家出事之后酒时感怀,写了一份挽词。正是这份挽词,让苏家在谢观称帝之后,一夜之间飞黄腾达。苏家男丁皆入朝为官,苏家五位女郎也都被封了县主。   苏银瑶作为苏家长女,奉母亲之命进宫给皇后娘娘送贺岁小礼。   出于私心,她也很想来看一看这位曾经耀眼的小郡主,如今过着怎样的日子。以前,她和许多京中女郎一样想要巴结小郡主却无门。如今,她被封了县主,而沈聆妤却瘫了,听说还被陛下囚在宫中折磨……   苏银瑶跟着内宦走进御花园,看着御花园的景象却懵了。她将惊讶压下去,规矩地福身行礼:“陛下万福,皇后娘娘万福。”   谢观瞥着苏银瑶,突然想到沈聆妤以前出门时身边时常伴着几个女郎。她如今在宫里会不会无聊啊?   谢观指着苏银瑶,问沈聆妤:“让她留在宫里陪你如何?”   苏银瑶愣了一下,心思飞快流转。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要纳她进宫为妃吗?她要跃上枝头了吗?   沈聆妤和苏银瑶想得一样。沈聆妤知道刚刚她不敢骑小毛驴让谢观不高兴了,她赶忙说:“陛下是该充实后宫了。”   谢观盯着沈聆妤,没说话。   御花园突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苏银瑶有些尴尬。瞥见一旁的驴子,她想说些什么打破沉默:“娘娘还那么喜欢驴子?当初康晟世子送了您小毛驴……”   谢观突然转头。   沈聆妤那头小毛驴是季玉川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老子要吃驴肉!!!!   50个红包随机掉落,么么艹   ·   感谢在2023-02-17 22:21:00~2023-02-18 22:1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江入陵、荔枝酸奶桃、鹿搖瑶、不过尔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跳跳糖 81瓶;instinct 10瓶;瓦屋虹 7瓶;浅素 6瓶;牛嘟嘟11、艾文的尤利西斯、女团博爱粉 5瓶;azrs、改个什么样子的好名呢 2瓶;豌豆、请君赐轿、睡到自然醒、嘿嘿嘿哈哈哈HCY、toto、桃乐、看小说的人、今天也要开开心心、关山和也、kxxkxx、果果在这里?('ω')?、贰贰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谢观突然望过来,阴鸷的目光让苏银瑶吓得一哆嗦,她目光闪烁心惊肉跳。苏银瑶还来不及反应,谢观已经起身,大步走出了御花园。   苏银瑶转过头,愣愣望着谢观的背影,有些无措。   等她转回头望向沈聆妤的时候,沈聆妤亦刚将目光从谢观的背影移回来。沈聆妤侧过脸吩咐月牙儿推她回去。   沈聆妤也走了。   苏银瑶茫然地站在原地,身边的“摊位”上飘着些糕点的甜香和肉的炙香,让她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帝后都走了,她独自站在那儿,满脑子只有一个疑惑——她到底能不能进宫当妃子啊?   谢观出了宫,去沈府。   帝驾亲临,沈府上上下下吓得瑟缩。沈温纶带着妻女赶忙毕恭毕敬地去迎。   谢观脸色阴沉,大步迈进厅堂,径直走向上首。他一掀衣摆坐下,肩背靠着椅背,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家人。   沈温纶赶忙走上前去:“不知陛下亲临有失远迎……”   谢观直接打断他的话,问:“沈聆妤的腿是怎么断的?”   沈温纶眼珠子在眼眶里快速转动着,嘴上说着:“小女不小心从望春楼……”   谢观不耐烦地第二次打断他的话。他冷笑了一声,下令:“把他的腿筋挑了。”   “是。”惊夜握住腰间佩刀的刀柄,朝沈温纶走过去。   沈温纶吓破了胆,双腿颤抖直接摊倒在地,他跪在地上颤声:“是、是……是为了躲避赵睿,她自己跳下去的!”   沈温纶慌乱中不忘讨好,急急补充:“为了给陛下守贞,她不愿意从了赵睿是为了给陛下守贞!”   谢观早已从沈聆妤给林怀溯的信中得知她当初是自己跳下了望春楼。至于理由?谢观才不会信沈温纶这为他守贞的屁话。   谢观略弯腰,眯起眼睛看向瘫跪在地的沈温纶,冷冰冰警告:“沈温纶,孤耐心有限。从现在开始,你再有半句假话、虚话,沈府上上下下连人带畜都休想活命。”   “是、是……”沈温纶连声应着,可是他心里却在迟疑。说假话、虚话活不了,他说真话就能活命吗?   就在沈温纶胆战心惊准备应对谢观的发问时,谢观却突然看向了沈聆姝。   “你说。”谢观冷声。   沈聆姝跪在父亲身后大气不敢喘,突然被谢观点到,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畏惧地抬眼望向谢观。   “她为何去昌园?”谢观问。   沈聆姝老老实实回答:“因、因为季玉川骗她偷偷将颂儿接走藏了起来。”   “季玉川。”谢观皱眉,阴森地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这个令他生厌的名字。   沈聆姝继续说:“是季玉川骗姐姐去了昌园,又把她骗上望春楼赵睿身边。姐姐一气之下跳楼寻生机。因为担心名声有损,最后只是对外说她是不小心从望春楼跌下去的。”   谢观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再问:“所以为什么她活着却对外说摔死了?”   沈聆姝目光躲闪,声音也低下去:“因、因为姐姐想、想换个新开始吧……”   “是吗?”谢观冷笑。他转眼看向沈温纶,问:“那她又为何与你断绝关系?”   微顿,谢观不等沈家人开口,再警告一句:“沈温纶,你可要小心回答。”   沈温纶心头一阵慌乱。陛下兴师问罪而来,此时此刻他根本分不清陛下到底知道了多少实情。若沈聆妤在宫中已经告诉了他呢?   他真的敢说谎吗?   沈温纶咬了咬牙,将头磕下去,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声泪俱下:“陛下,当时谢家惨案。小女又遭赵睿觊觎,实在是担心小女前程,又怕她真的殉了谢家。所、所以一时糊涂努力促成她去赵睿身边……小女心性高,一怒之下就要断绝关系……她是我的长女,是我的命根子。我一直想着如何修复我们父女之间的骨血亲情……”   沈温纶说到最后声音里除了哭腔,全是颤音。   谢观冷漠地睥着他。   对于两年前的事情,谢观知道个七七八八。如今在沈家将那些不知道的细节拼成了。而他所不知道的,正是季玉川这个变故。   谢观很难想象季玉川会那样对待沈聆妤。   谢观长久地沉默着没说话,下面跪着的沈家人却是越来越恐惧。自谢观称帝,京中死了那么多人。他们第一次这么近地感受到对死亡的惧然。   一片死寂中,谢观突然问:“她的那头小毛驴在哪?”   “……啊?”沈温纶大脑一片空白。   谢观由着沈温纶的引路,去了沈府的马厩。马厩里养了七八匹马,而沈聆妤的那头小毛驴卧在角落里。许是因为沈聆妤离家两年,她这头驴子疏于照看,有些嶙峋,再和骏马们放在一块,更显矮小干瘦。   谢观漠然地看了它一会儿,突然将手中的匕首插到驴屁股上。驴子惨叫一声,吓得沈家人哆嗦。   谢观恹恹挑眉,下令:“弄回去。”   驴子被宫人带回去了,谢观却没回去,他回了一趟谢府。   谢观杀回京城,自有人勤快地想要将谢府收拾出来。可是谢观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入。   如今的谢府,时间仿佛停在被诛门那一日。   “吱呀”一声响,谢观推门进去   母亲和伯母都很喜欢花草,偌大的府邸里处处都有她们亲自照料的花卉。她们总说花草最能显出四季的样子。四时种不同的花草,应景有朝气。   而如今,整个庭院一片荒芜。   谢观走向百年龄的梧桐树,在其下摆放的石桌旁坐下。他微眯着眼,从这个角度望向府门的方向。   过往在这里生活的五年流水般浮现在眼前。印象最深的是归家那一日。   谢观闭上眼睛。   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时的自己。   那个阴鸷苍白又孤僻的十四岁少年,突然一下子被一大群家人迎接。他向后退,眼神警惕阴暗。   谢观始终记得那一刻,他心里的不安。在他眼中,这些陌生的家人个个光鲜亮丽,而他是阴沟里的蛇鼠。   他最终变成了谢七郎,那个会被夸赞鲜衣怒马君子如玉的谢七郎。   谢观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朗。   他已经不是那个努力当世家公子的谢七郎了,既然没有人再会对他失望,他现在觉得当阴沟里的蛇鼠更爽。   谢观起身回宫。乾霄宫里,那只碧绿的鹦鹉一口一个“暴君”地迎接他。   “说得好。”谢观撒了鸟食奖赏它。   他就要当一个随心所欲的暴君。   “驴肉宴可准备好了?”谢观问。   魏学海立刻往前迈了下半补,毕恭毕敬地回:“回陛下,都准备好了,随时传唤。”   “送去坤云宫。”谢观洒下最后一捧鸟食。又走到架子前拉开抽屉,摸了一下里面的那枚平安符,才去坤云宫。   谢观迈进坤云宫,看见沈聆妤懒洋洋地坐在轮椅上小憩。谢观皱眉:“你怎么总是没精神?”   “陛下。”沈聆妤睁开眼睛。她只唤这一声,并不解释谢观的问话。   谢观走进来,宫人们跟在其身后鱼贯而入,手里捧着食托。   谢观拉开椅子坐下,冷眼看着一道道驴肉摆上桌。沈聆妤主动挪着轮椅凑过来。   月牙儿给沈聆妤递筷子的时候,谢观道:“先告诉你,这是驴肉。”   沈聆妤有些诧异地看向谢观。她并非对驴肉忌口,谢观之所以特意提一句,必是有别的原因。   “从沈府牵回来的驴。”   沈聆妤愣了一下,转瞬便明白了。她抬眸望着谢观的目光里噙着丝意外和疑惑。她不明白谢观为什么要亲自去沈家牵一头驴回来……   谢观盯着沈聆妤的表情,问:“驴。那头你骑着遛街的驴。你吃得下?”   沈聆妤眨了下眼睛。   她发誓绝对没有把那头驴子当宠物养的意思。她说:“是骑过两次。可它原本就是要送去厨房的,厨子嫌它没肉,才先养着了。”   沈聆妤攥了攥筷子,再问:“我现在可以吃吗?”   谢观愣了一下,才道:“吃啊。”   沈聆妤中午因为腿疼没怎么吃东西,现在确实饿了。她握着筷子夹了块红烧驴肉来吃。   谢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着她娇软的唇是如何挪蹭着慢慢咀嚼将驴肉吃下去。   谢观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不是驴肉该不该吃的问题,是这头驴是季玉川送她的啊!谢观望着沈聆妤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因为季玉川对她做了混蛋事,她现在一点也不喜欢季玉川了是不是?   谢观突然觉得从窗口吹进来的风是那么宜人。   月牙儿端着清茶从外面进来。   谢观瞥了月牙儿一眼,在她捧着茶托走过来时,一粒细小的珠子出现在他指中,他指腹轻捻,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朝月牙儿的膝盖掷去。   月牙儿腿上吃痛,脚步踉跄着朝前跌去,她双手捧着的茶托倾翻。在沈聆妤惊惧的目光中,月牙儿捧着的茶水朝谢观泼去,打湿了他的衣摆。   茶杯落了地,清脆一声响,摔得粉粹。   月牙儿看着谢观被浇湿的衣摆,吓得脸都白了。她腿一抖,立刻跪下请罪。   沈聆妤亦是吓得不轻。她快速挪着轮椅靠谢观更近一些,拿着帕子匆匆给他擦拭衣摆上的茶渍。   她知道谢观一直对月牙儿不满,今日月牙儿闯了这么大的祸,岂能留命?她一边给谢观擦拭茶渍,一边抬眸望着他,焦急地说:“是我管教不严,是我的错。我会好好罚她!”   她望着谢观的明眸中噙着央求。   她不敢奢求谢观放过月牙儿,只希望留她性命就好!   谢观垂眼,看向沈聆妤搭在他衣襟上的手。他问魏学海:“宫里有佛堂吗?”   魏学海赶忙答话:“有。”   并且又详细地说出宫里的几处佛堂所在。   谢观语气轻飘飘:“就罚她去佛堂禁足七日,念念经人也能稳妥些。”   沈聆妤瞬间松了口气。这是的责罚已经算很轻了。   月牙儿刚从逃过一劫的喜悦里回过神,突然又想起一件更严重的事情。她转头望向沈聆妤,眼里全是担忧。   她被禁足七日,那这七日谁来照顾沈聆妤?   陛下会拨宫人过来服侍沈聆妤吗?可是沈聆妤向来不喜欢生人近身,尤其是她的腿受伤之后更加不喜生人的靠近啊!   沈聆妤也想到了。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总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才是。   谢观望着她,恍然道:“对了,差点忘了皇后身边离不了人。”   他唇边慢慢绽笑:“那只能暂时搬去乾霄宫。”   作者有话要说:   聆妤:呜呜宁愿自己照顾自己也不想去   小暴君:嘿嘿,同居了!   ·   50个小红包随机掉落~   ·   感谢在2023-02-18 22:17:09~2023-02-19 22:1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跳跳糖、荔枝酸奶桃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裴徊光??、vovai、鹿搖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瑀 17瓶;鲜衣怒马 16瓶;sheryl 15瓶;却道故人心易变、大条思理 10瓶;NN 6瓶;半山壶隐、艾文的尤利西斯 5瓶;azrs、嘿嘿、绺绥、喜欢吃肉的某某、vovai 2瓶;龙猫的914、toto、兆殳成、贰贰叁、豌豆、槿.、木子李、果果在这里?('ω')?、58820794、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HCY、改个什么样子的好名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沈聆妤微微怔住,抬眸望向谢观。   谢观却已经偏过脸,吩咐:“给皇后收拾东西。”   “是。”魏学海应声,转身要出去传唤宫人。   沈聆妤急说:“我可以自己收拾。”   她向来不喜欢生人碰她的东西,更何况贴身衣物。   谢观有些意外地瞥了沈聆妤一眼,似乎在诧异她没有抵抗。谢观颇为好心地指了下月牙儿,道:“给你主子收拾好东西,然后再滚去禁足。”   谢观吃了一颗驴肉丸子,放下筷子,起身走出坤云宫。   月牙儿眼睛通红,一脸懊恼的样子。不是担心自己被禁足,而是担心沈聆妤没人照顾。她委屈地对沈聆妤哭诉:“您上次打手板打轻了,我又闯祸了。您应该再狠狠打我一顿才是!”   沈聆妤小口吃着东西,平静地说:“不是你的错,有人想让你摔倒而已。”   月牙儿“咦”了一声,她再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意外。然后她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挽起裤腿,去打量着自己有一点疼的膝盖,不禁陷入沉思。   沈聆妤还想吃东西,一想到如厕的不便,便轻叹了一声,将筷子放下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谢观就是想折腾她看她的笑话。   沈聆妤转眸望向月牙儿,柔柔一笑:“没事的。七日后就回来了。”   月牙儿却揪着小眉头,若有所思地问:“七日后我还能回来吗?”   “能的。”沈聆妤说得笃定。   ——谢观若想要月牙儿死,她早死了。   落日最后一点余晕被群山吞噬时,月牙儿推着沈聆妤到了凌霄宫。将人送到寝殿门口,便跟着小鞋子往佛堂领罚去了。   沈聆妤自己推着轮椅挪进寝殿里。她发现砍去门槛的地方,重新换了一张地毯,白色的兽毛毯。她再往里望去,见整个寝殿地面都铺上了毛茸茸的雪色地毯,看上去很厚实很暖和的样子。那些白幡一样的白帘子仍旧飘荡着。   乾霄宫的寝殿里安安静静的,并不见谢观的身影。   从坤云宫出来前,月牙儿匆忙地帮着沈聆妤洗了个澡。沈聆妤将斗篷的兜帽摘下来,她的头发还没有干透,尚且湿潮。她将半湿的长发拢到一侧肩前,拿着从坤云宫带过来的棉巾轻柔擦拭着。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打量着这里。她来过这里几次,可每次因为谢观都在,她也没心思仔细打量。   除了黑白搭配仿若灵堂一样的诡异布置以外,沈聆妤又发现了一个奇怪之处。房屋一般都讲究方正,何况是帝王居所。但是沈聆妤才发现凌霄宫的寝殿是狭长的。因为很宽敞,她之前竟没发觉它的不方正。   沈聆妤正诧异着,圆床后面一侧的墙壁突然有了响动。   她眼睁睁看着那面光洁的墙壁出现一道门,而谢观正阴着脸从门的另一侧走出来。   怪不得不方正,这寝殿被一分为二了。   谢观看向沈聆妤,顺着她的视线望了一眼身后。他问:“想去里面看看?”   沈聆妤摇头。   她并没有太多的好奇心。   谢观走过来,推着沈聆妤的轮椅,将她推进寝殿的另半边。   密密麻麻的牌位出现在沈聆妤的视线里。谢家主仆所有人的牌位都供奉在这里,甚至沈聆妤看见了“长生”的牌位。   长生是谢家养的一只狗。   沈聆妤终于明白谢观的寝殿为何布置得像个灵堂,因为这里确实是一个灵堂。   乾霄宫是历代帝王住处,当然也是赵帝曾经住过的地方。谢观继续住在这里,同时将这里当成了谢家的灵堂,供奉着谢家的冤魂。   一瞬间,一张张面孔浮现在沈聆妤的眼前。她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挪着轮椅上前,拿起供桌上的供香燃了一支。   最中央的供桌上摆着一些碗碟和酒樽。碗碟上呈放着生肉,酒樽里的酒色泽如血。   生肉是人肉,酒樽里的酒是人血。   赵帝和当初出谋划策的六位大臣,以及亲手屠杀谢家人的禁卫。他们这些人大多数都还活着,被囚禁在暗牢。每日被切一片肉来,供奉谢家冤魂,直至他们死去。   谢观看着上香的沈聆妤,突然说:“等你死了,你的牌位也要摆在这里。”   沈聆妤愣了一下。   他这话什么意思?要杀了她吗?   寝殿外响起叩门声,继而是惊夜的声音:“陛下,有事要禀。”   谢观转身往外走,才迈出一步,又折回来,将沈聆妤推出来。他没召惊夜进来,而是走了出去。   谢观大致猜到了惊夜要禀的是什么事。   他反手关上寝殿的门,低声:“抓到了?”   “是,人已经抓进了暗牢。”惊夜迟疑了一下,“可是他身中多种剧毒,毒素之多一时没能诊清都有什么毒。秦元津说他恐怕时日不多。”   谢观惊讶地皱眉。   身中剧毒,时日不多?   ——惊夜抓到的人是季玉川。   谢观回到寝殿,望向沈聆妤。   她安静坐在轮椅上,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图走神。棉巾搭在她的腿上,显然她擦头发擦着擦着就走神忘记了。   谢观走过去,拉着一张椅子到她身边。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绒毯,消了椅腿的曳地声。直到谢观在沈聆妤身边坐下,沈聆妤才回过神。   “好看吗?”谢观问。   沈聆妤重新望向这幅山水图,点头说好看。   谢观知道她并没有在看山水图,她只是习惯性地走神发呆。谢观拿起她腿上的那条棉巾帮她擦拭头发。   不多时,魏学海在门外禀告秦红菱过来了。   秦红菱今日有事耽搁了,这么晚才进宫给沈聆妤针灸。宫人将她领到乾霄宫,她不由有些意外。进了寝殿,看见谢观坐在沈聆妤身边给她擦头发。   沈聆妤微微抬着眼,望着墙上悬的山水图。谢观坐在她身边,专心地给她擦头发,时不时抬眸望一眼她的侧脸。   天色已暗,寝殿内昏黄的灯竟将二人照出了琴瑟和鸣的韵味。   秦红菱皱了下眉。   “怎么这么晚?”谢观质问。   秦红菱回过神,赶忙禀:“有一位重症病人的治疗今日是关键时刻,昨日已经向皇后提前说过今日要晚来。”   沈聆妤道:“秦大夫昨日说过的。”   谢观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仍旧不太满意。他将棉巾放下,用掌心揉了揉沈聆妤的头发,见她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他起身,将沈聆妤从轮椅上抱起来,抱她到圆床上去。   谢观立在床边弯腰,去脱沈聆妤的裤子。   沈聆妤急急说:“我自己可以。”   谢观并不理她,继续去解她的裤带,拉着她的裤腰往下扯。沈聆妤匆忙去拉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她望着他,欲言又止。   谢观与她对视一眼,再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连她里面的小裤也拉住了。若不是她伸手阻止,这是一下子要全剥了。   谢观将她的小裤裤腰往上提了提,只去褪她外面的裙裤。他再拿了软枕,垫在沈聆妤的后腰让她倚靠着。   秦红菱立在一旁默默看着,这才走上前去,将药匣放在床边,取出里面的银针来,一一刺进沈聆妤腿上的穴位。   施针结束,秦红菱一一取下沈聆妤腿上的银针。   看着谢观望过来,沈聆妤有些不自然地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自己的腿上。   谢观会错了意。他转身走向一旁的炭火炉,将里面的银丝炭搅了一番,让火苗烧得更旺一些。   寝殿内逐渐变得更加温暖。   秦红菱收拾着药匣,突然开口:“皇后娘娘虽然行动不便,可还是要多翻身,以免屁股生褥疮。”   沈聆妤脸上一白,顿时觉得有些尴尬难堪。   她勉强笑笑,低声:“好,我知道了。”   秦红菱收拾好东西起身,朝着谢观屈膝行了一礼,转身退下。   谢观瞥了她一眼。   他再望向沈聆妤,见她垂着眼睫,神情有一点低落。   谢观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掀开沈聆妤盖在腿上的被子,将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帮她揉捏她的右腿。   他慢悠悠地说:“你屁股上没褥疮,我看过。”   沈聆妤当然知道自己身上没生褥疮,可她还是担心以后。她看了谢观一眼,欲言又止垂下眉。   过了一会儿,沈聆妤才说:“陛下日理万机,公务繁多,不用做这些事情……”   “不想干就不干,没多少事情。”谢观懒散道。   “陛下奏折都批完了?”   谢观挑眉。对上沈聆妤的目光,谢观沉默了片刻。   行吧,批一批。   时辰还早,谢观叫魏学海将奏折送进来。他懒洋洋地坐在书案后,提笔唰唰唰地批阅。   沈聆妤原本是想支开他,没想到他竟在寝殿里批阅奏折……   沈聆妤望了一眼自己的轮椅,也不想折腾了。她挪蹭着,在圆床上躺下。   谢观批阅奏折的间隙,时不时抬眼望她一眼。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 [奇^书 ^网][q i].[s h u][9 9].[co m ]   谢观终于将厚厚的一摞奏折批完,他起身去浴室沐浴。当他沐浴完回来,见沈聆妤还没睡。   谢观开口:“沈聆妤,你怎么像在坐牢?”   沈聆妤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反驳:“没有。”   谢观再开口,语气有点烦躁:“沈聆妤,你是不是觉得在孤身边,和坐牢没什么区别?”   沈聆妤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突然暴躁起来。她再反驳:“没有……”   她说着没有,可表情完全不是一回事。   谢观沉默了一息,再开口:“真应该将你送进牢里去,让你感受一下真正的牢狱生活。”   沈聆妤想起谢观的那一句:“等你死了,你的牌位也要摆在这里。”   坐牢总比死了强……   她小声说:“应该也还好……”   “还好?”谢观冷笑了一声,他盯着沈聆妤半天,突然转身。   沈聆妤茫然地看着谢观离去的背影,片刻后,她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怎么可以在谢观面前说牢狱生活还好?   ——他从四岁到十四岁,一个人最无忧快乐的十年几乎都在牢狱中度过。   沈聆妤脸色微变,匆忙起身,费力地挪坐轮椅里,追进浴室里表歉。   浴室的门被她推开,沈聆妤却懵了。   他不是刚洗完澡吗?为什么又宽衣了?   谢观急忙拿衣服遮,却见沈聆妤转身要走。谢观不高兴了,他扔下衣服大步朝她走过去:“你躲什么?丑到你了?”   轮椅卡在门边,沈聆妤一时没能退出去。   她畏惧地向后缩。   好似她不及时后退,那东西就要拍在她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因为想多更一点,所以明天更新会迟一点,12点更。   v后每章有红包掉落,四舍五入看文不要钱[狗头]   ·   预收文《乖前夫黑化了怎么办》《膝上卿卿》《贫僧与她》《献给邪魔的小神女》等你收藏么么么   ·   感谢在2023-02-19 22:15:49~2023-02-20 22:2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俞俞籽、鹿搖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痴鹿 10瓶;上蔡、艾文的尤利西斯、牛奶瓶里的热牛奶、千里不留行 5瓶;嘿嘿、贺缇娜、贰贰叁、果果在这里?('ω')?、看小说的人、见微、嘿嘿嘿嘿嘿、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无、无意冲撞……”沈聆妤将微红的脸偏过去, 畏然地闭上眼睛。   谢观看着她这个表情,顿时觉得有?趣。他也不去穿衣服,伸手?握住沈聆妤轮椅椅背, 推着她慢悠悠回寝殿。到了圆床旁, 他走到沈聆妤面?前,见她还闭着眼睛, 他弯腰,手?臂穿过她膝下, 将她抱上床榻外侧。   待谢观将她放下了,沈聆妤才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正?好看见谢观跨过她, 到圆床的另一侧。   沈聆妤瞬间?闭上眼睛, 闭得死死的。   ……这是四周无所?靠的圆床, 他分明可以?从另一边上去的!   沈聆妤正?心跳慌乱着,谢观将手?掌放在了她的心口。   突然的压感, 让沈聆妤立刻下意识屏息, 企图隐藏凌乱的心跳。   掌下很滑,谢观不由?指端轻勾了一下。他的手?越过沈聆妤的身子伸到她身体另一边,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沈聆妤像个玩偶一样,任由?谢观将她摆成面?朝他的侧躺姿势。   “夜里若是有?事就叫醒我。”谢观说。   沈聆妤小声应:“遵旨……”   谢观突然屈起食指,在她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沈聆妤不觉得疼却吓了一跳, 睁开眼睛,入眼是谢观赤着的胸膛。明明只看见胸膛,仿若他全身都浮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霎时又把眼睛闭上了。   沈聆妤听见谢观轻笑了一声。   他拉过被子, 将两个人盖好。   夜深人静,圆床上的两个人悄无声息仿佛睡着了。实际上他们两个谁也没睡着。   沈聆妤闭着眼睛假装入睡, 谢观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谢观开口:“睡不着?”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陛下会怪我吗?”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谢观却听懂了。谢观平静的眸底逐渐冷下去。   对沈聆妤,谢观确实有?过迁怒。   因那?场给谢家带来毁灭的婚宴,也因她身体里一部分赵氏的血脉。   所?谓迁怒,总是意味着几分没道理?。   虽然谢观清楚就算没有?那?场婚宴,狗皇帝也会用别的方法栽赃陷害谢家。他也清楚沈聆妤身为棋子的无辜。可这世?上谁又能永远保持理?智?   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个理?智的人。   那?场婚宴让狗皇帝寻机将伪造的罪证送进谢府。可若说迁怒沈聆妤,还不如说是自责。   谢观总是会想?起总是温温柔柔的母亲对他皱眉,说这桩婚事不是好事。   每每忆及,钻心之痛。   是所?有?道理?都懂之后?的自责啊。   谢观抚着沈聆妤的脸颊,感受到她在他掌中瑟缩。他开口:“沈聆妤,你根本不知?道我气你什么。”   沈聆妤睁开,鼓起勇气问:“陛下在气什么?”   谢观脸色阴沉,沉默了片刻,才道:“不说。”   让他说什么?说他气她为了别的狗男人嫁给他?他可没脸说。   沈聆妤抿了下唇。   再不敢问了。   夜色粘稠,将心事隐藏,玄漆的圆床上两个人面?对面?逐渐睡去。   清晨第一缕微弱的凉光透进窗纸时,沈聆妤醒过来。她睁开眼,看见谢观近在咫尺的面?颊。他狭长的眼合着,长长的眼睫低垂,遮住那?双总是阴沉的眸。睡着的他,一点也不吓人了。   沈聆妤小心翼翼地撑着坐起身。   “醒了?”谢观开口,声音里有?一点困倦。   她本想?先起身去梳洗,沈聆妤微怔,回眸望向他:“吵醒陛下了。”   谢观眼睛也不睁,懒洋洋地问:“你要去尿尿是不是?”   沈聆妤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个透底,她急急说:“不是!没有?!就、就是想?早点起来……”   沈聆妤拧着眉头转过身,手?在床榻上撑着,往床边挪去。她将自己的腿抬到床下,欠身去拉不远处的轮椅。距离有?一点远,一次没碰到,她只能再往前挪。   谢观早已睁开了眼睛,目睹了她这些挪搬的动作。   “沈聆妤。”谢观开口,声音有?一点冷,“我说了,你有?事可以?叫我。”   沈聆妤茫然地回头,恰好一缕鬓发垂落下来。她一边抬手?掖发,一边茫然说:“没有?事呀。”   谢观深吸了一口气。   沈聆妤眼睁睁看着他漆色的眸底迅速攀上了一层戾气。   ……她实在不懂他又为什么生气了。   谢观坐起身,将身上的被子掀开。   沈聆妤立刻转过脸去。   谢观起身下床,在衣橱里随手?拿了一套衣服。他弯腰,盯着沈聆妤扭头的样子,将裤子套上。他披上衣服,一边拢着衣带,一边朝沈聆妤走过去。   即将走到她面?前,谢观突然又把刚系好的衣带解开了。衣襟松散地垂在两侧,露出?胸膛。他将衣带塞到沈聆妤的手?里,然后?立在她面?前张开双臂。   沈聆妤伸手?,她的脸颊几乎贴在谢观的前腰,才将玉带绕到谢观的腰后?。玉带两端被她攥在手?里,绕到谢观的身前,将搭扣扣好。   谢观垂眼看着她纤细雪白的手?。   他说:“礼尚往来。”   沈聆妤抬眸望向他,不解其意。   谢观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没有?将她放进轮椅,而是直接抱着她往浴室去。   乾霄宫的浴室十二时辰供应着温热的活水。   谢观将沈聆妤放在凳子上,端了一盆洗脸水送到她面?前。沈聆妤挽袖弯腰,捧一把温热的水泼面?。   水声哗啦。   洗脸水很温热,给这个寒冬的早晨带来一股暖到心头的热意。   沈聆妤睁开眼睛,撞见谢观凑近的放大的面?孔。她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肩,这才后?知?后?觉谢观盯着看她洗脸。   水珠在她如雪的脸颊上涟涟滚落着。   谢观将手?中的方巾折了一道,帮她擦去脸上的水。水痕逐渐被方巾吸去,一张玉骨雪肤的娇靥出?现在视线里。   四目相对,沈聆妤眨了下眼睛,谢观才回过神?。他将撒好牙粉的齿木递给沈聆妤。   沈聆妤接过来,没有?净齿,而是小声说:“陛下不用管我,别耽误了陛下的早朝。”   谢观“哦”了一声,倒也没执意帮她净齿,转身去自顾梳洗。   沈聆妤松了口气。   她将自己收拾好,眼巴巴望了门口一眼。她是被谢观抱进来的,她的轮椅还在寝殿。   谢观梳洗完,走过来问:“你要不要去尿尿?”   沈聆妤在心里骂了一句“粗俗”,实际上抿着唇摇头。   “真不去?别憋坏了。”   沈聆妤忍下捂耳朵的冲动,低声:“不去……”   谢观想?了想?,说:“还是去吧。今日有?早朝,不能一直陪着你。”   谢观将沈聆妤抱起来,这次将手?放在她臀下竖抱着她,沈聆妤腿上没知?觉,急急忙忙伸手?攀着他的肩。她纤细瘦弱的身子软绵绵地挂在谢观身上。   谢观抱着沈聆妤去了浴室里的小间?,他将沈聆妤放下,解下她的裤子,将她放在盥椅上。   出?去前,谢观见沈聆妤脸上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委委屈屈的模样。   谢观立在小间?门外,突然扯了下唇角。   后?来谢观进去帮沈聆妤整理?裙裤时,低头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后?,他又低头看了一眼。   沈聆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低软的声线里含了丝恼意:“您别看了!”   谢观掀了掀眼皮望她一眼,然后?慢悠悠地低头,再看一眼。   沈聆妤咬唇,心里生出?打他一拳的冲动。   当然,她只敢在心里想?一想?。   谢观抱沈聆妤回去,将人放进轮椅里。他摸摸沈聆妤的头,说:“快过年了。今日皇后?办个赏梅宴,我在朝臣中抓了几个女眷进宫,陪你看梅花。”   谢观瞧着沈聆妤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所?以?想?着抓一些人来陪陪她。   可沈聆妤并不想?参宴,她更想?一个人待着。   谢观抬步走出?去,门外的鹦鹉见了他,提着嗓子打招呼:“暴君!暴君!”   谢观瞥向魏学海,他脸上早没了面?对沈聆妤的笑意,他冷着脸吩咐:“守着皇后?,有?事立刻去寻我。”   “是。”魏学海恭敬应声。   今日来参加皇后?赏梅宴的人,并非谢观亲自挑选,他只是向魏学海下令,找些知?书达理?能说会道的女眷进宫陪皇后?说话。   魏学海琢磨了一番,挑选了左丞于巍奕的曾孙女于兰泽、右丞项阳曜的胞妹项微月、刘将军的夫人陈安娴,还有?其他几位朝臣家眷——姚馨欣、孙素梅、岑可心。除了这些人,还有?上次进宫的苏银瑶,毕竟苏家如今在京中风头大盛。   这些人家中皆有?权臣,唯独岑可心是个意外,岑可心的家族和其他人完全不能相比。魏学海之所?以?挑了她,是因为他听说岑可心与皇后?曾是手?帕交。   御花园精心摆满了一株株名贵的梅,赴宴的女眷们围在沈聆妤身边,兢兢业业地陪说话。   沈聆妤一直微笑着,很少说话。   不过魏学海很会挑人,纵使沈聆妤沉默,这些女眷们也能将气氛活络起来。尤其是项微月,伶牙俐齿不说,每一句话都像抹了蜜。一通话说下来,将在场所?有?人都夸了个遍。   苏银瑶今日格外安静,规规矩矩坐在一边,极少开口说话。   岑可心又一次望向沈聆妤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她笑着说:“皇后?如今性子沉稳了许多。”   项微月漆亮的眼珠子在黑白分明的眼眶里飞快地转了一圈,她隐隐觉得岑可心这话有?些不对劲。   皇后?性子为什么沉稳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任谁在十五岁这样好的年纪困在了轮椅上,性子都要变沉稳。   沈聆妤将目光落过来,只是对岑可心浅浅一笑,什么也没说。   年纪最大的刘夫人很快反应过来,将话题岔开:“那?边的几株长梗梅生得真好,我们过去瞧瞧吧?”   她们将询问的目光望向沈聆妤,等?她发话。   沈聆妤柔笑着轻颔首。   宫婢推着沈聆妤先动,其他人也都跟过去赏梅。   御花园造得高低错落,这几株长梗梅生长的地方旁边正?好是一片蜿蜒阶梯。   岑可心望了一眼下方的石阶。她一边朝沈聆妤走过去,一边笑盈盈地说:“我记得皇后?娘娘家中有?一株长梗梅生得极好,和宫里这些简直伯仲之间?。”   沈聆妤回忆了一下,沈府并没有?长梗梅。   “娘娘不记得了吗?瞧我这记性,是我记错了。不是沈家,是季家。”岑可心一手?搭在沈聆妤的轮椅椅背上,弯下腰来凑近沈聆妤,压低声音:“沈聆妤,你对得起玉川哥哥吗?你不配!”   岑可心前一刻带笑的眼立刻凶光乍现,她手?上突然用力,将沈聆妤往石阶下推去!   作者有话要说:   66个小红包~么么艹   ·   感谢在2023-02-20 22:21:30~2023-02-21 22:5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麦濛濛、芝士球、荔枝酸奶桃、鹿搖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芝士球 15瓶;55274298、谢相与 10瓶;改个什么样子的好名呢 9瓶;闲人 6瓶;z_(._.)_z、艾文的尤利西斯、柠檬、上蔡 5瓶;壹只鸽、南北慕 3瓶;亭亭如月 2瓶;kxxkxx、兆殳成、贰贰叁、暗中讨饭、枚实、果果在这里?('ω')?、哈哈、嘿嘿嘿嘿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沈聆妤怔在岑可心的那句话里。紧接着, 耳畔是人群的惊呼声,而她连人带轮椅朝着石阶向下摔去。   岑可心出手突然,谁也?想不到她会?这样?做。立在沈聆妤身后推轮椅的小宫婢一个不慎, 不仅没能抓住轮椅, 她自己也?摔倒了。   立在旁边的项微月和刘夫人大惊失色,想要伸手去救人, 却连轮椅都没摸着,眼睁睁看着沈聆妤摔下去。   沈聆妤的视线里, 是一级又?一级的石阶。她从轮椅上飞出去,身子悬空的感觉, 让她心弦瞬间?紧绷。相同的失重感,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跳下望春楼的那一刻。   沈聆妤在旧时的恐惧里发颤地闭上眼睛, 眉心紧皱。   直到她撞上坚硬的……胸膛。   沈聆妤眼睫簌颤着, 慢慢睁开眼。她愕然望着谢观,不知道他是从哪里飞过来的……   谢观并没有看沈聆妤, 他胸口微微起伏, 抬眼望向石阶上。   沈聆妤在谢观怀里仰着脸,她在他的眼底看见一抹戾气的猩红。她被谢观稳稳抱在怀里,她靠着他,感受得到他一声又?一声强有力的心跳。   怦怦怦——   石阶上的人回过神来,不管是来参宴的女眷们还是侍奉的宫人, 齐齐跪地领罪。宫中侍卫脸色肃然,快步奔过来,将石阶上下团团围住。   岑可心目光躲闪, 心里浮现一丝后悔。可是这抹后悔很快又?被她咽下去。   她不后悔!   玉川哥哥为了这个女人送命就是不值!没人替玉川哥哥伸冤, 她来!   不过是一个没有册封没有宫人的挂名瘸子皇后而已,有什么要紧?她就说不小心……   谢观抱着沈聆妤抬步, 一级一级缓步迈上石阶。随着他的逐渐靠近,石阶上跪地的人群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与危险。   在还有几级石阶时,谢观将怀里的沈聆妤身子往上提了提,探在她膝下的手收回来,沈聆妤便坐在了他的右臂弯里。他拉住沈聆妤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肩上,让她攀稳。   谢观腾出了左手,他迈上最后一级石阶时,随手拿过身边侍卫腰间?的佩刀。   耀日下,银光一闪,手起刀落,鲜血喷溅。   沈聆妤闭上眼睛,感受到热血溅到脸上的滚烫。   岑可心的头颅轱辘轱辘地滚到一旁的杂草地。她滚至淤泥里的头颅仍旧睁大了眼睛,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她的身体仍旧直挺挺立在那里片刻,才轰然倒地。   从断颈出喷溅出的鲜血溅在跪地的朝臣家眷们的裙摆上。她们个个脸色煞白,惊魂未定。都是养在深闺的娇女郎,谁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谢观这才低头,将目光落在怀里的沈聆妤面?颊。   确定了她还没有哭,他扔了手里的长?刀,动作轻柔地将沈聆妤放下来,让她坐在长?梗梅下的石桌上。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惊夜递上一方雪色的巾帕。   谢观弯腰,用巾帕小心翼翼去擦沈聆妤脸上溅到的血珠。   他开口,语气缓慢而认真:“下次一定不会?再弄脏你的脸。孤保证。”   沈聆妤鼻息间?都是鲜血的腥味儿,她怔怔望着面?前的谢观,看他一身戾气却眉眼低垂仔细给她擦脸的模样?。   头一次,谢观一身戾气的模样?不是那么吓人。   血迹难除,谢观看着沈聆妤擦过的脸颊上仍旧残着一点浅红的印子,不悦地皱眉。他望着沈聆妤的脸,背对跪地的人群,连头也?不回,波澜不惊地下令:“护卫不周,全部赐死。”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又?急急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声音来。可是恐惧自心底滋生,她们畏惧地颤抖个不停,小声地啜涕着。谁也?不会?想到只是参加皇后的赏梅宴而已,就会?送了命!   跪在一旁的魏学海脸色惨白。就这么全部赐死?今日来参宴的可都是权臣的家眷啊!左丞的曾孙女、右丞的妹妹、一品武将的夫人……   “陛下饶命,臣妇属实?不知情。陛下饶命……”刘夫人以额抵在砖地上,抖声求饶。   帝王令,向来无悔。   惊夜看了谢观一眼,无奈地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谢观在漠辽做质子时,惊夜就跟在谢观身边,他太了解谢观,知道此事绝无回转。他挥了挥手,带着禁卫去押这些人。   “陛下。”沈聆妤突然伸手攥住了谢观的袖角。   谢观垂眼看着她攥着他袖角的指尖,他视线上移,移到沈聆妤的面?颊,语气不明地问:“皇后要求情?”   惊夜皱眉,心道皇后万不可这个时候求情。皇后未必有事,可这些女眷的家人危矣。   身首异处的尸体,白砖路上聚了两汪殷红的血。   面?前是一身戾气的帝王。   一片死寂里,沈聆妤有一点紧张。她攥着谢观的袖角没有松开,反而更为用力。她小声说:“我很喜欢她们陪我说话。”   一瞬间?,谢观周身的戾气突兀地消散了许多。   他垂眼对上沈聆妤怯生生的温柔眸,这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的皇后声音真好听。   谢观回头,望了一眼跪地的人群,“哦”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那你们明日也?进宫来陪皇后说话。”   沈聆妤悄悄松了口气,攥着谢观袖角的手放下去。   惊夜惊愕地回头望向谢观。   项微月眼珠子飞快地转动了一圈,立刻磕头:“明日早些进宫来陪皇后说话!”   一众人如梦初醒,后知后觉逃过了一劫。   她们抬头,看着谢观抱着沈聆妤一步步离去。她们由跪地变成?跌坐,烂泥一样?没了力气。   她们惊魂未定地坐上归家的马车,回家之后立刻将今日宫里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项微月猛灌了一口凉茶,让自己冷静下来。   “哥,给我钱!”她说。   项阳曜翘着二郎腿笑话:“你这是劫后余生要挥霍一下子?”   项微月说:“当?然不是啊!我要去一趟金香楼,挑一些小玩意儿,明儿个进宫的时候送给皇后!”   项阳曜点点头,说:“是是是,幸好皇后给你们求情,你送些谢礼是应该的。要不然宫里那疯子是真的会?砍人的。啧,也?是没想到陛下居然会?听皇后的一句话放了你们。”   项阳曜说话时表面?上嬉皮笑脸,实?则确实?为妹妹捏了一把冷汗。   “不是谢礼!是为了让我亲哥哥你这个右丞当?得更久一点!”项微月瞪了兄长?一眼,没好气地说,“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当?上右丞的!”   项阳曜嘻嘻一笑,挥着手里的折扇,意味深长?地说:“这……你就不懂了。你亲哥哥我若不是猪脑子,陛下也?不会?拎我当?右丞啊!”   项微月看着哥哥挥来舞去的折扇,翻了个白眼。   大冬天的,耍什么帅啊!   暗牢。   牢中昏暗潮湿,季玉川的右臂隐隐作痛。他反复揉捏着自己的右臂缓解疼痛。却是胸腹间?一阵绞痛,痛过他的右臂,让他一阵阵地咳。   咳出的血,是黑色的。   他倚靠着脏湿的墙壁,闭上眼睛,眼前浮现沈聆妤的笑靥。   那一日,是他从天牢放出来的第二日。   他在雪梨亭再见沈聆妤。   身为小人物被权贵摆布的无力感压着他,他对沈聆妤皱眉:“我不能,不能让你为了我将自己卷进去。女儿家的婚事重要。聆妤,你不能草率……”   沈聆妤微笑着,对他摇头。   她说:“谢家很好,我嫁过去没什么不好。谢家提亲,陛下正想与谢家表亲近,不会?允我拒绝。纵使没有你,我也?非嫁不可。”   他还是在沈聆妤一垂眸间?看见了几许身不由己的落寞。   季玉川心中一痛,朝她迈出一步,仓促开口:“以后……”   沈聆妤抬起一张笑靥,眼眸湿润,温柔却坚定地说:“以后不要相见了。”   季玉川摇头。   她却始终笑得温柔,她说:“不管我为什么嫁过去,既然选择嫁过去,以后我心里只会?放着我的夫君。”   “今日过来,是将这个还给你。翎羽镯太贵重,我以前可以收,现在却是不能收了。”   沈聆妤翻身上马,翩然离去。   “聆妤——”季玉川心中窒痛,追下雪梨亭。   沈聆妤勒马回望,柔柔一笑。可她没有转身,她留给季玉川一个柔笑,毅然离去,再也?没回头。   季玉川一阵阵剧烈地咳,他心知肚明自己时日无多。   宫中。   沈聆妤坐在窗下的藤椅里,温暖的阳光从开着的窗扇照进来,落在她的面?颊。谢观将她抱回来放在这里,便出去了。寝殿里轻悄悄的,她望着叠翠的群山,逐渐出神。   她在想岑可心说的话。   在外人眼里,岑可心是她的手帕交。毕竟岑可心时常出现在她身边。沈聆妤是后来才明白,岑可心的所有示好都是为了季玉川。   季玉川被抓进天牢时,也?是岑可心第一时间?赶来告诉她,跪在她面?前求救。   自从望春楼那一日,沈聆妤和过去做了割舍。她想要一个新的开始,她想忘记过去的一切。她几乎不再回忆过去,可是今日因为岑可心,她又?想起过去的事情。   过去的年岁越是美好,撕开华丽表层的真相越是令人难过。   那个回不去的家,那个自幼相识相知的玩伴。   沈聆妤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刚学骑马的时候从马背上跌下去,季玉川费劲来救。她压断了他的右臂。   那个时候她听大夫说季玉川的右手以后都不能再提重物不能再劳累,她哭着问写字算不算劳累?她哭着问会?不会?影响他读书?考功名。   季玉川笑得温润,他说:“没事。我本就无心仕途,并不想考功名。功名利禄乱人心,哪如人间?四时景色相伴来得自怡。”   沈聆妤不懂,那个无畏权贵、那个会?说流落风尘的姑娘们是可怜人、那个站在清风朗月下的郎君,为什么有朝一日会?微笑着对她说:“你既已嫁人失贞,我不能娶你。与其做我的妾室,不如帮我讨好赵睿。”   恨吗?   不恨的。她只是不懂十几年相识相知的人为什么会?变,还是她一直看错了人?   沈聆妤慢慢睡着了,她在睡梦中拢了眉。   沈聆妤在一阵窒息中醒过来。她颤着眼睫睁开眼,望见谢观放大的脸。她撞进他璀明的眸底,一下子清醒过来。   谢观横冲直撞撬开沈聆妤的唇齿,他闯进她柔软的口中,好似企图闯进她的心。   在沈聆妤脸色涨红快喘不过气时,谢观放开她。他亲一下沈聆妤的唇角,贴着她的唇,哑声:“你梦见了谁?”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我警告你,给小爷谨慎回答!打屁股警告!!!   吃瓜群众:……要不还是打屁股吧?   66个小红包掉落~这是昨天的二更,今天的更新还是老时间~   ·   感谢在2023-02-21 22:52:23~2023-02-22 12:3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鲜衣怒马 16瓶;谢相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10瓶;艾文的尤利西斯、曼株沙华、柠檬 5瓶;哈哈、嘿嘿、兆殳成、kxxkxx、54491583、贰贰叁、寻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沈聆妤微微喘息着。唇上浮着一层酥麻的微疼, 她平复了一下气息,才说:“没有梦见什么。”   谢观盯着沈聆妤的眼睛,他又将目光移开, 落在?沈聆妤的脸颊上。   干燥的巾帕擦过她脸上的血珠, 没能?彻底擦净,在?暖阳的照耀下, 她的面颊上残着一点浅红的印子。   谢观探手伸到沈聆妤的膝下,将她抱了起来?。   她很?轻, 比两年前要轻多了。   谢观皱了下眉。   谢观抱着沈聆妤进浴室,将她放在?高足凳上, 然后倒了一盆热水。他将帕子浸透再?拧干, 走?到沈聆妤面前弯下腰来?, 用?湿帕子重新去擦她脸上的血迹印子。   沈聆妤搭在?腿上的手轻抬, 抬到一半又放下来?。她乖乖不?动,任由谢观给她擦完脸, 她才说:“陛下, 我是断了腿,没有断手……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做的。”   谢观没什么反应,并不?搭理她。他将帕子丢回盆里,重新弯腰抱起沈聆妤,将她抱出浴室, 穿过寝殿,往前厅去。   他将沈聆妤放在?膳桌旁的椅子里,他在?对面坐下。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赶忙回头支会了一声, 立刻有宫婢端来?晚膳。   沈聆妤拿起筷子, 小口?地吃了一点东西,就不?再?吃了。   谢观掀了掀眼皮看她一眼, 问:“吃饱了?”   沈聆妤点头:“吃饱了。”   “多吃一些。太瘦了。”谢观将烧鸡撕下一只肥鸡腿,放在?沈聆妤面前的小碟里。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才重新拿起筷子,用?筷子尖戳了戳鸡腿,嵌下一小块鸡肉来?放进口?中。   烧鸡特?有的焦香一下子充满唇齿间。   沈聆妤抿了下唇,再?用?筷子尖戳了戳嵌下一块吃下。她放下筷子,不?肯再?吃。   一抬眼,看见谢观正盯着她,沈聆妤解释:“我胃口?小,晚上向?来?吃得少?些。”   谢观突然就想起他们成亲那一日,她摸了一粒喜床上的花生塞进嘴里。发现谢观正看着她,她脸上一红,小声辩解:“有一点饿了……”   谢观眼前又浮现沈聆妤以前笑盈盈的小圆脸,她本来?就是个贪吃爱吃的小姑娘。   谢观放下筷子,直接将沈聆妤面前小碟里的那只鸡腿塞进沈聆妤的手里,说:“鸡腿是大口?咬着吃的,不?是让你用?筷子戳的。”   沈聆妤看了看被塞进手里的鸡腿,又看了看油腻腻的手。   她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一会儿又要去折腾洗手。   她真的是一点也不?想动弹。   谢观还在?阴着脸盯着她,沈聆妤只好硬着头皮吃鸡腿。吃了一半,她实在?吃不?下去了,怯生生地望向?谢观。   就在?谢观要逼她继续吃的时候,沈聆妤将手里吃了一半的鸡腿递给他。她说:“殿下尝尝?”   沈聆妤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把吃剩的东西递给谢观。可她真的吃不?下了……   出乎意料,谢观阴沉的脸色居然和缓下来?。他接过沈聆妤递来?的半个鸡腿,沉默地吃了下去。   并且再?也没逼沈聆妤吃东西。   沈聆妤诧异地偷偷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   谢观面无表情?任由她偷看。他吃下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正视沈聆妤,问:“她为什么推你?”   “我……”沈聆妤眨了下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想说不?知道,可是谢观灼灼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她的谎言。她目光躲闪地垂下眼睫,闷声:“以前有些小过节,如今见我成了半截人?,幸灾乐祸吧。”   “半截人?”有些刺耳,谢观皱眉。   他不?清楚沈聆妤说的是不?是实话,不?过既然她似乎不?太愿意说,谢观也没追问。   反正他也能?查到。   魏学海在?门外?轻叩,禀告右丞进宫来?有事?要禀。   谢观起身,将沈聆妤抱起来?,先将她抱进浴室,不?紧不?慢地给她洗了手。再?抱她回寝殿。   谢观迟疑了一下,将沈聆妤抱放在?他的书案后。他说:“别总发呆,看看书解闷。要是实在?闲得没事?干,帮我批一批奏折。”   沈聆妤惊讶地看向?他。   谢观却已?经抬步往外?走?,独留沈聆妤坐在?一堆奏折后。   沈聆妤望着案几上堆成小山的奏折,犹豫了好一会儿。她伸手想要去拿,还没有碰到又把手缩回去,规矩地放在?腿上。   还是别看了。   省得又惹上罪状。谁知道是不?是谢观的考验呢?   于是,当谢观踩着夜色回来?时,见沈聆妤枕着自己的小臂,趴在?书案上睡着了。堆在?她面前的奏折也好、书册也好,她完全没有碰过。   谢观立在?她身边凝视着她睡着的眉眼,他伸手,食指微弯,在?她软雪的脸颊上轻轻刮了一下。   沈聆妤浑然不?觉,他便再?稍微用?力地又刮了一下。   沈聆妤眼睫颤了颤,从?睡梦中醒来?。   “陛下回来?了。”她低软的声音里噙着没睡醒的迷糊糯音。她揉了一下压红的半边脸,将手放在?腿上。   “沐浴之后到床上再?睡。”谢观说。   沈聆妤搭在?腿上的手指轻勾,她婉拒:“我今日不?沐浴了。”   谢观了然地看着她,却并不?揭穿,而是道:“沈聆妤,好好一个姑娘家别不?爱干净。”   沈聆妤脸上一红,小声说:“昨日傍晚洗过的。”   ——昨天傍晚,月牙儿送她过来?之前特?意匆忙地帮着她洗了个澡。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谢观道。   沈聆妤食指勾在?一起,抗拒地说:“其、其实不?用?每日都沐浴的,洗多了亦有损发肤……”   沈聆妤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说这话实在?违心。也许的确不?需要每日睡前沐浴,可是她本身就极度爱干净,不?过是伤了腿之后很?多讲究不?得不?忍耐下去。   谢观心知肚明,他甚至清楚就算不?是他帮她洗澡,叫两个宫女进来?帮她,她那瞎讲究的臭毛病也会很?抗拒。   除非把月牙儿从?佛堂揪出来?。   那可不?行。   一想到在?沈聆妤心里,他还没有月牙儿亲近,谢观又开始生气。   他拂袖,转身去了浴室独自沐浴。   沈聆妤松了口?气。   她盼着这度日如年的七日,可要快些结束才好。   翌日,沈聆妤刚吃完早膳,小鞋子来?禀告昨日那些朝臣女眷们今日早早过来?相伴了。   “让她们等着。”谢观道。   小鞋子毕恭毕敬地退下去,将寝殿的房门关上。   沈聆妤坐在?圆床上,看着谢观从?衣橱里取出她的小包袱。这是她从?坤云宫搬过来?时,月牙儿给她收拾的。一共就住七天,她拿过来?的换洗衣物并不?多,一个小包袱便能?装好。   谢观将小包袱放在?圆床上解开,翻看了一下里面的衣裳。这里面放着从?里到外?的两身衣物。   “今天穿什么?”他问。   沈聆妤随手指了下湖绿的那一套。   谢观将湖绿那一套拿出来?翻看。贴身的小衣从?里面掉出来?。谢观拾起,捏着一角,将其展开。   湖绿的肚兜,用?着柔软的料子。其上在?胸口?处绣着一点青莲。肚兜挂在?谢观的指间晃荡着,谢观眯着眼盯着它看了半天。   他突然转头望向?沈聆妤的胸口?。   沈聆妤身上还穿着雪色的寝衣,她顺着谢观的视线低头望了一眼,慢慢蹙起眉。   “你身上的是这样的。”谢观伸手比量了一下,“露肚脐的。这件能?遮肚子,却是露背的。款式为何不?同?”   沈聆妤看着自己的小肚兜挂在?谢观的手中晃悠着,她脸上烧得厉害,硬着头皮解释:“身、身上的那种叫心衣。陛下手里这种叫肚兜。”   谢观“哦”了一声,慢悠悠地问:“那你喜欢哪种?”   沈聆妤仓促急声:“不?换!”   谢观挑眉,眼底有笑意。   他晃了晃手里的肚兜,意味深长地说:“可我喜欢这种。”   他起身,走?到沈聆妤身边弯下腰来?,去脱她身上的寝衣。沈聆妤身上的寝衣被脱下来?,他继续去解她身上贴身的心衣。   难堪让沈聆妤闭上眼睛。   自从?被故意支走?了月牙儿被命令独自搬过来?七日,沈聆妤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要面对什么。   心衣带子被解开,沈聆妤虽然闭着眼睛却清楚感受到贴身的心衣也离开了她的身子。裸身让她瑟缩,她搭在?腿上的手轻攥。   下一刻,突然有衣服扔到她身上。   沈聆妤愣了一下,睁开眼睛,发现谢观将她刚脱下来?的寝衣扔到了她身上。   “你自己穿。”谢观说完,转身就走?。   沈聆妤捧着胸前的衣衫,茫然地转头望向?他,看他脚步匆匆往浴室去。   他怎么了?   是内急了吗?   沈聆妤没心思多想,急急穿衣,她行动不?便动作慢,她急着在?谢观回来?之前将衣服穿好。   可令她没想到,她穿好衣裳之后,又等了好一会儿谢观才出来?。   那么久,他是沐浴了吗?   沈聆妤望向?谢观,见他换了身衣服。   谢观轻咳了一声,道:“送你去花厅。”   他弯腰将沈聆妤抱起来?,放她坐进新轮椅。她之前的轮椅昨天跌下石阶摔坏了,这个是新的。   谢观推沈聆妤进花厅。   项微月、苏银瑶等人?早就到了,赶忙起身跪地行礼。   沈聆妤以为他只是送她,却没想到他也进了花厅。   “你们聊你们的。”谢观找了个角落下来?,让小鞋子端来?瓜子儿。   昨日的血腥场景历历在?目,项微月、苏银瑶等人?畏惧地起身入座。她们硬着头皮,一边听着谢观嗑瓜子儿的声音,一边笑声向?沈聆妤说话。   夸她貌美,从?头发丝夸到鞋底。   只是花厅里的气氛,再?如何伪装,也萦了一层阴森。   纵伶牙俐齿如项微月,也结巴了几次。项微月将一个锦盒双手捧上去,笑盈盈道:“昨日去金香楼闲逛,瞧着这支新款步摇实在?精致,我等俗容实在?配不?上。唯有娘娘戴着才合适!”   沈聆妤将锦盒打?开,拿去里面的步摇。   “金香楼又出新款了。”沈聆妤说。   她轻晃着步摇。   金香楼每年年底年初的时候都要出一批新首饰,沈聆妤以前每年都很?期待。今年的新款拿在?手里,她倒是兴致缺缺。   项微月见沈聆妤感兴趣,赶忙说:“是呀,今年的新款出了十二支步摇,每一支都美极了。这一支是十二摇中出售的第一支,其他的还没开始卖……”   谢观不?知是不?是瓜子儿吃多了,突然轻咳了一声。   项微月的咽喉好像被人?掐住了,后半句话生生卡住。   沈聆妤忍笑。她视线越过人?群,遥遥望向?窗下的谢观。她开口?,柔声唤:“陛下。”   谢观抬眼望过来?。   沈聆妤浅浅一笑:“陛下该去上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聆妤:关于大暴君欺负我到一半内急这件事……   小暴君:……欲言又止。   66个小红包~   ·   感谢在2023-02-22 12:36:19~2023-02-22 22:1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殿、姜姜又锵锵 10瓶;艾文的尤利西斯 5瓶;果果在这里?('ω')?、。、来时有微光、改个什么样子的好名呢 2瓶;嘿嘿嘿嘿嘿、37661638、采瑾、kxxkxx、58291263、哈哈、谢相与、嘿嘿嘿哈哈哈HC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谢观盯着沈聆妤看了一会?儿, 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   花厅里的女眷们个个正襟危坐,实则恨不得学兔子把耳朵竖起来。谢观放下茶盏的细微声响,也让她们下意识屏息噤声。   “摆驾。”谢观起身。   在座女眷们“唰”的一声齐齐站起身, 整齐划一地朝着谢观福身行送礼。   沈聆妤也被她们整齐迅速的动作惊了一下。她垂眸, 浅笑着摆弄那支步摇。   女眷们重新坐下来。没了谢观在,她们好像一下子活了起来, 说话?不会?咬文爵字了更不会?结结巴巴了,笑的时候或大或小, 再也不是扯着嘴角的标准假笑。   “微月给娘娘送来一支步摇。臣女给娘娘准备了一对白玉镯。”   “家中前一段时日得了一块好皮毛,刚好奉上给娘娘做冬衣。”   昨日回去?之后给沈聆妤准备小礼的可不止项微月, 这些人都含着相同的心思。女眷们你一言我一语围上来, 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送给沈聆妤。   刘夫人笑盈盈开口:“臣妇不太懂金银首饰, 给娘娘带来一坛梅花酒。酿了三?年, 今冬刚开封。”   项微月在一旁笑着附和:“刘夫人又酿酒啦?娘娘有所不知,这同样的材料和方法, 经过刘夫人的手酿出的酒总是会?更香甜些!让人闻着就醉了!”   刘夫人笑着说:“你若喜欢, 下次来我府上,请你好好喝上一回才?是。”   “好呀!”项微月立刻应声。   “可不能只叫微月,落下我。我也得去?!”   “还有我!”   “好好好,马上就要过年了,到时候肯定要设雅宴请诸位妹妹们过去?小聚才?是。”   几个人笑起来, 一时间整个花厅充满着女子的软笑声。   “沈聆妤——”谢观突然出现在门?口。   那些如黄莺一样的甜笑突兀地戛然而止,她们好像被突然掐住了脖子发不出声来。脸上的笑容也僵在那里。   不过她们很?快反应过来——“唰”的一声站起身,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   沈聆妤坐在轮椅上转眸望向谢观。   他逆着光, 眉宇有些看不清。她不得不眯起眼睛来。   谢观大步走进花厅, 在一片死寂中,走到沈聆妤身后, 推着她的轮椅出去?,留下一屋子心惊胆战的朝臣女眷们。   谢观推着沈聆妤出了花厅,又想起身后的那些女人们。他停下脚步,转头回望,下令:“你们笑得不错,明?日继续进宫陪皇后说话?。”   女郎们的唇角再扬一扬——笑得更假了。   谢观将沈聆妤推回了寝殿。沈聆妤一眼看见寝殿内多?了两个很?大的檀木衣箱。箱子开着,露出里面装满的衣物?。   都是女子的衣物?。   谢观将沈聆妤推到两个衣箱旁。他拖来一张椅子坐下,在衣箱里翻找着。   他取出一件浅红的上襦,搭在沈聆妤身前,看了一会?儿,不太满意上面的绣纹,扔到一边。他又扒拉出一件浅蓝的拢纱裙。他将裙子放在沈聆妤的腿上,眯着眼睛看了看,觉得这颜色不错。暂时放在一边,又去?找与它相搭的上衣。   他找到一件深蓝的、一件浅杏的短上襦,还有一件广袖雪色的长衫。   他先把沈聆妤从轮椅里拽起来,圈立在怀里,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去?给她换身上裙子。沈聆妤站不稳,勉强靠左腿支撑着,双手紧紧攀在他的肩上。   谢观再把沈聆妤放在轮椅上,解去?她身上的外衣,依次把三?件上衣给她试了试。   谢观将深蓝那件上襦随手一丢,然后在浅杏和雪色的两件里犹豫不决。他问:“你觉得哪个更好些?”   还不等沈聆妤开口,谢观恍然道?:“你看不到全身。”   他起身去?了浴室,将里面的一面半人高的穿衣镜拿出来摆在沈聆妤面前。   “你先看看身上这件杏色的效果。”谢观把沈聆妤拎起来,让她站立照镜子。   他又把沈聆妤放回轮椅,脱了她的上衣,换上那件雪色的长衫。   沈聆妤抬眸望了他一眼,他垂着眼专注地给沈聆妤穿衣。沈聆妤视线越过谢观的肩头,望向他身后的铜镜。   谢观弯下腰的身影映在铜镜里。沈聆妤瞧着他的身影,一阵恍惚,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她小时候有好些个布娃娃。她喜欢坐在床榻上,给布娃娃换衣服、梳头发,每天?都给那几个布娃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现在,她成了谢观手里的布娃娃。   谢观又把沈聆妤拎起来,让她站立照镜子。   “哪个好些?”   沈聆妤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也会?跟布娃娃说话?,叽叽喳喳,什么都说。她突然就理?解了谢观为什么在她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沈聆妤不想再折腾了,说:“这件。”   谢观扶着沈聆妤坐回去?,他在沈聆妤面前蹲下来,脱了她的鞋子,给她换上另外一双鞋。鞋上缀着硕大的夜明?珠,一晃一晃的。   沈聆妤沉默地看着鞋尖上的夜明?珠,在心里说了句:好难看。   “傍晚带你去?金香楼看拍卖。”谢观说。   沈聆妤不知道?谢观怎么突然有了去?金香楼的兴致,因为听项微月偶然提起吗?她什么也没说。反正布娃娃要有布娃娃的自?觉,不能说不。   沈聆妤以?为谢观是一时兴起,然而于谢观而言,金香楼的拍卖却有着别样的意义。   他第一次见到沈聆妤时,正是在金香楼热闹的拍卖会?上。   彼时,他刚被父亲从敌国?接回,还是个阴郁寡言的十?四岁少年。   ( 重要 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 q i s h u 9 9 . c o m , q i s h u 6 6 . c o m, q i s h u 7 7 .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那时候沈聆妤十?岁,有着一张笑盈盈的小圆脸,被一大堆人簇拥着,光鲜亮丽。   谢观坐在四哥、五哥身边,兄长们专心看着台上的拍卖。   他听力过人,清楚地听见旁人的议论。   “那个就是谢家刚接回来的谢七郎,听说在敌国?地牢里住了十?年,不识字也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   “反正我从未听他开过口。”   “那他来这种地方,认识台上的宝物?吗?”   “他这种人岂不是只认识馒头和馊饭?哈哈哈……”   谢观面无表情。这种议论,他听过太多?。下一刻,他听见了一个小姑娘娇娇又闷闷的声音——   “谢将军保家卫国?,其子被掳去?为质十?年。这些人不心怀敬意,反倒随意取笑,实在是讨人厌……”   谢观寻声望过去?,看见沈聆妤蹙着眉头,一张小圆脸写满了不高兴。她偏过脸,望向身边的少年,说:“不要和那些人来往才?是!”   “这些纨绔不知疾苦,实在是不该。我们都再不和他们来往。”季玉川点头答应,将手中的糖人递给她。   谢观好半晌才?将目光从沈聆妤的脸上移开,望向坐在她身边的季玉川。他又默默收回视线,安静地垂下眼。   旧地重游,早就物?是人非。   金香楼里,原本热闹的人群都畏惧地退开。将中央的地方腾出来。谢观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沈聆妤在他身侧。若不是转身就跑太显眼,这些宾客早就跑出十?里地。   谢观放松地将身子向后仰靠着椅背,他将手臂搭在沈聆妤的轮椅椅背上,懒洋洋地开口:“继续。”   金香楼的老?板丹娘将手压了压心口,忐忑地走上圆台,介绍着今日拍卖的佳品。   原本是店里的伙计在上面介绍,自?谢观来了,伙计骇得结结巴巴,丹娘只好硬着头皮自?己走上前去?讲解。   这金香楼,是京中的聚宝盆,总是会?出现各种珍奇宝物?。最稀奇的是,这金香楼的老?板是个美艳的寡妇。   这京中的第一富,竟是一位女郎。更新奇的是,她既非继承祖上的家财,也非继承夫家的家财。这金香楼是她自?己一点一点打拼下来的。   丹娘小心翼翼地望了谢观一眼,压下心里的不安,脸上挂着妩媚的笑,介绍着:“这支玲珑摇,是今冬十?二摇的第二支,也是今晚拍卖的重头戏……”   丹娘介绍完了,可是没有人出价。所有人都时不时偷偷望谢观一眼。   谢观转头问沈聆妤:“喜欢吗?”   沈聆妤摇头:“已经有一支了。”   谢观收回视线。   竖着耳朵听帝后对话?的宾客,这才?有人敢小心翼翼地出价。人群陆续出价,价格越来越高。   与以?往金香楼拍卖的热火朝天?不同,今日的拍卖,所有出价人恨不得凑到丹娘耳朵上低语。   还有那胆子小的,原本想拍卖,竟是缩着肩始终不敢开口。   “这一件,是六百年前的古物?了。”丹娘开始介绍另外一件东西。玉向来是珍贵之物?,这却是用上好的玉料雕成一个方正的盒子。   真是不知道?何等名贵之物?才?能放在这里。   谢观眯着眼睛瞧着,倒是有点兴趣。   ——这玉盒子晶莹剔透,在里面装上眼珠子应该挺好看。   刚有人要出价,见谢观站起身,立刻噤声。谢观直接走上圆台,拿起那个玉盒子打量。   丹娘赶忙说:“陛下若喜欢,金香楼自?当奉上。”   沈聆妤坐在下面,有一点困。今日的拍卖,死气沉沉,失去?了拍卖的热闹,她坐久了,开始打哈欠。   金香楼的伙计端着茶水走过来,放在沈聆妤身边的桌上。他弯腰倒茶,突然转头看向沈聆妤,压低声音语速很?快地说:“赵帝要杀你,我们郎君去?向赵睿求情甘愿当试药人。他时日不多?只想回京见您一面,已被陛下囚在暗牢!求您救救他!”   在青柏开口的瞬间,沈聆妤就听出了他的声音。她的困倦一下子散去?,转头盯着青柏,听他言简意赅地快速说完。   沈聆妤又很?快移开视线,她的视线越过青柏,望向圆台上的谢观。谢观正面朝着她,对她微笑。   沈聆妤心口怦怦快速跳了两下,低声:“快走。”   青柏扶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匆忙端起茶壶转身。   “慢着。”谢观开口。   青柏脚步僵在那里,稳了稳端茶托的手。   谢观把玩着手里的玉盒子,一步步朝沈聆妤走过来。他在椅子里坐下。   “皇后,你说这玉盒子里若是装人的眼珠子,从外面看若隐若现,是不是很?漂亮?”谢观看向青柏,“就他了。”   青柏脸上一白,自?知无路可逃。可他来做这事前早好了赴死准备。已经将话?带到,他死而无憾。   惊夜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冷着脸握刀朝青柏走过去?。   “陛下。”沈聆妤突然将手搭在谢观的手腕上。   她心口怦怦跳着,转头望着谢观:“这盒子装我们的定情信物?,不是更好吗?”   谢观歪着头看沈聆妤,他突然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我们要定情了嘻嘻嘻   ·   感谢在2023-02-22 22:10:33~2023-02-23 22:1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阿闽、心情好的彩虹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呀小朋友啊 20瓶;鲜衣怒马 16瓶;默、忤时阳 10瓶;Ww 8瓶;Murmure.、遥啊遥 6瓶;半山壶隐、柠檬、艾文的尤利西斯、牛嘟嘟11 5瓶;改个什么样子的好名呢 4瓶;南北慕、今天也要开开心心、小鱼 3瓶;。 2瓶;贰贰叁、来时有微光、这个名字不太帅、嘿嘿嘿嘿嘿、58291263、嘿嘿嘿哈哈哈HCY、kxxkxx、灯灯灯灯、谢相与、sooyaa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帝后已经离开了金香楼。拍卖还在继续, 宾客们松了口气,可是经这么一遭,宾客们显然没?了刚来时的热情。   金香楼的拍卖, 头一遭这样冷清。   丹娘已经从圆台上下来, 将介绍物品的事情交给了伙计。她立在门?口,望着帝后离去的方向, 眉头紧锁。   手下走过?来禀话:“那?个伙计是康晟世子的小厮。”   丹娘脸色微变,怒责:“怎么做事的?能让别人假扮伙计混进来?”   她天生浓艳美艳, 发怒时也别有一番惊艳的妩媚。   属下委屈:“今日拍卖,来者是客。他端着桌上随处可见的茶壶假扮店里的人, 这……实在难防啊!”   丹娘望了一眼厅内的宾客, 低声吩咐:“明日的拍卖取消, 以后以请帖制的方式开办拍卖, 严格筛选所有出入的宾客。”   “是。”属下面上应声,心里却觉得?丹娘谨慎过?了头。   拍卖还在继续, 丹娘心不在焉地早早离席。她脚步匆匆, 扯一扯遮面的帷帽登上马车。   “去云梦巷。”她吩咐。   马车停在云梦巷尽头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前?,她上前?叩门?,丫鬟小芙小跑着来开门?。   丹娘迈进院门?,纤指挑起帷帽的轻纱,望一眼卧房的方向, 问:“郎君今日如何?”   “气色比昨日好些了,也咳得?少?些了。”小芙说。   天色已暗,屋内燃起灯火。丹娘抬眸望向那?一抹映在窗口上的柔光。屋子里是她的心上人。   今日金香楼里, 谢观骇人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丹娘将手搭在心口, 眉心慢慢拢起来。   她在这里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可能诛九族的秘密。若她主动说出去, 那?是令人眼红的功劳,也是泼天的富贵。   可是她不愿意?说出去。   她溺在这场欢梦里,不想?从与心上人厮磨的梦中醒来。   丹娘到云梦巷时,圣驾也回?到了宫中。   车鸾在宫门?前?停下,谢观跳下马车,先将沈聆妤的轮椅放好,再把她从马车里抱下来,放在轮椅上。   沈聆妤小心翼翼地去看谢观的表情。   金香楼里,因她那?一句话,谢观竟真的放过?了青柏。沈聆妤心中惴惴不安,她总觉得?谢观认出了青柏。   谢观虽然放过?了青柏,可他之后再也没?有开过?口。他脸上也没?有表情,让沈聆妤探不透。   谢观推着轮椅,往乾霄宫回?。   路很长?,将谢观的沉默衬得?更明显。沈聆妤心里更觉不安。   谢观突然松了手,丢下一句“你自己回?”,转身大步离去。   沈聆妤讶然回?眸,望向谢观,直到谢观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沈聆妤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轻攥,心里更是认为谢观认出了青柏。   良久,沈聆妤回?过?头来,自己挪着轮椅往回?走。   一排跟着出宫的宫人,此刻也跟在沈聆妤身后。他们对视一眼,谁也没?敢贸然上前?帮忙,默默垂首跟随。   突然开始下雪,细小的雪花落下来,温柔地掉在沈聆妤的肩头、腿上,也将路边的积雪又覆一层新雪。   沈聆妤望着落雪,不由想?起青柏说的话。   青柏的话是什么意?思??   赵帝为什么要杀她?试药人又是什么意?思??她对这一切茫然。至于季玉川被谢观抓进了暗牢?当?初谢家出事时,季玉川不过?才十六岁并未入仕,什么都没?有参与,谢观为什么要抓他?大概……因为他现?在追随了赵睿?   沈聆妤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纵她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也对当?年的事情产生了怀疑。   沈聆妤不知不觉中停下来,望着纷雪出神?。   手上的湿意?让她回?过?神?。她抬手低眸,看见掌心沾了雪泥。下雪了,路上不洁,车辕上的雪泥沾了她满手。   若是以前?,她必是揪着小眉头能把自己嫌弃地掉眼泪。   沈聆妤挪着轮椅到路边,她弯下腰,费力地抓了一捧路边的积雪。她将凉雪握在掌心轻揉。雪的凉意?让她打了个寒颤。   积雪融化,雪水混着她手心的脏渍,慢慢流走。也让一双小手手心冻得?通红。   可她还是觉得?手上不干净,再次费力地弯腰去抓一捧雪。   一片阴影突然出现?在她头顶,沈聆妤疑惑地抬眸,对上谢观阴鸷的眼神?。他胸口微微起伏,仿佛在压抑着怒火。   “陛下。”沈聆妤开口,她手里抓着的那?团雪散落。   谢观冷着脸转头,盯着身后跟着的一排宫人,阴森开口:“你们是死人吗?不知道给皇后撑伞,不知道推皇后回?去?”   宫人们吓了一跳,畏惧地跪地,额头抵在雪地上。   他们见谢观冷着脸突然走人,都以为他故意?刁难沈聆妤让她自己回?去,他们不敢帮忙啊!   “拉下去杖一百!”谢观厉声。   沈聆妤慌忙开口:“是、是我自己……”   谢观盯着沈聆妤的眼睛,打断她的话:“沈聆妤,不是你的每一次求情都有用。”   魏学海赶忙使?了个眼色,让侍卫将这一队宫人押下去。   谢观走到沈聆妤面前?蹲下来,看她通红的手心。沈聆妤觉察到他的目光,指尖轻动,慢慢拢起手指,藏起冻红的手心。   沈聆妤小声说:“雪不大,所以没?让他们撑伞……”   谢观没?说话,他将伞放下,拉过?沈聆妤的手,将她双手握在了掌中。   沈聆妤悄悄打量着沈聆妤的神?色,斟酌了言辞,小声问:“陛下,杖一百会死人吗?”   谢观掀了掀眼皮望她一眼,再看向魏学海:“回?答皇后的问题。”   突然被谢观盯上的魏学海心头一跳,脑子在一瞬间疯狂思?考着。他深刻明白到了用武之地,若没?能揣摩准帝心,他这太监总管就当?到头了!   他脸上带着笑,仔细回?答:“回?娘娘,这些宫人身体康健,杖责一百只是让他们长?长?记性,应该不至于丧命。”   魏学海回?答完,立刻去瞅谢观的表情。   谢观垂着眼,视线落在掌中沈聆妤发红的手上。他说:“退下吧。”   魏学海重重松了口气,行?礼退下。他脚步匆匆,得?及时赶过?去告知行?刑的人不能把那?些宫人打死。   沈聆妤偷偷望了一眼谢观,小声说:“手上冰,陛下放开我吧。”   “冰?”谢观问,“你冷?”   “有一点。”沈聆妤如实说。   谢观突然脸色不悦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她的手放进衣襟里。沈聆妤用雪洗手,手上冰得?发麻,对热度没?那?么灵敏。谢观将她的手心摁在他的胸膛有一会儿,沈聆妤冻麻的手才感觉到热。   从感觉到热度,到感觉到他胸膛的滚烫。   沈聆妤指尖轻颤了一下,她慢慢抬起眼,望向谢观。逐渐变大的雪花缓慢降落在两?个人之间。   谢观被看得?莫名其妙,问:“你看我做什么?”   沈聆妤目光躲闪地快速低下头,不吭声。   谢观看了一眼越来越大的雪花,他站起身,也不推轮椅,而是直接将沈聆妤打横抱起,抱着她快步回?乾霄宫。   寝殿里炭火烧得?很足,扑面的热意?驱着沈聆妤身上的寒。   突然一滴水珠从她头顶掉下来。她伸手去摸,后知后觉是落在头上的一点雪花融化了。   谢观立在一旁看着她,问:“沈聆妤,你今天还不沐浴?”   他又道:“随便你,臭七日我不嫌。”   沈聆妤胡乱地摸了下淋湿的头发,嗡声:“沐浴。”   与其说不能接受七日不沐浴,沈聆妤更多的是一种对谢观的妥协。她觉得?在他面前?应该更听话一些。   谢观仔细看了下沈聆妤的脸色,才把她抱进浴室。   沈聆妤坐在高?足凳上,安静地看着谢观在一旁兑水调试水温。等谢观朝她走过?来给她脱衣服的时候,沈聆妤努力让自己回?忆小时候玩过?的布娃娃。   谢观伸手去解沈聆妤衣带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才继续。他很快将沈聆妤身上的衣服剥去。他弯腰去脱沈聆妤身上最后的鞋袜,瞥见她抬手虚挡在身前?。   明明他不想?去看,免得?自己受罪,可看见她防贼一样遮挡时,谢观偏又不高?兴起来,把沈聆妤的手拍开了。故意?立在她面前?盯着看了一会儿。   沈聆妤紧紧咬着牙,克制着不再抬手去遮挡。   她以为这种被观赏的酷刑要很久,可是谢观很快将她抱起来放进了水中,丢下一句“洗完喊我”,便快步出去了。   沈聆妤重重舒出一口气。   当?沈聆妤洗好时,却没?有第一时间喊谢观。她想?试一试自己能不能出去。   她双手撑在桶壁上,非常吃力地抬高?身体,又借一点水的浮力,终于靠坐在桶壁上,得?以喘息片刻。   轮椅不在身边,她一手扶着桶壁,一手去探一旁的高?足凳,企图将它拉过?来。   还差一点点,她再欠身去抓。   桶壁湿滑,沈聆妤突然从桶壁上摔下来摔倒在地。她从水中翻起的腿,带起巨大的水花。   一阵阵杂乱的响声,不仅是她摔倒,还有高?足凳已经一旁挂着棉巾的架子也一并被碰倒了。   谢观踹门?冲进来。   沈聆妤仰摔在地,没?有知觉的右腿朝一侧撇着。她极其难堪地尝试坐起来,可地面湿滑,撑着的小臂反倒打滑。   “我不是让你叫我吗?”谢观压着怒火。   沈聆妤不再尝试坐起,而是慌乱去搬自己的右腿,让腿合拢。听见谢观的质问,她抬起脸,露出一双泪湿的眼。   谢观望着她的眼睛,突然心口就被刺了一下。   他将沈聆妤拎起来,让她立伏在他怀里,一手撑在她后腰,一手用木瓢舀了水冲洗一遍她摔过?的后身。   水流沿着她纤薄的后脊蜿蜒流淌。   在哗哗水声中,谢观听见了她将脸埋在他胸膛时小声的啜涕。谢观将掌心贴在她后脑,轻轻拍了一下。   等谢观给沈聆妤穿好衣裳,再去看她的脸时,她面色柔和平静,一点也看不出哭过?。   只是眼角残留一点未来得?及消退的红。   谢观走到沈聆妤身后,拿着巾帕给她擦头发。   浴室里暖柔的灯光照出两?人一立一坐的相偎影子。明明离得?不算近,可影子却融为一体。谢观一边给沈聆妤擦头发,一边望着地上的影子。   他突然想?到一件要事。   他转身,将一张椅子拉到沈聆妤对面,在她面前?坐下,一脸严肃。   沈聆妤瞧他这神?情,一看就是有要紧事的模样。她一边反思?自己是不是惹了他,一边正色起来。   谢观问:“沈聆妤,当?初我们是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就圆房?”   谢观想?明白了,沈聆妤对他的遮掩抗拒皆因他们不是真夫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我真聪明!   ·   66个小红包哈哈   ·   感谢在2023-02-23 22:12:09~2023-02-24 19:3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所事事的祝哈哈 22瓶;鲜衣怒马 16瓶;巴拉巴拉小蘑菇 5瓶;小木子 3瓶;这个名字不太帅、果果在这里?('ω')?、9666 2瓶;58622993、kxxkxx、烧灯续昼、贰贰叁、灯灯灯灯、嘿嘿嘿嘿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沈聆妤下意识将手放在右腿上。   她?抬眼望向谢观, 见他目光如灼地盯着她?。他审视的目光,让沈聆妤有?一点紧张。   谢观知道她?会抵触。可他不会永远让她?如愿。   “不愿意?”他盯着沈聆妤开口,低冷的声线里噙着丝十分明显的危险。   沈聆妤搭在右腿上的手轻攥了一下衣料, 又很快放开。她?摇头, 温声说:“没有?不愿意,都依陛下的。”   她?声线平稳, 神情?也平静。   谢观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她?的没有?抵抗而高兴,他盯着她?的眉眼很久很久, 突然?站起身。   他动作突然?,沈聆妤下意识地缩了下肩。当他走到她?身边时, 沈聆妤甚至本能地紧张起来, 担心暴君一个不高兴将她?丢出去。   谢观起身走到了沈聆妤身后, 在她?身后坐下, 拿起一旁的巾帕继续给?她?擦拭湿发。   沈聆妤后知后觉他在给?自?己擦头发。她?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她?悄悄松了口气。   所以, 他只是随口一说吗?不圆了吗?沈聆妤有?点搞不懂谢观的心思。   屋梁上蓄圆的水珠掉落进水中的滴答声, 在安静的浴室里显得十分清晰,那水面上荡开的涟漪仿佛荡到了耳膜。   沈聆妤垂眼,望着地面上两个人融为一体的影子,慢慢陷入思量。   当初主动去碧渊宫时,她?做了赴死的准备。可是这么久了, 她?还好好地活着。   谢观喜怒无常,沈聆妤总是不敢去揣摩他的心思。   可是这一刻,她?凝眸望着地面上两个人的影子, 看着他给?她?擦发时时不时抬起的手臂, 困惑浮现在她?的眸中。   沈聆妤不是蠢笨之人,尤其身残之后, 她?变得更加敏感?了些。   她?清楚地意识到谢观对她?的好。   可是她?不懂他为什么对她?好,也更不明白这份好会持续多久。   就?像小?时候她?爱不释手的那些布娃娃,彼时是真的喜欢,每日晚上都要抱在怀里睡觉。   可是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它?们了?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她?甚至不知道那些布娃娃是从哪一日不见了踪影。   她?于谢观,应当也如是。   碧渊宫的骷髅灯、灵堂上的人肉人血,还有?不知道摆在哪里的人皮垫,或许都是她?最后的下场。   沈聆妤垂下眼睫,平常心相?待。   夜里,两个人躺在圆床上。谢观翻过来身来,将身侧的沈聆妤捞过来,摁进怀里抱着。   他胸膛温暖,却有?一点咯人的坚硬。沈聆妤伏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仔细去回忆那些幼时喜爱的布娃娃到底被她?丢到了哪里。   她?在回忆里睡着,又在回忆里笑着落泪。   翌日,谢观搬了个高足凳在屋子中央。穿衣镜摆在对面。谢观将沈聆妤放在上面,拿着挑选的衣裳给?她?一件件试。   直到他折腾到满意。   他看着从里到外一身粉嫩的沈聆妤,点点头。他才想起来问沈聆妤:“如何?”   沈聆妤望向铜镜里年?轻了十岁的自?己,沉默了一息,再道:“陛下好眼光。”   “我也觉得不错。”谢观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的那一堆收拾里选了一枚粉嫩的桃花珠花,戴在沈聆妤的鬓发之上。   在谢观转过身去时,沈聆妤偷偷叹息了一声,将目光从铜镜移开。   ——没眼看。   魏学海在门外询问是否要用早膳。谢观这才将沈聆妤从高足凳上抱下来,放在轮椅里,推着她?往前厅里。   沈聆妤坐在膳桌边,看着几个宫婢端着早膳进来。她?目光一扫,看见了朝黎。   朝黎穿着宫婢的衣裳。   朝黎和那些宫女一样,规矩地低眉垂眼将膳食摆在桌上,再规矩地退出去。从进来到出去,她?都没有?看沈聆妤一眼。   沈聆妤眼前浮现上次朝黎哭着向她?求救的样子,她?现在是认命了吗?   魏学海从外面进来,笑着问:“娘娘,您之前的那个轮椅还要吗?从石阶跌下去,木轮松动了些,理应换新的。还是多嘴问问娘娘。”   沈聆妤想了想,说:“留着。”   她?念旧,那轮椅毕竟陪伴了她?两年?。而且月牙儿说不定能修好。那轮椅以前也坏过,被月牙儿修好过一次。   沈聆妤刚吃完一小?块白玉糕,面前的空碟上被谢观放进来一块很大的牛肉饼。   “吃。”谢观头也没抬,言简意赅却似命令。   沈聆妤刚摔断腿后,曾经厌食过一阵子,后来虽好了,胃口却一直很小?。   她?看着面前的牛肉饼,做了些心理准备才去吃。   谢观抬抬眼,看着她?吃饭如吃药。不,她?吃药的时候都不会皱眉。   用过早膳,早膳被撤下去。   谢观问:“皇后,我们今日做什么?”   沈聆妤茫然?地望向他,道:“都听陛下的。”   谢观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会儿,盯着沈聆妤的眼睛,道:“今日听皇后的。”   微顿,他再缓声道:“今日皇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见谁就?见谁。”   沈聆妤敏感?地觉察到了谢观语气的怪异。她?本该说哪里也不去,就?留在乾霄宫。   可是片刻的迟疑之后,她?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去暗牢。”   谢观一手支额,面无表情?地看着沈聆妤,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他慢条斯理地问:“哦?暗牢那样肮脏的地方,皇后想去那里做什么?还是见什么人?”   明明谢观语气寻常,可这个样子的谢观,却让沈聆妤有?一点害怕。她?小?声说:“听说赵帝被陛下囚在暗牢。我想去见他。”   “赵狗?”谢观皱眉。   “是。”沈聆妤斟酌了言词,“有?些事?情?想问他……”   谢观盯着沈聆妤的眼眸深看,半晌,他突然?低笑了一声,缓声:“好啊,陪皇后。”   沈聆妤悄悄松了口气。   有?些事?情?她?想弄清楚,与此同时她?也很想试探谢观对她?的底线。   重犯向来关押在天牢。这暗牢,却是谢观称帝后所建。   梁上悬着摇摇欲坠的吊灯,照不亮暗牢里的漆黑。   偶尔灯光照过,照出墙壁上早已发黑的血迹。腥臭的气息扑鼻,沈聆妤不得不皱眉。   一片安静里,只有?沈聆妤轮椅碾过长长走廊的声响,还有?不知是从哪里发出的铁链摩擦声。   侍卫无声无息不动立在两旁,只在谢观走过时,主动拉开走廊里一道又一道的铁门。   谢观推着沈聆妤到了暗牢最里面的牢房。   血腥味还有?屎尿味变得更浓郁,恶臭让沈聆妤有?些不舒服地抬手轻搭在口鼻前。   谢观推着沈聆妤停下来,道:“这里。”   沈聆妤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赵帝整个人呈“大”字被盯在墙上。时日太久,他的手腕和脚腕上的铁钉早已生锈,干涸的黑血裹在铁钉周围。   而他的手臂和胸膛上,早已没了人皮,一日一片肉割下,如何整个人看上去血肉模糊。   沈聆妤忍着不适抬起头看向他的脸。   他正?死死盯着谢观,猩红的眼底有?浓厚的仇恨和怨气。他被卸了下巴,嘴巴合不上。   张开的嘴巴里牙齿被拔光,舌头也成?了半截。张着的嘴巴里甚至残留着甘草。   沈聆妤偏过脸去,将手压在胸口,拼命克制着想要干呕。   谢观将目光从赵帝身上移回来,垂眼看着沈聆妤,恍然?大悟地说:“对了,皇后想问他事?情??忘了他现在说不了话,皇后无法问话,要失望了。”   沈聆妤脸色发白,弯着腰颤声:“陛下,我们回去吧。”   谢观将手搭在沈聆妤的后背轻轻拍了拍,问:“皇后这是怎么了?见自?己的舅舅变成?这个样子,心疼了?”   沈聆妤压了压不适,应对谢观的考验:“看着反胃……”   谢观往前走出一步,在她?面前蹲下来,去看她?的脸,发现她?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他突然?就?没了再问她?话的打算,起身推着沈聆妤离去。   不久后,沈聆妤发现这并不是来时的路。   谢观在另一座牢房前停下来,意味深长地道:“这里关着皇后的旧识,皇后不想见见吗?”   沈聆妤慢慢抬起眼,隔着竖立的一道道铁栏杆,看见了季玉川。他端坐在昏暗里,一身白衣早已脏乱不堪。   季玉川早已将目光凝在了沈聆妤的身上。   四?目相?对的刹那,季玉川却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谢观抱着胳膊,食指一下又一下轻叩着小?臂,他微眯了眼盯着牢笼里的季玉川,对沈聆妤缓声道:“皇后不能从赵狗口中问出话来,不若试试能不能从旧友口中问出来?”   季玉川眼尾轻跳,他突然?转过头,重新将目光移回来,盯着沈聆妤的眼睛。他讥笑一声,道:“皇后?沈聆妤,你可真有?勾男人的本事?。怪不得不愿意给?我当小?妾,原来和陛下琴瑟和鸣夫妻齐心了?”   他语调尖酸刻薄,嘲讽意味十足。   沈聆妤平静地与他对视,眼前的季玉川突然?又和望春楼那一日他的面容重叠。   两年?过去,沈聆妤已经不是那个懵懂天真的十五岁小?姑娘了。   两年?前,她?只有?气愤。   可是今日,她?轻易看懂了季玉川的保护,他要她?厌恶他,他要谢观不因为他的存在而责怪她?。   那么两年?前呢?   沈聆妤转过头望向谢观,道:“陛下,我没有?话想问他。我想回宫。”   谢观盯着沈聆妤的眼睛看了很久,才推着她?离开。   沈聆妤的轮椅走远了,季玉川忍了太久,才终于捂着胸口咳出一口黑血。他闭上眼睛,连悲伤的表情?也不愿意流露,担心隔墙有?耳受人监视。   他不得不思量沈聆妤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青柏?   季玉川皱眉。   她?可千万不要向陛下求情?。   夜里,谢观坐在书案后,将修长的腿交叠搭在书案上,敷衍地翻阅着奏折,时不时抬眼,望一眼沈聆妤。   沈聆妤坐在不远处,正?在检查旧轮椅坏到什么程度。她?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突然?发现扶手不对劲的松动。   她?诧异地轻掰,竟发现轮椅扶手下有?一道暗格。   沈聆妤讶然?。这轮椅是林怀溯给?她?的,她?明明用了两年?,怎一直不知这里有?暗格?   她?再费力去挪盖子,瞥见里面竟藏着的一封信。   谢观不耐烦地扔了手里的奏折,盯着沈聆妤:“你想问赵狗什么?”   谢观突然?开口,沈聆妤心尖剧烈地一颤,吓了一跳。她?遮掩地将暗格盖子挪回去。她?回眸,面色柔和平静地说:“想问问他为什么那么狠心,我求了那么久,他都不肯见我。”   谢观盯着沈聆妤的脸,知道她?在说假话。   谢观轻笑了一声,道:“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气死我了,看我下一章拿出暴君本性好好欺负一顿这个小骗子!!   ·   66个小红包随机掉落,明天见~   ·   感谢在2023-02-24 19:34:06~2023-02-25 22:1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裴徊光?? 2个;念七、翊鹿梨花、猫田彻子、心情好的彩虹人、娃哈哈、鹿搖瑶、刺猬和海豚、甜筒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请赐予我柑橘力量吧 180瓶;岑今今今 80瓶;纵春喃 46瓶;念七 43瓶;正在吃瓜ing 30瓶;暮云合璧 23瓶;托托 20瓶;芝士球 12瓶;秦桑榆_ja、听风吟、风之璃舞 10瓶;牛奶瓶里的热牛奶 9瓶;鲜衣怒马、发光的梧桐啊、文飘里哒 6瓶;whatever、青芝 5瓶;不加糖 3瓶;嘿嘿 2瓶;改个什么样子的好名呢、serena、嘿嘿嘿哈哈哈HCY、19780445、晞尔小羊、嘿嘿嘿嘿嘿、58622993、灯灯灯灯、果果在这里?('ω')?、贰贰叁、kxxkx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沈聆妤的回答令谢观不?满意, 不?满意就要受责罚。   “过来。”他微眯着?眼,盯着?她。   沈聆妤有些担忧地扫了一眼旧轮椅,希望谢观没有发现端倪。虽然她还不?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可她隐隐觉得是不?该让谢观看见的内容。   她转着?木轮朝谢观挪过去。沈聆妤停在?谢观身边, 安静地望着?他,等待着?他发话。   谢观将搭在?书案上的腿放下?来, 他将手翻过来,微屈的食指指节在?桌面上轻叩了两下?, 道?:“把这些奏折都批阅完才准睡觉。”   沈聆妤望着?他,突然觉得上次谢观让她批阅奏折并不?是考验。他是真的不?喜欢看这些东西, 抓人分担呢。   沈聆妤挪着?轮子?再往前?凑了凑, 伸手去拿书案上的奏折。   谢观站起?身, 直接将沈聆妤从轮椅里拎起?来, 放在?他的椅子?里。他走过去,坐进沈聆妤的轮椅翘起?二郎腿, 慢悠悠地说:“皇后仔细批阅。”   说完, 他已经合上眼,开?始闭目养神?。   沈聆妤偏着?脸望着?他,欲言又止。她无奈地转回脸,翻阅起?桌案上堆成?小山的奏折。   第一次碰这东西,沈聆妤也不?知道?帝王要怎么批阅奏折, 悄悄拿起?谢观批改过的一份折子?,想着?照着?他的套话抄一抄。若是能模仿谢观的笔迹一二,那是最好不?好。   奏折打开?, 沈聆妤却愣住。   她还没来得及看奏折的内容, 先被谢观硕大的红叉惊了一下?。地方官员的马屁在?覆盖整个页面的红叉下?瑟瑟发抖。   沈聆妤再拿了另一份折子?。这道?折子?也是从地方呈送上来的奏折,内容大概是一个年迈官员请辞归乡。   沈聆妤看见谢观龙飞凤舞的一个“行”字。   沈聆妤看着?这个??“行”字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心里竟想着?还行,至少写字了,不?是只画个红钩。   沈聆妤不?死心,她不?信翻不?到谢观正常一点的批阅。她又翻了几份奏折,终于?翻到一份奏折上,谢观舍得多写几个字。   那份奏折里,官员在?前?半部分洋洋洒洒千字称赞陛下?英明神?武,后半部分千余字歌颂当?地繁荣昌盛。   谢观批——“屁话少说。”   沈聆妤望着?谢观狂草笔迹,仿佛能想象到谢观黑着?脸不?耐烦批阅的模样。   看着?谢观批的这四个字,沈聆妤不?由翘起?唇角笑了起?来。   谢观睁开?眼睛,凝望着?沈聆妤唇畔的那一抹笑靥。   他目光太灼热,沈聆妤感觉到了,她后脊一寒,生怕他认为?她在?嘲笑他。她赶忙昙花一现地收了笑,板起?脸来,严肃地翻阅奏折。   谢观顿觉无趣,重新闭上眼睛养养神?。   沈聆妤学不?来谢观的批阅风格,只好硬着?头皮瞎写一些套话。好在?她一连翻阅了几份奏折,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内容。   直到她真的翻到一份写了正事的奏折。   珉南今年从春天开?始便?多雨水,整个夏天和秋天都在?暴雨中度过。雨水浇坏了农田,也冲坏了河堤。如今到了年底,囤粮早已耗尽,当?地百姓饥寒交迫,路有冻死骨。   地方官员求到朝廷,求赈灾和修河堤。因为?改朝换代,又或许因为?谢观对奏折的怠慢,那边的灾情已经持续了几个月,再这么下?去恐要人吃人了。   寝殿里燃着?一点苦杏香,谢观在?温暖的殿内几乎快要睡着?了,直到沈聆妤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袖角。   谢观立刻醒过来,睁开?眼睛。入眼,是沈聆妤眼巴巴的目光。四目相对,谢观怔忪了一下?,才问:“怎么了?”   沈聆妤先歉声:“吵醒陛下?了。”   她又急急将那份奏折递给谢观看,说:“陛下?,您看看这个。”   谢观并不?看,环抱的手臂也懒得去接沈聆妤递来的奏折。   沈聆妤见他不?接,只好叙述:“陛下?,珉南那边发生了很严重的灾情,已经好几个月了。当?地官员想要朝廷赈灾和修河堤。”   谢观没什么反应,反问:“不?是让你批?”   微顿,他再补充一句:“让你批阅就是让你做决定的意思。”   “我……”沈聆妤小声说,“可是我不?懂啊……我不?知道?要派哪个大臣去赈灾,不?懂要拨多少赈灾粮款。更不?知道?国库里可以拨多少最合适……”   谢观望着?沈聆妤微蹙的眉心,视线下?移落在?她开?开?合合的软唇上。   他好像很久没亲她了。   沈聆妤见他没什么反应,她心里有一点急,双手握在?谢观的手腕上,凝眉道?:“陛下??”   谢观回过神?来,他沉思了片刻,歪着?头,望着?沈聆妤很认真地说:“我也不?知道?。”   沈聆妤懵了一下?,结结巴巴:“那、那怎么办?请左右丞来商议吗?”   她隐约记得帝王若有不?决之事,理应与臣子?商讨。   谢观抓住沈聆妤握在?他手腕上的手,他将她的手背在?他的脸上贴了贴,漫不?经心地说:“于?巍奕那老东西耳聋眼花,看不?清奏折了,你对他吼他也未必能听清。而且这大晚上,召他进宫,若是摔一跤说不?定就能摔个喜丧出来。”   “至于?项阳曜……”谢观握着?沈聆妤的手挪到另一边脸颊贴一贴,“这小废物连一车米多少钱都不?知道?,问他何用。”   沈聆妤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挑了这么两个人担任格外重要的左右丞,他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啊?   沈聆妤抿唇,佚?只在?敢在?心里骂一句:“昏君。”   谢观瞧着?她这模样觉得有趣,他道?:“怎么?你才知道?孤是个暴君?”   坐在?架子?上睡觉的鹦鹉听见这两个字,一下?子?清醒过来,尽职尽责地细着?嗓子?附和:“暴君!暴君!”   沈聆妤鼓起?些勇气来,硬着?头皮进谏:“陛下?想做暴君……但是可以不?当?昏君……”   “残暴的帝王有不?昏的?”谢观好笑地反问。   沈聆妤偷偷望了谢观一眼,见他脸色轻松,才敢嗡声:“陛下?,若、若是挑选合适的人放在?左右丞的位子?上,可以更省心些……”   一句话说完,沈聆妤颇有些豁出去的意味。也顾不?上这算不?算涉政了,反正谢观还让她批阅奏折了不?是吗?   谢观笑笑,随口道?:“不?合适的人放在?位子?上,踹下?去的时候会更容易。”   沈聆妤蹙眉,琢磨着?谢观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观却没多解释,他捧着?沈聆妤的手,又换了个玩法。将她微蜷的手指放直,然后轻轻咬一咬她皙白的指尖。   手指头有一点痒,可是沈聆妤有些顾不?上。她转过脸,蹙眉望着?桌上的那份奏折,还在?为?珉南的灾民?担忧。   谢观瞥向她愁眉不?展的样子?,无语地说:“行了,明日早朝上问问别的大臣。满朝文?武,不?能全是废物,总有懂的。”   沈聆妤拢蹙的眉心一下?子?展开?。满朝文?武,总有知道?应该怎么处理的,沈聆妤放心了许多。   谢观已经等不?及沈聆妤将这些奏折批阅完再睡觉了。   “睡觉。”他起?身,将沈聆妤从椅子?里拎起?来抱在?怀里,抱她上榻。   他好像突然发现了竖抱的乐趣,总喜欢沈聆妤坐在?他臂弯。大概因为?这样竖抱着?她,她会因为?害怕跌下?去本能地攀着?他的肩。   当?然,这也原于?沈聆妤的瘦弱。   谢观腾出的手戳了戳沈聆妤的小肚子?,问:“睡觉前?要不?要嘘嘘?”   沈聆妤有一点尴尬地摇头:“不?用……”   谢观又在?沈聆妤的小肚子?上戳了戳,说:“不?许憋,憋坏了是会失禁尿裤子?的。”   沈聆妤越发觉得尴尬,脸上有些泛红。   “我没有……”她小声地辩解。   谢观看了一眼她眉眼低垂的模样,没再继续说。他将沈聆妤放在?圆床上,去熄了灯,再回来。   一片昏暗里,谢观突然开?口:“对了,明日游宁夫妇会进宫。”   沈聆妤有一点意外,问:“他们回京了?”   “是。”谢观抓依华了枕头躺下?来,再把沈聆妤捞进怀里抱着?。他困了,立马就想睡觉。   沈聆妤被迫偎在?谢观的怀里。她还在?想游宁夫妇。游宁是谢观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谢观唤他表哥。   当?初游宁在?谢家出事前?一年被外派,所以才在?谢家惨案时逃过了株连。   而游宁的妻子?,姓楚名星疏,沈聆妤与她相识多年。楚星疏比她年长几岁,她小时候很喜欢一口一个姐姐地唤人家。   沈聆妤隐约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谢观的时候,好像就是在?游宁与楚星疏的婚宴上?   至于?对谢观来说的初遇——金香楼,沈聆妤彼时只是随口说几句,一点也不?记得了。   沈聆妤回忆着?与楚星疏的旧事慢慢有了睡意,临睡前?,她望了一眼旧轮椅的方向。   藏在?暗格里的信,她还没有机会取出来。   明日吧,等明日谢观去早朝的时候,她再去瞧林怀溯给她写了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临睡前?,谢观那套憋尿会失禁尿裤子?的恐吓真的吓到了沈聆妤。沈聆妤睡着?之后,开?始做噩梦。   她梦见自己下?身无衣物地躺在?床榻上,周围都是刺鼻的屎尿臭味儿。很多人围过来,对着?她指指点点。   她在?睡梦里绝望地哭。   哭着?哭着?,直到哭得醒过来。   “沈聆妤?”谢观坐起?身,快步下?了床去点灯。   黑暗被燃亮,沈聆妤泪眼望着?屋顶。眼泪还是一颗一颗从她眼尾滚落,落进鬓发里。噩梦里的绝望仍在?让她心口一揪一揪地难过。   “做噩梦了?”谢观坐在?她身边,俯身凑近她。   沈聆妤眨了下?眼睛,她突然小臂撑着?床榻想要坐起?来。谢观赶忙伸手去扶。   沈聆妤掀开?被子?,去看裤子?与床褥。   雪色的寝裤、黑色的床褥,干干净净的。   沈聆妤吸了吸鼻子?,这才确定真的只是一个梦。   “梦见什么了?”谢观问。   沈聆妤转过脸,盈着?泪渍的眼睛气恼地瞪了谢观一眼。   谢观被她这幽怨的一眼瞪得莫名其妙,他问:“我在?梦里把你怎么了?”   微顿,他改了个问法,急问:“你梦见我了?”   沈聆妤不?想理他,她费力地侧转过身去,想要背对着?谢观躺下?来。可因为?腿上使不?上力气,她做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很慢。   谢观先躺下?来,他手臂伸平等沈聆妤躺在?臂上,再把她捞进怀里抱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观的手放得位置低了些,当?沈聆妤终于?搬着?自己的右腿,背对着?谢观侧躺下?来时,下?侧的左胸刚刚好落进谢观的掌中。   两个人同时一僵,谁也没说话,呼吸仿佛也在?这一刻变得轻浅。   片刻后,谢观的手指头动?了动?。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啊是谁家的作者一天只更这么点,太不像话了!   ·   感谢在2023-02-25 22:18:36~2023-02-26 22:1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2674145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674145 2个;鹿搖瑶、GING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糖 50瓶;窗含西岭 34瓶;程寻 30瓶;轮回 27瓶;F 20瓶;GINGER、45226542 15瓶;默、满满妈、装疯卖傻小阿呆、乌斯蒂斯、^o^ 10瓶;不加糖、*^_^*~*^_^* 6瓶;嘻嘻慈慈二八八、希颜 5瓶;今天也要开开心心、。、发光的梧桐啊 3瓶;z_(._.)_z 2瓶;果果在这里?('ω')?、kxxkxx、别扯我裤衩、夜舞流光、潇葭、奶棠不奶、灯灯灯灯、甜甜甜、谢相与、嘿嘿嘿嘿嘿、看小说的人、贰贰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柔软盈满掌心。昏暗的?安静里?, 谢观缓慢地再一次动了动手指头?,然后慢慢长指轻拢,彻底占入掌中。   沈聆妤使劲儿闭着眼睛, 纤指用?力攥着被角。   谢观突然将另一只手搭在沈聆妤的?腰侧,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沈聆妤吓了一跳,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下意识地在谢观掌中轻轻地颤。   谢观将掌心贴在她的?前腹, 将她的?身子往他怀里?推,直到让她嵌进他怀里?, 紧密相贴。   沈聆妤一边在心里?告诉劝诫自己不可以抵抗,一边整个身子都在紧绷。她在被子里?的?手, 慌乱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右腿。右腿仍旧没有?知觉, 无声地向她证明她的?半残之身。   谢观沉静地望着沈聆妤, 她小小的?一点缩在她怀里?, 柔软弱小。她低着头?,鸦发下露出纤细的?后颈, 纵使是在一片黑暗里?, 仿佛也能看出她后颈的?皎雪之白。   他靠过去,轻轻地咬了一下沈聆妤的?后颈。   沈聆妤若惊弓之鸟,单薄的?肩轻缩。   谢观却笑了一下。   他伸手,将掌心搭在沈聆妤的?心口,去感受她一下又一下仓促无助的?心跳。   沈聆妤在惊慌中急急开口:“陛下!”   “嗯?”   “我?、我?……”沈聆妤突然脑袋里?一片空白, 胡乱地找借口:“我?想如厕……”   谢观轻揉,感受着掌心里?她的?心跳突然地快跳。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说:“沈聆妤, 你这借口找的?不好。你要如厕, 我?得给你脱裤子。你确定?现在要去?”   沈聆妤脸上一白,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谢观将去感受她心跳的?手拿开, 挑起?她的?一缕发丝,长长的?一缕发缠在他修长的?指上,他用?发尾轻拂沈聆妤的?脸颊,慢悠悠地问:“那你还要去如厕吗?”   “不、不去了……”沈聆妤摇头?,使劲儿摇头?。   谢观松了手,丝滑的?一缕发在他的?指间散乱滑下去。他双手搭在沈聆妤前腰,将人箍在怀里?。他将脸贴在沈聆妤露在衣领外的?后颈,低声:“睡觉了。”   沈聆妤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睡觉?他不玩了吗?   沈聆妤仍旧一动不敢动,在寂夜里?等待着,直到许久后,她感觉到身后的?谢观舒匀的?气息,知他睡着了。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又过去了许久,她才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谢观起?身时,沈聆妤立刻苏醒,她没有?睁开眼睛继续装睡。她想着谢观昨晚说今早要上早朝,若他好心不吵醒她,她可以等他走了之后自己起?身去梳洗……   沈聆妤刚这样想着,身子已经腾空被抱起?。   她不敢动,继续装作还未醒来。   谢观抱着沈聆妤去了浴室,将她放在椅子上。沈聆妤听见水声时,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谢观背对着她,正立在洗手架前拧帕子。   她赶忙又闭上眼睛,歪着头?靠着椅背。   谢观拿着半湿的?帕子朝沈聆妤走过来,动作轻柔地给她擦脸。   严冬时节的?清晨,温热的?湿帕子覆在脸颊上,一股温暖扑面?而?来,整个微寒的?身子都在被暖醒。   湿帕子被谢观拿走,他又拿了一方干燥的?棉巾给沈聆妤拭去脸颊上残留的?水痕。   沈聆妤清晰地感觉到谢观的?指腹抚过鼻梁。   紧接着,沈聆妤听见了细微的?掰齿木的?声响。   沈聆妤心头?一跳。   大暴君要干什?么?她睡着,他还要给她净齿吗?沈聆妤莫名信不过谢观对力道的?掌控,她急急睁开眼睛。   入眼,谢观叉着腿,大大咧咧地坐在她对面?,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手中拿着掰开的?齿木晃悠着。   “呦,舍得醒过来了?”他问。   沈聆妤懵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要不要继续演刚醒过来,手里?就被谢观塞了齿木。   “信不过我?,就自己弄。”   沈聆妤这才确信谢观早就知道她是装睡了……她默默接过齿木,刚要去拿牙粉,谢观已经先一步拿了牙粉,洒在了她手里?的?齿木上。   沈聆妤低头?净齿,微咸的?牙粉味道一下子充满了口齿间。她偷偷抬头?,见谢观正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她。   沈聆妤拧眉,在心里?嘀咕谢观的?兴趣真别致。   谢观要沈聆妤陪着他用?过早膳,才肯去上朝。临走前,他再问一遍:“你真不要嘘嘘?”   明明不是第一次听他这样说了,沈聆妤仍是忍不住脸上一红,闷声:“不要……陛下快些去了,早朝要迟了。”   沈聆妤目送谢观离去,她挪着轮椅到窗口,从开着的?窗扇朝外望去,直到谢观的?身影看不见了,她又等了一会儿,才挪着轮椅去看旧轮椅里?的?暗格。   寝殿里?就她一个人,这次她更仔细地去观察旧轮椅,感慨这道暗格的?精妙,藏得这样深,怪不得她用?了这轮椅两年也没发现。   她掀开暗格的?盖子,暗格很窄,手指探不进去。她便拆了云鬓间的?一支发簪,用?簪子伸进去将那封信一点一点弄出来。   “郡主亲启”四个字映入眼帘,沈聆妤一眼认出这是林怀溯的?字迹。   竟真是林怀溯写给她的?信。   她得林怀溯照拂两年,那两年中他有?什?么话都可以当面?与她说,为何要藏一份信?……总不会是诉情长的?内容吧?   当初沈聆妤从望春楼跳下去,昌园里?参宴的?宾客一阵惊呼,急忙给她请大夫,又跑去公主府给沈家送消息。   父亲很快赶过来,将她从昌园接回去。   沈聆妤苏醒之后,得来父亲“得罪了太子是不知好歹”的?训斥,她平静地询问父亲是不是真的?如季玉川所言给她下了药。   剪发断绝关系的?那些事,沈聆妤不愿意再回忆。她忍着腿上的?剧痛,硬撑着一口气,让丫鬟玉芝扶她坐上轮椅,一日也不愿意待。   离开家的?时候,她的?腿还在流血。   她打算去挨着京城的?度平庄,那里?有?她之前置办的?别院。可是她人还没出京城,就遇上了暴雨。暴雨的?潮,让她缩在马车里?腿疼地战栗。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撞见了林怀溯。林怀溯给她递了汤婆子,送她到就近的?一处别院避雨寻大夫开止痛药。   “郡主既已与家中断绝关系,不若假死?脱身,才好断个干净。”林怀溯又急急辩解,“我?绝无趁人之危之意,只是担心您父亲日后再去度平庄叨扰、使郡主不得好好修养。”   她听了林怀溯的?安排,让马车坠崖,甚至在接回月牙儿之后,也送走了玉芝、玉薇等几个丫鬟。   沈聆妤一直都很感激林怀溯的?相救相助,真心将他当做恩人来看待。若非如此,当初她也不会愿意为了救林怀溯出牢狱,主动去渊碧宫。   沈聆妤从思?绪里?回过神?,拆开林怀溯写给她的?信。   “郡主,我?曾向康晟世?子发誓守口如瓶。可这两年每每得郡主以恩人相待,心中惭愧,夜不能眠。当日暴雨中相逢,实非偶然。是康晟世?子让我?去那里?接你。别院、医药种种,多为康晟世?子所予。世?子甚至将家宅、田产、商铺变卖。我?所出了了。”   沈聆妤拧眉。   “康晟世?子让我?以性命起?誓,绝不可告知你这些事情。可欺瞒让我?心中不安,遂将实情写在这封信中,若郡主机缘获得此信,也能了我?一桩心事。”   沈聆妤愣愣看着这封信。   她后知后觉,一定?是伤痛让她变迟钝了。她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异常?那样的?暴雨,林怀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林家世?代清廉小官,又哪来源源不断的?灵药、补药?   人生突兀跌入低谷时,让沈聆妤忽略了很多事情。   沈聆妤紧紧攥着这封信。   半晌,她眉头?慢慢舒展开,垂眸望着手中的?信,心道季玉川真的?很会挑人。   林怀溯对她有?着不多不少的?好感,又有?着真正的?君子风范。   可是沈聆妤还有?很多事情想不通,她垂眸望着手中的?这封信,陷入沉思?。过去两年,就算她不愿意承认,她也确确实实过得麻木。她开始回忆,从谢家出事开始怀疑,反复思?量那些自己忽略的?事情。   直到一道人影浮现在她手中的?信笺上。   沈聆妤正蹙眉思?量,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当她反应过来时,一种危险之感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眼。   谢观面?无表情地立在她面?前。   他正在看着她,唇畔勾着一抹笑,似乎在等待瞧沈聆妤何时才会发现他在她面?前。   去前殿上早朝的?路上,谢观皱眉思?量。他想着沈聆妤昨晚睡前不肯去如厕,今晨也不去。早朝要很久,若是半上午她尿裤子了怎么办?   她必是要哭鼻子的?。   所以,步辇还没到前殿,谢观又折回来了。   沈聆妤执信的?手轻颤了一下。她开口,弱声:“陛、陛下不是去早朝了吗……”   谢观悠悠地笑了,道:“沈聆妤,你说这话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特?别像故意支开孤去上朝。”   他垂眼瞥一眼沈聆妤手里?的?信,语气轻飘飘:“支开孤,独品情话?”   沈聆妤摇头?:“不,不是……”   谢观朝沈聆妤伸手。   沈聆妤心口怦怦跳着,攥着信笺的?手指攥得发白。   谢观微笑着。   他明明在笑,可沈聆妤心里?生出惧意。不需要他警告,沈聆妤已明白不听从他的?话将有?怎样凄惨的?下场。   短暂的?挣扎之后,沈聆妤颤着手,将手中的?信递给谢观。   她怕,她自己的?性命无所谓,可她怕不将这封信交出来,谢观会用?他的?残忍手段从别的?途径知道信的?内容。   谢观接过信,面?无表情地浏览着。   沈聆妤忐忑地瞧着他。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封信其实没写什?么越矩的?话,兴许谢观不会在意?   沈聆妤心中怀着一丝侥幸。   谢观将信看完了。他将信笺上的?折痕慢悠悠地抚平,然后他弯下腰来,双手搭在沈聆妤轮椅的?扶手上。他逼近,盯着沈聆妤的?眼睛:“沈聆妤,孤最近心情很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这般喜怒无常,沈聆妤当然不知道啊!   因为,他以为沈聆妤恨季玉川。   谢观伸手,用?指腹轻轻抚着沈聆妤的?脸颊,低声:“你若不恨他,孤恐怕就要……恨天?恨地了。”   他唇畔绽出灿烂的?笑来。   沈聆妤盯着他唇边的?笑,却觉得毛骨悚然。   谢观指腹从沈聆妤的?脸颊,挪到她的?唇上,反反复复地抚过她柔软的?唇。他说:“皇后身边没人照顾确实不该。皇后既不喜生人靠近,那只能找旧人。”   “孤让季玉川做你贴身太监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季玉川:……?那还是让我死在牢里吧。   66个小红包随机掉落~   ·   调查个事情哦,如果加更的话,哪种时间顺眼一点?   ①   12:12:12   22:22:22   ②   12:22:22   22:22:22   ③   22:22:22   22:22:22   ·   感谢在2023-02-26 22:17:59~2023-02-27 22:1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心情好的彩虹人、今天也要开开心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w 57瓶;日历 53瓶;不加糖、我是蓝 15瓶;嘿嘿 12瓶;秦桑榆_ja、鹌鹑家没有小盆友了、sssssophie、却邪、一叶不知秋、亭亭如月、天才小飞鹅 10瓶;菁酒、发光的梧桐啊 9瓶;青芝、半山壶隐、关山和也 5瓶;艾文的尤利西斯 4瓶;SM、南北慕、张悦 2瓶;这个名字不太帅、一瓶矿泉水、灯灯灯灯、改个什么样子的好名呢、唐宋元明清、玟舟、只想当条咸鱼、南浔09.、嘿嘿嘿嘿嘿、香草帕琪喵、果果在这里?('ω')?、别扯我裤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沈聆妤惧在谢观逼近的目光里?。他这样眼底殷红、唇畔带笑的模样, 属实有些骇人。   沈聆妤从最初的惊惧里?慢慢缓过来,她缓慢地舒出一口气,仰着脸, 与谢观对视, 问他:“陛下?是不想照顾我了吗?”   谢观冷声:“沈聆妤,不要以为每次都能巧言令色地混过去。”   沈聆妤很想告诉谢观巧言令色这个词用得不对, 但?她可?不敢忤帝王。她平静与谢观相望,问:“陛下?是希望他来照顾我穿衣沐浴吗?”   谢观死?死?盯着沈聆妤, 咬牙咬得磕响。   沈聆妤搭在腿上的手轻轻攥了一下?衣料,再缓慢抬起, 她将手放在谢观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腕。她说:“陛下?, 我想去如厕。”   谢观没动。他近距离盯着沈聆妤的脸, 心想她如今真是撒谎越来越顺畅了, 不脸红了、眼神不躲闪了、也不结巴了。   沈聆妤搭在谢观手腕上的手,便慢慢往前挪, 小心翼翼搭上他的手背。   “允霁, 帮帮我。”她再用小指勾住谢观的拇指,轻轻地拨一下?,“别让别人碰我。”   谢观突然将脸转到一边去,留给沈聆妤腮线紧绷棱角分明?的侧脸。   气氛好像一下?子?僵持住了。   沈聆妤不敢再去勾他的手,悄悄将手缩回来, 规矩地放回腿上。她将眼睫也轻垂,低着头的闷闷模样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谢观转回脸,盯着她这模样。   一缕风吹过来, 吹起她鬓间的碎发, 发丝一下?又一下?拂着她的脸颊。发丝在风中颤着。   如她。   谢观将手中攥着的那封信拍在沈聆妤的腿上,转身大步往外?走。他走到门口的时候, 听见沈聆妤在后?面小声地说:“我真的想去……”   谢观停下?脚步,低骂了句什么话,恶狠狠地转身朝沈聆妤走过去,将她从轮椅上揪起来,抱着送进浴室。   褪沈聆妤裙裤时,谢观泄愤般几乎将其撕烂。   沈聆妤双肩微微耸着,一动不敢动。   直到谢观给她重新找了个裙裤穿好,将她放进轮椅里?,自去上朝,沈聆妤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她转眸望向桌子?上的那封信,轻蹙眉。她挪着轮椅过去,将信又看了一遍,然后?放在烛下?烧成灰烬。   她望着烛火,一声浅叹。她心里?有很多疑惑,可?是她无能为力,查不到什么也做不了什么。   小鞋子?在门外?叩门,禀告楚星疏求见。   沈聆妤轻蹙的眉心一下?子?舒展开,道一声“快请”。她下?意识想要整理衣衫,这一低头,整理的动作便停了。她看着被谢观套上的裙子?——绣着大片牡丹的艳紫色的缎料。而她身上穿着浅粉的上衫。   沈聆妤默默转过脸,将视线移开——不看就不会被丑到。   楚星疏进来见到沈聆妤先?是“哎呦”了一声,再道:“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沈聆妤对她柔柔一笑:“姑娘家及笄后?不是都要抽条儿似的褪去腴润吗?我这是变婀娜好看了。”   楚星疏心口堵了一下?。她心想沈聆妤瘦成这个样子?,可?不只是褪去稚气。不过她没有就此多说,只能笑笑。   “姐姐过来坐。”沈聆妤一边说着,一边亲自给楚星疏倒茶。“一转眼,都快三年没见了。”   楚星疏坐下?,望着沈聆妤沏茶时,皮包骨的细手腕。她心里?一酸,压了压眼底的湿,叹气道:“真是世事无常。原先?要跟着夫君背井离乡好生哭了一顿,却没想到逃过一劫。如今回来了,物是人非,那么多亲朋都遭了难……”   “这是上天保佑。”沈聆妤双手捧茶递给楚星疏,“姐姐喝茶润润喉。”   “姐姐?”楚星疏将茶接过来,“不是应该唤表嫂吗?”   “习惯了。”沈聆妤笑了笑,“这三年在外?面可?过得还好?”   楚星疏心想她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还顾得上问别人过得好不好。楚星疏点头:“好,都好。”   “那就好。”沈聆妤浅浅笑着。   三年后?重逢,在沈聆妤眼里?楚星疏还是以前的样子?。可?在楚星疏眼中,快认不出沈聆妤了。那个灿烂明?朗耀眼的小姑娘,变得纤细又安静。   楚星疏握住沈聆妤消瘦的手腕,问:“以前每年过年前后?你都会搭善蓬,向百姓施米送布。今年还送吗?”   沈聆妤摇头,温声细语:“如今孤身一人,身无分文还哪有余力。”   “怎么会?你现在可?是皇后?,怎么会缺钱?”   沈聆妤轻笑一声,温和的眸中笑出一点让楚星疏熟悉的亮色来。她说:“姐姐不会真当我是皇后?吧?不是的,我只是被囚在这宫中,有一日没一日地过着。”   “怎么不是呢?”楚星疏拧眉,“谢家遭难,幸老天垂帘留下?七弟性命。你们是结发夫妻。”   沈聆妤眉眼带笑,平静无波。   楚星疏瞧着她这没有生气的样子?,心里?很急。她说:“七弟是很喜欢你,当初才会提亲。如今将你接回宫里?来,也证明?他仍是喜欢你的呀!”   “我不知?道,不过也不重要。”沈聆妤温柔笑着,“姐姐知?道的,我从小便不信那些镜花水月。”   让她怎么相信呢?她的父母曾经爱得要死?要活,可?母亲生她时难产去世,三个月后?继母便进门了。   公主府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没有公主娘,也不算有她。   楚星疏霎时语塞。   楚星疏有一双柳叶细眉,此时细眉愁得拢皱起来。面前的沈聆妤让她觉得很陌生,她不想看见曾经明?朗的小姑娘变成这得过且过的模样。   她说:“我们出宫去转转吧?挑一些漂亮的新衣裳。”   两个人同时望向沈聆妤身上的裙子?,皆是无奈一笑。沈聆妤摇头:“与姐姐说了,我被囚在宫里?。出不去的。”   楚星疏想了想,却摇头:“你若与陛下?好好说一说,他会准你出宫的。”   楚星疏坚持:“试试呢?”   沈聆妤摇头。   “下?午我在宫门前等着接你。”楚星疏笑盈盈。   沈聆妤望着楚星疏笃定的样子?,欲言又止。   楚星疏留在这里?陪着沈聆妤闲聊了许久,她才起身告辞,要去前面寻游宁一同回府。   书?房里?,游宁亦是刚向谢观告辞,打算过来接楚星疏。游宁远远看见楚星疏过来,赶忙向谢观辞过,急急去迎。   他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楚星疏的肩上,低声:“念念,你穿太?少了。”   “不冷。你们说完话了?”   “是。走吧。回家。”   两个人相偎着离去,游宁问:“皇后?如何?”   楚星疏叹息:“病恹恹的,一点精神也没有。我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她居然说在哪里?都一样……连她以前心心念念的故乡也一点都不想回去看了……”   夫妻两个走远了,余下?的话,谢观没有再听见。   他坐在椅子?里?,想着楚星疏说的那些话。   快到用午膳的时候,谢观才回去。他看见沈聆妤坐在窗下?,靠着轮椅椅背合着眼,冷白的小脸上,总给谢观一种易碎的脆弱之?感。   谢观开口传膳的声音,让沈聆妤睁开眼睛望过去,唤一声“陛下?”。   “过来吃饭。”谢观道。   沈聆妤转着轮椅过去,偷偷打量一下?谢观的神色,想知?道他还有没有因为早上的事情生气。   谢观突然道:“你不问问赈灾修河堤的事情?”   “陛下?既然已经决定处理,定然没什么问题。”沈聆妤不想再操心。   膳食一道道端上来,谢观没有再开口,沉默地吃着东西?。   他不说话,沈聆妤当然也不会说话。   两个人相对无言沉默地用完午膳,谢观看了沈聆妤一眼,走去躺椅里?躺下?午休。   沈聆妤望了他一眼,收回视线,从开着的窗口望着外?面的远山发呆。   后?来沈聆妤也有点犯困,慢慢闭上眼睛时,谢观突然开口:“沈聆妤,你有没有小名?”   沈聆妤摇头:“没有。”   谢观皱眉:“别人都有闺名,你为什么没有?”   “我母亲生我时便去世了,没人给我起小名。”沈聆妤声音慢慢低下?去。   按照规制,她并不会被封为郡主。是母亲难产去世,母亲的父皇伤痛,才破例封了沈聆妤为郡主。   所以沈聆妤一直都不喜欢郡主的身份,她宁愿不要这个破例,更想要母亲的平安。   谢观微眯着眼,看着沈聆妤又开始发呆。他说:“那我给你起一个,就叫呆呆吧。”   沈聆妤呆了一下?,愕然抬眸望向他。   “不喜欢?”谢观的视线在沈聆妤的脸颊扫过,多看了一眼她的唇珠,说:“珠珠也行。你选一个。”   沈聆妤眼睫轻轻浮动了一下?。   猪?那还不如呆子?呢……   “快选!”谢观催。   沈聆妤硬着头皮嗡声:“……都行。”   “那就呆呆。”   “……谢陛下?赐名。”沈聆妤深吸了一口气。   “呆呆。”谢观认真地重复了一遍,继而哈哈大笑了两声。   沈聆妤看着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她试探着小声开口:“陛下?,我想出宫去转转。”   谢观瞬间收了笑,盯着沈聆妤的脸。   沈聆妤心中一顿,就知?道不可?能,真是白白去试。   “去哪?见谁?”谢观冷声问。   沈聆妤虽觉得不可?能出去了,可?还是得老老实实解释:“楚星疏邀我下?午去逛逛。”   谢观“哦”了一声,说:“去呗。”   沈聆妤猛地抬头看向他。   谢观皱眉:“这什么眼神?”   沈聆妤飞快地摇摇头,收回目光。她心里?有一点乱,乱着乱着,胆子?就变大了。   她重新抬起眼睛,眼巴巴地望着谢观。   “这又什么眼神?”谢观一脸莫名其妙。   沈聆妤轻轻咬了下?唇,嗡声:“想求陛下?一件事……”   “你大点声说话!”谢观皱了皱眉。   沈聆妤被他这么一吼,下?意识地颤了下?肩。   从窗口照进来的暖阳打在两个人中间,让谢观不得不眯起眼睛来看她。他不喜欢这个距离,起身朝沈聆妤走去,将她抱起来。他重新舒舒服服地躺回躺椅,让沈聆妤伏在他身上。   “什么事,趁我睡着前快说。”谢观闭上眼。   沈聆妤屏息了片刻,鼓起勇气,嗡声道:“那封信……”   谢观瞬间睁开眼。   沈聆妤感觉到了谢观气息的变化,可?事到如今,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想请陛下?帮我查……”   谢观沉默了片刻,冷声:“沈聆妤,你在跟孤开玩笑吗?让孤去查你竹马为你做了什么?”   沈聆妤将脸深埋进谢观胸膛,不吭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是我疯了还是她疯了???   猜猜小暴君会不会帮呆呆去查哈哈哈,66个小红包~   明天争取努力双更~   ·   感谢在2023-02-27 22:13:36~2023-02-28 22:0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发光的梧桐啊 33瓶;不加糖 30瓶;江肆 21瓶;yiyoph、我是蓝 20瓶;鲜衣怒马 19瓶;晚睡晚起、哎呀小朋友啊、奔赴夜雾、牛嘟嘟11 10瓶;何年何悦、小猪咪 6瓶;科科、奶油小蛋糕、满满妈、whatever、青芝、艾文的尤利西斯 5瓶;撕家墨爷酒鬼大小腚、小鱼、正在吃瓜ing 3瓶;杭缙、49225244、56317680、今天也要开开心心 2瓶;灯灯灯灯、奶棠不奶、柠檬、serena、z_(._.)_z、贰贰叁、唐九花、甜甜甜、别扯我裤衩、53754338、一瓶矿泉水、贺缇娜、嘿嘿嘿嘿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谢观将手搭在沈聆妤的后?腰, 捏着她的衣料,将人往上提了提。他捏住沈聆妤的下巴,命令:“过来亲我。”   沈聆妤小心打量一下他的眼?色, 伏在他身上的身子再?慢慢往上挪一点。沈聆妤并没有注意到, 她轻揉地挪擦,让谢观的眼?底浮现了一抹异色。   沈聆妤凑近谢观, 轻轻亲一下他的唇。   一触即离。   她眼?巴巴望着谢观,好似刚完成了任务, 等着大人物点评工作。   谢观冷笑,他指腹沿着沈聆妤单薄的下颚线反复捻了一下, 沉声:“沈聆妤, 你在糊弄鬼吗?”   沈聆妤心想谢观一定?是气糊涂了, 才会自比是鬼。   谢观抚在沈聆妤脸颊的手向后?移, 压着她的后?脑,将她摁近, 将她柔软的唇摁贴在他唇上。   他轻咬住沈聆妤的唇, 慢条斯理地扯动一下,再?含在口中吮弄。当他探舌时?,沈聆妤很自觉地将唇齿张开。   轻而易举地探得?,让谢观的动作停顿下来。他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沈聆妤,入眼?是她蜷长?浓密的眼?睫。   他顿了顿, 说:“把?嘴巴合上。”   他这?话什?么意思?怪她主动了吗?沈聆妤的脸颊“唰”的一下烧红,立刻闭上嘴巴。她动作太仓促,差点咬到了谢观。她后?知后?觉谢观的舌还?在她口中, 她用舌尖去推, 匆匆将谢观推出?去,再?咬紧牙关。   谢观沿着她的唇缝缓慢地舔舐, 辗转流连于她的唇珠多次,最?后?落到她唇角,慢慢探入。   沈聆妤贝齿紧扣,是刀枪不入的堡垒城墙。   谢观又反复试了试,她还?是岿然不动。谢观在心里叹息。担心捏疼她,谢观实在不想把?她的嘴捏开。   他贴着她的唇左右轻磨,低声:“张嘴。”   沈聆妤呆了一下,懵懂地鸦睫簌颤。   他到底什?么意思?到底是张嘴还?是闭嘴?   谢观伸手,在沈聆妤的耳垂上轻轻捏了一下。不疼,可是微凉的触觉让沈聆妤吓了一跳,她近乎本能地张开了小口。下一刻,柔软的口中被横冲直撞地捣入。   紧接着,沈聆妤时?而唇舌被掠夺,时?而被迫迎接他的闯入。她调整不好气息,一时?之间?应付不来。吻得?天旋地转,昏天暗地。   伏趴在谢观胸膛,平白又为沈聆妤添了几许不踏实的漂浮之感。   慌乱中,她只好紧紧攀着谢观的肩。   谢观握着沈聆妤的腰侧,想要将她从身上挪到长?椅里侧。沈聆妤被亲得?迷迷糊糊,她从谢观的胸膛滑下去,颀长?雪颈划过谢观的唇。   谢观眸色微暗。   他支起上半身,另一只手扶在沈聆妤的小臂。他微眯了眼?,垂眸望过去,视线落在沈聆妤的颈侧。   她脖子又白又细,光洁细腻。谢观抬手,骨节分明的指背缓慢地蹭过沈聆妤的颈侧,然后?他低下头去,沿着沈聆妤的颈侧自上而下,缓慢地啮吻而过。   异样的湿柔滋味无孔不入地钻进沈聆妤的肌肤,再?沿着她的骨血递进她心口。于是,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注入了一团热血,带动着整颗心脏汩汩快跳着。她睁大了眼?睛,望着雪白空荡的屋顶,唇齿不由微张,一下又一下用力?却又尽量无声地喘着。   谢观的吻沿着沈聆妤的脖子逐渐向下,沈聆妤的衣领成了令人生厌的阻碍。他扯开沈聆妤的衣领,啮吻至她突出?的锁骨。谢观的动作微缓,他用下唇沿着沈聆妤的锁骨轻轻地覆吻转贴。   “陛、陛下……”沈聆妤抓住谢观的手腕。   谢观听出?她声音里的颤,他抬眼?望过去,望见一张洇着潮水的娇靥。谢观突然又覆过来,重新去用力?吻她微张的檀口。   寒冬的风,也有时?会温柔。   吹起的树影映在窗上,被窗棱切割成一块又一块,斑驳晃动的影子投落在窗下躺椅里深吻的两个人。   近一个时?辰之后?,沈聆妤将谢观推开。   她在心里想,若再?不将谢观推开,她恐怕就要被亲得?窒息而亡了。古往今来有人是这?样的死法?吗?她总不能成为被亲死的第?一人。   沈聆妤轻咬唇,微肿的唇上是阵阵酥疼。她带着困惑又无奈的目光将谢观望着,她实在是不懂谢观为何会对?亲吻这?件事耐心十足乐此不疲。   她实在是怕极了谢观又要吻上来,她急急找话开口:“陛下真的准备出?宫吗?”   谢观轻咳了一声,坐起身,神色如常地问:“约了什?么时?候?”   “星疏应该已经在宫门等着我了。”   “这?么快?”谢观问。   沈聆妤无声地轻抿了下唇。她抿唇的动作落入谢观的眼?中,谢观盯着她的唇,目光渐深。   沈聆妤心头一跳,赶忙将脸低下去。   谢观挑了挑眉。他站起身,将沈聆妤抱起来,将她安顿在轮椅上。他转身走回躺椅,舒舒服服地躺下,闭眼?悠声:“早点回家,不送你了。”   沈聆妤看着他一副马上就要睡觉的样子,默默自去了浴室。她对?着铜镜整理了微乱的衣衫,又用帕子拧了凉水,在唇上敷一敷。   她望着铜镜中晚霞余晕烧上面颊的自己,微微失神。   沈聆妤猜得?不错,楚星疏的马车已经候在宫门前了。侍女瞧见沈聆妤从宫里出?来,赶忙掀帘禀告楚星疏,楚星疏立刻下车迎上去,对?沈聆妤微笑。   沈聆妤倒是有些意外:“姐姐为何笃定?我一定?能出?来?”   楚星疏翘唇,故意拉长?了音说起老话:“因为——姐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   沈聆妤柔柔一笑,问:“那姐姐想去哪?”   楚星疏目光一扫,落在沈聆妤身上的艳紫色牡丹裙上,说:“先去买一些漂亮裙子。”   沈聆妤点头说好。   她不是没想过出?门前,将谢观给她穿的这?一身奇奇怪怪的衣裳换了。可她担心谢观不高兴,也担心楚星疏等得?久了。就穿着谢观给她穿的这?一套衣裳出?宫了。   楚星疏扶沈聆妤上马车的时?候,惊于她如今这?样轻,不由眼?神一黯。等沈聆妤望过来,她又笑起来。   两个人先去了京中有名的金织楼,从那儿出?来时?,沈聆妤身上已经换了身衣裙。   楚星疏弯腰,将挡风的薄毯搭在沈聆妤的腿上,笑盈盈地说:“虽然聆妤生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可是这?合适的衣裳确实能锦上添花呀。”   沈聆妤莞尔:“姐姐不用说得?那么委婉,我知道今日穿的那身没眼?看。”   楚星疏凑过来小声问:“宫里的侍女该不会这?样搭,是陛下给你挑的?”   沈聆妤点头。   楚星疏挥了挥手,让推轮椅的侍女退开,她走到沈聆妤身后?,一边推着沈聆妤往前走,一边说:“很多男子自己穿衣打扮还?挺顺眼?,可给女子挑起东西来就变得?不像话了。其实呀,夫君的眼?光是可以调改的。原先阿宁也是,每次给我买的东西都让我头大,还?得?一张笑脸说喜欢……”   沈聆妤听着楚星疏讲述夫妻间?的趣事,微微笑着。   但?她与?谢观不同,她并不觉得?她与?谢观是正常的夫妻关系。   两个人又逛了几处地方,楚星疏发现沈聆妤虽然一直眉眼?间?温柔笑着,可是好像一直不是特别开心的模样。   楚星疏目光一扫,看见路边的商铺有人探头探脑地望向沈聆妤。楚星疏多看了一眼?沈聆妤的腿,说:“冬天就是冷,一会儿没了日头照着,就要更冷了。咱们再?去金香楼一趟,就得?回去了。”   沈聆妤问她要去金香楼买什?么,楚星疏解释是前两日订制的一套珠钗。既然今日出?门闲逛,便顺道过去取了,再?瞧瞧有没有别的稀罕货。   沈聆妤想了想,感慨:“丹娘真的很厉害。”   “那是。”楚星疏附和,“一个女郎能打拼下这?么大的家业,怎么能不厉害?”   两个人闲聊着,便到了金香楼。   往日人来人往的金香楼,今日却并没什?么人。店里的伙计远远看见了沈聆妤,赶忙躬身迎上来,见陛下并不与?沈聆妤同来,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楚星疏询问为何没什?么人,店里的伙计向二人解释金香楼最?近正想整顿,只算半营业。   那边已经有伙计跑到楼上去告诉丹娘,丹娘放下手里的账本,提裙下楼来迎候。   丹娘柔笑着向沈聆妤福身行礼问安,再?转头对?楚星疏道:“正想将那套首饰送去府上,没想到夫人亲自过来了。”   丹娘侧首,吩咐伙计将楚星疏定?制的那套首饰呈上来。她笑盈盈:“夫人瞧瞧可有哪里不满意?”   楚星疏打开锦盒,拿出?里面的珠钗和沈聆妤一块儿瞧了瞧。她点头称赞:“从丹娘这?里拿的东西,哪里还?用检查!”   丹娘笑盈盈地谦虚了几句,又引着沈聆妤和楚星疏去看店里刚到的几件珍稀物件。   本来还?有几件名贵的小物在二楼,可是考虑到沈聆妤的腿,丹娘并不提二楼才是放珍宝之所,而是让店里伙计去楼上取东西下来,给两位贵客挑选。   “给我拿几件郎君佩玉瞧瞧。”楚星疏道。   “正好到了一些!”丹娘转头,向小伙计说去二楼哪个架子上拿哪件东西。   佩玉很快取下来,放在桌上。楚星疏认真挑选着。沈聆妤瞧着她这?认真的模样,说:“这?是快到上元节了,给姐夫挑礼物呢。”   楚星疏对?她柔柔一笑,并不反驳。她又将手里的两块玉递给沈聆妤看,让她挑哪块更好看。   “你也挑一块给陛下?”   沈聆妤摇头。   “不用了。他是天子,要什?么没有。”   “那怎么一样!”楚星疏瞪她一眼?,将桌上的几个锦盒朝沈聆妤轻推,再?轻拍了一下沈聆妤的手背,说:“听话,挑一块送陛下。”   沈聆妤没什?么兴趣,可碍于楚星疏的热情,随便看了看。她突然被角落里的一块铜镶玉吸引了目光。   上等的白玉嵌在一枚铜板里   她“咦”了一声,拿起那枚玉佩,道:“这?是谢家九郎的平安玉,九位郎君每人都有一枚。”   沈聆妤翻转着玉佩,好奇这?是谁的。   丹娘望过来,眸色微变。不过是片刻间?,她又神色如常地浅笑起来,惊讶道:“是吗?我竟是不知这?块玉是谢家郎君之物。”   她微偏过脸,轻抚云鬓,语气寻常地说:“可能辗转卖过多次,最?后?流进金香楼了。既是谢家之物,理应归还?。”   沈聆妤却眸色微暗。当初谢家府邸被围被抄,早就被毁得?一片狼藉。谢家之物早就流落到各处。   沈聆妤将其放了回去。   旧物平白睹物惹愁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小暴君亲到老婆了吗?亲到了,还亲了2个小时!   本章还是66个小红包掉落~   ·   感谢在2023-02-28 22:07:51~2023-03-01 22:1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xxkxx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心芝麻肝儿 48瓶;哇 41瓶;科科 30瓶;十五圆圆圆 21瓶;不用学习也要学习qwq、sssssophie 10瓶;65844473 9瓶;青芝 4瓶;秦桑榆_ja 3瓶;果果在这里?('ω')?、今天也要开开心心 2瓶;改个什么样子的好名呢、贰贰叁、灯灯灯灯、Maria、嘿嘿嘿嘿嘿、65870775、胡萝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丹娘笑盈盈地招待着沈聆妤和楚星疏。她天生媚相, 又?添了流年与经过风雨的?韵致,一笑起?来妩媚动人。   日头刚有要西沉的?迹象,沈聆妤就要回宫了。   丹娘送她们?出了金香楼, 立在金香楼红灯笼下微笑着目送马车走远, 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丹娘回身,款步走进金香楼, 步履仍旧优雅缓慢,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个干净。   她走到桌边, 拿起?那枚玉佩,指腹轻轻摩挲着硬的?铜板与软的?玉质之?间的?凹凸。   沈聆妤与楚星疏来时, 她正在二楼给这枚玉佩换红线, 她匆匆下楼来不及收。后来她吩咐店里的?伙计将二楼的?玉佩拿下来时, 那伙计不知怎么?将这块玉佩混在了其中。   丹娘将玉佩握在掌心, 紧紧地牢握。   她提声唤人备车。   迈出门槛时,丹娘抬眸望向漆金的?“金香楼”三个字, 她蹙眉, 眼中流露出不舍。   一生无声的?轻叹后,丹娘乘上马车,去了云梦巷。   小芙迎上来,惊讶地说:“今日这么?早就过来了。”   丹娘轻颔首,没什么?心情说话。她在庭院里停下脚步, 透过梧桐的?枯枝,驻足凝望屋子的?方向。   小芙不明白丹娘怎么?突然停了下来。她好奇地望了丹娘一眼,再顺着丹娘的?视线望过去。她想了想, 说:“郎君中午还说夫人是天下最善心之?人呢。”   丹娘唇畔抿出一丝笑来。   她知道在他眼中, 她一直都是心地良善之?人。   可她不是。   她自私自利、卑鄙无耻,又?心狠手辣。   ·   楚星疏送沈聆妤回宫,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来。   两个人相识一笑。楚星疏问:“今日可累着了?”   “没有。”沈聆妤柔笑着摇头。   楚星疏本来还想说下次还要与沈聆妤一起?出去闲逛,可是她隐约觉得沈聆妤仿佛并不是很喜欢出门。她将相邀的?话咽了回去。   她再一回忆,以?前两个人一起?出去闲逛时,虽然沈聆妤比她年纪小几?岁,却每次都是她璨着明眸甜笑着问:“姐姐可累着了?”   回忆到往事,楚星疏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她赶忙将思绪赶走,说:“走吧。”   她吩咐侍女先?将沈聆妤的?轮椅拿下去,她再伸手,想要去搀扶沈聆妤。   “陛下。”马车外突然想起?宫人们?的?齐声。   楚星疏将要去扶沈聆妤的?动作?一顿。她心领神会地收回手,对沈聆妤浅笑了一下,自己跳下马车,对谢观福身问安。   她悄悄抬眸望向谢观,只觉得他周身一阵寒气。好似在室外立了很久。   谢观伸手挑开车门前的?布料,往里望去。   车厢内光线有些昏暗,沈聆妤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身形只那么?一小点。   他抬步踏上马车,弯腰钻进车厢。   “陛下要出宫吗?”沈聆妤仰起?小脸,望着他。   谢观近距离地盯着沈聆妤的?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开口:“居然真的?好好地回来了。”   沈聆妤蹙眉。   她不好好地回来,难道还能被?谁打一顿,鼻青脸肿地回来?   谢观伸手,将沈聆妤从长凳上抱起?来,抱她出车厢。   马车外,楚星疏赶忙拿起?搭在轮椅上的?薄毯,扶着轮椅等谢观将沈聆妤放下来。   可是谢观抱着沈聆妤大步离去,看也没看一眼那轮椅。   从宫门到住的?乾霄宫,可是好长好长的?一段路。沈聆妤将手攥住谢观的?衣襟,力度小小地拽一下,说:“那么?远,我坐轮椅吧?”   谢观没理她,面无表情地继续抱着她往前走。   沈聆妤向来不敢真的?忤逆谢观,见?他坚持,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一路上,时不时能遇到一队队宫人。宫人们?停下来规矩地行礼。   谢观脚步一直没停。   沈聆妤心里还是生出一点……光天化之?下被?抱着的?不好意思之?感。   回到乾霄宫的?寝殿,虽然这里布置得仿若阴森灵堂,可炭火的?热气扑面而?来,还是让从外面回来的?沈聆妤立刻感受到了温暖。   谢观将沈聆妤放在桌子上,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说:“买新衣服了?”   沈聆妤心头跳了跳,生怕谢观下一句就是一个“难看”,然后立马把她身上衣裳扒了,给她换上一些花花绿绿的?衣裳……   她赶忙抬起?脸仰望着谢观,对他柔柔一笑,软声问:“好不好看?”   谢观终于将目光从沈聆妤的?新裙子上移开,他盯着沈聆妤的?眼睛,问:“外面好玩吗?”   沈聆妤也不知道谢观这是挖了个坑,还是随口一问。她谨慎回答:“还好,主要许久未见?星疏,与她相聚罢了。”   谢观“哦”了一声,转身走到对面的?藤椅里,懒洋洋地坐下来,双腿交叠。他盯着沈聆妤,问:“那你许久未见?我,如?何与我相聚?”   沈聆妤呆呆看着他。   与他许久未见??多久?半个下午吗?   谢观瞥着她这表情,突然轻笑了一声。他偏过脸去,企图藏起?眼底的?笑,低声自语一句:“真是……呆呆。”   沈聆妤才?不会接这话,她闷闷地抿唇不吭声。   谢观也不再说话。   两个人面对面对坐,寝殿里逐渐安静下来。   谢观想了想,没话说了,那就该干点什么?,他懒散地倚靠着椅背,望着沈聆妤,慢声命令:“过来亲我。”   沈聆妤脸上不敢有表情,心里已经把五官拧巴在一起?了——他怎么?又?要亲啊……   “我过不去……”沈聆妤声音闷闷的?。   她是被?谢观抱回来的?,然后放在了桌子上。   谢观没有起?身,而?是转过头望向门口的?方向。沈聆妤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她仔细去听,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极轻的?脚步声。   沈聆妤听出来了,这脚步声是那个总是冷脸的?惊夜。   惊夜在外面禀话:“陛下,人带到了。”   一瞬间,沈聆妤突然就感觉到了冷意。她转眸望向谢观,果然见?他突然一下子寒了脸。   谢观望过来,对上沈聆妤的?目光。   他盯着沈聆妤的?眼睛,对门外的?惊夜道:“押进来。”   沈聆妤没有看懂他望过来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却隐隐觉察出了危险。她小声问:“押谁进来?”   谢观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他语气莫名,咬牙切齿般冷声:“皇后要查的?事情。”   沈聆妤下意识地转头,隔着窗纸望向外面的?天色。她中午时试探地让谢观帮她调查季玉川的?事情,现在天还没黑,他就已经调查清楚了?   她问出来:“陛下这么?快查清楚了?”   “不。”谢观言简意赅一个字。   看着青柏被?五花大绑地押进来,沈聆妤顿时明白了,谢观只是将青柏抓过来,他应当还没有审问过。   谢观瞥一眼沈聆妤望着青柏皱眉的?样?子,心里生出一团无名火。他烦躁地抬手,修长的?指微蜷探入衣襟,将衣领扯松了一下,好似这才?能呼吸更顺畅些。   他开口,声音阴寒又?不耐烦:“孤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把季玉川都干了什么?一一说来。”   微顿,谢观眼底更是发寒:“若有半句谬处,将你主仆二人凌迟,令互食!”   青柏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此时倒也没有惧得厉害。他转头望向沈聆妤,先?问:“当初官兵将谢府团团围住,您为何能走出谢府?您觉得是因为郡主的?身份吗?”   青柏将沈聆妤问住了。她愕然望着青柏,心里隐隐有了个荒唐的?猜测。   “您走出谢府进宫去为谢家女眷求情。可您不知道为了您能走出谢府,我们?家郎君付出了什么?。”   两年前,赵帝打算利用沈聆妤的?婚事时,沈聆妤便已经是一枚弃子了。赵帝屠尽谢家在外征战男丁的?同时,将谢家留在京中的?女眷、甚至稍微走得近些的?亲友,亦尽屠。   他这样?斩草除根的?手段,又?怎么?会留下沈聆妤的?性?命?自沈聆妤嫁入谢家,纵使只有三日,在赵帝眼中她已经是谢家人。   在沈聆妤冒雨跪在乾霄宫前为谢家人求情之?前,季玉川也曾跪在那里,求赵睿周旋。   十六岁的?少年郎,曾视权贵为草芥,向往书中圣贤、山间云月、四?时佳景。他跪在暴雨里,头一次深刻明白权势的?重要。   季玉川全身湿透地跪在暴雨里。赵睿立在他面前,华伞相撑,湿不了他的?华服。他犯难地皱眉,道:“这可不容易。”   “求殿下救她。”季玉川磕头。他知道只有赵睿有说动帝王的?能力,而?且赵睿本就对沈聆妤有好感,有搭救的?理由。   赵睿沉吟了片刻,才?开口:“可以?。但是孤的?好处呢?”   “我的?一切。”   赵睿饶有趣味地笑笑,说:“答应孤两个条件,孤就试着去周旋。”   季玉川猛地抬头,满是雨水的?脸庞上一双红眸镀上希望。   “第一。父皇的?长生丹缺一试药人。你祖上也有人姓赵,你的?血脉比那些宫人要有用得多。”   “好。”季玉川一口答应,毫无犹豫。   “你既求到孤这里,就该知道孤对表妹的?有意。可孤并非那等不知风月的?粗人,强求无趣,孤若要一个女人,必要她的?真心。”   赵睿慢悠悠地转着指上的?扳指。   “这第二,孤要她恨你。”   雨水无情冲刷着一切。季玉川心口闷痛一下,既而?突然轻松。   他说好。   赵睿挑眉:“你这么?确信能做到?季玉川,别耍花招。一个心里惦记别人的?女人,孤可不收。”   “我能。”季玉川平静地说道,“我与她相识近十年。对她喜好底线一清二楚。殿下若依我之?言,必能。”   沈聆妤愿不愿意已经不在季玉川的?考虑之?中,当务之?急是救她出谢府,先?保她活过今日!   日后,她罪臣谢家遗孀的?身份,必拖累她,若能留在东宫,亦算平安。就算她不愿意跟赵睿,那只能靠日后她自己再周旋。   沈聆妤被?下了软骨散是个意外。   望春楼里,赵睿笑着说:“孤只是稍微透露对表妹有意,她父亲因谢家出事如?惊弓之?鸟,竟主动下了药,向孤献好。有趣。如?此也好,夫家被?灭门、旧情人和父亲双重背叛。孤再以?君子之?风照拂安慰,向一个身处绝望之?中的?弱女子搭救,是最好的?俘获芳心之?法。”   季玉川脸色发白:“殿下别强碰她,她性?子烈。”   “知道。”赵睿不耐烦,“孤岂是用强的?无趣粗人?”   他要做的?只是将季玉川从沈聆妤心里赶走。   季玉川知道沈聆妤性?子烈。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出戏还没有演完,沈聆妤便从望春楼一跃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松了松衣领,总觉得有人要危…… 第32章   谢观再次烦躁地松了?松衣领, 他转眼?去看沈聆妤。她安静坐在桌上,单薄的身形腰身笔直,她眉眼?间淡淡, 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谢观居高临下地睥着青柏, 下令:“此?等?无畏的忠仆理?应和他主子在一?起。拖下去,和他主子关在一?起。”   “是。”惊夜应声, 他一?挥手,两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出现押着青柏拖下去。   谢观再去看沈聆妤的表情?, 想看她是不是要求情?。却见她还是眉眼?疏淡的模样。   谢观突然觉得宁愿她开口为季玉川求情?,也好过沉默。   沈聆妤仿若又开始失神发呆, 陷在她自己的一?小方天地里, 不肯出去, 也不肯让别人进来。   她这个样子, 谢观见得多了?。   谢观觉得再待在她身边,恐要压不住火气冲她发火。他起身拂袖, 踹门出了?寝殿。   沈聆妤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好像没听见谢观踹门出去。   秦红菱如常来给沈聆妤针灸,也被魏学海拦在了?外面,没准其进。   天色黑下来,安静的寝殿里无人进来燃灯,慢慢陷入不真切的黑暗。沈聆妤孤零零地坐在那儿。   沈聆妤慢慢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她认识季玉川, 是在季玉川母亲的葬礼上。那一?年?,她刚回京,才五岁。季玉川比她年?长一?岁, 也同样还是懵懂的孩子。他穿着孝衫规矩地向来宾行礼, 周到、安静。   沈聆妤走到他面前,软声:“哥哥如果想哭的话是可以哭的。我知道哥哥难受, 我也没有娘亲。”   两个身处高门富贵窝里的可怜人相遇,从此?他们相识相伴,整整十年?。   他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逛遍了?繁华的京都。他们曾一?起施粮赠布做善事、暗暗惩治京中的纨绔子、救过流落风尘的可怜人,也曾偷偷去拔夫子的胡子。   那年?上元节整个京都的夜幕被烧得亮如白昼。   “这玉镯与你名字同音,留在你身边最好。”季玉川将翎羽镯递给沈聆妤。   沈聆妤举着翎羽镯在烟火下好奇地细瞧。那年?她豆蔻年?岁,天真烂漫地转眸望过来对他笑:“你若是我亲哥哥就好了?,那就能一?辈子都在一?起了?!”   季玉川立在烟火里笑得温润,什么也没说。   他想,若她是明耀的太阳,他便是匍匐千里的云。她若是九霄的皓月,他便是亘古的星火。   哥哥也好,或者……也好,只要能与她相伴。   十年?相伴间,他们有相同的志趣,也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沈聆妤学不会季玉川的审时?度势,季玉川学不会沈聆妤的乐观爱笑。可是最后,他不再贪生献出生命代价,她也不再生机盎然。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被安置在桌上的沈聆妤轻轻地眨了?下眼?睛。她从安静的一?小方天地里回过神。   她抬手,手心抵在心口,缓慢地舒出一?口气。   她微蹙了?眉,去探这一?刻心里的情?绪。   片刻后,她弄懂了?,原来这就是释然的滋味。   她的玉川哥哥没有变。她短短的人生中,那漫长十年?没有被否定?,她的信任并不是一?个笑话。   沈聆妤垂眸,望着自己的腿。她突然恍惚间在想,若她稍微学会一?丝季玉川的审时?度势,兴许就不会变成这样。若她真的入了?那场骗局,如季玉川所筹谋,日后再周旋逃离赵睿。会不会一?切都将不一?样?   没有人会感?同身受,没有人会真正理?解她这两年?经历了?什么。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就算有,她应该还是学不会季玉川的隐忍筹谋。   沈聆妤在一?片昏暗里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开口:“外面有人没有?”   房门立刻被推开,有人迈进来。   光线不明,沈聆妤看不清谢观的表情?,可是她从他的身形轮廓一?眼?认出了?他。沈聆妤有些意外,她本不知外面有没有人,试着唤人,想着或许有宫人在外面。   “我、我想要我的轮椅……”沈聆妤解释。   谢观在昏暗里深看了?一?眼?沈聆妤。   很?快,沈聆妤的轮椅被魏学海送来。魏学海将轮椅放在门口,没敢迈进去。   谢观扫了?一?眼?,推着轮椅朝沈聆妤走过去。他将沈聆妤从桌子上抱下来时?,仔细去探她的神情?。   谢观将沈聆妤放进轮椅。   沈聆妤垂着眼?,慢吞吞地整理?着微皱的裙子。   小鞋子从远处快步过来,凑到魏学海耳畔小声嘀咕了?两句。魏学海有些诧异,虽知寝殿内气氛不对,他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迈出一?步,轻叩房门,低声禀话:“禀陛下,游夫人求见皇后。”   沈聆妤有点意外。   上午楚星疏进宫见她,两个人下午相约出去了?一?趟,她怎么又来了??莫非是有什么急事?沈聆妤顿时?担心起来。她自推轮椅,往外走。立在门外的石阶上张望相候。   楚星疏没有什么急事。   她踩着稀薄的月色,脚步匆匆进宫来。   “下午的时?候把这个给忘记了?!”楚星疏晃了?晃手里的一?盏小提灯。   一?盏小巧的花灯,上面绣着一?对小兔子,只不过绣工实?在不怎么样。看上去像是孩童初次接触针线活时?,乱绣上去的。   楚星疏在沈聆妤面前弯腰,将花灯递到沈聆妤面前晃了?晃。花灯上两只丑陋的小兔子笨拙地点了?点头。   “给你绣好了?!”楚星疏对沈聆妤笑。   这是沈聆妤小时?候绣的一?对小兔子。那个时?候她总觉得自己的针线活天下第一?,楚星疏要做花灯的时?候,她非要凑上去,献上自己的手艺。   可惜这盏花灯后来不小心被蜡烛烧坏,沈聆妤哭了?好一?阵子。楚星疏说要帮她绣,但是后来家?中连连有要事,便耽搁下来了?。   “还有这个。”楚星疏在沈聆妤面前蹲下来,将一?个小盒子放在沈聆妤腿上。“快打开瞧瞧,现在还喜不喜欢了??”   沈聆妤将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有些过时?的花钿。可是沈聆妤看着这几枚花钿,突然就笑了?。她温声:“小时?候不懂事,缠着姐姐要。姐姐宝贝得很?,不肯给我。现在肯送我了?。”   楚星疏叹了?口气:“你那时?候小呀,真是不适合这样花样嘛。别说的我小气好不好。”   沈聆妤抬眼?,视线从那盒花钿,落在面前的楚星疏身上。   楚星疏蹲在她面前,抬着脸对她笑。她身上染着冬日的寒气,以及赶路的风尘仆仆。   她拿着旧物深夜奔来,只是希望沈聆妤开心一?点罢了?。   沈聆妤去拉楚星疏的手,将她冻寒的手拢在掌中暖着。沈聆妤柔声慢语:“今日路过粟心阁的时?候姐姐问我要不要进去。我说我已?经不喜欢那里的糕点了?。其实?是嫌弃过门槛的时?候很?麻烦。我不喜欢被人搀扶着或是抱起来、背起来的时?候把裙子弄乱。”   楚星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劝慰。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生怕戳到沈聆妤的痛处。   沈聆妤柔柔笑起来,继续说:“下次我们一?起去吧。兴许那个时?候我已?经能撑着拐杖跨过去。若不行,就得麻烦姐姐扶我。”   楚星疏一?愣,急急说:“好!好!你想去哪里,姐姐都陪着你!”   谢观立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目光深邃的凝在沈聆妤的身上。   楚星疏走了?之?后,沈聆妤仍旧坐在那里。她晃动着手里的旧花灯,将目光落在砖缝间的一?颗嫩芽之?上。   折胶堕指的寒冬时?节,这颗小草顽强地钻出硬砖石,为冬日的荒凉添了?一?抹不合时?宜的绿。   一?阵风吹来,吹动沈聆妤手里的花灯,微弱的灯光在那株嫩芽上跳跃着。   沈聆妤凝望着那颗嫩芽,突然就坠下一?颗泪来。泪珠儿沉甸甸,落在那颗嫩芽上。草叶轻颤。   她能活着,是季玉川献出他的性命来交换。   始终相随赶也赶不走的月牙儿、默默关切她的林家?郎君、费尽心思只想让她开心一?点的楚家?姐姐……   又或者,在她身边还有很?多很?多人关心着她,被她忽略了?。   她困在一?方狭小的天地太久太久。   不是不再见旧人,就是与过去做割舍。放下,才是真正的全新开始。   这世间苦难颇多,可怜人也有很?多。虽伤了?腿,可比起死在谢府的人,她还活着。   她的自暴自弃得过且过浑浑噩噩,何尝不是对那些为她付出、那些在意她的人的一?种辜负?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沈聆妤望着钻出砖缝的嫩芽,觉得自己可真是个胆小鬼,不如草芥。   沈聆妤转头,望向谢观。   她问:“陛下,我……有没有月钱?”   谢观愣了?一?下,才问:“你想买什么?”   “想要一?副拐杖。”沈聆妤眼?睫上盈着一?点泪渍,可她柔柔笑着。这双腿,若能医好,是上天垂怜。若一?辈子也好不了?,她也不会再溺在残缺里,而是坦然接受。   谢观瞥了?魏学海一?眼?,魏学海立马转身,小跑着去置办。   谢观转回头皱眉盯着沈聆妤,问:“要在这里坐多久?想冻死自己?”   沈聆妤轻轻摇头。小心将花灯放在腿上,腾出一?只手去挪轮椅。   谢观看不惯她慢吞吞的动作,直接将她从轮椅里抱起来。当将沈聆妤抱在怀里的时?候,谢观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沈聆妤的裙子有没有被弄乱。   夜里,沈聆妤想要去如厕,谢观刚要抱起她,她迟疑了?一?下,拉住谢观的手。   “陛下,我想自己试试。”她说。   谢观保持着立在她面前弯腰的姿势,抬眼?望向她。四目相对了?片刻,谢观将探至沈聆妤腿弯下的手收回来。   收回来之?前,将她裙子的上的一?道折痕拉平。   谢观斜倚在浴室门外,皱眉垂眼?地等?待着。   不多时?,他听见沈聆妤摔倒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也一?并碰倒了?。他赶忙掀开垂帘一?角往里望,瞥见沈聆妤扶着桌角在费力地想爬起来。   谢观紧紧咬着牙,唇线绷成一?条线。他疯狂克制着进去抱起她的冲动。他松了?手,任布帘降下来,不忍再看。   又过了?很?久很?久,谢观听见轮椅木轮碾动的声响。他侧转过头望去。   帘子被掀开,沈聆妤坐在轮椅上从里面出来。她抬眸对谢观浅笑。   谢观视线落在她掀帘的手。   她摔倒时?不知磕到了?哪里,手背上一?片青淤。   谢观在她面前蹲下来,拉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抚过她手背,然后低下头,将吻落在她手背的淤青上。   沈聆妤微惊,急说:“没洗手……”   谢观又突然捧住沈聆妤的脸,在她的脸颊上非常用力地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呆呆:……我的脸是不是也脏了?   ·   感谢在2023-03-01 22:18:33~2023-03-02 12:1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也要开开心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蓝 20瓶;改个什么样子的好名呢 8瓶;奋斗的小地雷 7瓶;yiyoph 5瓶;杭缙、胡萝卜、私奔到月球、灯灯灯灯、果果在这里?('ω')?、贺缇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谢观试了水温, 才?将沈聆妤的手放进水里。他转身去拿药,等他折回来时,沈聆妤已经洗去手上沾的一点灰尘, 正拿着帕子擦拭手上的水痕。   谢观拖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拉过她的手,将止疼化瘀的药膏涂在?她的手背上, 再用掌心轻压着她的手背,将药膏慢慢揉开。   沈聆妤抬眸望向谢观。   他一直沉着脸。   沈聆妤将目光小心翼翼地收回来。   “身上还有哪里磕到了?”谢观沉声问。   沈聆妤目光略有躲闪。   谢观不想?今晚逆着沈聆妤的情绪, 已经在?想?将月牙儿弄回来给?她检查身体了,沈聆妤却认真地回答:“后背应该是有的, 但是我也?看不见后面……”   谢观疑惑地打量着她, 问:“那我帮你看看?”   沈聆妤也?有点疑惑, 大暴君今晚怎么?这般容易说话?还会问她意见了。若是以?前, 他不是已经直接上手了吗?   两个人在?灯火昏黄的浴室里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疑惑。   谢观先收回视线。他伸手去拿架子上的巾帕, 将掌心沾到的药渍三?下两下擦净, 然后握着沈聆妤的腰,将她从轮椅里拎起来,让她侧坐在?他腿上,再去解她身上的衣服。   上衫落下,堆在?沈聆妤的腰间, 露出她里面贴身的肚兜。光着的后脊没了外衣的遮挡,沈聆妤顿时觉得一凉。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是硬着头皮侧了侧身, 将后背对着谢观, 乖乖让他检查。   柔软的灯光下,沈聆纤薄的后脊柔白如一块冷玉。谢观情不自禁伸手, 微屈的指背沿着她的蝴蝶骨轻轻划过,又于她两扇蝴蝶骨中间,自上而?下缓慢地向下滑去。   她腰身渐渐收紧,在?乱堆的衣物间纤柔细软。那一小汪腰窝也?变成了诱着谢观想?要去细吻的陷阱。   不过沈聆妤腰侧的一块淤青落入谢观的眼中,顿时将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旖思踹了出去。   他如给?沈聆妤手背上涂药一样,先将药膏倒进掌中,覆在?她腰侧的淤青上,慢慢地将药膏揉开。   她的细腰仿佛落入了谢观的掌中,轻易牢握禁锢。   谢观扫了一眼沈聆妤藏在?衣物里的细腰尽头,问:“屁股摔到没有?”   沈聆妤抿着唇不吭声。   ——摔到了,而?且很?疼很?疼,比她腰侧和手背上都要疼很?多。可是她紧紧抿着唇,不想?吭声。   谢观扶着沈聆妤的腰站起身,他握扶着沈聆妤的腰身,带着她往一边迈了几步,靠近墙壁。   墙壁上挂着高高的穿衣镜。浴室里的热气,让铜镜上蕴了一层水汽。谢观让沈聆妤双手撑在?铜镜上靠着站立。他立在?她身后为她褪去裙裤,裙裤松垮地堆在?她足腕周围。   看见她身上的淤青,谢观瞬间皱了眉。倒是有些后悔刚刚任由她自己?折腾。   谢观心里有火气发不出来,只能脸色沉了又沉。他没好气地去拿药膏倒进掌中。可是当他将掌心的药贴在?沈聆妤臀上的淤青时,两个人的动作?同时一僵。   沈聆妤下意识地往前挪,整个人几乎贴在?铜镜上。铜镜上水汽湿潮,沾湿了她的脸颊。她闭上眼睛,不愿意从铜镜里看见两个人相?叠的身影。   “别靠,镜子湿。”谢观以?为沈聆妤身子紧贴在?铜镜上,是因?为她腿上的伤没有力?气站稳。他握住她的腰身,将她娇小的身子扳过来,让她面对面靠在?他怀里。他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探至她身后给?她继续上药。   沈聆妤在?谢观怀里低着头,额头抵在?他的胸口?,藏起泛了红的脸颊。她攥着谢观衣襟的手指也?在?慢慢捏紧。   谢观掌心的药膏涂尽,他转头去一旁架子上再次拿药的时候,目光一扫,落在?面前的铜镜上。   洇着一层水雾的镜面被她压蹭过,模糊的镜面从中间擦出一道清晰的镜面,映出沈聆妤的后身。自上而?下,唯有她纤细后颈上挂着的肚兜系带,还有松垮堆在?脚腕的雪白绫袜,再无他物。   谢观几乎是狼狈地移开了目光。   后来谢观动作?很?快地给?沈聆妤上好药,再给?她穿好寝衣送她去圆床上躺下,而?他则是折回浴室冲了个凉水澡。   谢观回到寝殿时,已经是下半夜。圆床上,沈聆妤呼吸平稳绵长已经睡着了。   谢观将脚步放轻,立在?床边垂眼望着沈聆妤。   因?他还没有回来,沈聆妤留了床边的一盏灯。坐地灯龙凤相?盘的影子印在?幔帐上,也?照着沈聆妤静好的娇靥。   谢观眉头紧锁。他在?沈聆妤身边坐下,拉过沈聆妤的手,去检查她手背上的淤青消得怎么?样了,可有肿起来?   谢观心中不大畅快,烦躁地将沈聆妤的手放回去。他手掌撑在?沈聆妤的身侧,弯下腰逼近她的酣颜。他咬牙切齿,口?吻阴森:“沈聆妤,你要是敢再想?着他,看孤如何把你剁碎!一块块喂——”   沈聆妤在?睡梦中轻哼了一声,谢观立刻噤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掌握住了咽喉,那句阴森森的威胁也?戛然而?止。   寝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第二?天是年三?十?,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只不过因?为国丧,不管是宫里还是民间,都是一片素色,无人敢悬灯挂红喜庆过年。   沈聆妤自然对过年毫无期待,她唯一高兴的事情就是月牙儿的七日禁足要结束了。   一大早,沈聆妤便坐在?窗下,摆弄着昨天楚星疏给?她的那盏小花灯。她小时候绣的兔子被烧坏了,楚星疏模仿着她绣的兔子重新来绣。沈聆妤指端抚着小兔子,在?心里琢磨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很?多以?前的喜好都因?为这双腿不得不放下,那就另外再找些好玩的事情来做。   谢观从外面进来,一身玄色束身的衣衫,肩上堆积了零星落雪。沈聆妤讶然地转头望向窗外,这才?发现窗外正在?飘雪。   谢观瞥了一眼沈聆妤怀里的兔子灯,朝她身边的书案走去,在?其身后坐下。   魏学海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下午用的糕点小食。分别将两份糕点放在?谢观案头和沈聆妤身侧的小桌上。   沈聆妤将兔子灯放下,拿了一块样子很?精致的莲花酥来吃。一块将要吃完了,她才?发现谢观一直盯着她。   沈聆妤不明所以?,没再拿第二?块,望着他,问:“陛下是不是有事情?”   谢观沉默了片刻,才?沉声开口?:“已经下午了。”   沈聆妤点头。她知道时辰。   谢观扔了手里的奏折,他向后仰,靠着椅背,微屈的指节一下又一下轻叩着桌面,沉声:“你为何还不给?季玉川求情?”   沈聆妤想?了想?,慢吞吞地如实说:“是想?求情的,毕竟他与谢家的事情无关,又确实救过我性命。可是还没有想?好如何才?能让陛下答应放人。”   谢观被她这一本正经的实话气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沈聆妤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沈聆妤向来很?怕谢观这个表情,她谨慎起来,小心翼翼地仰着小脸望向他。   谢观望着沈聆妤的细脖子,心想?这脖子真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掐死她!   不过他不可能掐死她。   谢观弯腰逼近,手掌搭在?她轮椅的扶手上。他另一只手捏住沈聆妤的下巴,沉声:“亲我。将孤亲高兴了,就放人。”   沈聆妤觉得这话十?分似曾相?识。   她颤睫望着谢观,没动。   谢观握着沈聆妤下巴的手微微用力?,捏开她的唇,用力?吻了上去。   她唇齿间残留着一点莲花酥的香甜。可是谢观并不喜欢。这浓郁的食物之香,遮去了她原本的甘柔。   没有轻轻地蹭吻贴亲,甚至没有温柔的吮碰。这是一个带着占有意味的掠夺之吻。   不过是片刻之间,沈聆妤便开始喘不过气,唇舌上也?很?快染有了酥酥的疼痛。她这才?知道谢观以?前那些横冲直撞的闯吻,原来已经是收了力?度。   在?沈聆妤实在?是快喘不过气时,不得不抬手攥着谢观的衣襟,被抵住唇舌后哼声地央着。   谢观终于放开了她。   沈聆妤像被抽尽了力?气,无力?地靠着椅背,湿红的唇张着,连连喘着。   谢观深看了她一眼,冷着脸转身大步出去。   沈聆妤并不知道,在?谢观回来之前,就已经命人放了季玉川。不仅放了季玉川,还送了他八个美姬,让他滚出京城。要死也?死在?京城外。   过去许久,沈聆妤才?缓过来。她转眸,从开着的窗扇望着外面的飘雪。雪越来越大了,早已不见了谢观的身影。   傍晚时分,天色暗下去,窗外的雪大如鹅毛时,谢观还没有回来。可是月牙儿却回来了。   月牙儿风风火火地跑回来,望一眼沈聆妤,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提裙朝沈聆妤奔过去,直接扑进沈聆妤的怀里嗷嗷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沈聆妤顿时慌了神?,连连轻拍着她的肩头。“还受了别的责罚不成?还是谁欺负了你?”   月牙儿抱着沈聆妤的腿哭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一张泪水纵横的脸。她哭着说:“太吓人了!十?八个佛像围着我,日夜对我笑,实在?是太吓人了!”   沈聆妤一怔,继而?忍俊不禁。这世上怕鬼的人不少,怕佛的人倒是罕见。她柔声慢语宽慰:“佛祖赐福护佑你,才?对你笑的。”   月牙儿吸了吸鼻子:“佛祖有没有护佑我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您在?糊弄我。”   两个人都笑起来。   “快别哭了,很?难看的。”沈聆妤拿着帕子,仔细给?她擦眼泪。   月牙儿满脸是泪,眼里却聚着笑。她急声问沈聆妤这七日过得好不好?她十?分记挂、万分担忧。   主?仆两个正在?叙旧,谢观回来了。   一见了谢观,月牙儿立刻瑟缩着站起来,规矩行礼之后便畏惧地向后退,生怕再被关进佛堂。   沈聆妤瞧一眼谢观森然的脸色,知道不能这个时候惹了他,她侧过脸,轻拍了拍月牙儿的手背,柔声:“回坤云宫去把自己?收拾收拾。”   月牙儿退下去之后,殿内又安静下来。   谢观坐在?沈聆妤对面,目如蛇蝎地一直盯着她。   许久之后,沈聆妤实在?是受不了了。她主?动开口?:“是谁惹了陛下厌恶吗?”   谢观冷笑,质问:“难道不应该是你厌恶?”   沈聆妤一脸无辜。   她这懵懂的样子让谢观更生气,他沉声:“难道不是你每次都要忍着厌恶被孤亲过才?能达成目的?”   沈聆妤呆了一下,懵然:“可是我不厌恶呀。”   谢观猛地抬眼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呆呆你完了,小心真的被亲死orz   66个小红包~   ·   感谢在2023-03-02 12:16:38~2023-03-02 22:1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鲜衣怒马、娃哈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鲜衣怒马 16瓶;默 10瓶;别扯我裤衩 3瓶;心有、x. 2瓶;改个什么样子的好名呢、双层金砖鳕鱼堡、哈哈、奶棠不奶、果果在这里?('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沈聆妤觉得谢观这问题问得好生奇怪。   她在两年前就嫁给了他, 他们拜过天地与长辈、也郑重相拜,喝过合卺、结过发?。   夫妻之间亲亲抱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虽然……有时候唇上会?被弄疼,还有喘不过气的感?觉是?有一点?点?不太好受……   谢观盯过来的目光如炬又如刃, 惊诧之余带着审判意味。   沈聆妤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情不自?禁稍微坐直了些。她放在腿上的手里,捏着一块糖, 是?刚刚与月牙儿闲聊时拿在手里准备吃的,糖纸拆了一半时, 谢观进来了。   沈聆妤垂眼瞥了一眼手里的糖块,默默将拆了一半的糖纸包好, 放回身侧的糖盒里。   “好吃吗?”谢观突然问。   沈聆妤如实说:“不知道, 我还没有尝过。应当是?好吃的吧……”   “那替我……”谢观微顿, “尝一尝。”   沈聆妤听出来谢观的语气有了变化, 已经不是?那样阴沉压着火气了。她又默默将放回去的那块糖拿回来,拆开糖纸, 将其放在口中。   圆圆的珠子糖, 刚一入口,霎时甜滋滋地在味蕾间蔓延开。甜味儿中还有一点?点?需要细品的酸,这一丝酸让糖块变得不会?甜到腻。   贝齿咬住珠子糖,稍微一用力,脆脆的糖块霎时土崩瓦解, 碎裂成一小块一小块。藏在糖腹里的甜,一下子涌了出来,变得更甜。   在酸酸甜甜中, 沈聆妤慢慢回过味来, 懂得了谢观今日在生什么气。她抬起眼睛看向谢观,谢观也在看她。他似乎总是?喜欢盯着她。沈聆妤突然觉得谢观给她的感?官稍微有些不一样了。   在珠子糖于?口中化尽时, 沈聆妤终于?明白哪里不一样了。   ——坐在对面沉默冷颜的谢观,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想起谢观刚刚让她替他尝一尝这糖好不好吃,她说:“很甜,也脆脆的,很好吃。”   谢观没说话,安静地看着她。   沈聆妤眸光悄移,望向桌子上的糖盒。她心里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拿一块糖递给谢观。   但是?最后她没有这样做。   她发?现她对谢观,还是?有一点?点?怕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聆妤微微侧过身,默默从糖盒里又拿了一块糖剥开糖纸,自?己吃。   当沈聆妤无聊地剥开第?四块糖纸时,谢观终于?开口:“沈聆妤,你是?不是?闲得无所事事?”   “确实无事可做……”沈聆妤小声说。   谢观偏过头,看了一眼书案上堆积的奏折,道:“实在没事干就过来批奏折。”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稍微大着胆子开口:“陛下,后宫不该干政。”   谢观冷笑?:“你跟一个篡位的暴君扯这些?”   沈聆妤要的就是?谢观这话,她再紧接着说:“我不懂的事情很多,若批阅的时候遇到处理不了的事情,问陛下,陛下又嫌烦的话……那我可以向大臣询问意见吗?”   沈聆妤说到最后语速放缓、声音放低,变成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   谢观撑着下巴,盯着沈聆妤认真想了一会?儿,说:“年过花甲的老东西可以。”   沈聆妤心里霎时松了口气,赶忙附和:“是?,年长的大臣更有经验些!”   谢观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又懒得说。他撑着下巴的手转过来,弓起的指背敲了敲书案,催:“过来。”   沈聆妤赶忙挪着轮椅过去。   谢观仍旧懒洋洋地坐在那里,没有让开位置的意思。沈聆妤推着轮椅不得不紧挨着他,她伸手去拿奏折。不是?第?一次翻阅这些各地呈上来的折子,心境却大不相同,如今她要认真许多。   她以前不接触这样事情,此刻认真到近乎虔诚。   谢观坐在她身边,手撑着额侧,偏过头看着她专注的眉眼。见丹墨空了,他便一手撑着额侧看着她,一手慢条斯理地给她磨墨。   夜深时,本该是?万家烟火的除夕夜,可因为国丧,今日成为了非常普通的一天。   沈聆妤很早便歇下睡去。这两年她总是?无所事事,闲坐发?呆,今日专注地批阅了一些奏折,很快就觉得累,体力不支。   下半夜,沈聆妤因为腹痛而醒来。她蹙着眉睁开眼,双手交叠地放在前腹上,感?受着一下,又觉得不疼了。她恍惚间有一点?没分清自?己是?真的肚子疼醒过来的,还是?梦见自?己腹痛。   不过既然已经不疼了,她便没怎么在意。她转过脸,望向空荡的身侧,谢观并不在圆床上。   这么晚了,他怎么不在?沈聆妤记得睡前是?和谢观一起睡下的。   她转眸,望见了一分为二的寝殿另一侧门下透过的一抹微光。寝殿里未燃灯,一片昏暗,那从门底缝隙透进来的一簇光便显得十?分明显。   沈聆妤望着那一簇光很久很久。   她撑着坐起身,慢慢挪到床边扶拉住轮椅,再慢吞吞地挪坐进去。她推着轮椅到门前,迟疑了一下,轻轻将房门推开。   寝殿另一侧的灵堂里,架子上摆满了一座座牌位,密密麻麻几百个。   牌位案正前方?摆了一张椅子,此时谢观正坐在那里。一盏小提灯放在他足边。提灯昏黄的光,将密密麻麻的牌位和他的影子同样拉得很长,又仿佛融成一体。   沈聆妤坐在门口,望着谢观坐在满室牌位前的背影,突然觉得他有一点?可怜。   谢观侧转过身望向门口,提灯的光照亮他半边面庞,另半边仍旧隐在黑暗里。他望着沈聆妤,平静地说:“回去睡觉。”   “哦……”沈聆妤轻轻点?头,挪着轮椅慢吞吞地转身。   “关门。”身后传来谢观沉闷的声线。   沈聆妤再挪回去,将房门为他关上。木门逐渐关合,沈聆妤忍不住望进去,谢观已经转回身,望着那些牌位。   沈聆妤轻轻将最后一道门缝合上。   黎明前,谢观从灵堂里出来,回到圆床上睡觉。他感?觉到沈聆妤没睡着,皱了下眉,道:“大年初一要去祭天,一早就要出发?。睡觉。”   沈聆妤轻嗯了一声。   灵堂里有着阴森寒气,远不敌沈聆妤身上温软。谢观面朝沈聆妤侧过转身,将她捞进怀里。他摸到沈聆妤的手,发?现她手里攥着东西。   他将沈聆妤手里的东西拿过来看,道:“糖?有那么好吃吗要半夜拿在手里?”   谢观皱着眉,嫌弃地将糖块塞回沈聆妤的手里,催:“快睡觉。”   沈聆妤纤柔的指腹捏着珠子糖,轻轻抬了下手,不过是?稍微抬起了那么一点?点?,她又将手放下,默默把珠子糖攒紧手里心。   谢观搭在沈聆妤后腰的手用力箍一箍,牢牢将沈聆妤嵌进怀里,很快睡着。   沈聆妤的脸撞在谢观的胸膛。   真硬。   第?二天,沈聆妤醒过来,迷糊地转过头,望见谢观。他正叉着腿坐在她的梳妆台前,摆弄盒子里的首饰。   沈聆妤还看见了妆台上摆放的一套衣裙。一想到谢观给她挑好了衣裳,她顿时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心头一跳,人就彻底清醒过来。   “醒了?”谢观开口时,仍旧看着手里那些亮晶晶的首饰。   “嗯。”沈聆妤撑着坐起身,朝窗口的望向望了一眼,惊觉日光很暖,时辰已经不早了。她记得今日要早起出宫去祭天!   “陛下怎么不叫醒我?”沈聆妤声线里噙着丝歉意。   谢观懒得回答她这废话。   他将挑选好的首饰放在一旁,起身朝圆床走过来,抱起沈聆妤去浴室,帮她梳洗、换衣。   沈聆妤知道若是?自?己来做这些一定很慢,所以一直乖乖地配合着谢观。但是?谢观好像一点?也不急,举止慢条斯理。   好像只是?沈聆妤心里急。   谢观帮沈聆妤换衣服的时候,沈聆妤重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头里到外的粉色,也不是?大红配大紫,而是?庄重的凤袍。   给沈聆妤戴好凤冠、珠钗,沈聆妤满头沉甸甸。   沈聆妤又开始有一点?腹痛,但是?已经起迟了,又疼得不厉害,便想着忍一忍。   谢观又开始给沈聆妤挑手镯,挑来挑去没选出来。   这凤袍广袖,戴着镯子也不会?看见。沈聆妤不懂他为什么纠结这个,只好自?己随便点?了一个说很喜欢。   谢观拉起沈聆妤的手,将镯子给她戴好,没有立刻放下她的手,而是?握着她的指尖儿,细细欣赏着镯子。玉镯滑顺,从沈聆妤的皓腕滑下去,藏进衣袖里,谢观视线上移,落在她皙白的手背上。   纤柔雪色,看上去就很好吃。   “陛下,赶出发?了。”沈聆妤缩回手,实在忍不住开口催。   谢观望着沈聆妤藏进袖子里的手,有一点?点?牙痒。   文?武百官早就候在殿前,等了很久。他时不时三三两两眼神交换,再无奈地摇摇头。   议论?那肯定是?不敢的。   帝后的车鸾终于?出现,满朝文?武赶忙跪地行九拜之礼。   龙舆率文?武百官出宫,浩浩荡荡地传过半个京都,前去祭神台祭天。京中百姓夹道相望、相送。   帝王车鸾比一半车舆要高许多。谢观懒散坐在车里,长腿交叠,拿了一把瓜子儿嗑着打?发?时间。   沈聆妤觉得他这样有点?不太好,侧过脸来,欲言又止。   谢观抬了抬眼,问:“你也要吃?”   沈聆妤赶忙摇头,她转过脸目视前方?,不敢再管谢观如何。   路程近半时,沈聆妤突然知道昨晚和今晨的腹痛是?为何。湿粘的感?觉和一阵阵更汹涌的疼痛让她脸色发?白,心中生懊。   不是?她糊涂不记月信日期,而是?自?右腿没有知觉后,她近两年没来过月信,也曾请医者诊治过,大夫也查不出原因。   谢观觉察出沈聆妤身体有些僵,开口:“沈聆妤?”   沈聆妤转过脸来,她脸色惨白,额角沁着细汗,眼底因为疼痛而湿红。   谢观愣了一下,去握她的手,惊觉她手上冰凉,不停地发?抖。   “怎么了?”谢观急问。   沈聆妤张了张嘴,虚弱地低声:“陛下,一会?儿到了祭神台我能不能不上去,在下面等您?”   “我问你怎么了?哪里疼?”谢观冷声质问。没有过分压低的声音,惹得周围随行宫人悄悄望过来。   沈聆妤心急,攥住谢观的衣襟轻拉。谢观俯身侧耳,她攀在他耳边难为情地低语。   “停车!”谢观突然高声。   文?武百官和夹道百姓疑惑望过来。   魏学海躬身小跑过来,小声:“陛下,快误吉时了!”   谢观将冕冠摘了,扔魏学海脑袋上:“你去替孤祭拜。”   他再下令:“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祭什么天!哪有老婆的姨妈巾重要!!!   明天努力双更,做不到这章评论区每人1000jjb!!!   `   感谢在2023-03-02 22:13:32~2023-03-03 22:1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鹿搖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 2个;芝士球、荔枝酸奶桃、z_(._.)_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umiu 36瓶;大条思理 21瓶;Baekycoffee 20瓶;艾文的尤利西斯 10瓶;发光的梧桐啊 6瓶;略略略啦啦啦 5瓶;Lamb、芊泽、灯灯灯灯、今天也要开开心心、作者(男德版) 2瓶;不加糖、别扯我裤衩、果果在这里?('ω')?、夜舞流光、哈哈、yiyoph、改个什么样子的好名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帝王冕冠的珠帘一阵乱晃, 敲在魏学海的脸上?。魏学海吓得心肝儿乱颤!这可是帝王冕冠啊!他慌里慌张地将谢观扣在他头上?的冕冠拿下?来,双手捧着,连话也结巴了:“陛陛陛陛、陛下?……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魏学海话一出口, 立马后?悔不已。他在说什么?他怎么敢对陛下?说“使不得”?   魏学海双手怀抱着谢观的冕冠, “噗通”一声跪地。   谢观斜倚着,居高临下?地漠然睥着他。   龙舆突然停下?来, 惹得文武百官和夹道百姓都?不明?所以,好奇张望着。左丞于巍奕年岁实在是太高, 谢观怕他累死在路上?,特恩准他今日?不必随行。右丞项阳曜赶忙拍马赶上?来。   瞥一眼跪在龙辇下?瑟瑟发抖的魏学海, 项阳曜向?侍卫询问发生了何事。纵离经叛道胡作为非如他, 项阳曜也惊了。   又一位老臣莘君昊随项阳曜一同赶过来, 得知是怎么回事时, 立刻一掀长袍前?摆,端端正?正?地在魏学海身边跪下?来, 苦口婆心——   “陛下?, 万万使不得啊! ”   魏学海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跪在身边的莘君昊。   “古往今来,历代帝王都?要在开年初一登高祭天,以祈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亦祈皇脉绵盛——”   谢观冷笑。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与他何干?至于皇室一族如何就更无所谓了, 反正?谢家只剩他一人。   “来人,把莘君昊拖下?去。”他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沈聆妤忽然握住谢观的手腕,谢观转过头看向?她虚弱苍白的模样?, 连莘君昊的具体降罪也懒得顾及了。   龙辇就这样?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转头, 扬长而去,留下?浩浩汤汤的朝臣队伍。那些车上?装好的祭品忽然就显得滑稽了起来。   在武将队列最前?面的几位武将互相交换了眼色, 默默摇头,那短暂交汇的视线里皆噙着失望。   这几位大将如今主掌朝中绝大部分的兵马,他们也曾是谢观祖父、父亲的同僚、部下?。也是谢观杀回京都?时的几位得力?将帅。   谢观懒得理会那些臣子与百姓如何看待他的行为,他盯着前?面驾车驭夫的后?脑勺,嫌他驾车太慢,恨不得敲碎他的后?脑勺。可马上?又不能太快,那样?太颠簸。   他转头看向?沈聆妤,她低着头眉心拧在一起,向?来端正?的坐姿也变得脊背微弯。   谢观知道她定?是疼得厉害。   谢观弯腰,去拿一旁小方桌上?的暖手炉塞进沈聆妤的手里。他再?翻找出一个放在沈聆妤的足边,冬日?出门时,车内总是会备着这些取暖之物。   见沈聆妤紧皱的眉头一直不得舒展,谢观又解下?了身上?的玄底翔龙的大氅裹在沈聆妤身上?,将她整个娇小的身子包起来,裹得严严实实。黑色的皮毛贴着沈聆妤的脸颊,越发衬得她脸色苍白。   微弱的暖意从双手捧着的暖手炉渡进体内,却有些徒劳,沈聆妤咬着唇,忍受一阵阵汹涌的疼痛。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病着两年不曾来过月信,今日?会疼成这样?,疼得她措手不及。   沈聆妤也惊于谢观随便让魏学海替他去祭天的举动?,可是她刚刚疼得太厉害了,说话的力?气也没有。而且她也隐隐猜到自己根本劝不动?谢观。   车舆终于赶回宫。   谢观抱住沈聆妤登下?车鸾,快步往回走?。   月牙儿今日?并没有随行,她正?在乾霄宫里给沈聆妤收拾东西,见沈聆妤和谢观突然回来了,她赶忙小跑到门口去迎。瞧见沈聆妤是被谢观抱回来的,而谢观脸色也不太正?常。月牙儿连行礼也顾不得,赶忙冲上?去。她伸长了脖子去瞧见沈聆妤的脸色,急急问:“这是怎么了?”   “陛下?。”沈聆妤攥住谢观的衣襟,在他怀里蹙眉望着他。她小声地央:“放我下?来,让月牙儿帮我收拾。”   谢观盯着她的脸色,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月牙儿推着轮椅过来,他将沈聆妤放在轮椅上?,立在原地看着月牙儿推沈聆妤往浴室去。月牙儿弯着腰凑到沈聆妤身边,沈聆妤侧过脸来小声地与她说话。   谢观侧首,吩咐小太监去请太医。   他再?回过头时,才发现自己的衣袖上?湿了一片。玄色的衣袖,看不清颜色。他用指腹轻压,才知沾了血。   她穿着好几层衣裳,又裹了他的大氅,怎么还会有血渗出来?她到底流了多少血?   沈聆妤坐在圆凳上?,看着净过身体的那盆血水皱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了这么多血,好像要把这两年欠的补上?。   谢观突然踹门进来。   沈聆妤吓了一跳,慌忙随便从架子上?抓了条巾帕挡在身前?。因为两年不曾来过,月牙儿也没准备,她正?蹲在箱笼里翻找着月信时用的巾布。   谢观瞥见那盆血水,愣住了。他下?意识朝沈聆妤迈步。   “出去!”沈聆妤急声。她皱着眉,将不高兴写在脸上?。   这一刻,她在心里想若谢观不是帝王,她现在已经抓了顺手的东西往他脸上?砸了过去。   谢观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沈聆妤反倒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刚刚太凶了?他只是关心她而已……   过了一会儿,沈聆妤收拾妥当,坐在轮椅上?被月牙儿从浴室里推出来。   沈聆妤环视,一眼看见谢观。   他正?立在炉火旁,将火焰搅得更旺,整个寝殿烧得暖烘烘。   太医已经到了,低头垂眼地候在门口。   谢观放下?炉钩,朝沈聆妤走?过去,将她抱起来放在圆床上?,令太医过来给他诊治。   太医仔细给沈聆妤诊过脉象,又询问了一些情?况。一听沈聆妤两年未曾来过月信,太医不禁皱眉。   谢观瞧见了,冷声:“如何?”   “禀陛下?,”太医站起身来,“皇后?凤体虚寒,需要好生调养。只有调养得当,才不会影响日?后?子嗣。臣开几道调养的方子。”   谢观随意地点了点头,仿佛心事重重。   太医又询问了沈聆妤现在治腿伤都?用什么药,开了些不相冲的药。然后?他又开了几道补膳,提醒皇后?需要补血。   “补血?如何补?”谢观询问。   太医一一解释,开的调养方子里有补血之物,膳食中亦可以补血。解释完之后?,太医生怕药效慢被责怪,赶忙再?补充一句:“这调养补血是个天长日?久的事情?,并不能一蹴而就。要慢慢来,对慢慢来……”   谢观交叠的两条大长腿不耐烦地上?下?换了下?次序,问:“那直接喝血可能快些?”   他又若有所思补一句:“畜生低贱,人血更有用?”   沈聆妤坐在圆床上?,正?在喝月牙儿递给她的热水。闻言,她呛了一口水,一阵阵咳。   陛下?不会要杀人放血吧?   沈聆妤连连摇头,赶忙说:“我不喝人血……”   太医也在一旁急声:“陛下?,补气血不是粗暴的饮血,人血无用。”   谢观“哦”了一声。   他想割血喂沈聆妤的机会就这么泡汤了。   谢观心里竟有一丝淡淡的失望。   不过,午膳之后?,宫人将沈聆妤的药端上?来时,谢观还是背着沈聆妤将先那碗汤药截下?来。   他用小刀割破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坠落进褐色的汤药里。他微眯着眼,看着自己的血如何融进汤药之中。不敢兑进去太多鲜血,怕沈聆妤尝出来。   他依依不舍地挪开了手,拿着小勺子轻轻搅了搅汤药,转身送进殿内。   沈聆妤倚靠在床头,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屋子里很暖和,她已经不冷了,可月牙儿还是坚持给她穿厚衣、盖棉被。   “终于来了!”月牙儿脸上?挂着笑,“虽然来了又疼又麻烦,可一直不来,实在不是个事情?。”   沈聆妤看见谢观走?进来,轻咳一声,示意月牙儿别?再?说。   月牙儿立刻站起身,退到一边去。   “滚下?去。”谢观端着药在床边坐下?。   月牙儿望了沈聆妤一眼,默默退下?去。   谢观将汤药递给沈聆妤,沈聆妤双手接过来,谢观又拿了两个软枕垫在沈聆妤的后?身。   他坐在一边,盯着沈聆妤喝药。   沈聆妤尝了一口,立刻蹙起眉。   “怎么了?”谢观发问。   “有一点烫。”   谢观顿了顿,才“哦”了一声。他伸手将汤药拿过来,捏着小勺子又搅拌了一会儿,又低头轻吹。   沈聆妤悄悄抬眼,望向?他。眼前?浮现今日?在路上?,他毫不犹豫令车舆掉头回宫时的模样?。   “可以了。”谢观重新将汤药递给沈聆妤。   沈聆妤目光有些躲闪,仓皇地垂下?眼移开目光,接过谢观递过来的汤药。   “怎么像做贼似的?”谢观瞥她一眼,随口评断。   沈聆妤没吭声,低着头喝药。还是有一点烫,她小口小口地喝着。   谢观坐在一边,凝眸看着沈聆妤喝药。   看着她一口一口,喝下?混着他的鲜血的汤药。一种不可名状且不可言说的愉悦快.感慢慢在谢观心里滋生,飘飘然。   沈聆妤将汤药饮尽,转过脸来望着谢观,斟酌了用词:“陛下?,月牙儿既然已经受罚结束,我也该搬回坤云宫了。”   当初正?是因为月牙儿被禁足,沈聆妤身边没人照料,才搬到了乾霄宫。   谢观面无表情?地接过沈聆妤手里的那只空碗,说:“明?天吧。”   沈聆妤拧眉,有点不愿意。若是往常还好,月事在身,实在不太方便。可听着谢观语气笃定?,她也不敢再?坚持。   整个下?午,沈聆妤都?窝在圆床上?。时不时有宫人来禀事,每每谢观出去听禀,并没让宫人进来叨扰沈聆妤静养。   沈聆妤偶尔能听见谢观一两句不悦的斥责。   今日?之事,确实不该。   沈聆妤攥着手里的袖炉,有一点自责因为自己耽误了事情?。   睡前?,沈聆妤有一点忐忑。可当真是天不遂人愿。   下?半夜,湿黏的感觉让沈聆妤从睡梦中醒来。她小臂支撑着起身,掀开被子,见寝裤被染红。   她刚有动?作,谢观便醒了。他坐起身望过去。   沈聆妤慌乱地去扯被子来遮。   “怎么还流那么多血?我看看。”谢观伸手去扯沈聆妤的被子。   沈聆妤心口怦跳着,慌乱间去拍谢观的手。清脆一声响,在宁夜里异常清晰。   她微怔,继而抬起一双湿漉的、受了惊的,又噙着难堪的眸子。   “有什么大不了?男子也会弄脏被褥。”谢观道,“女子至少规律些,男子却时常毫无预料。”   沈聆妤愕然,仿佛听见了惊天秘闻。   作者有话要说:   别的暴君:喝人血吃人肉   小暴君:偷偷把自己的血喂给老婆喝,好爽好兴奋啊卧槽……   ·这章评论区66个小红包掉落~   ·   感谢在2023-03-03 22:15:37~2023-03-04 22:1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奶棠不奶、心情好的彩虹人、鹿搖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浅 21瓶;我是蓝 20瓶;慕苡 7瓶;艾文的尤利西斯、肝胆相见、陈劲生生生生生 5瓶;老火柴 2瓶;贰贰叁、不加糖、kxxkxx、贺缇娜、今天也要开开心心、偏执入魔、悲伤螺蛳粉、茶茶不是茶、果果在这里?('ω')?、灯灯灯灯、别扯我裤衩、改个什么样子的好名呢、阿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沈聆妤惊在谢观的这句话里。因为愕然, 她那双湿漉眸子里的难堪也?被她暂时抛之脑后了。   一时之间,沈聆妤竟是没能分清谢观这话是真还是假。   月事向来是女子专属。难道男子也?有月事?如谢观所言,不是每月都来, 毫无征兆来一次?   她这回就是毫无征兆, 打了个她一个措手不及。   “若男子每次都是毫无征兆,那岂不是太惨了些……”沈聆妤呢喃般。低柔的声线飘进?谢观的耳中。   “也?……不算完全没有征兆。”谢观说。   沈聆妤明眸轻转, 她望着谢观,压不住心里的好奇, 又觉得?不该过问这样的私密事,拼命压着好奇, 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谢观瞧她这样子好笑, 突然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   可惜她脸上没什么?肉。   谢观起身?下床。沈聆妤急忙说:“我自?己能处理好。”   她挪着身?想要下床坐进?轮椅里, 却尴尬地发现又将?褥子蹭上了血污。   “别下来。”谢观走到一侧的桌子旁, 在一个盒子里面翻找着。傍晚时,他看见?月牙儿将?沈聆妤要用的东西放在这盒子里。   谢观背对着沈聆妤, 沈聆妤望着他在那个盒子里翻来找去, 脸上不由烧起来。   当谢观转回身?,沈聆妤看见?长条布袋子搭在他修长的手掌中,她的脸彻底烧熟。   谢观却并没注意到沈聆妤的脸色,他正低着头打量着手里的小玩意儿。他停在床边,没急着把女子的月事带递给沈聆妤, 而是指腹轻轻抚了一下上面的莲花绣纹,说:“还挺好看。”   沈聆妤局促地用力攥了下被子。   谢观摩挲着布袋子上的绣纹,皱了眉, 诧异问:“这针脚不会磨吗?”   沈聆妤突然欠身?, 伸手从谢观手里将?东西抢过来,又飞快地扯下床幔。   谢观愣住了。这可是他第一回 看见?沈聆妤动?作?这样快。   这乾霄宫寝殿里的床是圆床, 床幔一条条坠下来,并不算严丝合缝地遮拢。   垂坠的白色幔帐后,传来沈聆妤闷闷的声音——   “不雅,陛下避讳,不要乱看。”   谢观觉得?沈聆妤有点莫名其妙。   他又不是没看过。   她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他哪里没见?过?   谢观缓步转身?去衣橱,给沈聆妤重新找了一套干净的寝衣,隔着幔帐缝隙,递给她。   沈聆妤将?自?己收拾好,看着弄脏的裤子和褥子有一点犯难。她一手掀开床幔,一手拿着褪下来的脏裤子,悄悄瞥一眼谢观,小声说:“我很快就能收拾好……”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拉轮椅。   谢观大步朝她迈出一步,直接将?她从床上抱起来,放进?轮椅里。   沈聆妤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谢观没有唤宫人,而是他自?己手脚麻利地换了被褥,再从她手里拿过褪下的脏裤子,扔进?浴室里。   两个人重新躺在圆床上,谢观将?沈聆妤捞过来,嵌在怀里抱着。沈聆妤的脸迈进?谢观的胸膛,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到屁股后面,不安心地整理了一下。   沈聆妤觉得?身?上不方便?,住在谢观这里更是不方便?。她小声说:“陛下,明天我就搬回坤云宫吧?”   沈聆妤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应。她琢磨着谢观应该是睡着了。确实不早了,沈聆妤也?闭上眼睛慢慢睡去。   第二天,沈聆妤找机会又向谢观表达了想要搬回坤云宫。   沈聆妤坐在床上,谢观背对着她立在桌边。沈聆妤看不见?他的表情,说完之后,小心翼翼地问:“好不好?”   谢观正在割手,他垂眼看着鲜红的血珠从伤口里涌出来,再坠进?汤药里。一股愉悦满眼开来,他缓声道:“天寒不能吹风。月事期过了再搬。”   沈聆妤一下子苦了脸。若月事过了,她就不急着搬走了呀!   谢观拿起一旁的纱布,慢条斯理地在手指上轻缠几道止血,然后端起汤药递给沈聆妤。   沈聆妤目光在谢观缠着纱布的手指上凝了凝,她接过汤药,低着头喝起来。   谢观立在一旁,微眯着眼欣赏着。他盯着混着他血液的粘稠汤药沾上沈聆妤娇柔的唇。想象着他的血液贴上她的唇齿,流进?她的细颈,再被她吞入腹中。   他们两个人好像短暂地融为了一体。   好像……还不够。   沈聆妤喝完了。她抬起头,抿了下沾着一点药汁的唇。她眼前突然笼罩下来一片阴影,紧接着她的脸便?谢观抬了起来。   他吻上来,去吻她充满苦涩的唇舌。   谢观动?作?突然,沈聆妤毫无准备,微微惊诧之余,手中捧着的空碗跌落,清脆一声响,摔得?几瓣。   可谁也?顾不上一个摔坏的碗。   谢观捧着沈聆妤的脸,用力地去索吻。片刻后,谢观又将?沈聆妤压在圆床上,他将?舌探入沈聆妤口中,低声:“咬我。”   沈聆妤懵懵地,依言轻轻地咬了一下。   谢观用力吮了一下,再命令:“用力咬。”   “再用力!”   沈聆妤紧紧闭着眼睛,直到感觉到口腔间的甜腥味儿,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将?谢观的舌咬破了。   她睁开眼,整个人呆住。   谢观却唇畔扯出一抹笑来,他极尽温柔地亲一亲沈聆妤的唇角,再摸一摸她光腻的脸颊,低声:“沈聆妤,你快点好起来。”   沈聆妤心口怦怦跳着。   谢观贴在她耳畔说话,他的气?息烫着她的心跳。   又过五日,沈聆妤这次突然降临的月事终于结束。她挪着轮椅到书案后,去批阅堆积成山的奏折。   谢观并不在乾霄宫——他今日终于肯去上朝了。   沈聆妤翻阅着奏折,很快发现许多折子里都在说同?一件事。大臣们借着上元节将?至,劝陛下选秀纳妃,早日拥有皇嗣。   沈聆妤沉思良久。她知道自?己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她默默将?提到选秀纳妃的折子放在一起。   朝堂上,臣子们委婉地表达大年初一的祭天,陛下的行为不是那么?完美,应该有所弥补。   谢观懒洋洋靠在龙椅上,帝王冠珠帘轻偏,珠帘的影子落在他心不在焉的冷峻面容上。   进?谏是臣子的本分,对暴君的每一次进?谏何尝不是硬着头皮冒着性命危险。好在今日陛下似乎心情不错,至少没杀人。   既已?谏过,臣子们亦不敢再多说。   “说完了?”谢观站起身?。   魏学海赶忙提声宣退朝。   诸臣跪地,恭送陛下穿过长殿。   早朝散去,朝臣们没有及时离去,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事。他们又将?游宁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他们希望游宁能以帝王表兄的身?份劝谏几句。   不用这些朝臣说,游宁也?有劝谏之意。他辞过大臣们,跟着引路太监,往谢观的书房去。   谢观懒洋洋靠着椅背,教?鹦鹉说话。   游宁得?了话,坐在他对面。游宁斟酌片刻,道:“允霁,苏将?军和秦将?军对祭天那天的事情皆有不满。”   谢观“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他们心里一定在想谢家只?活下来一个人,怎么?就偏偏是我?若是其他几位郎君该多好。”   游宁站起身?,一掀长衫前摆,在谢观面前跪下来。   谢观瞥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知道有些话能招惹杀身?之祸,可不得?不说。”游宁正色道,“谢家血仇不可能不报。你率众杀回京城,最主要是为谢家报仇,而并非垂涎帝位。”   “允霁,你既无心理政,又无心选秀纳妃栽培皇嗣。为何不及时抽身?而退?”   “并非垂涎帝位?”谢观轻笑一声。他突然收了笑,眸色也?在一瞬间寒下来,盯着游宁,问:“谁告诉你的?”   游宁一愣,继而脊背一寒。   他来说这些话之前,做了许多思想准备。他深刻明白面前的人是经历过灭族之恨的篡位帝王,早已?不是君子如玉的少年表弟。   谢观收回了盯着游宁的目光。令游宁惧然的压迫感突然散去。   “表哥起来说话吧。”谢观懒洋洋地洒了一捧鸟食,看鹦鹉跳到桌子上啄食。   游宁迟疑了一下,才敢起身?。   “表哥是觉得?我这昏君是一大害,不如退位让贤。”谢观语气?悠然,“山河万里,帝王为尊。如今想杀谁就杀谁,全天下都跪在我脚下。我是脑子进?水了才把皇位拱手让人。”   游宁语塞。   他抱着最后的期望,再劝:“既如此……以陛下的能力足以成为名垂青史的一代明……”   “没兴趣。”谢观打断他的话。   游宁再次语塞:“可、可是……”   谢观开始不耐烦。   “可是我这皇帝这么?混下去,早晚被人赶下去?”谢观哈哈大笑,他抬手,漆明深邃的眸中浮现热烈的期待,“这帝王之位,能者居之。孤等着。”   游宁望着面前的年轻帝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这位表弟。   游宁回府时心事重重,他又将?心事写在脸上。   楚星疏打量着他的神色,施施然迎上去,柔声问:“这是怎么?了?”   游宁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愿意将?公事拿回家里说。他在书案后坐下,一边翻看着送还回来的折子,一边与楚星疏闲话。   楚星疏“咦”了一声,道:“这不是聆妤的笔迹吗?外?面传陛下的折子都是别人代笔批阅,竟是聆妤吗?”   游宁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他紧紧握住楚星疏的手,认真问:“念念,你说若皇后想跟去上朝,陛下会不会允?”   楚星疏讶然:“哪、哪有帝王上朝带着皇后的?那不是残暴昏君之举吗?”   她说完,小夫妻四目相对沉默了。   ——如今龙椅上坐的那位,不正是残暴的大昏君吗?   小夫妻口中残暴的大昏君此时正黑着脸,立在乾霄殿的门?口,充满危险地盯着月牙儿。   月牙儿臂弯里挂着个包袱。这是主仆两个将?东西收拾好了,准备要搬走的意思?   月牙儿敏感地觉察到了危险,她颤巍巍地行过礼,再默默向后退了两步,怯然立在沈聆妤的轮椅后。   “陛下。”沈聆妤抬眸,对门?口的谢观柔柔一笑。   谢观抬步,一步步朝着沈聆妤走去。明明他一双眼睛都盯着沈聆妤,可是余光里瞥见?的月牙儿仍是那么?碍眼。   他觉得?自?己真的太善良了。   为什么?要留着月牙儿的命呢?   谢观立在沈聆妤身?前,掀起眼皮,视线落在月牙儿身?上。   杀了她。   就现在。   沈聆妤抬手拉住谢观的袖角,温温柔柔地开口:“不能总让陛下亲力亲为。让月牙儿搬过来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月牙儿委屈 第37章   又过?了两日, 楚星疏才得知游宁当日在宫中对谢观说的那些话。   “你疯了?”楚星疏向来是温柔的性子,此刻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游宁。“你莫不是还把他当成谢七郎?他现?在是九五之尊, 还是经历了全家被屠杀之后?杀回京的帝王呀!”   游宁就知道?与楚星疏说了这些, 她会是这个?反应。他叹息一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如今朝中多少大臣就指着我与陛下那点亲戚关系, 想让我劝谏几句。”   楚星疏更急:“他们让你劝谏你就劝谏?敢于死谏的人可都被陛下挥了挥手拉下去?砍了,剩下那些大臣们自己胆小如鼠不敢进谏, 怂恿你?再说了,就算是让你劝谏, 你也不能什么话都说呀, 我就没听说过?哪朝哪代的臣子会劝谏帝王退位的!”   这些道?理, 游宁都懂。可他被巨大的无力?感包围着。   “陛下自称帝以来, 只干了一件正事,就是解决珉南的灾情。除此之外, 陛下几乎不问朝政, 虽然解决了珉南的灾情,可其他地方的灾情仍不过?问。如今多少地方缺官员,导致匪寇横行。又有多少官员在其位不谋其政,就说十分重?要的左右丞,上?面坐的那两位哪有半分能力??”   “长此以往, 苦的是黎明百姓啊!”   楚星疏闷声:“就不能慢慢来吗?”   游宁苦笑:“你看陛下有想要慢慢来的意思吗?”   楚星疏默默坐下来。   一阵沉默之后?,游宁再长叹了一声,道?:“如今不管是朝堂还是乡野, 皆是敢怒不敢言。前两日, 苏、秦两位将?军亦是面露不满。”   楚星疏讶然,她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他们会有反意吗?”   造反这件事, 最?重?要的还是兵权。这两位将?军手中皆有重?兵。   “不好说。”游宁也摸不准。   楚星疏蹙着眉,一边琢磨着一边说:“秦将?军是谢老将?军的旧部,过?命的交情。陛下是谢家人,看在谢家的情分上?,他应当也不会造反吧?至于苏将?军也是跟随陛下杀回京城的主帅呀……”   游宁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道?:“上?次秦将?军醉酒,酒后?感怀谢家男郎枉死疆场,只陛下一人归。”   楚星疏细细思量起来秦将?军这话。这话表面上?是惋惜谢家郎君们被赵帝诬害枉死疆场。可是会不会有心人将?这句话理解成谢家的诸位郎君们怎么就独独是谢观活了下来?   楚星疏不禁想起谢家那九位文武全能的郎君来。   当时?出征,除了天生病弱的八郎和年纪尚小的九郎留在京中,其他七位郎君皆纵马踏疆。结果就是赶去?疆场的七位郎君惨死了六位,只陛下侥幸活了下来。而?留在京中的那两位也在对谢府家眷的诛杀中枉死……   楚星疏摇摇头,不愿意多回忆,想得多了,心里涌出来的一阵阵惋惜让她眼?睛发酸。   她低声:“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记挂天下百姓。可若我说完全不在意拿些,倒显得我不识大体自私狭隘。可我总要把你的安危放在首位的。”   游宁看着楚星疏蹙眉的样?子,他眉眼?间浮现?温和的浅笑。他去?拉楚星疏的手,柔声:“我都知道?。我心里也有数,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爹爹,娘亲……”敏敏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她刚睡醒,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刚刚蹒跚学步的年纪,她这一睡醒就要爬下床去?找爹爹和娘亲。她小跑着奔过?去?,哼哼唧唧:“爹爹又跟我抢娘亲的手手!”   游宁哈哈大笑。楚星疏眉眼?间也挂了笑,弯腰将?女儿抱在膝上?。   楚星疏忽然有了个?主意。她捏一捏女儿胖乎乎的小手,问:“敏敏,娘亲带你进宫去?见皇后?好不好?”   “好呀!”敏敏奶声奶气地应。   游宁在一边说:“宫中凶险,带她去?恐怕不好。”   “没事。”楚星疏说,“聆妤身边定是安全的。”   说完,她拿着手腕上?的一条珠子手串逗女儿玩,引得敏敏伸着小手去?抓,一阵咯咯地笑。   游宁望着母女两个?玩闹在一起,心中的郁结稍解。他提醒:“上?次咱们说的事情,你看情况与皇后?提一提。”   楚星疏轻“嗯”了一声,一边逗着女儿,一边琢磨着。   乾霄宫中,沈聆妤正仰靠在轮椅里,看着月牙儿在她面前小碎步地走来走去?收拾妆台。   前几日沈聆妤搬进乾霄宫时?,很多物件都是临时?搬来的,包括梳妆台。如今是要长久地住在这里,东西也重?新置办了一番。   月牙儿欣赏着自己拾弄好的梳妆台,一边向后?退,一边说:“我在妆台上?摆一瓶花好不好?红梅还是玉兰?”   沈聆妤看见谢观从外面进来,她赶忙出声叫住向后?退的月牙儿。   月牙儿一怔,回头看见谢观,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那里,赶忙规矩地福了福身行礼问安。   谢观看着她就烦,瞥了她一眼?,冷着脸迈进寝殿。   沈聆妤赶忙说:“你退下休息吧。今日不用再过?来了。”   月牙儿应声,低着头退下去?。月牙儿实在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她是真?的搞不明白陛下为何总是看她不顺眼?……   沈聆妤悄悄打量了一眼?谢观的神色,再将?目光收回来。   谢观在躺椅里懒洋洋地坐下,道?:“月底出使洞湘,你随行。”   沈聆妤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腿,然后?才温声说好。   谢观也随着沈聆妤的视线望了一眼?她的腿。他有些烦躁地伸手扯松衣领,起身往浴室去?冲凉。   目送谢观离去?的背影,沈聆妤还在琢磨着出使洞湘的事情。洞湘如今是附属小国。洞湘也是谢观曾十年为质的地方。后?来谢观父亲率兵杀去?洞湘,铁蹄踏进洞湘都城,将?谢观救回家,也让洞湘自那之后?俯首称臣。   沈聆妤想了一会儿洞湘的事情,挪着轮椅到书案后?,去?批阅堆积的奏折。谢观一道?折子也不愿意看,好像有源源不断的折子呈上?来,总也批阅不完。   她专心批阅着,尽自己的能力?努力?去?处理这些事情。可她确实有很多东西不懂,纵绞尽脑汁,也有焦头烂额之意。没过?多久,她便有些累了。   沈聆妤瞧着书案上?还没有翻阅的奏折,揉了揉手腕。望一眼?放在角落的拐杖,她挪着轮椅到靠墙的地方,抬手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她整个?身子都贴在墙壁上?支撑着。不多时?,她又慢慢将?两只扶墙的手依次松开,努力?站立。   没有知觉的右腿使不上?力?气,只能靠左腿站立。当她凭靠着墙壁的脊背慢慢朝前挪,整个?身子都凭左腿站立时?,左膝立刻传来一阵疼痛。   她身侧的双手不由轻抬,抑制着想要跌倒的摇摇欲坠。   她希望可以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是她最?近每日都要做的练习。沈聆妤不知道?自己的右腿会不会有朝一日又有了知觉,她如今只想尽量让左腿变得更有用一些。   ——瘸子总比瘫子好。   她垂眸,望着自己的腿,在心中默默地数数。用数数来记录每日能站立多久。   谢观冲凉完从浴室里出来,望见沈聆妤纤细的身子晃晃悠悠。他朝沈聆妤走过?去?。   沈聆妤抬眸。   “陛下……”她话音尚未落,站立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朝一侧跌去?。   谢观伸手扶住她的腰侧,沈聆妤也在慌乱中伸手去?扶住谢观的手臂。她没有摔倒,可是她的脸撞进谢观的胸膛。   硬邦邦的。   沈聆妤瞬间蹙了眉,鼻梁有一点疼。   谢观弯腰,手臂探到沈聆妤膝下,将?她打横抱起,转身朝圆床走去?。沈聆妤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急急说:“还有些折子没有看完。”   “有什么好看的?”谢观皱眉,“让你解闷的,又不是让你当差事。”   “时?辰还早,我想再看一些……解闷。”沈聆妤悄悄摸了下自己的鼻梁。   谢观有些不大高兴,但还是抱着沈聆妤往书案走去?。他没将?沈聆妤放进轮椅,而?是用脚将?躺椅往书案后?踢挪过?去?。   他舒舒服服地在躺椅坐下,沈聆妤仍旧在他腿上?。他再调整了下坐姿,将?沈聆妤圈在怀里,弯腰拿了本折子塞给?她。   谢观刚冲凉完,身上?只穿着件宽松的寝袍。随着他弯腰拿奏折的姿势,颈前坠着的平安玉从衣襟里滑出来,擦过?沈聆妤的脸颊。   沈聆妤回头,望着那枚平安玉。   感觉到沈聆妤的目光,谢观低头瞥了一眼?,道?:“唯独这个?不能给?你。”   沈聆妤一愣,急忙说:“我没想要这个?!”   她能不知道?这枚平安玉很重?要吗?还是她与谢观成亲那夜,两个?人坐在婚床上?时?,谢观给?她解释了这玉的来历。她知道?这玉是谢观祖母给?家中儿孙传下来的平安玉,谢家九位郎君人人贴身佩戴。   谢家的女儿们也有的,但是花纹不太一样?。   沈聆妤是突然想起了上?次在金香楼看见过?这玉,不知道?是谢家哪位郎君的玉佩被转卖。她如今心境与之前不大一样?了,彼时?放任,如今倒是觉得应该将?那块玉买回来。   沈聆妤没与谢观说实话,他担心谢观一个?不高兴直接把金香楼弄没了。她想着过?两日与楚星疏再出宫时?,自己买回来。   沈聆妤开始看折子,谢观问:“一只手能不能批阅?”   “能的。”沈聆妤疑惑望过?来。   “那把左手给?我。”   沈聆妤依言。   于是,沈聆妤批阅奏折的时?候,谢观便无聊地捏一捏她的手指头,再将?她的手送到唇边,咬一咬她的指尖。   谢观躺靠在躺椅里,望着沈聆妤。她对那块玉有兴趣,他不能给?她那块玉,那可以给?她别的什么?   他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放下笔,转眸望向谢观,小声说:“月钱……”   谢观沉默了。   沈聆妤赶忙再小声说:“往年过?年前后?会用闲钱向穷人施粥送布,今年也想做做善事。”   她两年没有做这事,今年突然又想做,何尝不是从那两年走了出来。   谢观捏一捏沈聆妤的手,拉着她的手指了指他的唇,道?:“每亲一个?时?辰,一千两黄金。”   沈聆妤愣住了。她下意识喃声开口:“陛下当真?给?我一千两黄金扬给?百姓?”   低柔的声线里噙着不敢置信。   谢观笑了一声,夺了沈聆妤手里的笔扔开,握住她的腰,将?她拎起来,再让她跨趴在他胸膛,捧起她的脸。   “呆呆就算把国库扬了,也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月牙儿:呜呜陛下什么时候放过我   小暴君:当我和你掉水里,呆呆先救我的时候!!!   有一个剧情没写到,我试着看今晚能不能再写一章出来,如果写不出来那就明天再写[狗头]   ·   感谢在2023-03-04 22:17:23~2023-03-05 21:1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 2个;爱裴徊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改个什么样子的好名呢 34瓶;陈劲生生生生生、啥时候能成为超牛的富 5瓶;小驴 3瓶;灯灯灯灯、别扯我裤衩、贰贰叁、这么甜 2瓶;x.、吾卿、不加糖、果果在这里?('ω')?、kxxkx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批阅奏折的?丹渍, 不知怎么落了一抹在沈聆妤的?脸颊上,她却浑然不知。谢观捧着沈聆妤的?脸,视线落在她脸颊上沾的?那一小?抹红色。   沈聆妤的?腿被挪开, 原本?是分开跪趴在谢观身上的?姿势, 可因为她腿上的?伤,使不上力气去支撑, 导致她严丝合缝地压在谢观的?身上。又因脸颊被谢观捧着抬起,从锁骨往上才没紧贴着谢观。   谢观送沈聆妤的?脸颊至自己面前, 微微去转过她的?娇靥,将唇贴在沈聆妤脸上的?那一抹丹渍。   她许是将红墨弄在脸上有些时候了, 丹渍没了墨的?味道。谢观慢条斯理地吮吻着, 直到那一抹丹渍在沈聆妤的?脸颊上消失, 被他?尽吞腹中。   丹渍虽消失了, 沈聆妤的?脸上却留下了谢观吮吻过后的?红痕。   谢观微眯着眼,盯着沈聆妤脸上的?湿痕, 轻轻舔了下唇角。   沈聆妤并不知自己脸上沾了墨, 也?不知道谢观为何如?此,脸颊上残留着他?吮吻后的?酥疼,她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她颤着睫去望谢观。虽说她认为成过亲这些亲密之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还是会抑制不住从心里滋生的?不自在。   谢观扶着沈聆妤的?后腰坐起身,沈聆妤想要挪着从他?身上下去, 可谢观没依。本?是坐在谢观前腹上的?沈聆妤,随着谢观坐起身的?动作,慢慢向下滑去, 跨坐在他?腿上。沈聆妤伸手在身后撑着窄窄的?躺椅, 一点一点地想要往后挪一挪,将她与谢观的?距离拉开一些。   不过才刚拉开一小?点距离, 谢观撑在沈聆妤后腰上手掌用力一推,就?将被她拉开的?距离吞没,让她紧紧撞进他?胸膛贴在他?身上。   他?身上那样硬,沈聆妤撞疼了心口,眉心娇颦。她将手攀放在谢观的?上臂,下意识地去攥他?的?衣料。柔软的?丝绸寝衣被她抓皱。   沈聆妤整个人被谢观禁锢在怀里,他?结实的?手臂仿若牢笼,带着不容躲逃的?威压。可偏偏谢观落下的?吻却是极致的?温柔。慢条斯理,进退有度。   沈聆妤仰着脸去承他?的?吻,被动的?承受悄然有了变化?,不再?有压迫感,就?连身不由已的?禁锢感也?消散。那攥着他?衣襟的?纤指也?逐渐松开,软绵绵搭放。   小?鞋子?在门外叩门,毕恭毕敬地禀话:“陛下,秦大夫来?给皇后娘娘针灸了。”   小?鞋子?的?声音将沈聆妤从漂浮的?状态里拉回来?,她睁开眼,入眼是谢观深邃凝望着她的?幽眸。   谢观终于?舍得推开些微,离开沈聆妤的?唇。望着她洇湿红透的?唇,他?再?靠过去,轻含了一下她的?唇珠。   沈聆妤细肩轻耸,搭在他?手臂上的?柔荑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   谢观指腹捻过沈聆妤的?湿唇,慢慢滑过她的?下巴,再?沿着她细长的?颈,慢慢抚过她纤柔的?手臂,最后落在她的?腰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捏了一下沈聆妤的?腰,感叹她的?腰细。   谢观垂下眼,视线落在她的?腰身。他?再?伸手,去解她的?腰带,柔软的?带子?被他?扯去,随手一丢,修长的?手探到她腰身两侧,去褪她的?裙裤。   “陛下!”沈聆妤急急握住他?的?手。   谢观不明所以地抬眸望向她。四目相对,沈聆妤心跳忽然变快,她怯然地移开了目光,低柔的?声线喃声:“陛下又、又……”   她握着谢观的?手微微用力握了一下。   谢观垂眼一望,继而了然。   ——他?又一下子?拉住她里里外外所有的?裤子?,差点将她下身褪个干净。   他?握住沈聆妤的?细腰,将坐在他?身上的?沈聆妤身子?提起。分开了腿跪坐在他?腿上的?沈聆妤,便只成了跪。她的?膝盖不争气,完全支撑不住,急急伸手搭在谢观的?肩膀来?支撑。   这一回,谢观没有再?出?错,只将她外面的?裙子?和中裤褪下来?,堆在他?腿上。   沈聆妤垂眼,看见腿上只剩下短短一截小?裤。她的?腿每日需要针灸,谢观又不是第一次帮她褪去裙裤,方便秦红菱来?针灸。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突然觉得很别扭,她几乎是仓促地重新?坐回谢观腿上,又捏着小?裤往下抻了抻,无用地想要去遮。   她低着头垂着眼,谢观的?手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将手放在她的?右腿上。   右腿明明没有知觉,可是沈聆妤却鬼使神差地屏息了一瞬。   “还是没有知觉?”谢观在沈聆妤的?右腿上轻捏了一下。   “啊?啊……没有……”沈聆妤小?声地说。   谢观皱了下眉。他?侧过脸望向门口的?方向,对小?鞋子?说:“让她进来?。”   言罢,他?抱着沈聆妤起身,将她抱到床榻上去。   秦红菱进来?时,正好看见谢观立在沈聆妤面前弯腰,拿着几个软枕垫在沈聆妤后腰。   秦红菱收回视线,福身行礼问安。   谢观在沈聆妤身边坐下,看着沈聆妤的?腿,不耐烦地问秦红菱:“为什么还没有效果?”   秦红菱拎着药匣走过来?,如?常禀话:“皇后娘娘的?右腿没有问题,旧伤早已康复。没有知觉的?原因实在蹊跷,只能靠针灸慢慢刺激治疗。”   谢观面露不满。   秦红菱不再?多话,将药匣放在搬过来?的?小?桌子?上,取出?里面的?银针。她刚要给沈聆妤施针,目光一扫望向沈聆妤的?脸。   她如?雪的?娇靥上残留着谢观吮弄过的?痕迹,唇上也?是红肿得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红菱手中捏着的?银针突然掉了地。   她瞬间回过神,弯腰捡起落地的?银针放在一旁,重新?拿了干净的?银针,给沈聆妤施针。   谢观正在想事情,忽听沈聆妤轻哼了一声。她的?腿没有知觉,怎么会疼?难道……   谢观立刻望过去,下一刻他?眼中的?欣喜变成了阴森。   秦红菱赶忙向后退了一步,请罪:“一时大意将银针刺进了娘娘的?左腿。”   谢观没说话,阴恻恻地盯着她。   谢观动怒时,实在是骇人,秦红菱心中也?生出?了惧,她赶忙跪地,转而向沈聆妤求情:“娘娘宽宥,以后必不再?如?此马虎。”   秦红菱以为沈聆妤一定会给她求情,毕竟只是这样的?小?纰漏。这个沈聆妤,不是一向很善良吗?   就?连谢观也?以为沈聆妤会给秦红菱求情。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转头望向谢观,问:“陛下,能不能给我?换一位太医?”   秦红菱心中一惊。   谢观有些意外地看向沈聆妤。   沈聆妤说:“秦大夫医术高超,只是或许不擅长枯燥没有难度的?针灸,难免疏忽几次扎错。”   谢观抓住了沈聆妤这话的?重点,他?微眯了眼,问:“不是第一次?”   沈聆妤沉默。沉默即默认。   从第一次见到秦红菱,沈聆妤便隐隐觉察秦红菱对她有敌意。之前她得过且过,连生死也?是无所谓的?态度。可如?今心境有了变化?。以前无所谓的?事情,现在未必仍不在意。   秦红菱脸色巨变,弯腰俯首,额头抵在地面:“再?不敢犯错!”   谢观没有立刻说什么。他?弯腰,手臂越过沈聆妤的?腿,拉过里侧的?被子?,将其展开拉过来?,慢条斯理地盖住沈聆妤的?腿。   然后他?才开口:“来?人。”   魏学海赶忙弯着腰快步进去。   谢观下令:“把她的?右腿敲断,扔出?宫。”   沈聆妤愣住,有一点觉得不至于?。她只是不想再?见到秦红菱,想换一个大夫而已。她转头望向谢观,还在思量要不要开口,谢观已经望过来?。他?对沈聆妤笑笑,安慰:“秦大夫医术高超,自己能治好。”   他?虽然眼中带笑,却是绝不可能回心转意的?眼神。   沈聆妤愣愣望着他?,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有被维护的?感动,可是很浅很浅,更多的?是自责,和对谢观凶残的?惧。   就?连今日莫名滋生的?那一抹异样柔情,也?被理智覆去。   谢观再?下令:“明日让秦元津进宫。”   待宫人将秦红菱押下去,沈聆妤问:“陛下是要让秦元津给我?针灸吗?”   “怎么可能。”谢观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他?掀开沈聆妤腿上的?锦被,弯下腰,将吻落在沈聆妤的?左腿,刚刚被秦红菱刺过的?地方。   第二日一大早,秦元津进宫,立刻替秦红菱赔罪。   谢观漠然道:“秦元津,秦红菱还活着,已经是孤给你的?恩典。”   “是。”秦元津心知肚明。若不是曾经那点交情,妹妹昨日必不能活着回家。   谢观将秦元津带到一间书房。   长长的?书案上,放着一条刚切下来?的?人腿,鲜血在桌下聚成一小?汪。仍旧血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落。   书案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人体穴位图。   谢观在书案旁的?椅子?里懒洋洋坐下,一边慢悠悠挽袖,一边道:“秦元津,你有一整天的?时间来?教?会孤如?何认穴位施针。”   秦元津心中微惊,万千思量浮过,他?压了压心思,恭敬回话:“是!”   谢观一早踏进这间书房,暮色四合时,才从书房里出?来?,回乾霄宫。   乾霄宫里,沈聆妤正和月牙儿?相对坐在前厅。在她们两个身前的?桌上,摆放着案板、面、水等物。   谢观还没踏进来?,就?听见了沈聆妤与月牙儿?的?谈话声。   “咱们是不是失败了?”月牙儿?问。   沈聆妤眉眼间挂着浅笑:“没有关系,今日吸取了失败经验,明日重新?做就?好啦。”   谢观推门进去,看见沈聆妤一双手里抓着雪白的?面团揉弄着。听见推门声,沈聆妤转头望过来?,柔柔唤了声:“陛下。”   他?歪着头看了一眼她脸上沾的?面粉,诧异问:“蒸馒头?”   “想做一些糕点,可惜没捏成功。”沈聆妤团弄着手里的?面团。她垂眼望着手里的?面团,有些讪讪然。   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御膳堂送来?的?玉兔糕,小?兔子?活灵活现。沈聆妤本?是要学着捏一个小?兔子?,可惜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实在不擅长。兔子?没捏出?来?,她垂着眼无辜地团弄着手里的?面团。   谢观轻嗯了一声,瞥着沈聆妤团弄的?面团,道:“捏不成玉兔,能把蹴鞠捏这么圆,也?是一种本?事。”   沈聆妤愣住,谢观却笑,指背去蹭沈聆妤脸上沾的?面粉。   沈聆妤知道自己身上落了很多面粉,没想到脸上也?有。她赶忙吩咐月牙儿?给她备水,洗去这一身面尘。   她自推轮椅进了浴室,兜衣刚解了一半,谢观突然推门进来?。沈聆妤慌慌忙忙伸手去抱将落不落的?兜衣。   谢观晃了下眼,隐约好似看见了沈聆妤放在掌中团弄的?雪白面团。   他?也?想团。   作者有话要说:   是双更哦,下一页还有。这章评论区66个小红包掉落~   ·   感谢在2023-03-05 21:10:00~2023-03-06 22:0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鹿搖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果果在这里?('ω')?、奶棠不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鲜衣怒马 16瓶;龙七 10瓶;枚实 7瓶;艾文的尤利西斯 2瓶;灯灯灯灯、我是傅侗呀、kxxkx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沈聆妤一手捧着无所系的兜衣挡在胸口?, 一手挪着轮椅侧转过身去。她说:“不用事事都?麻烦陛下?帮忙……”   “你是?能站起身跨进浴桶?”谢观问。   沈聆妤咬了下?唇,小声说:“陛下?少戳人痛处……”   谢观有些惊讶,笑:“行, 会顶嘴了。”   沈聆妤不再吭声了, 将唇紧紧抿起来?。   谢观朝她走过去,立在她身前?, 瞥了一眼她将兜衣捧在胸前?的模样,弯下?腰来?, 握住她的腰,让她立起来?, 好给她褪下?身衣服。沈聆妤站不稳, 偏偏谢观松了手, 要去解她的腰带。她以防跌了, 只好伸手去扶他的肩。   那捧在她胸口?的兜衣,就?这样飘飘然掉了地, 落在谢观的靴前?。   沈聆妤闭了下?眼睛, 努力在心里劝慰自己忍一忍,再忍一忍。   谢观给沈聆妤解腰带的手动作停顿了一息,才继续。他将沈聆妤身上的衣服尽数除去。   沈聆妤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谢观将她抱进水里。她疑惑地睁开眼睛,看着谢观正垂眼盯着她。   沈聆妤心口?噗通了一声, 脸颊也瞬间飞上一抹红,烧了个透底。她低声急语:“抱、抱我进去……”   谢观这才收回欣赏艺术品的目光,他没?有立刻将沈聆妤抱进热水里, 而是?将她重新放坐进轮椅。然后他在沈聆妤面前?蹲下?来?, 握住她的脚腕,将她的脚从落地的一堆衣服里抬起。他给沈聆妤脱下?鞋子, 再去脱她身上唯一的白绫袜。   他修长的指捏住她的袜带,将袜带在他的手指上慢悠悠地缠了一圈,再将其缓缓拉开。没?有袜带的提固,松垮的白绫袜从沈聆妤的足背慢慢滑落,最后被足尖轻勾着,摇摇欲坠。   沈聆妤望着坠挂的白绫袜,再瞥一眼谢观的眼神,心中惴惴,可她的整条右腿没?有知觉,什么都?做不了。   谢观手掌覆在沈聆妤的足背上,自上而下?缓慢抚过,亦将挂在她足尖上的白绫袜彻底拂开。   可是?他的手掌仍没?有离开,仍旧覆在沈聆妤的足背上,长指微拢,轻轻握住。   当他松开手,突然俯下?身去,亲吻沈聆妤的足背。   沈聆妤惊住。她开口?,声线都?在发颤:“陛下?,抱、抱我进去吧……”   谢观抬眼,望见沈聆妤湿莹的眸子里惊慌晃动。   他回过神,瞥着落在他掌中的雪足,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起身,手臂探过沈聆妤膝下?,将她抱起来?,放进水中。   沈聆妤心跳未慢下?来?,她坐在温热的浴水中,局促地挪自己没?有知觉的右腿,将其摆好。她的手又在水中探过去,轻握了一下?自己的足背——被谢观握过、吻过的足背。   “沈聆妤,抬头。”谢观说。   沈聆妤依言抬起头,下?一刻,她的脸便落入了谢观掌中。他俯身低头,用力吻上来?。   浴桶里的水面,被带起一阵晃动。几许水花溅到沈聆妤的脸颊上,也同样溅在了谢观的脸侧。   晃动的水面拍击着沈聆妤的锁骨,她在谢观这个掠夺的深吻中,如?洒在水中的花瓣一样,不断沉浮着。   一个漫长激烈的长吻结束,沈聆妤脸颊上沾满了水珠,她望着谢观,大口?喘着。   谢观气息却平稳,他甚至对沈聆妤笑了笑,他伸手去拆沈聆妤的头发,道:“孤要冲凉,不要偷看。”   “啊?”沈聆妤愕然抬眸望向?他。   在这间浴室里,不仅有泡澡之用的浴桶,还有可供淋浴的地方。谢观极少泡澡,大多冲澡。淋浴之地,正在沈聆妤如?今所在的浴桶对面。   谢观直起身朝淋浴处走过去,他背对着沈聆妤一边走,一边解衣带。当他将解下?的衣带随手一丢时,沈聆妤的目光追随着扬起又落地的衣带。   谢观已经走到了淋浴的地方,转过身来?宽衣。   沈聆妤微怔,急急忙忙在浴桶里挪着身子,背转过身去。她听着身后的水声,再次悄悄将水伸进水中,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足背。   她忍不住去想,若有知觉,会是?什么感觉呢?   沈聆妤又恍惚间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胡思乱想这些事情……她轻着眉摇头,不去深想了。   当沈聆妤沐浴之后,谢观并没?有抱她出?去。谢观先冲澡完,便出?去了,后来?是?月牙儿进来?帮沈聆妤扶出?来?。   沈聆妤坐在轮椅刚回到寝殿,谢观端着她的药进来?。   沈聆妤瞥见谢观端着药碗的食指上缠着新换的雪白纱布。他这手指不知道怎么伤着了,好像已经好些日子了,一直都?缠着纱布。   “陛下?的手怎么了?”沈聆妤终于问出?来?。   “给皇后切苹果的时候割了。”谢观将药递给沈聆妤。   沈聆妤断然没?有猜到是?这样的理由。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索性?抿起唇来?,默默接过谢观递来?的汤药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谢观立在一边微眯着眼,看见她喝了几口?就?不再喝,问:“苦?”   “嗯。”沈聆妤唇微抿咂品了一下?,蹙眉道:“还有一点腥。”   “良药苦口?。”谢观盯着沈聆妤的唇。   沈聆妤自然不会因为?药难喝就?不喝,她垂下?长长的眼睫,继续一口?一口?地喝着。粘稠的褐色汤药藏着一抹红,擦蹭着她的娇唇。   谢观盯着沈聆妤染着汤药的唇、微动的喉间,唇畔漾起一抹快意的笑来?。   沈聆妤终于将一整碗汤药喝完了,她用力皱了下?眉头再舒展开,转头望向?谢观,问:“苹果呢?”   谢观默了默,轻笑一声,接过沈聆妤手里的空碗,道:“孤去给皇后拿来?。”   谢观过了一阵子才回来?,一手端着切好的苹果,一手提着药匣。   沈聆妤有些疑惑地望着那个药匣。   谢观将一小碟切好的苹果和药匣放在圆床边的小桌上,再将沈聆妤从轮椅里抱起来?,褪去她的外裤,将她放在圆床上。   他将那碟切好的苹果递给沈聆妤,再打开药匣,去取里面的银针袋。   沈聆妤瞧着他的一系列举动,终于明白他要干什么了。她微微震惊,问:“陛下?竟懂医?”   谢观慢悠悠地“嗯”了一声,闲闲道:“学?了一天。”   学?了一天……?   沈聆妤呆住。   谢观捏着细长的银针,刺去沈聆妤腿上的穴位里,他说:“反正你的腿不知道疼,扎错了也无所谓。”   沈聆妤沉默了片刻,道:“是?,只要陛下?没?有扎错腿就?好。”   她夹起一块苹果放进口?中。   谢观掀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瞧着沈聆妤。   沈聆妤嚼着口?中的苹果,柔软的唇左右轻磨着。她一双眸子轻轻小幅度转动,琢磨谢观这眼神的意思。难道是?她今日言语无状了?   嗯,好像是?话有一点多。   沈聆妤又夹了一块苹果来?吃,不再多话了。   第二天下?午,楚星疏抱着女儿来?看望沈聆妤。   楚星疏来?时,沈聆妤正和月牙儿继续捏昨日没?成功的兔子糕点。楚星疏瞧见沈聆妤居然有心情做这些事情了,微惊之后,立刻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聆妤,你现在居然也会喜欢做糕点了。”楚星疏感慨。   沈聆妤一边洗手,一边说:“以前?的爱好都?是?蹦蹦跳跳,如?今困在轮椅里,当然要找些文静的事情打发时间。”   楚星疏小心翼翼地去打量沈聆妤的神色,见她并无多少自嘲的意思,语气也平静。她心口?堵着的那口?气,一下?子舒畅开。   “挺好,挺好的。”她微笑着连连点头。   沈聆妤洗完了手,一边接过月牙儿递来?的帕子擦手,一边说:“居然把敏敏抱来?了,快给我瞧瞧。”   敏敏趴在母亲的怀里,正睡着。   “刚上马车的时候还皮着闹着,没?想到还没?进宫,她就?睡着了。”楚星疏抱着女儿走过去,在沈聆妤身边坐下?,松了松手臂,给沈聆妤看怀里的女儿。   沈聆妤稀奇地去瞧敏敏。一岁多的小姑娘,乖乖小小的一团,安静窝在母亲怀里睡觉,可爱得很?。   沈聆妤以前?几乎没?怎么接触过小孩子,唯一接触过的小孩子,只有颂儿。一想到颂儿,沈聆妤心口?立刻有些沉重。她赶忙将杂思赶走,笑着说:“她好乖。长得也像姐姐。”   看着楚星疏要将女儿推醒,沈聆妤赶忙说:“别叫醒她,让她睡着,睡饱自然就?醒了。”   楚星疏瞧女儿睡得香甜,心里也有些舍不得,也就?没?有叫醒她,抱着女儿与沈聆妤说话。   因敏敏睡着,沈聆妤与楚星疏闲聊时语气放得轻浅温柔。   “今日姐姐过来?,刚好有两件事想请姐姐帮忙。”沈聆妤柔声,“上次姐姐进宫时提到往年过年前?后向?百姓送粮送布的事情。姐姐走了之后,我想了想,决定?今年还是?照旧。”   楚星疏点头。她敏锐地觉察出?眼前?的沈聆妤和上次见她时,大不相同。她现在有事情想去做,是?极好的事情。   “我如?今行动不方便,出?宫也麻烦。所以将请姐姐帮我出?面做这事。若姐姐有空的话,明日将接济百姓的钱银送去游府。”   “我能有什么事情?每日都?很?清闲。”楚星疏一口?答应,“百姓一定?会说有个好皇后!”   沈聆妤却摇头,道:“不必打着我的名头,将东西送到百姓手里就?足够了。”   楚星疏见沈聆妤如?此说,便点头说好,又问沈聆妤第二件事是?什么。   “姐姐可记得上次去金香楼,见过谢家祖传的玉佩?想请姐姐帮我买回来?。”沈聆妤说,“我还没?有告诉陛下?,担心陛下?直接下?令要回来?。金香楼也要做生意,物件买进卖出?都?有本钱,亏损可惜。所以还是?请姐姐帮我买回来?。”   “竟是?这样的小事!”楚星疏立即答应。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会儿给百姓送粮食布匹的细节。月牙儿端茶进来?,喝茶时,楚星疏打量着周围,见所有物件都?是?精心挑选布置的。她转眸望向?沈聆妤,说:“瞧着你如?今在宫里过得还不错。”   沈聆妤点头:“是?挺好的。”   楚星疏再喝了一口?茶水,才道:“陛下?对你也挺好的。”   沈聆妤没?有否认。   “虽然陛下?性?情变了许多,但是?还是?那么喜欢你。”   沈聆妤仍旧没?否认,可是?她从来?不相信这世?间感情会长久。她如?今是?谢观捧在掌心摆弄的布娃娃,明日就?可能被随手一丢。   楚星疏迟疑了一下?,试探着开口?问:“聆妤,那你喜欢陛下?吗?”   沈聆妤惊讶,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她抬眸,看见谢观从外面回来?,刚走到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别的作者都是多少营养液加更一章呀?我好像需要扒拉一些加更的借口。   话说改了文名,应该没有人迷路吧? 第40章   沈聆妤心里咯噔一声, 她?没有想到与楚星疏的对话会被谢观听见。她?心思飞快流转,甚至想过如何补救,最终她?抿了抿唇, 不?去辩解。   既然说的是实话, 又何必尴尬地撒谎去补救。   可她?还是忍不?住悄悄去瞧谢观的神色,想知道他有没有动怒。   楚星疏亦是吓了一大跳, 这背后议论帝王的罪名可大可小。她?赶忙抱着?女儿站起?身,朝谢观福身行?礼。   偏偏这个时候敏敏醒了, 哼哼唧唧地哭。楚星疏手?忙脚乱地去捂女儿的嘴,冷汗已经冒了出来。她?开始后悔没听游宁的话, 不?该带女儿进?宫来。   谢观目视前方, 穿过前厅, 往里面的寝殿走去。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有看沈聆妤一眼,更没有理会过楚星疏母女两个。   直到谢观的身影穿过了厅中, 楚星疏抱着?女儿直起?身, 长长舒出一口气,可心里仍旧惊魂未定。   “娘亲为?什么要捂我的嘴?”稚童无辜烂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伸着?小小的手?去摸楚星疏的脸。   “没事,没事……”楚星疏抱着?女儿轻轻晃了晃。   敏敏咯咯地笑, 转过头好奇地去看沈聆妤。   沈聆妤对她?柔柔一笑,敏敏唇角的笑容更加灿烂,摸着?娘亲的小手?朝沈聆妤探过去。   “聆妤!”刚学说话的小姑娘, 吐字还不?清楚地叫着?沈聆妤的名字。   沈聆妤赶忙伸手?握住她?的小手?, 软软的小拳头被沈聆妤握在掌中。“敏敏睡得好不?好?”沈聆妤问。   “好呀!”   楚星疏一愣,赶忙说:“要叫皇后。”   敏敏不?懂, 哼哼唧唧不?高兴改口:“娘亲就是叫聆妤的。聆妤好听,皇后不?好听。”   楚星疏生怕女儿这话再被谢观听见,赶忙又去捂女儿的嘴。   沈聆妤瞧出楚星疏的紧张,她?说:“姐姐回家吧。下次来带敏敏过来说话。”   楚星疏确实有此意,匆匆别过沈聆妤,抱着?女儿回家。   楚星疏母女走了,沈聆妤转过头望向寝殿门?口的方向。谢观自进?了寝殿,再没出来。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没有进?去向谢观为?自己辩解。一是一二?是二?,她?有她?的骄傲,实在难以做出撒谎讨好的事情。   她?挪着?轮椅到窗下,随手?拿了一卷书?来翻阅。书?页上的文字慢慢变得虚化。沈聆妤望着?书?卷上的文字,开始走神。她?眼前浮现谢观迈进?来时的表情。   她?的眉心不?自觉地轻蹙。   身为?妻子理应去喜欢自己的夫君。可沈聆妤又觉得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拜了天地成了亲,就要努力互相喜欢上对方,还是有些难度的。   更何况如今的她?连行?动都不?能自如,连为?人的体面都成了奢侈,为?什么还要花心思去努力喜欢上别人呢?有这心思做那闲事,不?如去做些别的事情。   沈聆妤回忆着?谢观进?来时的表情。他当时脸上根本没有表情。也许她?不?应该胡思乱想这么多。沈聆妤摇摇头,让自己更专心地读书?。   楚星疏在回府的颠簸马车上不?禁发出些感慨。她?三四年前就认识谢观,那个时候谢观是夫君的表亲,虽不?算熟悉却会有走动。原先谢观留给她?的印象是彬彬有礼、明朗和善。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和游宁定了亲还没成婚,她?去游家给游家的长辈贺寿,第一次见到谢观。他与他的几位兄长立在一起?。那一日蒙蒙细雨,谢家几位郎君坐在亭中,把?酒言欢。   惹得花园里赴宴的女郎们频频望过去,颊上生春。   上天不?知为?何在捏小人时独独偏爱谢家郎君,谢家九位郎君,每一位都是耀眼的冠上玉。只遥遥望那么一眼,便令人心驰。更何况谢家家风好底蕴厚,谢家郎君们除了天生病弱的八郎,个个文武全能,君子六艺无所?不?精……九人之中有七位有军功,出了两个状元一个探花郎。谢家出事那一年春,谢家九郎更是以十二?岁的少龄成了那一年的榜眼……   楚星疏轻叹了一声。她?想感叹天妒英才,又觉得老天爷冤枉,谢家人的枉死分明是人祸。   “娘亲为?什么叹气?因为?敏敏进?宫的时候睡着?了吗?”敏敏勾着?娘亲的脖子,懵懂地奶声问。   “没有。”楚星疏赶走思绪,陪着?女儿说话。   到了家,游宁立刻迎上来,从?楚星疏怀里接过熟睡的女儿,低声问:“如何?”   楚星疏摇了摇头,同样低声说话:“没机会说。”   “这样也好。”游宁愁容满脸,“或许咱们应该再斟酌斟酌,贸然提出这样的主意。若陛下以为?皇后有了别的心思,也不?是好事。”   游宁苦笑摇头:“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他这是……心急啊。   天色逐渐暗下去,沈聆妤手?中厚厚的一卷书?册翻到最后一页。她?将书?页合上。   月牙儿从?外面进?来,疑惑地问:“不?传晚膳吗?”   分明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候。   沈聆妤抬头,望向寝殿门?口的方向。略迟疑,她?自己推着?轮椅往寝殿去,她?立在门?口,将房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往里望去。   寝殿内光线昏暗,谢观躺在窗下的躺椅里,合着?眼,似乎睡着?了。柔暖的夕阳从?大开的窗口照进?来,洒落于他冷峻的眉宇间。   沈聆妤偏过脸,吩咐月牙儿去传膳。   她?独自推着?轮椅进?到寝殿,悄声至谢观身侧,抬起?手?来去燃桌上的灯火。   刺啦一声响,一簇火光刺亮屋内的昏暗。   沈聆妤将灯罩盖上,转眸望向谢观,开口:“陛下,别睡了,起?来用晚膳了。”   谢观没有反应。   沈聆妤大着?胆子,推着?轮椅再朝他挪了挪,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轻轻地推一推。   “陛下?”   谢观睁开眼,冷漠地瞥过来。   沈聆妤立刻将搭在他胳膊上的手?缩回来,小声再开口:“陛下吃些东西再睡。”   谢观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沈聆妤心里逐渐有些慌。她?知道谢观在盯着?他,却没有用力抬眼与他对视。过去了好久,她?在心里猜着?兴许他已经移开了视线,她?偷偷抬起?眼睫去望一眼,刚好撞上谢观的目光。   沈聆妤像个被当场抓获的小贼,心虚地不?知该将目光挪到哪里去。   她?听见谢观忽然笑了一声。   笑声莫名,让她?听不?出他的情绪。   “沈聆妤,你在怕什么?”谢观问。   “没、没有啊……”沈聆妤嗡声。   谢观伸手?,掌心贴在沈聆妤的脸颊,缓慢下移,转而握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让她?与他对视。   沈聆妤被迫直视谢观,看见他眉眼间挂着?笑,神色悠闲自在。   应当是她?多想了,他根本就没在意她?的那句话,对不?对?——沈聆妤忍不?住在心里如是想。   谢观松开了沈聆妤,从?躺椅里起?身,朝外走去。沈聆妤心口一阵怦怦快跳着?,她?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才挪着?轮椅出去。   外面,谢观坐在膳桌旁,已经在用膳了。   沈聆妤挪过去,拿起?筷子,也开始小口小口地吃东西。期间,她?偷偷抬眼去看了谢观两次,见他神色都很正常。   沈聆妤在心里更加笃定他并没有因为?她?的那句话生气。   她?悬着?的心弦悄悄松了松。   谢观刚放下筷子,魏学海在外面禀话有朝臣求见,谢观没说什么,起?身出去了。   沈聆妤心里有一点别扭地拨了拨手?指头。   明明他没生气是好事,她?也说不?清心里的不?安是为?了什么。   晚上,沈聆妤沐浴之后,坐在炉火旁烘擦头发时,谢观回来了。他瞥了沈聆妤一眼,去拿桌子上的药匣。   沈聆妤知道他要给她?针灸。   她?动作有些不?太自然地再擦了一下头发,将棉巾放下,默默等待着?。   谢观先将药匣放在圆床边,再走过来抱沈聆妤去床上。被抱起?的时候,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沈聆妤将手?搭在谢观的肩上,近距离地望着?他。   谢观将沈聆妤放在床榻上,弯腰去褪她?的裙裤。她?的腰带被谢观扯起?,扔到地上,他的手?又拉住了沈聆妤里外所?有的裤子。   沈聆妤急急忙忙去谢观的手?阻止:“陛下,您又、又……”   谢观手?上的动作没停,沈聆妤一句话没有说完,她?下面里外所?有裙裤都被谢观扯了去。   沈聆妤心中微惊,意识到谢观是故意的。她?下意识地伸手?拉过一旁的被子想要遮挡。被角才刚遮过来,又被谢观扬走。他甚至将沈聆妤的腿推分。沈聆妤脸上火辣辣的,倒是没有再去遮。   她?抬起?脸,望向谢观。   “陛下是生气了吗?”她?主动直接问出来。   “为?什么生气?”谢观盯着?沈聆妤的眼睛。   沈聆妤深吸了一口气,诚恳地说:“我知道身为?妻子应该去喜欢自己的夫君,只是……好像……”   “沈聆妤,你这话还挺奇怪。”谢观突然轻笑了一声。他抬起?沈聆妤的脸,问:“你之前不?是从?未把?孤当夫君?从?不?觉得我们是寻常的夫妻关?系?”   沈聆妤愣住了。   她?知道谢观这话说得没有错。她?之前确实是这样想的啊!她?与谢观之间经历了许多事情,早已不?可能是寻常夫妻了。   那么她?今日那身为?妻子理所?应当有义?务去喜欢自己的夫君的想法又如何站住脚?她?一方面认为?她?与谢观并非正常的夫妻关?系,一方面又因为?身为?妻子没有喜欢上自己夫君而觉得自责。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这不?矛盾吗?   这很矛盾。   到底是脑子不?清醒,两个立场在打架,还是其中一个想法悄然在某个时候已经发生了转变?   沈聆妤的眼中逐渐浮现了困惑。   “沈聆妤,”谢观再开口,“你只是说了一句你我心知肚明的实话而已,孤没有必要生气。”   微顿,他再重复:“没必要。”   他有什么可生气的?   她?喜不?喜欢他重要吗?不?重要。   反正他也没那么喜欢她?。   对,所?以他不?生气。   一点也不?生气。   他妈的一点也不?生气。   艹。   谢观胸膛十分缓慢地起?伏了一下,他突然转身,快步走到博古架旁,从?架子上取了一把?匕首,再大步折回来。谢观上了圆床,双膝分开跪压在沈聆妤的腿两侧,圈着?她?。   他抬手?,手?中匕首一划,立刻鲜血如注。   血珠儿溅在沈聆妤的脸颊上几滴,在她?如雪的娇靥上是那么刺眼。   沈聆妤眼中的困惑还未散去,瞬间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眸底生出不?敢置信的惊惧。   下一刻,她?被谢观抬起?脸、捏开嘴。   沈聆妤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望着?谢观,口中被灌满腥甜。   作者有话要说:   呆呆:还没喜欢上他是我的错吗?这样的疯子也太难喜欢上了吧呜呜呜   66个小红包~   ·   感谢在2023-03-06 22:08:57~2023-03-07 22:1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果果在这里?('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885279、是要变好的可爱呀 10瓶;锁喉 9瓶;白日梦想家 8瓶;变成美女富婆 5瓶;痴鹿 4瓶;别扯我裤衩、略略略啦啦啦、木鱼 3瓶;灯灯灯灯、星辰、今天也要开开心心、贰贰叁、49225244 2瓶;啦啦啦啦、58622993、改个什么样子的好名呢、kxxkxx、七七四十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谢观将自己的手?侧塞进沈聆妤的口中, 鲜血汩汩涌出来,源源不断往沈聆妤的口中灌去。   沈聆妤整个人吓傻了,一动也不敢动。他的鲜血被她含在口中, 不敢咽。   “咽下?去。”谢观盯着沈聆妤开口命令。他声线噙着不自然的沙哑阴晦。他的手?再往前推, 即使没有他的命令,沈聆妤也不得不将含在口中的这口鲜血吞下?。   谢观盯着沈聆妤细白的脖子, 看?着她将他的鲜血咽下?去。想象着他新?鲜带着烫意的鲜血侵占她的口腔,再顺着她的食道流进她的腹中, 逐渐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谢观胸腔里那股闷气, 突然就散去了大?半。   沈聆妤因为右腿没知觉本就没坐稳。谢观突然松开手?, 她身子晃了晃, 直接朝后仰躺而去。沈聆妤的后脊刚贴在玄色的丝滑床褥上, 谢观跟着压过来。   他捏沈聆妤的下?巴,指腹去抹她唇上沾的鲜血。似乎不满意鲜血没有将她的唇彻底染红, 他指腹沾血慢条斯理地抚过她娇软的唇, 让她的唇彻底被鲜血染红。   沈聆妤张着嘴大?口喘着,鲜血的腥味于唇齿间纠缠蔓延,压迫着她。“嘶拉”一声裂锦声,是谢观撕开了沈聆妤的上衣。   谢观俯首,去吻沈聆妤的脖子。他的吻, 沿着鲜血流淌过的轨迹,一路向下?,最后停在沈聆妤的腹胃。他辗转细吻痴态, 再偏过脸将脸紧贴沈聆妤的腹部, 隔着皮肉,去感受自己的鲜血在她的身体?里散融。   浓烈的快.感从谢观的心里滋生, 丝丝缕缕盘踞而上,将他整颗心脏都包裹住。   他抱着沈聆妤的细腰,慢慢合上眼。沉溺在这一刻的腥甜里。   过去了许久,谢观睁开眼睛直起身,去看?沈聆妤,看?见她受了惊的眼眸。   谢观轻笑了一声,问:“很吓人?”   他语气轻松,竟已没了先前的阴翳。   沈聆妤眸仁晃颤地将他望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观也没有执意要她回答。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谢观伸手?,仍旧在流血的手?想要去摸沈聆妤的脸,将要碰到她的脸颊时,他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又把手?收回来。   谢观起身,亦扶起沈聆妤。   他打开放在一旁的药匣,去取里面的银针袋,开始给沈聆妤的右腿施针。他垂着眼,眉眼间温和安静,修长的手?捏着一根根细长的银针刺进沈聆妤右腿的穴位上。   他的手?背还在流血,鲜血一滴又一滴落在沈聆妤的腿上。如雪似玉的腿上,绽开一朵一朵红梅。   沈聆妤悄悄望着谢观垂首专注针灸的眉眼,她动作小幅度地去拢被撕坏的上衣。   谢观将手?中捏着的那根银针刺进穴位后,突然抬眼望过来。   沈聆妤的手?一僵,竟是一时之间不敢再拢衣。   谢观没说什么,伸手?用力?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玉带散开,上衣被他脱下?来。他将衣衫搭在沈聆妤的身前,为她遮。   谢观再取一根银针刺进沈聆妤的穴位里,当?最后一根银针也被他刺进之后。他在沈聆妤身边坐下?,伸手?去掖沈聆妤散乱的鬓发。瞧着她煞白的小脸,谢观道:“呆呆,你要听话一些。”   沈聆妤轻轻点头,垂眼不敢看?他。   谢观将银针刺进沈聆妤右腿上的穴位,要停两刻钟才能将银针取下?来。   寝殿里,寂静无声。   黑色的圆床上,圆床周围悬着的白色幔帐无风自动,轻轻地拂飘。沈聆妤一手?抵在胸口,压着谢观给她反披的衣衫。黑色的衣衫将她娇小的上身裹着,她坐在玄色的锦褥中,床褥与?衣衫之间,露着她扎满银针的腿,腿上还落着谢观留下?的绽血红梅。   沈聆妤攥着衣襟,望着自己的腿,慢慢红了眼圈。   有些惧,是本能。   谢观看?着她害怕的样子,皱了眉。   他不理解。   她怕什么?   他又没有割她的手?流她的血,她有什么可怕的?   谢观阴着脸,将脸转到另一边。   那短暂的快意似乎再次被切断,更多的恼怒涌上他心口,压得他心口闷痛。   难捱的两刻钟终于过去了,谢观冷着脸一一取下?沈聆妤腿上的银针。瞥着她腿上的血迹,谢观问:“端水过来给你擦干净,还是送你去浴室沐浴?”   谢观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应。他抬头望向沈聆妤,刚好看?见一滴泪从沈聆妤眼眶里坠落,沉甸甸地落在堆在她腿上的衣摆中。黑色最能隐藏一切,眼泪掉进黑色的衣摆,痕迹很快淡去,仿佛不曾出现。   那滴泪的痕迹已经看?不见了,谢观还未移开目光。他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谢观去抬沈聆妤的脸,望向她的眼睛。   沈聆妤的眼泪忍了太久,发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楚楚可怜。她紧紧抿着唇,唇上的血迹脏乱不堪。   “不好喝吗?”谢观问。   沈聆妤眼睫颤了颤,迅速又滚落下?一颗泪珠儿来。   谢观盯着沈聆妤努力?憋泪的模样,沉默了好一会儿,伸手?捧了她的脸,再用指腹去擦她眼角的泪。   “没有下?一次了。”他说。   说完之后,谢观反思了一下?,这话似乎有歧义。她怕成这样,会不会把这话理解成不准她下?一次犯错?   他再补一句:“不喜欢喝,以?后便不喝了。”   沈聆妤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紧抿的唇动了动,没吭声。   谢观起身去了浴室,再回来时,他手?里端着一个装满热水的铜盆,盆中温热的水汽不断升腾着。   他用浸湿的帕子先擦了沈聆妤脸上、唇上的鲜血,再去擦沈聆妤腿上的血迹。那一朵朵干涸的红梅又一朵朵消失。   谢观将帕子扔进铜盆,盯着帕子上的血迹一点点在热水里散开,散出逶迤的弧线。   许久之后,手?腕上突然一沉,谢观立刻转头去看?,有些意外地看?见沈聆妤攥住了他的袖角。   沈聆妤看?了他一眼,视线又越过他,往一边去看?。谢观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放在一边的药匣。   “你要什么?”谢观立刻问。   沈聆妤没说话。她攥着胸前的衣襟,垂下?眼睛,去望谢观的手?。谢观再次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他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的手?随意放在床榻上,血迹已经将周围的锦褥染透。   奇怪,他竟一点也不觉得疼。   他挽袖,在水中洗去这双手?上沾弄的血痕。然后他将手?放在水中,看?着在热水的怂恿下?,仍旧滋滋从伤口往外汩出的鲜血。   沈聆妤不明白他在干什么,她只?知道他流了好多血,伤口不能一直不处理。可是她被吓着了。轻攥一下?他的袖子做提醒,好似已经是鼓足了勇气。   又过了片刻,谢观才将手?从水中拿出来。他拿着帕子随意擦了擦手?上的水,帕子上又沾了些流出的血。   他瞥着流血的伤口,心道不能不处理。她那么怕血,总不好用流血的手?去抱着她睡觉。   她兴许要做噩梦。   谢观从药匣里翻出止血药,敷衍地撒了些。然后将自己的手?和纱布都递给了沈聆妤。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等着她来帮她包扎。   沈聆妤探手?,捏着纱布去缠他的手?,一层又一层。她的手?,有一点抖。   沈聆妤看?见了,谢观也看?见了。   谢观移开了目光。   床褥重新?换了新?的,谢观拿了套新?的寝衣给沈聆妤穿好。寝殿里熄了灯,两个人躺在圆床上。   谢观第一次没有将沈聆妤捞进怀里,沈聆妤背对着他,闭着眼睛。   沉夜寂寂。   沈聆妤背对着谢观,攥着身前的被子。她的口中还残着血腥味儿,提醒着她今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情。   在这一刻,沈聆妤第一次生出了逃走的念头。   她最初来谢观身边时,是不愿寻死也不畏死的心态,怎么样都好,每日浑浑噩噩地晒太阳发呆,有一日没一日地过着。   可是如今她想活着了。   既然想活了,就会得寸进尺地想要更好地活着。   浓夜的沉色里,沈聆妤眉心紧皱。   她想逃离,可要如何逃?一个瘫子怎么逃?   下?半夜,沈聆妤才沉沉睡去。   听着她的气息知她睡着了,谢观才轻轻面朝她转过身,伸手?将人抱在怀里。   他没敢像往常那样将沈聆妤的身子扳过来,面朝着他摁进他怀里,只?在她背后抱着她。   天光大?亮,沈聆妤将要醒过来时,谢观将一个吻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后脑。   她青丝如瀑,他愁丝如幕。   第二天上午,谢观草草结束了枯燥的早朝。宫人们?见了他躬身避让,谁都看?得出陛下?脸色不好。   谢观去了书房,他懒散地在书案后坐下?,双腿交叠搭在身前的桌上。鹦鹉落在他面前的书案上,歪着头对他叫:“暴君!暴君!”   谢观心烦,挥了挥手?,鹦鹉险些不能振翅从书案摔下?去。   魏学?海硬着头皮端茶水进来。他将脚步放得极轻,放茶水放在书案上,便折身退出去。他只?盼着能平安出去,不被心情不好的暴君喊住。   “魏学?海!”   魏学?海心头一颤,赶忙转过身躬着腰身:“陛下?有什么吩咐?”   谢观一手?支着下?巴,问:“以?前的皇帝们?都是怎么宠爱皇后的?”   魏学?海眼珠子快速地转动了一圈,禀话:“史上有几位帝王十分爱美人,有为宠妃建高台、有烽火戏诸侯博美人一笑的、有跑死千里马押送荔枝的,还有形影不离带去上朝的……”   谢观阴沉地沉默了片刻,道:“建、戏、押。”   魏学?海一愣,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此?等昏君之举若真实行,朝野间知道是他提议的,他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可、可是……”   谢观冷眼瞥过来。   魏学?海咽了口唾沫:“陛下?英明!”   飞到坐地灯架上的鹦鹉突然转头,喊:“暴君!暴君!”   魏学?海冷汗淌了下?来。   他偷偷去打量陛下?的神色,却见陛下?剑眉微皱,似乎在走神。   谢观眼前浮现沈聆妤坐在书案后专注批阅奏折的模样。建高台、戏弄诸侯又或者某水果?未必能讨她欢心。带去上朝不错,让文武百官也叩拜她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观起身回乾霄宫。   乾霄宫里,沈聆妤正在和月牙儿说话。月牙儿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抿着唇笑得温柔如三?月柳稍的细碎暖阳。   “陛下?。”小鞋子行礼。   沈聆妤转眸望过来。   谢观见沈聆妤望向他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   她总是对所有人温柔地笑,唯独不对他笑。如今连假笑也吝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老婆好像真的生气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66个小红包~   ·   感谢在2023-03-07 22:17:21~2023-03-08 22:0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 3个;芝士球、果果在这里?('ω')?、1420280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鹿搖瑶 40瓶;miumiu 18瓶;云殿 12瓶;干啥子啊好好学 10瓶;比比8波、好喜欢你 5瓶;这么甜、略略略啦啦啦 2瓶;唐九花、贺缇娜、晞尔小羊、kxxkx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谢观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越过沈聆妤,在窗下的躺椅里躺下。晌午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刚好落在他的脸上。暖融融的光照得他心烦, 他拿了一卷书盖在脸上。   沈聆妤如今是一见到谢观, 就觉得口中发腥。   沈聆妤让月牙儿和小鞋子退下去,别扰谢观小憩。   过了一会儿, 从窗口落进来的那簇光移走?,谢观随手将遮脸的书扔开。沈聆妤这才确定他一直没睡着。   她抬眸望向?谢观, 只?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移回目光。片刻后,她再次蹙眉望向?谢观。心中略微挣扎之后, 她小声开口:“陛下可睡着了?”   谢观瞬间睁开眼, 躺在躺椅上转头望向?她, 他眼中清亮, 哪有?半分睡意。   “月钱……”沈聆妤硬着头皮小声提醒。   她不奢求谢观还记得那亲一个时辰一千两黄金的玩笑话,她只?盼着谢观能给她身为皇后的月钱。毕竟她已经与楚星疏说过, 今日会把散给百姓的钱银送去游府。   可是谢观没给钱……   “什么?”谢观皱眉, 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他果真是要赖账吗?沈聆妤拧眉望他,口中又开始发腥。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声音闷闷的:“陛下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您说了一个时辰一千两黄金的。那天至少有?一个半时辰……”   越是说到后面,她声音越低。   谢观这才知道她在说什么。   “魏学海!”谢观提声。   两刻钟后, 国库厚厚的一摞账本已经堆在沈聆妤面前。几?位管事低眉颔首,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   从这一刻起,国库内的所有?东西任沈聆妤支取。   魏学海和几?位管事在一旁面目扭曲。这……国库不是自己家?的库房啊!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算计陛下何时会被赶下台了……   “不不不……不用。”沈聆妤也被吓着了, 连连摇头。   “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谢观用沈聆妤刚刚的话回她。他转过头合上眼, 继续悠闲睡觉。   沈聆妤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下午, 魏学海亲自带着钱银送去游府。楚星疏没有?想到会是魏学海亲自送过来,与游宁面面相觑。   再听说陛下突然?将国库交给了沈聆妤打理,小夫妻更是震惊不已。   “还没听说过将国库交给皇后打理的……”游宁喃声。   魏学海嘴角抽了抽。那是打理吗?那是送礼!   夫妻两个送了魏学海,并肩回房,闲话了一会儿,楚星疏便要出门给沈聆妤做这件事。   这事既已惊动了陛下,那自然?要更谨慎周到些。她打算散给百姓的吃穿之物亲自去挑选。   不过,楚星疏亲自去挑选东西之前,先去了一趟金香楼。   “什么玉佩?”丹娘抬手扶鬓,天生妩媚的眼眸自带一股子生香的慵懒。   “就是上次与皇后娘娘一起过来挑选佩玉,见到的那块谢家?之物。”楚星疏解释。   丹娘给楚星疏沏茶,柔笑着问?:“游夫人怎么想买那块玉佩了?”   “不是我。”楚星疏解释,“是皇后娘娘觉得既然?是谢家?之物,理应买回去。”   丹娘沏茶的动作微顿,道:“理应如此。只?是这块玉佩暂时已经不在我手里,已经被店里的伙计给卖出去了。”   这可把楚星疏难住了。她皱着眉说:“丹娘路子多,能不能将其买回来,价钱不是问?题。如今是皇后娘娘想将东西买回去,还不知道陛下的意思?。若陛下想要回去,恐怕就要生事端了。”   生事端?生什么事端?楚星疏这话说得委婉,丹娘却是听懂了——若陛下想要,哪里会花钱买?甚至经手之人都要杀了。   “游夫人给我几?日时间,我尽快想想办法。”丹娘轻声慢语,“确实是我的疏忽,原以?为只?是一件寻常的佩玉。得知是谢家?之物时,理应立刻呈上去,而不是一时疏忽让店里的伙计随随便便卖了出去。”   “那我等丹娘的消息。”   丹娘笑着点?头。   楚星疏还要急着去置办东西,没有?久留。丹娘眉眼含笑地送她登上马车。丹娘转过身回到金香楼后,才变了脸色。   那块玉佩根本不在她手中。上次只?是因为要帮忙替换系绳,才被她拿到了金香楼修弄。   如今那块玉佩早就物归原主,在谢云手里了。   天色将暗未暗,丹娘登车,赶去云梦巷。最?后一缕日光消弭于群山之后时,她才赶到宅子。   谢云立在檐下,将刚燃起的灯笼挂在檐角。他望着暗红的灯火好一阵子,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看见小芙,叫住了她。   他问?:“为何今年?过年?这般冷清,几?乎没听见烟花爆竹声。这院子竟这么偏僻吗?”   小芙脱口而出:“因为国丧不准庆年?呀。”   “国丧?”谢云皱眉。   小芙咬了下舌尖,惊觉说错了话。   “陛下宠爱的一个公主去世了。”丹娘从院外走?进来。凉凉的夜风吹起的披风,披风翩飞着,露出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   谢云望向?丹娘,眸色温柔下去。   四目相对,丹娘对他柔柔一笑,款步朝他走?过去,走?到他身边时,动作自然?地挽了他的手,与他一同进屋去。   晚上,谢云对丹娘说:“丹娘,有?一件事情我决意去做。”   丹娘抬眸望向?他,柔美的眸中是一片如水的痴缠。   “陛下每年?开春都要去狩猎,那是最?好刺杀他的机会。”   丹娘脸上的笑容一僵,急急说:“云澈,这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谢云温温一笑,拉着丹娘的手握在掌中。他说:“谢家?出事,我幸得你周旋相救,如今谢家?只?我一人,我又怎能苟且偷生?”   丹娘脸色煞白?,还是摇头。   谢云温润地笑着,用安慰的语气继续说:“别担心我。虽然?都说我天生病弱,是谢家?九郎中唯一不会武艺的那一个。可谢家?毕竟世代武将,我并非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你救下我藏我在这里,时刻担心被朝廷抓到。牵连你至此,云澈感激不尽。可我不想再藏下去了。你总劝我人要往前看往前走?,可是不行。”谢云摇头面露苦涩,“作为唯独活下来的那一个谢家?人,有?时候甚至会想还不如死在那一日。”   “丹娘,上苍让我活下来。不是为了让我忘记,而是去讨一个公道。”   丹娘那双妩媚的眼睛逐渐湿透。这两年?相处,她比谁都清楚谢云的痛。   谢云握着丹娘的手拉至唇前,凝望着她的目光里噙了愧疚,“你我……是我酒后糊涂枉为君子,我对不住你。日后……”   与丹娘的事情,完全不符合他的行事。这是谢云的心病。   “我不想听了。”丹娘打断他的话。她心里生出恐惧,那是即将失去的恐惧。   “别哭。丹娘,你别哭。”   丹娘反倒哭得更凶了。她哽声:“云澈,我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谢云起身,走?到丹娘身边,弯下腰来,将丹娘发抖的娇躯抱在怀里。丹娘闭上眼睛,眼泪弄湿了他的衣襟,她又突然?抬手抱住谢云的脖子,主动去亲吻他,与他痴缠。她起身去推谢云,将他推坐在一旁的椅子中,她跨坐上去,一边落泪一边痴恋地亲吻他。她缠缠的吻一路向?下,谢云眸色微变,瞥一眼散开的衣衫,将脸偏到另一侧去。   屋内的玉兰香烧得热烈,两道相融的影子颠来倒去。   夜深了,丹娘睁开眼睛,支起上半身,望向?睡在身边的谢云。她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去抚他的脸颊。   若他知晓他的堂兄还在人世,且屠杀了赵氏,登基为帝,他心里必然?欢喜得很。他也可以?做回风光的谢家?郎君,而不是躲在这里。   可丹娘还是将谢观的事情尽力隐瞒,不想让谢云知晓。   因为她是个自私自利的坏女人,她想永远拥有?谢云。他是至淳璞玉,而她却辗转凋在淤泥里。   她豆蔻年?纪便流落在烟花之地,后来嫁过两次,如今虽经营着金香楼家?财万贯,可也洗不掉低贱的过往。   谢八郎,是她只?能仰望的人。   可是他这块美玉掉进了淤泥里,掉到了她身边。她贪心地想要独占他。   谢家?出事时,丹娘砸了很多钱动用了所有?关系,倾尽全力,几?乎花光了积蓄才买下了谢云的命。她将他藏在接触不到人的院子里。   她以?为她与他会一生一世地厮守,可没有?想到谢七郎从边地杀回了京城……   丹娘落下泪来。谢云明明就在她身边,他们刚刚还曾十?指相扣赴极乐,可丹娘总是觉得从未真正拥有?过他。   谢云君子端方,这一生唯一羞愧之事,便是住在这里时,一次酒后糊涂,与丹娘有?了肌肤之亲。可谢云不会知道,他不是酒后糊涂。而是被丹娘下了一点?催情散。   “我不会放你走?的……”丹娘喃声。毕竟她是自私自利的坏女人。   谢云在睡梦中皱眉。   丹娘知道他又想起惨死的谢家?人了。   她也跟着皱眉。   可是看着你难过,我的心也好痛,怎么办?   长夜寂寂,无人能给丹娘一个回答。   乾霄宫中,谢观正在灵堂里,给供奉的谢家?牌位上香。望着密密麻麻的牌位,眼前浮现昔日与家?人们相处的朝暮。   作为唯一活下来的人,有?时候真的很煎熬。谢观无数次想若谢家?当真只?能有?一个活下来,他宁愿是别人。   即使已经过去了两年?多,那些恨与痛,仍不能消散。   谢观走?出灵堂,回到寝殿,看见沈聆妤趴在书案上睡着了。被她摊开尚未看完的奏折压在她的脸下。   他心情不太好,沉着脸走?到沈聆妤身边。沈聆妤没有?睡沉,他刚过来,她便颤着眼睫睁开眼醒过来。   谢观拉开一旁的椅子,然?后将沈聆妤从轮椅里拎起来,他在椅子里坐下,让沈聆妤坐在他腿上。   “沈聆妤,”谢观说,“给我生个孩子。”   沈聆妤因为他这话愣住了。   谢观握住沈聆妤的腰侧,俯首靠过去亲吻她。   沈聆妤却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她又很快反应过来,知道自己不该躲,谢观会不高?兴,理智不准自己躲。   她细小的动作没有?逃过谢观的眼,他捏住沈聆妤的下巴,微眯着眼,危险地盯着她:“你躲什么?”   沈聆妤紧抿着唇。   之前,她几?乎每一日都会被谢观揪过去亲个没完没了。沈聆妤都已经有?些习惯了。   可是……   可是她现在看见谢观,身体本能地觉得口里腥,生怕他突然?变脸,再喂她一口血。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给我生个孩子   吃瓜群众:怎么就突然跳到孩子了?是不是省略了很重要的一个步骤?   可恶,天天更一章真的太少了!明天双更,做不到这章评论区每人2000jjb!!!   `   感谢在2023-03-08 22:07:19~2023-03-09 22:1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柚子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果果在这里?('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鲜衣怒马 16瓶;啥时候能成为超牛的富 10瓶;36248858 2瓶;改个什么样子的好名呢、贺缇娜、唐九花、今天也要开开心心、脆薯饼爱次鲫鱼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没?有, 没?有躲。”沈聆妤蹩脚地找借口,“没?坐稳……”   说着,她在谢观的?腿上?小幅度地挪一下。   谢观瞥她一眼, 也没?揭穿。他转眼看向书案上?的?奏折, 问:“看来?你挺喜欢看折子?。下次让他们别只拍孤的?马屁,也要说些好听的?夸皇后。”   沈聆妤没?有反驳, 可是?她也并非真的?喜欢批阅奏折。这些朝政,是?她以前从未接触的?东西, 她有很多不懂的?地方,翻来?覆去地看难免晦涩枯燥。   只是?若她不看, 这些折子?就会一直堆在这里。   她不希望再发生灾情被延误的?事情。   “该睡了。”谢观抱着沈聆妤起身。   “陛下!”沈聆妤急急拉住他的?手腕, “我想?把剩下的?几份看完。”   谢观皱了皱眉, 倒也没?反对?, 重新?坐下来?,让沈聆妤坐在他腿上?批阅折子?。   沈聆妤看得专心?, 谢观有些不耐烦, 问:“还要多久?”   沈聆妤估计了一下,说:“大概还要一个时辰。”   太久了。谢观将不悦写在脸上?。   沈聆妤心?里一动,抬手搭在谢观的?手腕上?,盈眸望着他:“陛下帮我批阅一部分?”   谢观盯着沈聆妤的?眼睛好半晌,无语地将人?从腿上?放进她的?轮椅, 他上?半身往前倾,竟真的?开始翻阅奏折。   沈聆妤望着谢观,心?里觉得有一点?好笑。明明是?她帮他处理?折子?, 怎么反过来?成?了她央他帮忙?   瞧着谢观难得会管一管朝政, 沈聆妤没?放弃这个机会,赶忙问:“陛下, 地方缺的?官员太多了,如何填补?这些人?事调动,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我不认识那些臣子?……”   “孤也不认识。”谢观道。   沈聆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沮丧地抿起唇。她总觉得这样长此以往可不行,谢观无心?朝政。她倒是?有心?,可她自知能力有限。   谢观看着沈聆妤拧眉犯愁的?样子?,问:“就为这个犯难?”   沈聆妤犯难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这确实是?眼下很棘手的?一件。她急急说:“马上?就要春闱了,到时候能不能破例让这些举人?老爷们立刻去地方任职?可是?就怕人?数还不够……”   “那这一届科举,就多纳些人?才。”谢观单手支额望着沈聆妤认真的?眉眼。   “可一味加人?数,他们之中若有庸才呢?贬下之后再如何挑人?补上??”沈聆妤喃声,“科举若不是?三年一届就好了……”   “那就每年一届。”谢观望着她,目光不曾移开过。   沈聆妤偏过脸望着谢观,问:“还可以这样吗?”   “没?什么不可以。”谢观提笔,开始写诏书。最后一笔写完,谢观抬眼,看见身后的?坐地灯将他与沈聆妤的?影子?落在长案上?。   谢观盯着他们两个人?的?影子?,两道影子?紧紧挨着,有些夫妻的?缱绻轮廓了。他还记得将要与沈聆妤成?婚前,他也曾憧憬过婚后两个人?灯下偎坐闲谈,余生共度。   风吹起白色的?幔帐,如白幡的?幔帐将谢观的?思绪拉回来?,让他清楚地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第二天一早,谢观果然要带着沈聆妤去上?朝。   沈聆妤劝了两句,见劝不动他,便安静坐在轮椅上?,由着谢观给她穿衣打扮。   凤袍穿在沈聆妤的?身上?,谢观看了又?看,还是?觉得丑。他又?三两下将沈聆妤身上?的?衣裳剥去,给她拿一身粉嫩的?裙装。   人?娇如春日枝头桃。谢观看得眼睛舒服了,可又?觉得失了皇后的?庄重。他问:“沈聆妤,你想?穿什么?”   沈聆妤这一大早已经被他脱来?穿去折腾了几个来?回,不想?再折腾了,她违心?地说:“都很好看,陛下的?眼光都很好。”   谢观突然问:“那你想?穿龙袍吗?”   龙袍是?想?穿就能穿的?吗?!   沈聆妤惊住,愕然望着谢观,连连摇头。   谢观自己将这想?法否了——龙袍和凤袍一样,都很沉闷,不好看。他蹲下来?,给沈聆妤穿上?鞋。   “陛下真的?要带我去上?早朝吗?”沈聆妤再一次小声问。   谢观没?抬头,握着沈聆妤的?脚踝将其放进鞋子?里。他说:“如果困了累了想?如厕了,立刻与我说。”   他起身,推着沈聆妤出门?。   一直等到了大殿,沈聆妤还是?没?有猜到谢观为何要带她来?上?早朝。   在内宦细着嗓子?禀告的?声中,站满大殿的?文武百官跪下去叩拜。齐声的?万岁之后,偌大的?大殿陷入短暂的?安静。于是?,沈聆妤轮椅木辕碾过的?声音变得十分清晰。   跪地的?大臣们,看着谢观的?靴子?经过,才敢悄悄抬头好奇望过去。见到坐在轮椅里的?沈聆妤时,皆是?震惊不已。   后宫向来?不能干政,更?不可能光明正大跟着帝王上?朝啊!   谢观推着沈聆妤走至上?首,瞥了一眼明黄的?龙椅,其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坐着要比轮椅舒服许多。他问:“你要坐轮椅,还是?那里?”   跪地的?文武百官无不提了一口气。   沈聆妤何尝不是?悬了一口气,谨慎回答:“轮椅。”   谢观知道沈聆妤顾虑多,他也没?坚持,自己在龙椅里坐下。   殿内的?文武百官在“平身”中起身,便看见皇后娘娘坐在陛下身边,陛下正弯着腰,去给她整理?盖在腿上?的?薄毯。   有那满口之乎者也的?老臣深吸一口气,若不是?怕死,定要一边抚须一边高呼:“太不像话了!”   不过还是?有那不怕死的?臣子?朝前迈出一步,朗声:“陛下,后宫不能干政是?祖上?传下来?的?。陛下上?早朝时,令皇后娘娘伴在身侧,实在不成?体统,恐要写在史书上?贬责啊!望陛下三思!”   谢观有些稀奇地瞧着这个文臣。   谢观以为,自当了皇帝之后,杀了那么多人?,已经没?有人?敢忤逆他了。今日居然有人?在朝堂上?公然批判他的?行为。   稀奇,真稀奇!   “祖上??孤的?祖上?已经死光了,管不着孤。”谢观似笑非笑,“孤最厌恶被管制,你话多了,赐拔舌。”   “陛下!”秦斌蔚上?前一步,“林大人?苦心?进谏,何罪之有?”   秦斌蔚正是?如今手中握重兵的?苏秦二将之一。   “不敬之罪。”谢观居高临下地盯着秦斌蔚,“进谏恐不是?武将之责。”   满殿文臣武将大气不敢喘。众人?心?中皆惴然,难道陛下要降罪秦将军不成??   沈聆妤断然没?有想?到上?朝是?这样的?,才刚过来?,谢观就要拔人?舌头!   秦斌蔚毫无惧意,抬首挺胸:“臣领罪,请陛下降罪。”   他直视谢观,在等谢观降罪,也在等待谢观到底会不会降罪。   满殿死寂。   沈聆妤担忧地望向秦斌蔚。她记得她与谢观成?婚那一日,秦斌蔚是?上?宾。虎背熊腰永远肃着脸的?大将军哈哈大笑,指着谢观:“七郎,还不快过来?给我敬一杯喜酒?”   在一片胆战心?惊的?死寂里,谢观终于冷声开口:“既秦将军执意,那就罚你亲行拔舌之刑。”   秦斌蔚微怔,继而拧眉。   谢观冷冰冰地补充:“若不愿意行刑,那便——”   “陛下!”沈聆妤突然开口打断谢观的?话。   谢观有些意外,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沈聆妤。下方立着的?文武百官亦望向沈聆妤。   沈聆妤心?口怦怦跳着。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敢在朝堂上?打断谢观的?话,当众忤逆他。   因为惧意,她的?双颊以一种很快的?速度苍白下去。   她压了压心?跳,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开口:“陛下上?次答应臣妾,若臣妾有不懂之事可以向朝臣询问还作不作数?”   谢观盯着她,没?说话。   沈聆妤轻咬一下舌头,让自己的?声线不至于发抖。她等不到谢观的?接话,便不再等,硬着头皮说:“臣妾正有一些事情想?向秦将军、林大人?咨询、学习……”   沈聆妤心?口噗通噗通地跳着,鼓起勇气唇角扯笑地与谢观对?视。   谢观盯着沈聆妤发白的?脸色,问:“你冷吗?”   “……啊?”沈聆妤懵懵的?,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她茫然地摇头。   谢观转过头,望向殿中黑压压的?臣子?,神情恹恹地问:“还有什么事情要禀?”   满朝文武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陛下这是?饶过了林大人?和秦将军?陛下何时收回过成?命?这几个月朝臣的?劝谏,他何曾采纳过?没?想?陛下今日竟然因为皇后娘娘的?几句话放过了林大人?和秦将军……   沈聆妤悄悄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应该聪明一点?乖一点?自顾一点?,她已经自身难保实在不该多事管别人?的?事。可是?她做不到坐视不理?,但凡有一线可能,她总想?去试一试。   下朝时,谢观冷脸推着沈聆妤回乾霄宫。   “下不为例。”他说。   “是?。”沈聆妤赶忙应。   谢观搭在轮椅椅背上?的?手松开,他又?说:“还有,不要用臣妾这个自称,我不喜欢。”   “是?!”沈聆妤再次立刻应。   今日朝堂上?,是?沈聆妤第一次用这个自称。她当时想?着是?在朝堂上?,自然而然便用了这自称,不知道谢观会不喜。   谢观没?再理?沈聆妤,抬步走到窗下,在躺椅里懒散躺下,合目休息,神情恹然。   沈聆妤的?轮椅停在门?口,她有些无措地望向谢观。   过去了许久,谢观开口命令:“去,拿本书来?给我盖脸。”   “是?……”沈聆妤看了眼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挪着轮椅到一旁就近的?博古架,去拿书。这个博古架上?放了许多书册,都是?谢观的?。沈聆妤之前不会主动碰他的?东西。她一手撑着架子?,一手举高去拿摆在上?一格子?的?书册。书册拿下来?了,她撑在架子?上?的?手却不小心?将抽屉带着拉开一些。   沈聆妤随意一瞥,看见里面放着白玉盒。   ——当初在金香楼的?拍卖会上?,谢观差点?用这个白玉盒去装青柏的?眼珠子?。   白玉盒朦朦胧胧可见里面放了东西,不知被谢观放了什么。   “磨蹭什么?”谢观问。   沈聆妤赶忙将抽屉合上?,转身挪着轮椅靠近谢观,小心?翼翼地将书册展开放在谢观的?脸上?。   看不见谢观的?脸了,沈聆妤心?里竟有一种神奇的?放松感。   沈聆妤坐在一边,安静地望着他好一会儿,终究还是?主动开口:“陛下,秦将军是?谢家的?旧友呀……”   她声音小小的?,噙着的?小心?翼翼实在太明显。   谢观拿开放在脸上?挡光的?书册,睁开眼看向沈聆妤。   他本想?让沈聆妤闭嘴别吵他睡觉,可对?上?她柔丽澄明的?眸子?,向来?不喜欢向别人?解释的?他说:“沈聆妤,秦斌蔚没?你想?得那么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66个小红包掉落~   ·   感谢在2023-03-09 22:19:00~2023-03-10 20:4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干啥子啊好好学 10瓶;芒果椰子汁儿 8瓶;唯愿博肖揽星河 6瓶;可爱蛋、F 5瓶;初安故人 3瓶;这么甜 2瓶;64493628、今天也要开开心心、栀夏、素雪、灯灯灯灯、星椎、瑶瑶今天瘦了吗!、哈戳戳、改个什么样子的好名呢、哈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谢观这话是?什么意思?沈聆妤有些不明白。她绞尽脑汁想了想, 问:“他?是?想造反吗?”   谢观欲言又止。看着沈聆妤揪起的小眉头,他?抬手,屈起的食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问:“你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谢观没有否认, 沈聆妤以为自己猜对了。她不明白谢观无所谓的态度,她问:“那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谢观一?脸莫名其妙。   沈聆妤眉头紧锁。她不理解谢观为何这样无所谓的态度, 她声音有一?点急:“有人想造反呀!”   “那就造啊。”谢观说,“我就是?篡位上来的, 别人想篡位也很正常。”   沈聆妤轻轻摇头。   谢观也不理解沈聆妤的焦急。他?问:“沈聆妤,我这样的昏庸暴君, 被赶下台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伸手, 握住沈聆妤的细腰, 将她从轮椅里拎起来, 放在他?身上。他?再拉过沈聆妤的手,放在他?的脸上, 去挡从窗口照进来的那一?抹该死的光。   躺椅很窄, 沈聆妤被拽来趴在谢观的身上有一?点不舒服。她拖着没有知觉的右腿,小幅度地挪一?挪身,稍微调整一?下姿势。   谢观呼吸突然一?窒,他?闷声:“别乱动,你这个呆呆。”   沈聆妤不明所以, 她说:“再挪一?下就好……”   她一?手被谢观抓着去挡在他?脸上,她趴在谢观身上转过头,另一?只手去搬挪自己的右腿。   沈聆妤突然听见谢观叹了口气?。   “再乱动, 你会后悔的。”谢观说。   沈聆妤无辜地抬起眼睛, 望向谢观,疑惑地问:“压疼陛下了吗?”   谢观握着她的手腕挪开?她挡在他?脸上的手, 对上她那双无辜的眼睛。沉默了一?息,他?握着沈聆妤的手送过去,让她去摸。   沈聆妤握烫了手心,整个人吓傻了。   她听见谢观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他?问:“还?要乱动吗?”   “不、不动了不动了……”沈聆妤连连摇头。   她又在暗中使劲儿转动手腕,将自己的手从谢观掌下解救出来。她的手心仍旧一?阵被烫过的酥麻,沈聆妤悄悄收拢食指握一?下拳,再松开?,再握……慢慢去散解手心的异样……   从开?着的窗扇照进来的光,洒落在沈聆妤的耳朵尖,将其晒成不自然的红。   她知道?,耳朵尖的红恐怕不仅仅是?被这冬日的暖阳所晒。   她也隐隐明白,有些事?情?似乎快近了。   她趴在谢观的胸膛上,心里慢慢滋生出一?点点惧。   今日早朝,陛下带着皇后上朝的事?情?果然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朝堂之上,不是?所有人都有林大人站出来的勇气?,私下里他?们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垂首跺足。   游宁快步穿过人群,登上回府的马车。之前,他?甚至有过想法怂恿皇后上朝,尚未实?行,没想到陛下主动带了皇后上朝。   与其他?朝臣的不满不同?,游宁却觉得这不是?坏事?。至少皇后会看一?看折子?,有人管事?总比所有送上去的折子?都石沉大海要好许多。再说,今日朝堂之上,皇后居然能劝动陛下收回成命,这确实?很令人意外。   游宁催促马车快些归家,要将这事?与楚星疏商量。可楚星疏并不在家,她正在京中的万福巷,搭了善棚,向百姓发放米、布。不同?于京中的繁华,万福巷却是?整个京城贫民最多的地方。   她既答应了沈聆妤,自然要将这件事?情?办好。   善棚一?搭就是?五日,五日里所有人百姓都可以过来领一?袋米一?袋面,还?有两匹布。   季玉川坐着马车,经过万福巷,他?挑开?车边的垂帘望向排队的人群。他?眼前的实?景逐渐变虚,慢慢成了旧时情?景。   他?想起旧时每年过年前后,陪着沈聆妤身边做善事?的情?景。季玉川回忆了一?下,沈聆妤从八岁时就开?始做这事?。别看那个时候她年纪小,做起善事?来,也非只发银子?,而是?亲力亲为。   她会皱着眉与他?商量细节,尽量将事?情?做到最好。   他?忍不住夸:“郡主心善,百姓之福。”   沈聆妤却摇头,说:“我也有私心。”   她单手托腮仰着脸望着蔚蓝天幕中的飘云,说:“大和尚说这是?子?女为父母积福。我想多做些好事?,盼母亲下辈子?长命百岁。”   季玉川从思绪里拉回来,望着忙前忙后的楚星疏。   听说最近楚星疏时常进宫陪皇后说话。这善举,是?她的意思吧?她开?始在意别的事?情?了,这是?不是?证明她不再整日困在角落闷闷不乐了?   季玉川眉眼间浮现了笑,心中略松。   一?阵冬日的凉风吹过来,季玉川放下垂帘,弯腰一?阵阵咳。黑色的血斑斑点点地落在他?手中的方帕上。   季玉川叹了口气?,令车夫继续赶车。马车上带着行囊,他?要离开?京城。   马车快到城门前,另一?辆马车在后面拼力追赶而来。   青柏发现了后面追来的车,禀告了季玉川,季玉川诧异地回望,认出那是?沈家的马车,对来人也心里有数了。   他?让马车停在路边,下了马车等候。   沈聆姝从马车上跳下来,气?喘吁吁地小跑到季玉川面前:“季公子?要离开?京城了吗?”   季玉川微笑着轻颔首。   沈聆姝有些急,红着眼睛追问:“你要去哪里?”   “天高水长,四时佳景,这世间天地广阔,理应去看看。”   沈聆姝对他?这回答不满意,这和没有回答有什么区别?她摇头,呢喃般重复问:“你要去哪里……”   季玉川轻叹一?声,道?:“听说巫族风景人文皆与中原大不相同?,去那里看看。”   沈聆姝咬唇。   他?当真是?因为巫族风景人文皆与中原不同?才?要跋山涉水去那危险之地吗?沈聆姝知道?不是?。   巫族,最出名的是?巫医。   沈聆姝很想问他?,是?不是?要去巫族给姐姐找治腿的方法。可是?沈聆姝没有问,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珍重。”季玉川微笑温声,转身登车。   沈聆姝立在堆雪的荒芜路边,目送季玉川的马车离去。忍了那么久的泪,终于从她眼眶里滚落。   纵使知道?季玉川心里只有姐姐,沈聆姝还?是?不可抑制地将他?悄悄放在心里。   如今,连远远望着他?都不能了。   天色暗下去,沈聆姝才?将目光收回来,她最后望一?眼季玉川离去的方向,依依不舍地登车回家。   马车经过万福巷,她的马车与楚星疏的马车擦肩而过。   今日是?楚星疏帮沈聆妤做善事?的左后一?天,游府的伙计正在拆卸收拾善棚。楚星疏并非归家,而是?带着账本进宫去。毕竟是?帮沈聆妤做这件事?,虽然沈聆妤不会追问,可每一?笔账,楚星疏都记得清清楚楚,必须要进宫给沈聆妤交代。而且她也要将那枚谢家的玉佩送给沈聆妤。   天色已不早,楚星疏有一?点点担心去找沈聆妤时,会遇见谢观。那个喜怒无常的暴君实?在是?骇人,能不接触还?是?不接触微妙。   幸好,楚星疏到乾霄宫时,谢观并不在。   楚星疏不由?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灿烂多了。   “姐姐这几日辛苦了。”沈聆妤微笑着迎接她。   “不辛苦,活动活动筋骨挺好的,平日太闲了。”楚星疏代替了月牙儿,亲自推沈聆妤的轮椅,两个人在桌旁坐下。   “这是?账本。”楚星疏向侍女示意,侍女将账本放在桌上。   沈聆妤亲自提了茶壶,给楚星疏倒茶,并不去看账本。   “还?有这个。”楚星疏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递给沈聆妤。“这枚玉佩被卖掉了,幸好丹娘又辗转给买了回来。”   沈聆妤从荷包里取出那枚谢家的平安玉,顿时有些感慨。她诚心道?谢:“麻烦姐姐了。”   “与我客气?什么?”楚星疏巧笑嫣然,“对了,我正想和你说……”   楚星疏将这几日做善事?时遇到的糗事?、有趣事?一?一?讲给沈聆妤。两个人亲昵地闲谈着,桌上的那壶茶慢慢在笑谈中饮尽。   “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家了。”楚星疏道?。   沈聆妤略作犹豫,歉然道?:“能不能再麻烦姐姐帮我一?件事??”   她被困在这宫中,若想避着谢观做事?,实?在太难。   “又与我客气?。”本已经站起身的楚星疏再次坐下,去拉沈聆妤的手,柔声:“什么事?情??”   沈聆妤压低了声音:“我想要避子?药。”   楚星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这事?情?可不算小事?,若沈聆妤怀有身孕,那可是?龙嗣啊!   她迟疑了。   “让姐姐为难了。”沈聆妤也知道?这件事?不好办,并不强求楚星疏参合进来。   月牙儿快步从外面进来,禀告:“陛下往这边来了。”   这个要避着谢观的话题,立刻停止。   等谢观进来的时候,楚星疏已经提前一?步走了。   谢观似乎心情?不错,一?脸轻松。他?走到沈聆妤面前,瞥见桌上的荷包,一?眼看出不是?宫中物,问:“什么东西?”   沈聆妤主动将里面的平安玉取出来,递给谢观。   谢观目光微凝。   他?顿了顿,才?伸手去接。   “谢家出事?的时候,府里的东西都被搜刮,这玉佩辗转卖过几次,如今买回来了。”沈聆妤说。“不知道?是?哪位兄长的,放进灵堂吧。”   谢观垂眼,指腹摩挲着玉佩上的凹凸纹路,道?:“小八的。”   沈聆妤有点意外。九枚玉佩明明一?模一?样,谢观居然能认出来?   下一?刻,沈聆妤眼睁睁看着谢观的脸色冷下去,目睹他?狭长的眼逐渐眼底殷红,阴翳危险。   谢观是?想起八郎了吗?   沈聆妤蹙眉,亦想起谢云。谢云天生病弱,尤其变天时,更是?咳个不停虚弱难行。沈聆妤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谢云时,谢家其他?几位郎君皆立,唯他?坐在轮椅上,谢观在他?身后为他?推着轮椅。   后来沈聆妤嫁过去,从谢明若口中得知,谢云的轮椅是?谢观亲手做的。   沈聆妤抬手,攥住谢观的衣角轻轻摇一?摇:“允霁?”   谢观眸色微动,他?低下头,望向一?脸忧伤的沈聆妤。他?沉声:“每次一?想到那些人冲进家里,把母亲和母亲精心栽种的花草踩烂,然后将家里人绑起来,逼他?们跪下,砍去他?们的头颅——”   谢观微顿,险些说不下去。他?瞥一?眼手中平安玉,继续说:“你说这玉佩被扯下来的时候,是?在允澈活着的时候,还?是?在被砍去头颅之后?”   “沈聆妤,我一?想到他?们的惨死,就想杀人。”谢观弯腰逼近,伸手抚上沈聆妤的脸,他?问:“你说,今天杀谁来解恨?”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口气写太多好累,今天作者没有话要说 第45章   沈聆妤近距离地望着谢观猩红的眼底。这一刻, 她知道谢观是真的要用杀人的方式去泄恨。   明?明?是很血腥可怕的事情?,可沈聆妤竟一点不觉得可怖,反而觉得他好可怜。   大仇未报时, 凭着一腔复仇执念走到今日。他已经报了仇, 那些惨死的家人却永远都不能复活。   “孤要去渊碧宫,抓一只可怜鬼, 亲手切成一块一块喂给蟾蜍。”   谢观直起身,转身往外走。   “允霁!”沈聆妤扶着轮椅扶手站起身, 下意识地迈出左腿。她人往前迈出了一步,可是右腿无法支撑她再前行。   她伸手去抓谢观的衣襟, 指尖碰到他的脊背, 又沿着他的背滑下去。   她双腿弯下去, 却在跌倒之前被谢观握住了手臂。谢观一手握撑着她的小臂, 目光浸着冷意:“沈聆妤,不要在孤想要杀人的时候一次又一次求情?。”   沈聆妤反手攥住谢观的手腕, 说:“可是就算陛下去抓了人杀来泄恨, 也消不掉心里的痛,只会一直沉在过去里。”   谢观好笑地轻笑了一声,他问?:“那依皇后的意思,孤应该乐观积极地享受生活拥抱未来?”   这太好笑了,谢观低低地笑着。   他曾无数次想, 若当?初在边地时,长兄没有拼死救下他,将那唯一的生机留给他, 活着杀回?来的人是长兄该多?好。可这陷在仇恨里的独活实在是难熬, 他又不舍得让长兄来承。   沈聆妤握着他的小臂支撑着,努力抬起左腿再朝他迈出一步, 靠近他。她握在谢观手腕上的手放下来,去抱他的腰身。她抱住谢观,手背环过他的腰身,于他脊背轻拍。   “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上天?不会辜负好人,他们这辈子早逝,上天?一定会补偿他们,补偿他们来世长命百岁万事顺遂。”沈聆妤更用力地去抱紧谢观,“也许他们现在已经入了新的轮回?,有了新的人生。”   谢观沉默地立在那里,任由?沈聆妤抱住他,任她絮絮瞎说。她居然来拍他的后背,这算什么?哄小孩子吗?真可笑。   谢观垂眼看着她,眼底的猩红略消,发现他好像不是那么想要去杀人了。   他说:“沈聆妤,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孤不去杀人?”   沈聆妤在他怀里仰起脸望向他,谢观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悄然湿透。她摇头?,如实说:“不全是。”   谢观沉默地盯着她好一阵子,伸手抹去她眼尾欲落不落的一滴泪。谢观压着心口疯狂想要去杀人的执欲,沉声:“孤可以不去杀人,但是你得让孤咬着解恨。你可要想清楚,孤咬上去不血肉模糊不罢休。”   沈聆妤微怔,继而轻颔首。   下一刻,她的衣襟就已经被扯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肩颈。谢观俯首靠近,沈聆妤双肩轻耸,惧然地闭上眼睛,可是没有躲。   谢观偏过脸看向她眉心紧锁的害怕模样。   他突然弯腰,手臂探到沈聆妤膝下将她抱起来,大步朝寝殿里面走,他将沈聆妤扔到圆床上。   圆床厚软,沈聆妤被扔上去,娇小的身子轻弹。她不知道谢观要做什么,手臂支撑着、左腿屈起来,想要往后挪。   谢观握住她的脚踝,将她拉过来。他立在床边,抬起右膝跪压在沈聆妤身侧的床榻,另一只手去扯沈聆妤身上的系带,发狠地拽下她腿上的裙裤,然后弯腰俯首。   沈聆妤心中慌乱,惧得攥紧了床褥。   谢观咬上沈聆妤的右腿,用力地咬,直到在沈聆妤的右腿上留下痕迹、尝到鲜血的腥味儿?。   沈聆妤慌乱的心跳慢慢平缓下来,她攥着床褥的手也松开。她安静地望着谢观。   许久之后,谢观抬起眼睛盯着沈聆妤。他唇上沾了沈聆妤的血,将他的薄唇染得殷红。   “下次不要在孤想杀人的时候乱求情?!”他盯着沈聆妤警告,目光危险。   可是沈聆妤的右腿没有知觉,她不会疼。   疼的只有他。   见?她发怔,谢观伸手,手掌压着她的后颈,让她靠近,再次沉声警告:“听见?没有?”   沈聆妤点头?,却又突然小声说:“陛下下次也可以咬……”   谢观盯着她,想说什么,又算了。他松开沈聆妤,直接躺倒在一边,闭上眼睛睡觉。   过去了很长时间,沈聆妤才确定他是真的就这么睡了……   她望着谢观唇上沾的血,在心里嘀咕:至少漱个口再睡啊……   沈聆妤小心翼翼地挪下床,把?自己安置进轮椅里,去桌子那边拿了巾帕,再端起桌上的水壶往巾帕上倒一点水湿一湿帕子。她挪回?圆床,再轻手轻脚地把?自己挪到床上去,凑到谢观身边,拿着湿帕子去擦他唇上沾的血。   谢观突然睁开眼睛。   沈聆妤吓了一跳:“吵醒陛下了吗?我?是想着……”   谢观深吸了一口气,沉声:“沈聆妤,你在屋子里乱走的时候能不能先把?裤子穿上?”   沈聆妤脸上一红,急急忙忙去扯一旁的被子来盖。她拧着眉,在心里嘀咕:以为陛下睡着了的……   她还在整理盖在腿上的被子,谢观伸手握住她的腰身,将她拎上来一些,他一个翻身压来,直接吻堵而来。   被吻上的时候,沈聆妤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好腥。   不过她很快来不及想其他,谢观没有给她心神去多?思,将她唇舌间捣得应接不暇。   当?谢观的吻落在她胸口的时候,沈聆妤整个身子除了没有知觉的右腿,彻底紧绷起来。她乖乖躺在那里,没有任何拒绝的动作,可是又全身心都在拒绝。   不过谢观只是亲了一下而已,便放开了她。   谢观顺手拆了她发上的一支簪子,掷出去,坐地灯一阵晃动,继而灭了光。寝殿里陷入黑暗。   谢观将沈聆妤拽进怀里抱着,将脸埋在她颈侧,睡觉。   一片黑暗里,沈聆妤任由?谢观抱着她。她知道那事越来越近了,这不得不让她蹙眉犯难。   好在第二天?楚星疏又进宫来,带给了沈聆妤想要的东西。   “去甜春阁买了些水糖果,味道甜而不腻,颜色鲜艳看着就有春天?的感觉。也顺便给娘娘带来一些。”楚星疏笑着将盒子打开。方方正正的一个盒子,被分成六格,每一个格子里装着一种糖。   沈聆妤随手打开一盒,捏了一块紫色的糖放进口中。葡萄的酸甜立刻在唇齿间化开。她点头?,眉眼弯弯:“很好吃。”   楚星疏也笑,她凑近沈聆妤,低声:“白?色的那一盒,是你要的东西。”   沈聆妤愣了一下,才伸手拿起那个白?色的小盒子,将其打开,看见?里面一粒粒白?色的圆糖。   楚星疏再低声:“事后十二时辰内服用一颗。”   沈聆妤点头?,感激地望向她:“多?谢姐姐。”   楚星疏笑着摇摇头?,轻轻拍了拍沈聆妤的手背。沈聆妤跟她要这药,她没有多?问?。她也曾想过狠心不参与?这事,免得惹后患。到底舍不得沈聆妤无助。想来她日日伴在暴君身边,也是不容易,有她的难处。   楚星疏再叮嘱一句:“聆妤,不可以服用太频繁。当?心影响日后生育。”   沈聆妤点头?,却并不怎么在意会不会影响生育。   自得了这药,沈聆妤以为自己也算勉强做好了准备。可是谢观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只是在每晚睡前,照旧与?她亲上小半个时辰。   转眼就到了月底,也到了要启程出使洞湘的时候。   月牙儿?的五官拧巴起来,闷闷不乐:“真的要跋山涉水去洞湘吗?陛下就不能可怜可怜您行动不便?”   沈聆妤最初也不想去,也曾用自己行动不便的理由?去试着说服谢观。然而谢观只是轻飘飘地瞥过来,沈聆妤便知晓他决意已定。   “沈聆妤,你不陪着我?,我?也不愿意去。”谢观说。   既然改不了他的主?意,沈聆妤只好调整了自己的心态。虽说洞湘很远,路上辛苦些,可也算出了京城看看外面的景色。   “没什么,我?也想出去看看。总不能一辈子困在京城。”沈聆妤捏一捏月牙儿?的脸蛋儿?,安慰她。   沈聆妤又叮嘱月牙儿?仔细收拾东西。一些不太重要,却很有用的小物件,可都该带上。   “沈聆妤。”谢观大步从外面进来。   沈聆妤给月牙儿?使了个眼色,月牙儿?立刻规矩地朝谢观福身行礼,然后退下去收拾东西。这是主?仆两个的默契——谢观在的时候,月牙儿?能避就避。   谢观拿起架子上的披风披在沈聆妤的身上,又将她从软塌上抱起来,安置进轮椅里,他说:“给你弄来两只金丝猴,带你去看。”   沈聆妤茫然地看着他。   谢观瞧着她这茫然的样子,问?:“不是你想看金丝猴吗?”   “哦……”沈聆妤嘴上这样应着,脸上仍旧是一脸茫然。   谢观深看了沈聆妤一眼,没再解释,带她出宫。   被谢观推出去的路上,沈聆妤还在心里拼命回?忆她何时对谢观说过想看金丝猴了?   她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云梦巷。   丹娘双手捧着煮好的汤药递放在谢云面前,蹙眉说:“冬日寒,怎么就染了风寒?”   谢云揉了揉眉眼,道:“找了几日也没找到那块玉。”   丹娘抿唇不说话。   “你知道的,那是我?身边唯一的谢家之物。”   丹娘心口一酸,低声:“我?再帮你找找……”   “算了。”谢云道,“不用费心思找那玉了,只是我?托你帮我?寻的毒可寻到了?”   丹娘点头?:“寻到了。但是你想刺杀陛下的计划恐怕要推迟了。”   “为何?”谢云语气有一点急。   “今年开春的狩猎取消了,陛下要出使洞湘。”   谢云眉宇间一片郁色,他偏过脸去忍不住一阵阵咳。丹娘赶忙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一边将手搭在他的背上轻轻抚拍,一边说:“咱们再等一等,等陛下从洞湘回?来,秋猎的时候。”   “秋猎?”谢云的声音噙着怅然。他实在不愿意等。   丹娘柔声安慰:“等到秋猎时,咱们时间也更宽裕些,可以做更多?的准备。”   谢云侧转过身,抬头?盯着丹娘的眼睛,仔细去瞧她的表情?。他问?:“丹娘,陛下当?真取消了春猎要去洞湘?”   “你不信我?了吗?”丹娘问?。   “你一直不希望我?去报仇……”   丹娘柔媚一笑,她拉起谢云的手,柔声:“再等一等,等秋猎的时候,丹娘陪郎君一起去。”   等到时候,我?陪着你去见?你的家人。   然后与?你永别。   作者有话要说:   思考了一下,为了庆祝营养液满五千,明天日个三更嘿嘿   明天见。   66个小红包~   ·   感谢在2023-03-10 22:11:31~2023-03-11 22:0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陪顾九思闯天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蓝 23瓶;RQT 11瓶;啥时候能成为超牛的富 10瓶;默 8瓶;初安故人、千里不留行、半城风月玄乙 5瓶;果果在这里?('ω')?、唐九花、略略略啦啦啦 2瓶;闲人、小驴、双层金砖鳕鱼堡、49225244、宇宙第一百零八天才鼓、胡萝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谢云深看了?丹娘一眼, 然后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前,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枚核雕。   那是一只翔于瑞云之上的雄鹰。   丹娘走过?去, 新?奇地瞧着, 柔声:“郎君雕的?好漂亮。”   谢云转过?身来,拉起丹娘的手, 将核雕放在丹娘手心。丹娘惊讶地望着他,一双温柔眸盈着惊喜。她问:“送给我的吗?”   谢云微笑着对她点头。   丹娘颇觉得受宠若惊, 仔细瞧着手心里的核雕。小小的核雕坐在她手心,却?沉甸甸的。她纤细的手有些?拘谨地僵伸, 生怕将它跌了?。   “怎么?会是一只雄鹰?”丹娘好奇地问。   “丹娘在允澈心里正是雄鹰。”   丹娘微怔, 继而连连摇头:“郎君这话说得丹娘可承不起……哪有将女子比成雄鹰的。”   谢云往前迈出一步, 手掌扶在丹娘腰侧, 将纤妩的女人揽在怀里。他垂首望着她,认真道:“丹娘可不是寻常女子, 你的胆魄和?能力是寻常女子所不能及的。在允澈心里, 丹娘就是雄鹰。”   丹娘眼底滋浮一层黯,不过?她很快将这抹黯然驱赶,对心上人妩媚地笑。   谢云望着丹娘柔妩的眉眼,指腹轻抚着她的眼尾。她有一双天生的媚眼,只是浅浅一笑, 媚骨天成。   也正是因为丹娘天生生得妩媚多姿,又命运多舛,京中不乏对她的贬责。金香楼奇绝珍宝无?数, 老板娘更是一绝。谢云还记得以前京中的那些?公子哥儿时常拿丹娘说些?荤段子。那时他尚年少?, 被?同伴指望过?去:“那个就是丹娘,你年纪轻轻可别着了?这只狐狸精的道儿。”   牡丹为饰的高台上, 丹娘一身红裙美目灿兮婀娜如幻。   第二?天,谢云机缘巧合又碰见?了?丹娘。突然的一场雨,路人行色匆匆。未带伞的谢云,脚步匆匆登上长了?青苔的石阶,想去上面的亭中避雨,遇到了?倚栏小憩的丹娘。   谢云微怔,继而后退。   丹娘睁开眼睛望过?来,谢云作揖歉声:“无?意?唐突。”   丹娘轻轻一笑:“八郎再退就要淋雨了?。”   他迈进?亭中避雨,立在与?她很远的地方避嫌。   不多时,丹娘的随从登上来看了?谢云一眼,再望向丹娘。丹娘道:“禀。”   “人已经抓到了?。”   丹娘慵懒地打了?个哈气,语气随意?:“打死了?事。”   谢云望过?去,心道还真是个蛇蝎美人。   也不知道上天为何这样安排,他后来几次撞见?丹娘,要么?是她吩咐人去杀人,要么?是她亲手杀人。   昏暗的小巷,鲜红的柔纱披帛缠在丹娘的手上,她眉眼妩媚,手下却?狠辣,将披帛绕在男子的脖子上,将人活活勒死。   落日最后一抹余光罩下来,将她的眉眼照得明?灿晃晃。她突然抬眼,发现立在小巷口的谢云,微怔之后,丹娘将食指竖在唇前,对谢云妩媚一笑。   “郎君在想什么??”丹娘抬手,在谢云面前晃了?晃。   谢云从往昔的记忆里回过?神,对丹娘轻笑一声,道:“想起之前丹娘如何警告我。”   “有吗?”丹娘问。   “有。”谢云语气笃定,“丹娘说‘我可不是好人,八郎撞见?太多不该见?的,可要当心。’”   丹娘蹙眉柔笑,又偏过?去脸,有些?不太高兴地说:“也不知道上天是怎么?安排的,总让你见?到我极不善的一面。”   丹娘突然抿了?唇。她在心里想这或许是上天在警告谢云离她这个自私的坏女人远一些?。   “丹娘。”谢云突然严肃起来,“如果,是我说如果,如果我能在刺杀皇帝之后全身而退,你可舍得与?我离开京城?”   丹娘惊讶地望着他。   谢云眉宇间浮着一层郁色,他说:“你要舍去京中的万贯家财,和?一个逃犯颠沛流离。而且……我注定不会长寿。”   说到最后,谢云觉得自己实在太贪心。自己不是长寿之人,已经拖累丹娘太多,又何必耽误她余生的荣华富贵。   谢云扶在丹娘腰侧的手,放下了?。   丹娘在短暂的恍惚之后,踮起脚凑到谢云的耳畔,魅声:“郎君若能好好亲亲我,天涯海角丹娘也与?郎君走。”   她吐气如兰,谢云的耳朵尖泛了?红。   “还是白天!”谢云低声提醒,可又任由丹娘将他往床榻上拖拽。   床笫之间,丹娘向来热情主动,时常让谢云无?法招架。   丹娘香肩半露地趴在谢云的身上,手心抚着他的脸颊,低声带喘:“郎君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   这句话,丹娘于床笫之间对谢云问了?无?数次。就算谢云反驳了?她,她还是会问。   谢云说喜欢。   他喟然一声地转过?身,将微红的脸埋在丹娘怀里,却?又轻轻地吻。   他知道丹娘只是想听他一遍遍亲口说喜欢。   ·   百兽园里养着些?供给皇家人逗乐的珍兽。这还是谢观自称帝以来,第一次来百兽园。   谢观推着沈聆妤穿过?树林,往百兽园的深处走去。   “到了?。在那。”谢观指给沈聆妤看。   沈聆妤顺着谢观的手望过?去,看见?两只金丝猴坐在树上挠脸晃尾。   “弄来。”谢观吩咐。   立刻有兽园的宫人快步过?去,去抓坐在树上的那两只金丝猴。猴子动作灵敏,身手敏捷地在树杈间跳来荡去。那抓金丝猴的宫人们,却?有一个滑稽地跌了?跟头。   谢观哈哈大笑。他转眸看向沈聆妤,见?她脸上虽然也浮现了?一层浅笑。   跌跤的宫人本以为闯了?大祸,听陛下笑了?,顿时松了?口气。其他抓金丝猴的几个宫人,也故意?扮蠢丑态百出。   一时间,这些?抓猴子的宫人们比树上跳来跳去的金丝猴还要更滑稽可笑。   “陛下,”沈聆妤含笑望向谢观,“别让宫人抓了?,就让它们在树上待着吧。”   沈聆妤话音刚落,树上的一只金丝猴突然朝她跳过?来。突然近距离放大的猴脸,不仅不好看还有一点吓人,沈聆妤下意?识地抬起小臂横在脸前遮挡。   金丝猴自然没有跳到沈聆妤身上去。   沈聆妤睁开眼睛,看见?谢观一脸嫌弃地抓着金丝猴的两只前爪,金丝猴被?谢观拎着几哇乱叫,两条后腿晃踢着,想要去踢谢观。   谢观脸上的嫌弃更重。他伸长了?胳膊,让这只金丝猴尽量离自己远一点,他说:“沈聆妤,你为什么?喜欢这玩意?儿?”   沈聆妤讶然。   她喜欢金丝猴?她自己怎么?不知道?微顿,沈聆妤道:“陛下放了?它吧,小心被?它抓伤。让它们自己玩着,瞧着也有趣。”   谢观手一松,这只被?拎着的金丝猴立刻窜进?草丛,它以很快的速度抓起宫人放在地上的投喂果子,然后再三两下跳到了?树枝最高的地方。它坐在高处,立刻呲着牙、将手里的果子朝沈聆妤和?谢观砸过?去。   谢观脸色一沉,立刻侧转过?身去,将后背留给该死的猴子,挡在沈聆妤面前。   沈聆妤望了?谢观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她听说人下意?识的举动最能体现内心。   当然,宫人们不可能由着胆大包天的猴子真的将果子往帝后身上砸去。一直警惕候在一边的宫人,立刻举起大伞,将帝后护住。   宫人赶忙硬着头皮解释:“陛下,这两只金丝猴才刚弄来,还来不及调教,等陛下下次来时,它们定然会很乖很乖!”   谢观已经是厌烦至极,连话都懒得说。   沈聆妤却?觉得藏身在伞下躲避金丝猴攻击有些?好笑。她唇角微弯,去攥谢观的袖角,说:“陛下带我逛逛兽园吧,悄悄别的鸟兽。”   谢观瞧沈聆妤笑了?,又一次说:“看来你是真喜欢这鬼东西。”   沈聆妤抿唇。她笑可不是因为这两只金丝猴。   谢观推着沈聆妤在兽园里四处转转,去看别的珍稀飞禽鸟兽。沈聆妤一边逛着兽园,一边努力回忆着关于金丝猴的记忆。   谢观为什么?说她喜欢金丝猴?   看来这两只金丝猴还是谢观特意?为了?哄她开心,从别处弄来的。   逛孔雀园的时候,沈聆妤突然想起来了?!   有一年的中秋,某位殿下在昌园举办了?一场赏花宴,声势浩大宾客云集。在那次宴会上,宴主从远处运来两只孔雀。能不能看见?孔雀展翅向来是看运气的事情,可是那两只孔雀却?稀奇得很。   它们被?领到台上去,乐师一奏乐,它们立刻展翅。华丽的雀尾晃动着,流光烁烁。   惊艳了?所有人。   可那日沈聆妤心情不好,并没有心情去看孔雀。身边的女伴发现她对台上随着乐曲展翅的孔雀没什么?兴趣,好奇地问:“小郡主不喜欢孔雀吗?”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恰好那个时候乐师指下的一曲终了?,让周围不少?人听见?了?这问话。   “挺有趣的。”沈聆妤得体地浅浅一笑。   另一个女伴围上来,笑盈盈问她:“小郡主不喜欢孔雀,那喜欢什鸟兽?”   沈聆妤心不在焉,随口说:“金丝猴。”   “啊……”女伴张大了?嘴,惊讶地问:“泼猴有什么?好看的?”   沈聆妤笑笑,敷衍道:“跳来跳去的,活泼可爱。”   沈聆妤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她确定这是她过?往跟金丝猴唯一的一段联系了?。   那一天,是她十三岁生辰。   沈聆妤抬眸,疑惑地望向谢观。   谢观微眯着眼,望着远处的沉云,道:“傍晚可能要下雪,在兽园住一晚,明?天再回宫。”   “哦……”沈聆妤垂下眼睛。   谢观推着沈聆妤离开这里,往住处去。宫人早已将住处收拾妥当。谢观推沈聆妤进?屋,一脸嫌弃地检查屋内布置。   谢观说:“兽园里有温泉。一会儿用过?晚膳,带你去那里放松放松。”   “我想先换身衣裳再用晚膳。总觉得身上沾了?兽园里的气味儿。”沈聆妤说。   谢观将沈聆妤从轮椅了?抱起来,放她坐在床榻上,又将她随行带的衣物放在床边。然后谢观便出去了?,他要去问明?白那两只金丝猴什么?时候能听话。   沈聆妤坐在床上换衣裳,先换比较难弄的裙裤,再换上衣。因为她有心事,连谢观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一片阴影罩下来,沈聆妤眼睫颤了?颤,回过?神来望向立在身前的谢观。   她后知后觉自己正捧着解下来的兜衣发呆,脸上忽地一辣,她迅速捧着兜衣抬手去遮。   目之所物被?遮,谢观目光微顿,他抬眼与?沈聆妤对视:“孤可以亲一亲吗?”   沈聆妤略懵。他亲她向来无?所顾忌,怎会突然问她?沈聆妤脸上一红,很快明?白过?来谢观要亲的,不是嘴。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47章   “不、不可以!”沈聆妤几?乎是本?能地拒绝。她心口怦怦跳着, 口不择言语无?伦次:“温泉在哪?晚、晚上吃什么……”   谢观在身边坐下,侧过身望着她的眼睛,再说一遍:“呆呆, 我想亲一会儿。”   亲, 一会儿?   还是一会儿?   沈聆妤攥紧手里遮挡的兜衣,继续语无?伦次:“陛下不喜欢亲我的嘴了吗?”   话一出口, 沈聆妤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谢观也?愣住了。他忍笑,问:“不嫌腥了?”   沈聆妤有一点意外。原来他还知道?   谢观逐渐逼近, 沈聆妤因为右腿的关系向来坐不稳,随着谢观的逼近, 她下意识向后退, 人直接仰躺在床榻上。头碰到床榻里侧叠好的被子, 被子散滑下来, 盖住她的头脸。   谢观靠过来,伸手要将压在沈聆妤头脸上的被子挪开, 沈聆妤却攥住了被子, 鸵鸟一般想要被子挡住她的脸。   谢观没有坚持,反而是用?力一拉,将被子整个拽下来,他潜进被子里,俯压在沈聆妤身上。绣着龙凤盘缠的锦被盖在两个人的身上。   被子里一片灰暗, 沈聆妤纵睁着眼睛,也?看?不清谢观的表情,只觉得他目光灼灼。   谢观捧住沈聆妤的脸, 说:“喜欢。”   喜欢什么?沈聆妤反应有一点迟钝, 后知后觉谢观在回答她的问题。下一刻,谢观便吻了上来。   他的唇轻轻贴着沈聆妤的唇左右小幅度地轻挪, 给两个人同时带来一阵微栗。谢观总是很喜欢吮啮沈聆妤的唇珠。那一点圆润柔软的凸出,总是会让他神魂颠倒。他也?同样喜欢用?舌尖去撬沈聆妤凹进去的柔软唇缝。   沈聆妤的手握着兜衣挡在心口,隔着她怦然?的心跳与?谢观的心跳。她好像有一些害怕,怕谢观听见她凌乱的心跳。   比起谢观横冲直撞的掠吻,沈聆妤更受不了他这?样慢条斯理的温柔细吻。她宁愿谢观凶一点狠一点让她无?法招架无?法胡思乱想,而不是在这?种柔情蜜意的包围下逐渐将她吞噬。   她主动微启了唇齿,去迎接他。   谢观用?舌尖抵一抵她藏卧的舌,便优雅地退出去,再反复去温柔细吻她的唇。沈聆妤的舌尖却下意识地跟随着谢观,进入了他的口中。   沈聆妤很快反应过来,把自己吓了一跳,仓皇地想要逃离,可是谢观不会准许,掠着她的舌在口中慢尝。   谢观在被子里摸到沈聆妤的手,他将沈聆妤的双手手腕交叠着放在她头顶,只一只手压住,另一只手拨开挡在两个身躯之间的兜衣。   沈聆妤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谢观凑到沈聆妤耳边低声:“就一会儿。”   沈聆妤能不答应吗?不能。   盖在两个人身上的龙凤锦被向下滑去一些,沈聆妤的头脸从被子里的暗黑露出来,却没有露出谢观的头脸。   沈聆妤睁开眼睛,望着半悬半垂的床幔随风轻轻地晃。天还没黑下去,屋内的日光明晃晃。明亮得让她很快闭上眼睛,掩耳盗铃地想要藏于黑暗。   又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半个多时辰,谢观才放开沈聆妤的手。被压于头顶的双手刚获得自由,沈聆妤立刻去拽被子,将自己的头脸盖住。   可是,将头脸藏在被子里的沈聆妤便对上了谢观的目光。   屋内的日光从未盖严实的被子缝隙漏进去,一抹光照亮两个人相望的眼眸。谢观压了下喘,手掌捧抚着沈聆妤的脸颊,问:“刚刚在发呆什么?”   沈聆妤抿了一下唇,同样去压了压微乱的气息,才小声说:“允霁,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沈聆妤怀疑谢观认识她在她认识他之前,她怀疑两年前谢观求娶并非一时之事。   谢观沉默了一息,突然?又轻笑一声。他凑过去在沈聆妤微蹙的眉心轻轻亲了一下,玩笑话:“可能是上辈子。”   这?是什么烂回答?   沈聆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谢观坐起身,去拉沈聆妤身上的被子。沈聆妤的手在被子里侧攥着,不肯让谢观夺开。她说:“我自己穿。”   谢观没执意。他背转过身去,道:“快穿,抱你出去吃饭。要天黑了。”   沈聆妤惊讶地从窗口向外望去。明明刚刚还是日光正盛……   沈聆妤望了一眼谢观的脊背,小臂支撑着坐起身,拿起一旁的衣物穿好。系带系好,柔软的绸带服顺地贴着她的腰身。沈聆妤抬眸,望向谢观,略迟疑,伸出手指头,轻轻在谢观的后背戳了一下。   谢观转过头来,沈聆妤迅速垂下眼睑,低声:“穿好了。”   她听见谢观轻笑了一声。   谢观今日笑了好几?次——沈聆妤在心里悄悄如是想。   谢观站起身,再弯腰将沈聆妤从床上抱起来,朝轮椅走去。忽然?地凑近,沈聆妤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心口。   谢观瞥见她的小动作,将人放在轮椅里的时候,问:“弄疼你了?”   “没有……”沈聆妤嗡声。   “知道了。”谢观说。   沈聆妤愣了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疑惑地抬头望向谢观,心里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轻飘飘的这?三个字仿佛在说他知道下次咬上去的力度了。   谢观推着沈聆妤出去,到前厅用?晚膳。   宫人们端着一道道膳食进来,摆放在方桌上。为首的小太监笑嘻嘻地说:“兽园里的鹿乳和牛乳、羊乳都是最新鲜的。还有这?皎乳糕、羽乳羹,皆是兽园厨子最拿手的膳食。”   谢观瞥去一眼。   沈聆妤偷偷瞧见谢观瞥这?一眼,刚喝了一口花茶的她,突然?就呛到了。   谢观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沈聆妤身边,伸手给她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他意味深长?地说:“皇后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有……”沈聆妤小声地反驳。   谢观没再说什么,见她气顺了不咳了,他重新回到座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皎乳糕。这?皎乳糕比饺子稍微大一些。谢观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在眼前细细瞧了瞧,才递到口前咬去一半。   他认真地品尝,也?认真地点评:“很细腻丝滑,口感不错。”   沈聆妤低着头,将头低了再低。   谢观望向她,又说:“就是有些太甜了。皇后帮孤吃完。”   说着,他将咬了一半的皎乳糕递放在沈聆妤面前的小小空碟里。藏青的小圆碟,突兀地被放进一块雪色的皎乳糕,被咬去一口的断面,残着一点谢观留下的齿痕。   沈聆妤的脸颊莫名其妙地烧红。   小太监侍在一旁,规矩地低着头,他什么异常也?没听出来,只觉得帝后感情真好,用?膳时可以闲话家常,还会分食同一块糕点……   “皇后不想吃吗?”谢观问。   沈聆妤拿起筷子去夹那半块皎乳糕。她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太监,突然?在桌子下轻轻踢了一下谢观的小腿。   谢观微愣,继而垂下眼,沉默地端起鹿乳,满满喝了一大口。粘稠的鹿乳被他吞咽,他点头:“好喝。”   沈聆妤想要瞪他,却见他神色如常,好像真的只是在点评这?兽园里新鲜的鹿乳。   是不是她多心了?   沈聆妤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东西。她吃米饭、青菜和鱼肉,一口也?没有再碰那些乳制品。   待晚膳用?完,天色已经黑了下去。   宫人们抬着步辇往温泉去。   步辇之上,沈聆妤与?谢观同坐。往温泉去,谢观没给沈聆妤带轮椅,这?让沈聆妤心里有一点不安。她坐在步辇上,有一些心绪不宁。   谢观掀了掀眼皮瞥她一眼,道:“孤还不敌轮椅有用??”   沈聆妤在心里嘀咕:您这?危险源,还真不敌轮椅靠谱。   不过她在谢观身边,向来所?有事都只能由着他,就算她有了轮椅也?没什么用?处。   沈聆妤转过脸去,不去看?谢观。她望见了夜幕之中闪烁的一颗颗繁星。   她有多久没有看?过星星月亮、欣赏过风景了?   路上无?事,沈聆妤仰着一张脸望着夜幕之中的繁星。星月皆是寻常物,一抬头就能看?见。可每次不经意间抬眸望去,时常是不同的心境。   谢观偏过脸,凝望着沈聆妤抬眸凝神的眉眼。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年上元节的夜,他随着兄长?聚于雅亭,与?京中各个府中的郎君们把酒言欢又即兴作诗作画。   他向来不喜欢这?些京中权贵们嗜爱的雅事。可是他已经回到了京城回了家,不能让自己格格不入。表面上,他永远温文?尔雅友善多才,和那些贵公子们没什么区别。   几?杯烈酒入腹,卷着烟火焦意的夜风吹拂着谢观,他于热闹之中孤零零地转头,从开着的窗口向外望去。   烟花与?繁星将夜幕点亮,也?将热闹的街市烧成白昼。人来人往的桥上,沈聆妤戴着半截面具,一手举着糖人一手提裙,脚步欢快地穿过人群。浓艳的烟火与?星月都不敌她唇边轻挽的一丝残笑。   纵使她戴着面具,谢观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甚至,哪怕是沈聆妤的一个背影,谢观也?能轻而易举地认出她。   她们成婚时,谢观于沈聆妤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   可对谢观来说,他已经认识了她五年。从最初的有印象,到后来潜移默化?变成懵懂的少年情动,再到后来藏在心底想要独自占有的深渊。   谢观记住了沈聆妤许多事,哪怕那些事情沈聆妤自己都已经遗忘。   “沈聆妤。”谢观突然?开口,叫住她。   正仰望着满天繁星的沈聆妤转过脸,疑惑望向谢观。   谢观突然?伸手,撑托在沈聆妤的后颈,将她的娇靥送到面前。他在沈聆妤震惊的目光中,靠近她、吻上她。   这?是在路上!他们坐在无?所?遮的步辇之上!   沈聆妤心口怦怦跳着,急急伸手去推谢观。谢观借势短暂地离开沈聆妤的唇,他靠近沈聆妤的耳畔,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低语说:“这?些抬步辇的宫人只会低着头前行,你出声他们才会发现。”   谢观扯起一侧的唇角,扯出一个在沈聆妤看?来有些恶劣的笑。他重新吻上来,在星月夜空之下,温柔地去细吻沈聆妤。   想要亲吻她,曾困在谢观的无?数个夜梦之中,令他在无?数个夜里辗转难眠。   沈聆妤睁大了眼睛,整个身子崩紧。谢观怎么能这?样?她心口怦跳,生?怕被人发现这?露天席地的荒唐。   可她记得谢观的话,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小暴君:老子这么狂霸拽的人才不会承认暗恋这种事! 第48章   好在谢观知道?沈聆妤紧张得不行, 他只是动作温柔地在沈聆妤的唇上亲了一会儿,便放开她。   他看沈聆妤又呆又惊的样子?,轻笑一声, 自语般低声:“呆呆。”   沈聆妤心头一跳, 几乎脱口而出?:不许出?声。   还好这四个?字在她舌尖上打了个?卷儿,又被她及时咽了下去。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看抬着步辇的宫人, 见他们个?个?低着头往前走,好像确实不知道?刚刚那不成体统的事情。   沈聆妤心口悬着的那口气才稍松。   不过?她暂时有一点不敢去看谢观, 她将脸转到?另一边,去看不断向后退去的沿路景色。   渡着月光的夜风温柔地吹拂着她的面颊。   沈聆妤心里忽然生出?了感慨——人生路不停地往前走, 必然要不停地与经过?的风景做告别。   沈聆妤心里莫名其妙地一松, 她也不懂这一刻的轻松愉悦来自何处。她唇畔浮着一层浅笑, 眉眼弯弯地仰望着夜幕之中的繁星。   星星在对?她眨眼睛, 她十分有礼貌地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回?应。   谢观一直侧着脸注视着她,见她对?星星眨眼睛, 好笑地评判一句:“呆呆。”   “什么事?”沈聆妤以为谢观叫她, 转头望过?来。   四目相对?,沈聆妤在谢观的眼底看见了笑意。她后知后觉,立刻飞快地转过?脸去,她才不肯承认这小名。   打死?不承认!   又过?了一刻钟,便到?了兽园后山的温泉。抬着步辇的宫人们停下来, 为首的小太监这才抬起一张笑脸,毕恭毕敬地禀告到?了。   沈聆妤抬眸望去,温泉被茂盛的树林围在其中。月光的影子?落下来, 照亮眼波缥缈的温泉, 水波潋滟,如梦似幻。   谢观从步辇下去, 绕到?步辇这一侧,将沈聆妤抱下来,打横抱在怀里,朝温泉走去。他见横卧在他怀里的沈聆妤好奇地转过?头张望不远处的温泉,不想她累着脖子?,谢观调整了抱姿,单手抱着她,让她竖坐在他的臂弯里。   沈聆妤动作自然地抱住谢观的脖子?,一双眼睛还在好奇地打量着温泉。   沈聆妤并不知道?,谢观因为她这下意识地抱住他,心里生出?比温泉水还有温柔的暖意。   温泉景色很美,可是沈聆妤却蹙了眉。   ——她心里有顾虑。   “这水深不深?”沈聆妤语气迟疑地问。   “应该还好。”谢观道?。他也没有来过?这里确切地知晓这温泉水的深度。   沈聆妤拧着眉,心里生出?别别扭扭的惧。当然是因为她的腿。她以为的温泉是经过?人工改造,建在一方干干净净的池子?里。不是说她嫌弃这丛林之中的温泉不干净,而是担心不知深浅,一条腿没有知觉的她无法应对?。   她转过?脸来望向谢观,搭在谢观肩的手,不自然地微微用力去攥他肩上的衣料,沈聆妤小声说:“陛下,我?不想下去。”   谢观抱着她已经走到?了温泉旁边。他停下脚步,注视着臂弯里的沈聆妤黯然轻垂的眉眼。   夜幕中的繁星一下又一下地慢悠悠地眨着眼睛,缓和两个?人之间这突如其来的沉默。   谢观默了默,才开口问:“我?一直抱着你不放开,也不想下去?”   沈聆妤没有立刻回?答。她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让自己好好想一想。她想好了,然后对?谢观摇头。   下一刻,沈聆妤敏感地感觉到?谢观的脸色冷了下去。   沈聆妤明白喜怒无常的暴君又要发脾气了。他这是多嘴问她这一句,他若执意,沈聆妤毫无办法。   谢观盯着沈聆妤眸色变了又变,他沉声问:“如果是月牙儿带你下去呢?你是不是就?愿意了?”   沈聆妤脱口而出?:“更?不愿意!”   四目相对?,谢观微愣。紧接着,沈聆妤借着星月的光芒,清楚地看见谢观眼底的沉色消失了。   “好。”谢观说。他甚至眼底噙笑地点了下头,再说:“我?们不下去,坐一会儿就?回?去。”   沈聆妤望了谢观一眼,欲言又止地垂下眼睛。   ——她当然更?加不可能愿意月牙儿带她下水啊!月牙儿那旱鸭子?根本不通水性,甚至很怕水……   温泉边有许多被泉水冲刷过?的圆润石头。谢观抱着沈聆妤找了一会儿,想要寻一个?适合看星星的隐蔽地方,抱着沈聆妤再亲一亲。   谢观终于找到?了一处满意的地方。他没有将沈聆妤放下,而是抱着她坐下,让她坐在他腿上。   虽然因为这一汪温泉,周围一点也不冷,没有冬日的寒,反倒暖如春日。谢观还是解下身上的狐裘大氅,裹在沈聆妤的身上,怕她惹了风寒。   沈聆妤突然伸手,去指前方的温泉,说:“看,下雪了!”   谢观顺着沈聆妤的手望过?去,借着月光的照耀,果真瞧见零星的细雪缓缓飘落。融于暗夜的碎雪不易发觉,那温泉上空的细雪却看得清清楚楚。细细碎碎的雪花在温泉上空打着卷儿地翩飞,短暂的翩飞芳华一场,最?终慢慢溶化在温泉水中。   沈聆妤被这华丽的一景吸引住。   可谢观却移开了目光,只是望着她。他思量着既然沈聆妤觉得这里景色很美,那岂不是很适合再大亲一场吗?   黑暗之中,星星点点的箭芒悄无声息地对?准了谢观。   谢观刚要开口邀沈聆妤来一场雪中长吻,对?危险的敏锐感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一股寒意自他周围荡开,异样的气氛让沈聆妤也有所有觉。她疑惑地侧转过?脸望向谢观。   “低头!”谢观却突然压着她的肩,迫她弯下腰。而他也顺着跟着弯腰,整个?身躯遮在沈聆妤的身上。   沈聆妤被压得有一点难受。可是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清楚地听见了破风声。这双腿没有摔坏之前,她也曾迎风骑射,所以她很快听出?来是利箭射来的声音。   是有刺客潜伏在周围!   沈聆妤整个?身子?被谢观护在身下,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听见一道?又一道?急促的射箭声。紧接着,她又听见了脚步声、拔剑声、闷哼声……   到?底怎么样了?沈聆妤有一点慌乱,惧然地朝谢观伸出?手。她的手才刚抬起脸,谢观立刻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别怕。”夜风带来谢观的话,擦过?沈聆妤的耳畔。   这场刺杀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很快。   护着沈聆妤的谢观直起身,亦将弯腰的沈聆妤扶起身。沈聆妤立刻转头望向他。   被护在谢观身下的短暂时间里,沈聆妤却觉得是那样漫长,漫长得足够她将以前看过?的话本里相似片段全部想起了一遍。   话本甲:男主人公保护女主人公,不被射来的箭刺中。可那些箭矢却刺中了男主人公。导致男主人公重病了一场,女主人公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很久,矛盾解除,两个?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话本乙:男主人公下意识保护女主人公,然后挥剑迎敌,将刺客杀得片甲不留!女主人公小鹿乱撞,心动不已。   话本丙:男主人公为保护女主人公而受伤,肩上有毒,男主人公一命呜呼。女主人公大哭一场拔剑自刎。   ……   沈聆妤望着谢观,满目担忧,急切地问:“陛下有没有受伤?”   谢观看着她快哭出?来的眼睛,诧异地说:“怎么可能。身为帝王,自然时时有暗卫保护。不过?这群废物居然能让刺客潜在这里!”   他皱眉看沈聆妤红红的眼睛,压着心口的怒意,问:“吓着了?”   谢观冷了脸,转头盯着奔过?来跪地请罪的惊夜,他阴森地开口:“废物。”   纵冷血无畏的惊夜,也不由心头一紧。   沈聆妤抬手,将手搭在谢观的手腕上,有些后怕地说:“我?们回?去吧。”   谢观深看一眼沈聆妤的脸色,暂时没发落惊夜,丢下一句“自去领罚”,先抱着沈聆妤回?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了惊,还是因为突然换了床,沈聆妤这一晚睡得不太安稳。   谢观一直没睡。每当沈聆妤翻身或蹙眉呓语时,他都会立刻睁开眼睛去瞧她的神情。   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沈聆妤才睡沉。   谢观确定她睡实了,才将她抱在怀里,闭上眼睛亦睡去。   沈聆妤睡得晚,第二?天醒得也迟。两个?人在兽园里耽搁了一会儿,等沈聆妤随谢观从兽园回?到?宫中时,已经是下午了。   回?到?乾霄宫,谢观终于舍得将沈聆妤放回?轮椅,道?:“你先回?去休息,我?出?宫一趟。”   沈聆妤望着谢观眨了眨眼,没说话,却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谢观在心里猜了一下,猜测她是不是想给惊夜求情?她总是很心善,能搭救的人总想救一把。   谢观在沈聆妤面前蹲下来,懒洋洋开口:“说吧,有什么话想说?”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声音闷闷地说:“陛下说……身为帝王,自然时时有暗卫保护。”   这是昨天晚上刺杀之后,谢观对?沈聆妤说过?的话。   谢观点头。   沈聆妤的细眉拧了起来,用噙着一点责备的目光盯着谢观,闷声:“陛下说那些抬步辇的宫人只会低着头前行,我?出?声他们才会发现……”   这也是昨天晚上谢观说过?的话。   他再点头。   沈聆妤盯着谢观,不吭声了。等着他自己反思。   谢观沉吟了片刻,霎时恍然。   ——抬着步辇的宫人不会抬头乱看,可是藏身于暗处的暗卫必然看见了他们两个?人在步辇上的亲吻。   谢观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瞎说:“其实惊夜是个?瞎子?。嗯,他的手下也都是瞎子?。”   沈聆妤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哪里会有人这样不讲理!   谢观忽然愉悦地哈哈大笑,突然捧了沈聆妤的脸,在她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   月牙儿躲在屋子?里,听见谢观的笑声,诧异地偷偷从门?缝往外?望了一眼。   谢观敏锐地突然抬眼瞥向月牙儿。   月牙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蹦了两步,惊魂未定地再不敢乱看。   谢观收回?目光捏一捏沈聆妤闷闷不乐的脸颊,起身出?宫去。   待谢观走了,月牙儿才拍着胸脯从屋里出?来。她不知道?昨天晚上沈聆妤遇见了此?刻,笑盈盈地来迎沈聆妤。   她说:“二?娘子?来了。”   沈聆妤有一点意外?。自从和父亲断绝关系,她再也没有和沈家的主仆接触过?,包括这个?妹妹。   月牙儿解释:“来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在花厅里等着呢。”她一边推着沈聆妤进房,一边问:“您见不见她?若是不想见,我?去将她打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庆祝营养液满5000的三更,完成√   今天三更的46章、47章、48章都留评的话,有小红包掉落~不是看运气的随机,是必有嘿嘿~   ·   感谢在2023-03-11 22:08:10~2023-03-12 23:1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裴徊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鹌鹑家没有小盆友了 58瓶;撒 11瓶;慕安 10瓶;发光的梧桐啊 7瓶;未央、初安故人 5瓶;58622993、果果在这里?('ω')?、唐九花、南樯、Cynthia、双层金砖鳕鱼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沈聆姝立在待客的花厅窗前, 透过窗外的横生?树枝,目睹了谢观送沈聆妤回来。同样也目睹了谢观如何蹲在沈聆妤面前对她笑,又如何捧着沈聆妤的脸颊亲她。   小鞋子笑笑, 道:“二?娘子过来坐着等?吧。”   沈聆姝走过去坐下, 看着小鞋子给她倒茶,她问:“乾霄宫的宫人好像并不?多?”   小靴子“嗯”了一声, 随口解释:“陛下不?喜欢人多。乾霄宫里的宫人做完了事情,都要退下。”   沈聆姝双手捧着小鞋子递放过来的茶杯, 热茶的暖意丝丝缕缕隔着茶杯透到她的手心,缓解了冬日无处不?在的寒。   沈聆姝又在花厅里等?了一会儿?, 沈聆妤才过来。   沈聆妤先?回去换了身衣裳。   “姐姐。”沈聆姝站起身来。   她又后知后觉姐姐现在身份不?一般了, 她向沈聆妤行礼, 亦改口称呼皇后。   沈聆妤让月牙儿?把自己推过去, 她直接问:“找我什么事情?”   她脸色平静,语气亦是。沈聆姝仔细去辩, 也没辨出姐姐的情绪。   沈聆姝看了小鞋子一眼。   小鞋子不?用?沈聆妤吩咐, 自己主动退下了。   “坐吧。”沈聆妤道。   沈聆姝坐下。她望着姐姐,心里有一肚子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半晌之后,当她开口,第一句便是:“陛下对姐姐很好。”   沈聆妤安静地坐在那里, 没有接话。   她与这?个妹妹,向来关系不?算亲近,更何况如今她已与沈家断了关系。   沈聆姝笑笑, 继续说下去:“陛下当然对姐姐好。以前陛下就总关注着姐姐。如今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你们也算患难夫妻。陛下自然更宠着姐姐。陛下和?以前一样,关于姐姐的事, 事无巨细都要知道。年前还来家中问姐姐受伤的事情,将?父亲吓了个半死?。”   沈聆妤安静地听着沈聆姝说的话,慢慢拧了眉。   谢观以前总关注她吗?他什么时候去过沈家了?   沈聆姝瞧着沈聆妤的表情,诧异问:“姐姐不?知道?”   沈聆妤并没有追问,她还在等?待沈聆姝主动说起今日过来的目的。   沈聆姝说了好些话,沈聆妤始终好奇心欠奉。沈聆姝在心里悠悠叹了口气。从小到大,姐姐总是这?样。在外面的时候灿烂夺目,对旁人时常施以援手,唯有在家里的时候,对家人漠然地拒之千里之外。   沈聆姝也不?想?再一头热地寒暄了。她问:“姐姐可知晓季公子离京了?”   沈聆妤点头:“听说了。”   ——季玉川虽然从暗牢被放出,却软禁在府中。他先?给谢观递了折子,得了谢观的准允,才能离京。   谢观很爽快地准他离京,恨不?得他离京城越远越好。   “姐姐应该已经原谅他了吧?他虽然没有明?说,可我知道他一定是去给姐姐寻治腿的方子了。”沈聆姝有些不?安地绞着帕子,“陛下对姐姐虽然很好,可他毕竟是个喜怒无常以杀人为乐的暴君……”   沈聆姝声音放低。这?里毕竟是皇宫,她也怕祸从口出。可是有些话,她实在憋了太久。   “姐姐!”沈聆姝伸手握住沈聆妤的手,言辞恳切:“我希望这?世上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了,姐姐可想?过离开皇宫去找季公子?”   沈聆姝心口怦怦跳着,突然紧张起来。   她说:“我愿意帮姐姐逃离皇宫!”   沈聆妤望着沈聆姝皱眉。   显然,沈聆妤不?太理解妹妹的这?套说辞。她与季玉川之间的误会有没有解除,她与季玉川都不?可能了。确切地说,不?管谢家有没有出事,不?管她的腿有没有摔伤。自她决定嫁去谢家,于香梨亭之中,将?翎羽镯还给季玉川的那一刻起,她与季玉川已再无可能。   所以,沈聆妤不?理解沈聆姝的这?番说辞。正如她不?理解谢观那些莫名其妙的敌意。   沈聆妤摇头,语气温和?平静:“没想?过。也不?需要你帮忙。”   被谢观吓着时,沈聆妤确实有过离开谢观身边的想?法。可就算要计划离开谢观,她也绝无可能让沈聆姝帮忙。   沈聆姝眸色一黯,几?乎呢喃般:“姐姐还真是断得干净,狠心得很。”   也是,能和?自己父亲断绝关系的人,怎么可能优柔寡断,怎么可能不?狠心。   沈聆妤没有否认。   她望着妹妹一副受了伤的模样,有些疑惑她为什么突然来“帮”她,她们两个可从来不?是亲昵姐妹。   沈聆妤很快恍然。   她说:“你若喜欢他,就自己去找他。告诉他你的心意。这?种?牵红线帮心上人和?别的女郎在一起的奔波,挺没必要的。”   “我、我没有……”沈聆姝目光躲闪。   沈聆妤轻叹了一声,再开口时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她说:“季玉川为人确实不?错,若你能与他情投意合也算良缘一桩。只是他如今身体羸弱,又心有执念。你若苦苦单思?,平白耽误了你自己的年岁。”   沈聆姝“噌”的一声站起身,怒声:“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沈聆妤被她这?一吼,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脊背贴着轮椅椅背。她对这?个妹妹向来冷淡,好不?容易说几?句真心话,还被她给吼了。   果真还是应当少多管闲事。   “谁在那大吵大嚷,欺负孤的皇后?”谢观一脸戾气,从外面进来。   沈聆姝的脸颊刷粉般霎时苍白,狼狈地跪下:“给陛下请安。民女不?敢!”   谢观恹恹瞥着跪在脚边的玩意儿?,很想?一脚将?她踢出去。不?过到底是沈聆妤的妹妹,谢观忍着厌恶去问沈聆妤:“杀不?杀?”   沈聆妤摇头,说:“陛下,只是闲聊时声音大了些。让她走吧。”   谢观不?再理会沈聆姝。他走到沈聆妤身后,推着她回寝殿。在谢观看来,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哪如只与他的呆呆单独待在一块。   经过沈聆姝身边的时候,沈聆妤望了她一眼。   沈聆姝自小就很羡慕沈聆妤,羡慕她自一出生?就有的郡主身份,羡慕她无人能及的美貌,羡慕她做什么事情都那么优秀,也羡慕她人缘好,所有人都喜欢她。   其实,沈聆妤也从很小的时候就羡慕这?个妹妹。   羡慕沈聆姝自小拥有父母的陪伴,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谢观推着沈聆妤出去了好一阵子,沈聆姝才瘫软地跌倒在地。她知道自己刚刚差一点就死?了!暴君想?杀人是真的会毫无理由去杀的!   沈聆姝望着帝后离去的方向,她后知后觉花厅没有门槛。再一顿,她惊觉整个皇宫都没有门槛。   为了姐姐吗?   谢观推沈聆妤回到寝殿,动作?自然地将?她从轮椅里抱起来。他于软塌坐下,让沈聆妤坐在他的腿上。   他说:“刺客是赵睿的人。”   沈聆妤有一点猜到。谁最想?杀谢观?自然是赵氏。如今谢观称帝不?久,这?朝堂、京中仍旧潜着前朝之众。   沈聆妤瞧着谢观的神色有一点严肃,她说:“那陛下要当心些。”   谢观有些诧异地看向沈聆妤,似乎在为她这?句不?知是真还是假的关心,惊到了。   他再开口:“与你说这?个,是想?告诉你,此番去洞湘,路上必然也不?会太平。”   沈聆妤心里一动,觑着谢观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行动不?便,若路上遇到危险,只会拖累陛下。所以我不?随陛下去了吧?”   谢观扯起唇角,冷笑了一声。他说:“沈聆妤,孤与你说这?个,是警告你路上老实待在孤身边,寸步不?准离。”   沈聆妤因为再一次被拒绝了不?想?去洞湘,心里有一点沮丧,闷闷地垂下眼睛,随口说:“陛下说笑了。我本就寸步难行,只要陛下不?丢开我,我自然会老实待在陛下身边。”   谢观睥着沈聆妤轻垂的眉眼,欲言又止。   他怎么可能丢开她。   “沈聆妤,”谢观说,“你与那个谁的对话,孤都听见?了。”   不?是无意听见?,而是故意偷听。   沈聆妤眼眸快速地转了转,回忆了一遍与沈聆姝的交谈内容,好像没什么不?能让谢观听见?的话。   她抬起眼,无辜地望着谢观,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可是谢观没再说什么。   立在花厅外,听见?沈聆妤谈到季玉川的时候,谢观心里生?出一丝异样的惧。不?是因为沈聆妤惦记季玉川,相反,因为沈聆妤的毫无留念。   她想?割断一段感情的时候,确实十?分干脆。   那么若他惹了她伤心,她是不?是也会毫不?留念地转身就走?再与旁人提起他时,眉眼不?变语气淡淡?   “陛下?”沈聆妤轻唤。   谢观收回思?绪。四目相对,他盯着沈聆妤的眼睛,脸色慢慢冷下去。   谢观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的担心太遥远了。   他担心沈聆妤日后会因为什么事情不?再喜欢她。可不?再喜欢的前提是先?喜欢上。   而现在,她根本不?喜欢他!   谢观胸膛慢慢起伏,深深吸了口气。   沈聆妤茫然望着他怒然的眉宇,无措他为什么不?高兴。   “你没有这?个机会!”谢观恶狠狠地瞪着沈聆妤。   谢观突然伸手,在沈聆妤的裙裤上用?力一撕,柔软的料子被扯开,露出沈聆妤的腿。谢观弯腰,泄愤般在沈聆妤的右腿上咬上一口。可又不?舍得再咬破,只能含在口中困着。   沈聆妤愕然地望着伏在她腿上的谢观。过了一会儿?,沈聆妤抬起手,轻轻放在谢观的后背,然后一下又下温柔地抚拍安慰着。   虽然不?知道谢观为什么生?气,但是还是别生?气了。   又过两日,就到了启程离京的日子。   一大清早,谢观就将?沈聆妤从被窝里揪出来,先?把她抱进浴室里,给她洗漱,又亲自给她挑衣服、换衣服。   谢观难得主动跟月牙儿?说话,询问沈聆妤的东西可都带齐了。他甚至亲自检查了一遍。   沈聆妤坐在轮椅上,看着谢观正仔细检查她要带的药。   沈聆妤突然想?,若谢观还是谢七郎该多好。   谢观检查完,走过来推轮椅。可是他刚推着沈聆妤走了两步,尚未到门口,突然停下来。   “等?等?。”他折回去,立在墙前的博古架前翻找着什么东西。   沈聆妤好奇地望过去。   谢观很快转身,朝沈聆妤走过来。   沈聆妤看见?谢观将?那个白玉盒拢在袖中。   这?次离京,谢观对沈聆妤要带的东西十?分周到,他自己的东西却连过问都没有。   可是他要带着那个白玉盒?   沈聆妤不?由好奇盒子里装着什么东西,难不?成?真的是谁的眼珠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呜呜呜以后老婆不爱我了怎么办QAQ   吃瓜群众:……你还是先想想法子怎么让呆呆爱上你再说。   ·   感谢在2023-03-12 23:14:15~2023-03-13 22:1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 7个;*^_^*~*^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aLanghei-? 30瓶;作者(男德版) 14瓶;星河有你 11瓶;景行啊、嘉嘉长高了吗、奶油梅子酱 10瓶;七七四十五 9瓶;叫释迦莲雾的山、变成美女富婆 5瓶;贰贰叁、老火柴、今天也要开开心心、十一啊、初安故人、果果在这里?('ω')? 3瓶;我是蓝 2瓶;婳.、一汇火腿肠、小木子、哈哈、星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谢观这次出宫, 不仅是要去洞湘,而是包括洞湘在内的多个番邦之地。按例,每年?过年?时?, 各番邦之地会派使?臣来朝恭拜。可今年?有几个番邦借口国丧, 以表敬意,未来中原叨扰。当然, 谁都?知?道这是借口,不过是因为谢观刚称帝不久, 有意轻怠。   所以这一趟游番邦,既不是游玩也不是友好交流, 更多代表一种示威镇压。谢观带了十万铁蹄同行。   这一趟路程不近, 要花很长?时?间在路上。龙舆宽敞得如一间雅室, 其内布置一应俱全?, 连床也有。   不过这床却是窄床,只能供一人舒服地躺下安睡。为这一趟出行准备的宫人们也没有想到陛下会让皇后娘娘一直待在龙舆之内。若早知?如此, 他们定然让这张窄床再宽上几分?。   不过魏学海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整个马车内都?铺着厚厚的绒毯, 皇后娘娘睡在车厢地面也是毫无问题的。   夕阳落山,将天幕之上的云朵烧得糜烂。   冬天的时?候,白天有暖阳尚好,可若日头一落山,立刻便觉得一阵阵寒意。   没有暖阳裹着的凉风吹来, 无孔不入地从?车厢的缝隙钻进去。   谢观坐在车内地面,正面无表情?地浏览着信鸽刚送来的信。身后细微的声响让谢观转头,望向窄床。   沈聆妤蹙着眉, 口中发?出低柔的渐苏呓语。   谢观抬手, 将刚看完的密信放在桌子上的烛火上烧掉。   沈聆妤慢慢苏醒,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睡眼朦胧地虚望了一眼,而后抬手,撑着车壁坐起身。她望了谢观一眼,喃声:“我?怎么睡着了……”   她记得自己刚刚在读闲书打发?时?间,不知?怎么就偎到一旁睡着了。   谢观起身,坐在窄床边,伸手捏了一下沈聆妤的脸。   沈聆妤茫然地望着他,听他说:“没瘦,好像还胖了点。”   沈聆妤抬手,用指背蹭了蹭自己的脸颊。她有变胖吗?她自己并没有觉察。   魏学海在外面询问要不要送晚膳进去,得到允声,车队停下暂歇进膳。当然了,送给帝后的膳食最先送进车厢里。   车厢们打开,魏学海往里面望了一眼,不由愣了愣——皇后娘娘坐在窄床上,瞧着刚醒的样子。而陛下坐在地上呢……   魏学海赶忙收回视线,他立在车厢前,从?小太监们手中接过一道道膳食,摆在车厢里的小桌上。   沈聆妤望了一眼摆在小桌上的膳食,然后将目光投到谢观身上,安静等待着。   她的轮椅不在这里,车厢这么大小的地方,每次挪动都?是谢观抱她过去。   谢观倒了一点甜酒,才起身朝沈聆妤走过去。他刚走到沈聆妤面前,沈聆妤动作自然地抬起手。   抬手的那一瞬间,沈聆妤因自己的动作而愣了一下。   下一刻,她人已经被?谢观抱了起来。她将手搭在谢观的肩上,近距离地望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谢观将沈聆妤放在圆凳上,自己坐在对面。   “有甜酒。”他说。   沈聆妤端起琉璃酒樽,饮了一口,清爽的甜味儿立刻在唇舌间蔓延开,将她刚睡醒最后的一丝懒倦也驱走。   这甜酒,是前几日经过一庄子时?,魏学海买回来的。沈聆妤尝了觉得甜,有一点喜欢这个味道。买回来的一壶酒饮尽时?,车队已经离开那庄子三日了。   所以,当第五日用膳又送来这酒时?,沈聆妤才会微微惊讶。她惊讶谢观又派人回去买酒,也惊讶谢观会发?觉她喜欢这甜酒。   晚膳用完,车队继续往前走之前,魏学海又送了膳后点心进来。   “尝尝这个。”谢观将一碟杏仁酥递放在沈聆妤面前,“魏学海说厨子新研了个做法?。”   沈聆妤拿起一块来尝。她咬了一小口,榴齿将脆脆的杏仁酥一点点咬碎。   沈聆妤的眼睛亮亮的。谢观瞥了一眼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喜欢这杏仁酥。她以前就是这样,若是吃到喜欢的东西,眼睛会细微地亮一下。她本就生了一双明亮灿烂的眸子,若不是仔细瞧,是瞧不出来的。   只是刚与她重逢的时?候,她每日坐在轮椅上发?呆,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如今瞧着她又会因为吃到好吃的东西而欢喜,谢观心里也欢喜。   可是下一刻,谢观一想到沈聆妤如今的释然是因为知?道季玉川没有背叛她……   谢观的脸色突兀地冷了下去。   可惜沈聆妤浑然不觉,她的所有心神都?被?酥酥甜甜的杏仁酥吸引,一口接着一口地咬着。   谢观阴恻恻地掀起眼皮盯着她。   沈聆妤正专心吃着杏仁酥,被?谢观盯了好半晌才发?觉,她微弯的眼眸疑惑地望向谢观,她口中的杏仁酥还没有吃完,柔唇仍旧因为咀嚼而轻磨。浅红的唇上粘了一点点杏仁酥的碎屑。她咬碎杏仁酥的脆声,细细碎碎的。   谢观被?她懵懂茫然的样子气笑了。他问:“好吃?”   “嗯。”沈聆妤点头。   她不懂谢观为什么不高兴。她想了想,上午谢观似乎曾说过路上无聊?是又嫌无聊了吗?沈聆妤拿起一块杏仁酥递到谢观面前,说:“很好吃,陛下尝尝?”   谢观默然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过来喂我?。”   沈聆妤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她口中最后那一点杏仁酥也被?她嚼碎咽了下去。   谢观仍旧盯着她。沈聆妤不得不说:“我?过不去。”   沈聆妤不懂,谢观怎么总是让她过去,他明明知?道她行动不便。   谢观没理她,起身去窄床坐下,拿起床头的那一卷书,正是下午沈聆妤睡前翻开打发?时?间的话本闲书。   沈聆妤的手还抬着,保持着向谢观递杏仁酥的动作。她迟疑了一下,将手收回来,继续吃杏仁酥。   她咬碎杏仁酥的轻脆声响分?明很小,却好像在谢观的耳边炸裂开。谢观抬眼盯着她没事人的淡然表情?,将手中的话本一摔。   沈聆妤吓了一跳,本能地缩了下肩,转头望向他。   谢观低着头,看向摔到地上的话本。他沉默了片刻,弯腰将其捡起来,然后将它翻开,翻到沈聆妤读到的地方,扣放在床头。   沈聆妤有点没吃够杏仁酥,可又不能再不理会谢观,她拿起一块很快咬碎吃下,再对谢观说:“陛下,能不能抱我?过去?”   谢观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一脸不高兴地起身将她抱过来,放在窄床上,然后他转过脸去,不看她。   沈聆妤搬着自己的右腿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拉住谢观的袖角,柔声问:“陛下是无聊了吗?”   谢观没理她。   沈聆妤再开口:“我?陪陛下……下棋好不好?”   谢观冷笑了一声,道:“还真是无聊之人爱干的无聊事。”   沈聆妤蹙眉,下棋怎么就无聊了?她攥着谢观袖角的手慢慢放下来,又默不作声地垂下眼睑。   谢观反倒转头望过去,看她蹙起的眉心,探她的神情?。   是他说的话过分?了吗?   “沈聆妤,我?现在只觉得一件事有趣。”谢观终于愿意主动开口交流了。   沈聆妤抬眸望向他。   谢观没说话,他视线下移,落在沈聆妤沾了一点杏仁酥碎屑的唇上。   他不需要再明说,沈聆妤已经懂了。她急急说:“我?吃了好些东西,我?得去漱……”   沈聆妤的话还没有说完,马车突然一阵颠簸,本就无法?坐稳的她直接向后仰躺而去。   谢观担心床头那本书硌着她的头,赶忙欠身伸手,掌心托住她的后脑,手背硌在书脊上。   谢观垂眼望着沈聆妤,突然就吻了上去。   沈聆妤抵在谢观胸前的手慢慢向下滑,转而搭在他的窄腰。沈聆妤隐约意识到,每次谢观不高兴的时?候,只要吻过她,似乎就能平复心情?。虽然沈聆妤不明白亲吻为何?有这样的能力,却也算摸到了哄好谢观的窍门。   谢观的吻似乎总能代表他当时?的心情?,正如此刻,他的吻便是霸道又用力,让沈聆妤有些招架不住。   沈聆妤搭在谢观劲腰一侧的手往前探,用力抱住他。她努力在谢观横冲直撞的深吻时?,舌尖轻探,主动进入他口中。沈聆妤明显感觉到谢观的搅吻停顿了一下。   这样近的两相望,沈聆妤鼓起勇气,趁着谢观动作稍慢时?,轻轻去含咬了一下他的唇。   谢观的吻便彻底停了下来。   若主动去亲谢观能换来他的温柔相待,沈聆妤不介意硬着头皮去主动。   沈聆妤心口怦怦跳着。她抱着谢观腰身的手逐渐用力紧攥他的衣料。她微张开嘴,贴着谢观柔软地喃声:“轻、轻一点好不好?”   她声线低柔娇软,细弱的喘中噙着一点羞。   谢观伸手,将沈聆妤脸颊上的一缕碎发?挪开,他凝视着沈聆妤微红的娇靥,放开她的唇舌,他将吻落在沈聆妤的眉心,再去吻她的脸颊、鼻梁、脸颊,然后重新吻上她的吻。   如她所愿,轻柔的吻如软羽轻轻扫过沈聆妤的心尖。   车队还在前进,耳畔时?不时?能听见凉风吹拍着车厢的声音、整齐的马蹄声,还有偶尔响起的一声马嘶。   当沈聆妤口中的杏仁酥味道彻底被?掠走,谢观也终于舍得放开她。他说:“这几日辛苦了,明日到了州锦镇,可以小住几日休息。”   沈聆妤听出谢观语气寻常,甚至噙着一点轻快。   她没有敢去看谢观的眼睛,她抿了抿酥麻的唇,将脸偏到另一侧。她又伸手假装整理衣衫,却悄悄摸一摸自己的心跳。   魏学海以为,这车厢内的窄床只供一人安眠。陛下睡时?,皇后会睡在地上的厚绒毯。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实则,谢观确实睡在窄床上,沈聆妤确实没睡窄床,但她也没睡在地上。   沈聆妤睡在谢观的身上。   从?最初的不适应,如今沈聆妤也能偎在谢观的胸膛上安眠了。每次晨起,沈聆妤不是被?外面的响动叫醒,也不是被?谢观喊醒,而是被?谢观的反应硌醒。   几日过后,沈聆妤想了个法?子。她趴在谢观身上睡前,尽量让没有右腿的知?觉靠近他。如此,就算早上被?硌着了,也不会让她醒过来。   谢观既无语又好笑。   他觉得自己被?沈聆妤欺负了。凭什么她睡得香甜,独留他难以安眠。清晨的雀声从?车外传进来,谢观忍无可忍轻拍沈聆妤的脸,将她弄醒。   “沈聆妤,你给孤起来!”谢观握着她肩膀,咬牙切齿。   沈聆妤于睡梦中慢慢拧了眉。她听见谢观唤他,可她睡得很香,梦里很美,不舍得起。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卧槽我老婆今天主动亲我了诶,她果然爱上我了!   ·   又一连两天单更了,这作者真是个fw!   明天双更,做不到这章评论区每人2000jjb   ·   感谢在2023-03-13 22:15:56~2023-03-14 22:1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柚子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560431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俞俞籽、芝士球、鹿搖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226542 20瓶;初安故人 3瓶;双层金砖鳕鱼堡、看小说的人、贰贰叁、45604316、果果在这里?('ω')?、奶棠不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谢观凝视着趴在他身?上的沈聆妤, 她被?他从梦中扰得不安分?,眉心轻蹙。   谢观没?再喊醒她,他伸手, 蜷起的食指指侧在沈聆妤的眉心轻轻地抚过。看着她蹙拢的眉心逐渐舒展开?。   他突然就想起很久之前, 远远看见沈聆妤坐在花满枝桠的玉兰下,花团锦簇美人?若仙, 可她却眉心紧蹙闷闷不乐。   那个时候他立在檐下,远远望着沈聆妤, 多想走近她,帮她抚平蹙起的郁色, 帮她解决掉所有的不悦。她应当永远灿烂明?媚, 不该有任何烦心事。   沈聆妤在不知名的飞鸟掠过声中悠悠转醒, 她迷糊睁开?眼, 入眼便是?近在咫尺的谢观。见他合着眼,以为他睡着, 沈聆妤知他浅眠, 每次有一点声响都会将他惊醒。沈聆妤一动不动,安静地趴在谢观身?上,生怕扰醒了他。   近午时,兵马在城外驻扎,帝王车舆带着禁卫进了州锦镇。州锦郡郡守井才英早就候在了城外, 胆战心惊地率领当地官员迎接圣驾。   眼看着帝王车队近了,井才英第八百次询问身?边的随从、部下准备得如何。   “芙蓉园都扫洒干净了吧?不行……你再回去检查一边,所有边边角角一点尘都不能有!”   “一定要确定表演的戏班子不会出问题对。安全第一!安全第一!陛下不一定何时要看表演, 让他们随时准备着!”   “一会儿?进城的时候, 让百姓们都跪好了!口号也要喊得响亮一些。让侍卫再去巴拉巴拉,把那长得丑穿得破烂的送回去, 别?出现在大街上让陛下看见!”   “按照我说了找了六个不同?菜系的厨子对吧?机灵一些,若陛下身?边的人?没?说陛下喜欢哪种口味,就要咱们的人?仔细观察,记住没?有?”   “哎呦,差点忘了!明?天有雪,要变天,千万记住炭火供足了!都已经加量送去芙蓉园了?很好!”   “……”   井才英事无巨细地询问、叮嘱着,他这是?做了万全准备,要让陛下暂住的这几日住得舒服心情好!能不能升官是?小事,惹了陛下不悦,那可是?随时能掉脑袋的!   家丁小跑着过来禀告帝王车舆到了,井才英理了理衣襟,清了清嗓子,赶忙率众迎上去。   芙蓉园曾是?几百年前某一代的长公?主修建的雅苑,随时有些年头了,可其奢华仍旧令人?惊艳。这次帝王在州锦郡暂歇,便是?在这里小住几日。   帝王车驾进城,城中百姓跪地叩首,将“万岁万岁万万岁”喊得震天响亮。   井才英在心里点点头,夸这些百姓表演得不错。虽龙舆门窗皆掩,井才英还是?频频望过去。   车厢旁的帘子忽然被?挑开?。   井才英第一时刻摆出一张笑脸望过去,却不由?一怔。他以为是?陛下,却没?想到看见一个仙女!   井才英很快反应过来,恭顺带笑地颔首:“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沈聆妤转眸,对他浅浅一笑,视线便又?移开?,有些好奇地望向路边的百姓、商铺。   井才英赶忙亲自当起向导,噼里啪啦地给沈聆妤讲解着小镇上的风土人?情。   夹道的百姓本就好奇地向车队打量,他们看见沈聆妤,皆是?愣得晃神。龙舆往前面去了,看不见皇后娘娘了,他们才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地凑到一起低声议论着。   “京中的美人?都长得像仙女儿?似的吗?和咱们小地方的姑娘们就是?不一样!”   “或许京城贵族女郎们是?容貌出众,但是?也不可能人?人?都长这样吧?毕竟车里的这位不仅是?京城的,还是?宫里的皇后娘娘!”   “听?说这位皇后娘娘不良于行,怪不得陛下去番邦还要她随行。这样的美人?放在身?边瞧着,可不得心情大好浑身?有劲……”   车队到了芙蓉园前停下来。当地官员和百姓这才得窥天颜。   当谢观从车驾上下来时,所有人?都惊住了。周围的官员和百姓原本就很安静,这是?毕恭毕敬的安静。可是?当看见谢观时,却是?愕然的死寂。   不是?说当今圣上是?个从边地尸身?血海里爬起来杀回京城的暴君吗?这样的嗜血暴君,难道不应该虎背熊腰皮肤黝黑眼如铜铃凶神恶煞吗?   ……怎会如此颀长俊朗剑眉星目,还白。   因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井才英本来打算将那六个厨子的手艺给陛下献好。不过魏学海传了陛下的意思?——一路舟车劳碌,陛下需要暂歇,各位官员自回。   有不少当地官员松了口气。毕竟谢观暴君的名头实在是?太大,能少与他接触自然是?极好的。   井才英笑呵呵地将准备的礼物递给魏学海,他笑着说:“这几日还望公?公?能提点一二。”   魏学海瞥了一眼递过来的玉,扯起唇角笑了笑,点头道:“放心,陛下最近心情不错。”   “有公?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井才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心里也松快了些。   芙蓉园陛下身?边暂时不需要他,他略一琢磨,骑了快马赶回家中。   “玉芬!”井才英跳下马,将马鞭向小厮一丢,大步穿过庭院、迈过门槛。   他的夫人?赶忙迎上来,一边帮他褪去外袍,一边问:“可还顺利?”   井才英点点头,说:“走,咱们去女儿?那一趟。”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井才英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小女儿?井之瑶还待字闺中。   夫妻两个赶去女儿?的闺房时,井之瑶正在磨刀。   “你瞧瞧你,一个姑娘家,是?绣花不好还是?弹琴跳舞不好?非要动这些!”井夫人?皱眉,“你总是?这样,就不担心嫁不出去?”   井之瑶板着脸,磨刀磨得更用劲儿?了。   井才英坐下,招了招手:“瑶瑶过来,父亲有话跟你说。”   井之瑶这才放下刀走过去。   “陛下已经到了芙蓉园,今天晚上有晚宴,你随父亲过去。让你表演的舞蹈练习得如何了?”井才英问。   井之瑶脸色一沉,不吭声。   井才英急得拍了拍大腿,恨铁不成钢地说:“陛下刚称帝不久,尚未选秀,六宫都空着,身?边只一个瘫子皇后!那皇后生得花容月貌,可惜天公?不作美,出入都得靠轮椅。陛下决定在芙蓉园暂歇,这是?给咱们的天大机会啊!”   井之瑶气得胸口起伏,她转身?拿起桌子上的刀,转头望向父亲。她的目光亦是?恨铁不成钢,与她父亲一般无二。   她怒声:“父亲糊涂!那暴君残暴不仁弑杀为乐不问朝政!这样的暴君来了咱们的地盘,咱们应该替民除害!哪怕身?首异处,除掉暴君也算好一件福泽百姓的大好事!”   井才英吓得双腿一哆嗦,赶忙上前捂住自己女儿?的嘴。要不是?孩子大了,他必然要拿板子抽一顿屁股!   “糊涂!你才是?糊涂!大糊涂!你告诉你,再不可看那些江湖上匪里匪气的话本故事!”   井夫人?也吓着了,赶忙站起身?,连连说:“都是?我不好,平日太惯着她了,以后一定严加管家……”   井才英继续教育:“别?整天脑子一热想歪事!陛下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刺杀的?你连近身?都不行,少闯祸害家里人?……”   井之瑶眼珠子转了转。她有些后悔刚刚的那套说辞,父亲若圈禁了她,她还怎么里应外合寻机刺杀大暴君?既然不能劝服父亲一起干这件大事,那只好迂回一下。   她垂下眼睛,闷声:“父亲说得有道理。晚上我会好好表演的……”   井之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她说:“若我进宫得宠,能劝陛下少杀人?也不错……父亲说得对,是?我糊涂了!”   井才英怀疑地审视着女儿?。陛下到了这里,他万分?谨慎,哪里还敢让这个女儿?去面圣?可是?女儿?只是?看话本看傻了,一时没?转过弯。若能搬回她的脑子,她又?能得宠……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好半晌,井才英才道:“晚上安分?一些!”   “是?!”井之瑶乖乖行了一个淑女礼。   井才英夫妇两个又?叮嘱了几句,井才英离开?之后,井夫人?仍旧伴在女儿?身?边讲着三从四德,温柔可人?。   井之瑶表现得一直很乖,可是?晚上去赴宴时,她在袖中还是?藏了一把匕首。   “娘子,要不……还是?算了吧?陛下身?边应该都有暗卫的,若是?失败了……”侍女小心翼翼地劝。   井之瑶把心一横:“为民除害的事情万死不辞!怎能因为惧死而当孬种?就算没?能成功,连累了父母。日后史书留名时,父母一定会明?白我是?对的!”   侍女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敢在心里无声地嘀咕:就算能史书留名,人?都死了啊!   侍女怀疑井之瑶没?有认清自己的父亲,错误地把老爷当成了一身?正气的好官……   谢观和沈聆妤到了芙蓉园,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洗去一路的风尘。   毕竟在路上时,沐浴没?那么方便。   一连几日没?有沐浴,沈聆妤身?上不太舒服,连午膳都不想用,就要去沐浴。   月牙儿?跑到沈聆妤身?边,苦着脸说:“我虽然随行了,可路上根本看不见娘娘,今儿?个才能和娘娘说说话……”   月牙儿?话音未落,谢观从外面进来,冷冷瞥她一眼,道:“那你可以回去。”   月牙儿?脸色霎时变白,立马跪下:“奴不敢!奴不回去……”   沈聆妤望了谢观一眼,吩咐月牙儿?:“我不用午膳了,端一些杏仁酥和甜酒送去浴室。”   “是?。”月牙儿?站起身?,偷偷望了谢观一眼,见他没?有要发落她的意思?,她赶忙小碎步快步退出去。   谢观朝沈聆妤走过去,将她从轮椅上抱起来,道:“这里的浴室,你说不定会喜欢。”   沈聆妤茫然不解:“浴室能有什么稀奇?”   谢观唇角攀上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垂眼望着怀里的人?,道:“反正孤很喜欢。”   沈聆妤被?谢观抱进浴室,她好奇地望过去打量,不由?愣住了。   雪白的地砖上,密密麻麻的人?形彩绘。沈聆妤仔细瞧过去,下一刻,她惊愕地发现满地彩绘都是?春.宫之百变姿。   四周墙壁皆贴着铜镜,铜镜将地面的彩色小人?们照得光怪陆离,宛如活物。   一个琉璃造的薄壁双人?浴盆放在了浴室中央,此刻里面已经装好了沐浴用的热水,水汽氤氲地徐徐上升。这浴盆才用的琉璃材质几乎半透明?。沈聆妤立在门口,隐约可见琉璃浴盆中水位,以及水面之上悠悠飘晃着的花瓣。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努努力去把二更写出来~QAQ 第52章   沈聆妤迅速收回视线, 再不去乱看?。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怎样的反应才合理。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跳有一点加快,甚至因为那些?不堪入目的彩绘,而?脸上发了烧。   她以为自?己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十分缓慢地咽了口唾沫, 以来掩饰尴尬。   谢观看?着?她脸颊羞红的模样,抱着?她往前走, 将她放在浴盆旁边的长凳上。   沈聆妤心虚地不敢抬头?去看?谢观,她低着?头?。可她低着?头?, 就不得不看?见地面之上的彩绘。沈聆妤的眉头?拧巴起来,把脸转到一边去。可是?墙壁上贴的铜镜照出了她红晕渐生的脸颊。   月牙儿在门外叩门:“娘娘。”   她依沈聆妤的吩咐, 端来了甜酒和杏仁酥, 叩门之后等着?沈聆妤应一声, 再送进来。   满室不堪入目, 沈聆妤莫名不希望月牙儿进来,好似怕她被吓着?、被污染。   沈聆妤急急抬手, 拉住了谢观的袖角, 小声问:“陛下能?不能?端进来……”   她正想着?怎么向谢观解释自?己那荒唐的介意点,谢观却一眼看?透,什么也没问,转身朝门口走过去。浴室的门被他半开?,他冷着?脸从月牙儿手中接过甜酒和杏仁酥, 再丢下冷冰冰的“关?门”二字,转身走向沈聆妤。   月牙儿见了谢观就害怕,还哪里敢往里面乱看?, 依命关?了门。   谢观将杏仁酥和甜酒放在沈聆妤身前的小圆桌上, 再将圆桌朝沈聆妤拖近一些?。他问:“你是?要现在吃,还是?坐进水里的时候吃?”   “现在!”沈聆妤拿起一块杏仁酥往嘴里送。原本十分喜欢的糕点, 如今吃进口中却食不知味。   当沈聆妤低着?头?吃下第三块杏仁酥的时候,谢观给她倒了一杯甜酒递给她。沈聆妤接过来,双手捧着?杯子,将甜酒往嘴里送。她将一整杯甜酒都喝完,放下空杯子之后,无所事?事?地再次拿起杏仁酥来吃。   谢观多看?了她一眼。   虽然?她并?没有用午膳,可是?一上午没少吃点心,她应当并?不饿。   谢观转身,走到架子前,将药匣拎过来。他说:“等会儿再吃,再把裤子褪了。给你施针的时候,你慢慢吃。”   沈聆妤纤指捏着?半块杏仁酥,不由?用力地攥了一下。脆脆的杏仁酥立刻被她捏出了一道裂缝。   裤子脱过无数次,可没哪次像这次这么别扭。   沈聆妤有些?局促地看?了看?自?己的裙裤,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刚要将手里捏碎的半块杏仁酥放回去,谢观走至她面前弯腰,给她解腰带。   沈聆妤手里那块碎成两半的杏仁酥,又被捏出了裂痕。她望了一眼,再这半块杏仁酥彻底碎成渣之前放进口中。   她小口地嚼着?。   谢观弯腰在她身前,突听见咬碎杏仁酥的细微清脆声,突然?抬头?。他动作太?突然?,沈聆妤愣愣与他四目相对。那半块杏仁酥一大半在她口中齿下嚼着?,可有些?大,从她的唇缝露出来一个角。   柔红的唇探出雪色的硬硬一角杏仁酥。   谢观靠过去,两个人的唇相贴,他咬住沈聆妤从唇缝露出来的一角杏仁酥。   清脆一声响,酥脆的杏仁酥被咬断。谢观离开?沈聆妤,他垂下眼继续给沈聆妤褪裙裤。   沈聆妤呆呆望着?他,望他眉眼低垂时长长眼睫,浴室内发白的灯光将他的眼睫于他脸颊上映出一大片阴影。   也望他轻嚼杏仁酥时微动的唇。沈聆妤轻轻抿了下唇,继续嚼口中的杏仁酥时,她鬼使神?差地放慢了动作,尽量不发出声音来。   谢观握住沈聆妤的腰,将她的身子略抬,然?后将她的裙裤褪下去。他搬了个椅子过来,拿起银针袋,一一将银针刺进沈聆妤腿上的穴位之中。   给沈聆妤右腿的穴位施针,几乎是?谢观每天都要做的事?情。沈聆妤本来已经有些?习惯了。可今日因为环境的特殊,心里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   她不想干坐着?,局促地继续去拿小圆桌上的杏仁酥,慢吞吞地小口咬着?吃。   吃着?吃着?……她的视线又落在了地上。   成亲前,嬷嬷曾递给她一个小册子。那册子一共就三页,她胡乱看?过,看?了个稀里糊涂。嬷嬷只?是?叮嘱她顺着?夫君就可以。   明明画的都是?同一件事?。可如今这浴室的地面与她之前看?过的完全不同,清晰多了,也……稀奇古怪多了。   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沈聆妤后知后觉望向谢观,见他一直望着?她。那他岂不是?看?见她盯着?地砖瞧?   沈聆妤的脸颊更?红了。她有些?尴尬地小声:“那、那个修建这里的长公主还真是?……与众不同……”   谢观本想打趣她两句,见她实在窘得厉害,他只?是?轻颔首做回应,没再说什么。   他又倒了一杯甜酒,一边喝着?,一边等施针的时辰过了,将银针从沈聆妤的腿上取下。   沈聆妤偷偷望向谢观,见他神?情自?若,她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反应太?大了。   “到时辰了。”沈聆妤故意用寻常的语气开?口。   谢观瞥着?她装出来的淡定,唇畔扯出一丝笑?。他靠过来,一边取下沈聆妤右腿上的银针,一边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聆妤有一点没听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不管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沈聆妤敏感地觉得一定和地砖有关?系……   她用眼角的余光瞧着?谢观将她右腿上的银针一根根取下来,他收拾药匣的时候,沈聆妤自?己将放在长凳上的腿挪下来,双足踩在地面。   谢观给她褪裙裤时,鞋子也帮她脱了下来,不过足上的白绫袜却仍在。沈聆妤弯腰,自?己去解袜带。   白绫袜被她解下来放在一旁的鞋子里,一双脚赤着?踩在地面。沈聆妤的视线突然?被双足踩着?的那块砖上的彩绘吸引了目光。   彩绘之中,女小人坐在一张长凳上,和她此刻坐着?的长凳极像。男小人坐在地上,握住女小人的脚踝,用女小人的足心在、在……她望着?女小人足心的污渍,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谢观坐在她身边,突然?开?口:“沈聆妤,你想试这个?”   他的视线从沈聆妤绯红的脸颊移开?,落在她那双雪足踩着?的地砖之上。   “没!没有!”沈聆妤红着?脸反驳,心里一阵慌乱。   谢观低低地笑?了两声,他伸手搭在沈聆妤的后颈轻拍了两下,似抚慰。他说:“别胡思乱想。”   “我没有……”沈聆妤说完抿着?唇,因为自?己嘴笨说了同样的话而?有些?尴尬。   沈聆妤心知肚明,自?己演技拙劣,装不出淡定容从。   她泄了气,耷拉着?嘴角去望谢观,嗡声嗡气:“我能?不能?自?己洗……”   谢观这才将落在地砖上的目光收回来,望着?沈聆妤可怜巴巴的小脸。他思量了片刻,问:“叫月牙儿进来照顾你?”   谢观在心里叹息,叹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心软。   若是?以前,沈聆妤定然?连连点头?。可是?这一刻,她迟疑了。她怕月牙儿瞧见这浴室的布置,追问她与谢观之间……   她与月牙儿之间无话不说没有秘密,可是?现在,她有了秘密。   谢观没想过沈聆妤会反对,他已经站起身,刚要往外走,隐约觉得不对劲,他回头?去看?沈聆妤,又看?见她蹙起的眉心。   “沈聆妤,别皱眉。”他突然?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沈聆妤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眼下也没心力深思。她抬起脸,仰望着?谢观,小声说:“陛下抱我进去。”   谢观微怔。他盯着?沈聆妤的眼睛,沉声:“沈聆妤,你真残忍。”   沈聆妤茫然?地望着?他,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双嫣红的眼眸里晃动着?无辜和无措。   “自?己脱衣服。”谢观丢下这么一句,便朝浴盆走去。他探手试水温。冬日热水凉得快,刚刚给沈聆妤针灸又耽搁了一段时间,这浴盆里的沐浴水果然?有些?凉了。他提起一旁的一桶热水,往浴盆里兑一些?,让水温合适。   他将木桶放下,抬眼望向对面的墙壁。   墙壁上的铜镜映出沈聆妤的侧身。她身上的衣物已褪,如一块完美的璞玉。她一边拧巴着?眉头?,一边又压不住好奇偷偷去看?地砖上的稀奇彩绘。她看?一眼,嫌弃或害羞地移开?视线,然?后再偷偷看?一眼。   谢观缓慢地舒出一口气,调整了气息,才转身朝沈聆妤走过去,在谢观转身的那一刻,沈聆妤立刻规矩地低着?头?,好像一直这样乖坐不曾乱看?偷看?过。   谢观也没拆穿,他将沈聆妤抱起来放进琉璃浴盆。然?后他拉过一张椅子,背对着?沈聆妤坐下,等她洗完。   沈聆妤时不时地望一眼谢观的背影,他始终不动如山从未转过头?。   洗好了,沈聆妤伸出一根手指头?,在谢观的后背轻轻戳了一下。谢观心领神?会,默契地起身将她从水里抱出来,放在长凳上。   他拿了擦身的棉巾递给沈聆妤,又拿了一套她的新衣放在一旁,让她自?己收拾。做完这些?,谢观又背对着?沈聆妤坐下。   沈聆妤望了一眼谢观的后背,视线越过他,又望向他身前的墙壁。于铜镜中,与谢观的目光相撞。   沈聆妤目光躲闪立刻收回视线,急急去穿衣服。穿衣时,沈聆妤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可以从铜镜看?见谢观背对着?她的那一面,那刚刚她沐浴时,谢观虽然?背对着?她,岂不是?也能?从无处不在的铜镜看?见她?   沈聆妤因为这个想法惊了一下。   下一刻,她又摇了摇头?。   不对,若谢观想看?大可转过身正大光明地看?,他又不是?没有如此过。他既然?转过身去,应当是?没有乱看?的。   “允霁,我收拾好了。”沈聆妤大大方方地喊他。   谢观古怪地偏了下头?,去摸了下自?己的耳朵。谢观十分缓慢地深吸了口气,然?后才转身,抱起沈聆妤,抱她回寝屋。   他将沈聆妤放在寝屋窗下的罗汉床上,又拿了棉巾递给她,说:“你自?己擦头?发,我出去杀几个人。”   沈聆妤刚接过谢观递来的帕子,仰着?一张湿潮带红的小脸望着?他,急问:“杀什么人?”   “随便!”谢观用最后的耐心,尽量用寻常的语气与她说话。   ——他再不出去杀几个人,就要炸了。   他要出去随便杀几个人取乐吗?   沈聆妤心头?一颤,手里的巾帕也顾不得了,被她随意一放,急急双手抱住谢观的手腕,软声央他:“不去可不可以?”   谢观盯着?沈聆妤,眼底是?压抑的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成功哈哈哈   奉劝呆呆还是让小暴君出去杀人吧……真心奉劝QAQ   ·   感谢在2023-03-14 22:13:09~2023-03-15 23:1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宇宙超人.、z_(._.)_z、1420280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AN、橘青儿 20瓶;gudi、青芝 5瓶;一瓶矿泉水、看小说的人 2瓶;发光的梧桐啊、哈戳戳、Cynthia、贰贰叁、果果在这里?('ω')?、奶棠不奶、ddd、闲人、64839035、唐九花、我累了( ̄^ ̄)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谢观垂眼看?向沈聆妤握住他手腕的?双手, 他弯腰,慢慢靠近沈聆妤的?耳畔,很有耐心地说:“沈聆妤, 你似乎不太?懂男女?的?区别。”   他反手握住沈聆妤的?手腕, 送她的?手过去握。沈聆妤吓了?一跳,指尖颤着想要缩回手, 谢观自是?不允的?。他再靠近她一些,微凉的?唇几乎贴着沈聆妤的?耳朵, 再低声说了?污秽的?床笫私语。   沈聆妤的?脸颊瞬间红透。   谢观放开了?沈聆妤的?手,沈聆妤下意识地将手背到身后, 手背贴着后腰, 纤指一下又一下收拢轻颤着。   谢观再伸手要去解沈聆妤的?衣襟, 沈聆妤抗拒地拧了?眉。理?智让她没有躲, 可是?双肩却会下意识地轻耸。   不愿意?明明上次是?愿意的?。谢观盯着沈聆妤的?表情,见她目光游移。谢观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 望向窗口。   谢观隐约猜到了?。他起身朝窗口走过去, 用力一拉,将遮光的?帘幔拉上。屋内的?日光被无情地驱离至窗外。他折回来,再将两层床幔也放下来。于?是?,床榻之内漆如宁夜。   沈聆妤不自觉耸起的?双肩逐渐放松下来。   “握着。”谢观一边说,一边去解沈聆妤的?上衣。沈聆妤硬着头皮伸手, 心口跳得很快。她脸上很烫,手心更烫,烫得她手指头发抖。谢观的?手覆过来教她。   沈聆妤心口一慌, 语气急促地央:“允霁, 你、你能不能别动我右腿……”   黑暗遮去她眉眼间的?难堪。   谢观低眉望了?一眼沈聆妤的?腿,说“不动”, 而?后拥着沈聆妤躺下来,去辗转细吻她的?心口。   挡去了?光,床榻之中一片黑暗。黑暗纾了?些许沈聆妤的?紧张,她以前从不知?道?还可以这样……别的?夫妻之间也要做这些吗?如果是?的?话,那她是?不是?也应该让自己接受?   沈聆妤拼命逼着自己去胡思乱想,企图忽略掉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可惜谢观总是?能将她从杂思里拽回来,让她清楚地感知?正在发生什么。   晦暗的?床榻之间安安静静的?,这样的?安静,让沈聆妤过分清楚地听清自己的?心跳,也听得见谢观的?心跳。   沈聆妤困在漫长的?煎熬里,手腕酸痛。她隐隐听见谢观发出一道?细微的?闷调,她还未来得及去细辨有没有听错,就因为?湿了?手心而?吓得呆住。   谢观安静地埋首在沈聆妤怀里,一动不动。   沈聆妤懵懵地望着屋顶,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过了?一阵子,谢观终于?有了?动作,他整理?下衣衫坐起身,床榻之中萦着一股燥香,有些闷。他起身拉开床幔。   床幔被他拉开,床榻中不至于?像之前那么黑。沈聆妤下意识地想要将散开的?衣襟拢好,可当她抬手,手离到眼前,她才看?清手心里的?斑斑流痕。   沈聆妤整个?人懵住,无措的?举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谢观拉过去。他垂眼,拿帕子给她简单擦了?手。脏帕子被他仍在地上,他转过脸来,给沈聆妤拢衣襟。然后他起身去了?小间,端了?一盆水过来。水盆放在床边,他立在床边弯腰给沈聆妤仔仔细细地洗手。   沈聆妤偷偷望了?一眼自己的?手,再飞快将目光收回来。她乖乖坐在那里,有着谢观将香胰子的?泡沫搓在她手上,再反反复复地给她洗手,手心、手背,每一根手指,还有指缝间也不遗漏。他将沈聆妤的?手放进?水中涤净,再拿干净的?帕子擦去水痕。   他耐心十足,又动作温柔。   沈聆妤趁着谢观端着水出去时,再次去看?自己的?手。一双手被谢观洗得干干净净,还带着一点香胰子的?木兰香。沈聆妤摊开右手,去看?自己的?发红的?手心。   看?着看?着,她的?手竟又是?有一点发抖。   谢观将铜盆送过去,又折回来,沈聆妤赶忙将手背到身后,一本正经?地端坐着。   谢观望了?她一眼,唇角攀上一丝笑。他弯腰,将沈聆妤抱起来,放在床头小桌子上。然后他立在床边弯腰,将床褥扯下来,换一床新褥子。   沈聆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洗完澡湿头发还没有擦干净,就被谢观箍着躺下来,她的?湿头发将床褥弄湿了?。又或者,床褥不仅是?被她的?头发弄湿。   她后知?后觉地将眼珠子朝一侧转过去,看?见自己的?湿发垂下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摸摸看?头发有多湿。她的?手将要碰到头发,动作生生顿住。她侧转过脸看?了?眼自己的?手,默默将手放下来,背到身后。   她偷偷望着弯腰铺床褥的?谢观,将发红的?手心贴在自己的?后腰,用力再蹭两下。   谢观将床褥整理?好,重新将沈聆妤抱回床榻。他在沈聆妤身边坐下,手里拿了?一方干净的?巾帕,给她擦湿头发。湿滑的?长发被他裹在巾帕之中,又被他握在掌中,慢慢摩搓抚压着去吸发丝上的?水渍。   两个?人之间实在是?沉默了?太?久,沈聆妤轻咬了?下唇,小声问:“陛下不去杀人了?是?不是??”   “杀人?杀什么人?”谢观疑惑地望向沈聆妤,继而?恍然。四目相对,他望着沈聆妤的?眼睛,轻笑了?一声。沈聆妤鬼使神差地扯起唇角跟着浅笑了?一下。   谢观继续给她擦头发。手掌托着巾帕自上而?下地擦着她的?湿发。擦到发尾时,他握着巾帕再从上面擦起之前,突然捏着沈聆妤的?脸,将她的?脸转过来,在她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下。   “啵”的?一声响,惊得沈聆妤心肝乱颤。   谢观似乎很喜欢沈聆妤这一惊一乍的?样子,他笑笑,继续给她擦头发。   沈聆妤觉得自己被看?笑话了?,嗡声嗡气:“哪有像陛下这样亲人的?……”   “我这样亲人是?怎样亲人?”谢观问。   “就是?……本来专心做事情的?,突然就亲一下……”   谢观默了?默,拖长了?腔调地“哦”了?一声,认真?道?:“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沈聆妤疑惑抬眸望向他。   谢观唇边漾着一丝浅笑,说:“呆呆不喜欢突然袭击地亲一下,喜欢从浅至深从轻至重的?长吻。就像以前那样,要亲就该亲上至少一个?时辰。”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沈聆妤有点急,轻哼了?一声。   谢观给她擦头发的?动作突然一顿,他莫名地从沈聆妤这一道?轻哼中听出了?一丝撒娇的?味道?。这个?想法让他身体?里每一滴血液都?跳跃起来。他盯着沈聆妤,说:“你再哼一声。”   谢观这话落在她耳中,怎么好像警告的?意思,就像——你再给老子说一遍试试?!   沈聆妤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望着谢观。可是?眼前的?谢观唇畔漾着一丝浅笑,眼底也温柔许多,好像心情很好。   “你看?什么?”谢观问。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小声说:“瞧陛下脸色,心情好像不错。”   谢观喟叹。   “沈聆妤。”他突然用认真?的?语气说话,“看?来你是?真?的?不懂。”   沈聆妤的?确不懂。不管是?刚刚还是?现在,经?历了?从未听说过的?事情,整个?人还没有缓过神来。   谢观在沈聆妤身边坐下,去拉沈聆妤的?手。   沈聆妤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下意识地缩手,将双手都?藏在身后。   谢观沉思地盯着她,突然问:“沈聆妤,你知?道?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吗?”   沈聆妤不吭声。   “问你话呢。”谢观伸手,用指腹轻轻戳了?戳她的?榆木脑袋。   沈聆妤又哼了?一声,闷闷不乐地低声:“我知?道?……我学过的?!”   谢观已经?不在意她怎么回答了?。他微眯了?眼,沉声:“呆呆,你再哼一声。”   沈聆妤将脸转到另一边去,不想理?会他了?。   谢观伸手,双手捧着沈聆妤的?手,让她转过脸来。他逼近,两个?人鼻尖相抵。如今近的?距离,谢观望进?沈聆妤的?柔软的?眼底,再道?:“快,再哼一声,给你甜酒喝。”   他在哄小孩子吗?沈聆妤拧眉瞪他,重重地哼。   谢观哈哈大笑,在她的?唇上用力地亲一口。这次没有亲一下就退开,他的?唇贴着沈聆妤的?唇角,缓缓滑过她的?脸颊,至她耳畔,对她低语:“以后教你更多好玩的?事情。”   好玩吗?沈聆妤一点也不觉得好难。手上的?酸疼让她闷声说出口:“一点也不好玩……”   “我的?错。”谢观诚恳道?歉。他将沈聆妤的?耳垂含在口中,轻轻地咬了?一下。谢观眼前浮现在浴室时,沈聆妤盯着足下地砖上彩绘的?好奇模样。他又说:“下次会让你也觉得好玩。”   若不是?沈聆妤有点嫌弃自己的?手心,一直将手藏在身后不愿意抬起来,此刻一定要去堵谢观的?嘴。   他今日实在是?说了?太?多污言秽语!   可恶极了?!   魏学海从远处过来求见谢观,他每次来见谢观都?是?胆战心惊,今日亦是?。他立在门外刚要叩门,忽然隐约听见了?谢观的?笑声。魏学海眼睛一亮,高兴坏了?!   陛下心情好,那就是?普度众生的?大好事!   “陛下,”魏学海在门外叩门,“今晚的?晚宴没多久就要开始了?,您会去是?不是??”   虽说谢观晌午时推了?午宴,说过会去晚宴。只是?陛下临时改主意又不是?一次两次了?,那边马上要准备起来了?,魏学海过来再确认一回。   得了?屋内谢观的?肯定答复,魏学海应一声,赶忙去前面交代。   屋子里,沈聆妤却有些惊讶——晚宴没多久就要开始了??   谢观起身走到窗口,将厚厚的?遮光帘幔拉开。没有沈聆妤意料之中的?日光倾洒,竟是?柔和的?落日余晕。   沈聆妤惊了?。   她在该用午膳的?时候去了?浴室,这怎么就要落日了??这一下午也过得太?快了?些!   谢观拉开帘幔转头看?向沈聆妤,只一眼,仿佛就能看?透她的?心思。他懒洋洋地倚着窗台,突然喊了?一声:“沈聆妤。”   沈聆妤转眸望过去,落日的?霞光在他身后,为?他的?颀长的?身形镀上一层少见的?朗如皓玉。   谢观唇角轻扯,说:“时间被我吃了?。”   “你哪里是?吃时间,你吃的?明明是?……!”沈聆妤很快反应过来,用力咬一下自己的?唇,将脸转到另一边。   谢观望着沈聆妤噙着姑娘家羞窘的?娇态,一时间恍惚生出了?些错觉,错误地以为?他们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她也喜欢他,就像他喜欢她那样。   可是?谢观十分清楚,这只是?错觉。   无论两年前成亲,还是?两年后回到他身边,她都?身不由己。   她一点也不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心情大起大落。   呆呆:……欲言又止   ·   琢磨了一下,评论满5000了,明天三更庆祝√   是拼命寻找加更借口的作者呀   ·   感谢在2023-03-15 23:12:45~2023-03-16 22:1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 2个;芝士球、纯黑果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啥时候能成为超牛的富 20瓶;鲜衣怒马 16瓶;艾文的尤利西斯、不用学习也要学习qwq 10瓶;初安故人 5瓶;小曼、果果在这里?('ω')?、看小说的人、今天也要开开心心、贰贰叁 2瓶;西歪、奶棠不奶、哈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谢观从衣橱里挑出一套沈聆妤的衣裳, 从里到外。他?将衣物?放在沈聆妤身边,道:“你自己慢慢收拾。我先过?去。晚些时候当地官员的女眷会过?来给你请安。到开宴的时候,我再来接你。”   微顿, 他?再补充一句:“或者你不想?去也行。不想?让我去想?让我留下来陪你玩也行。”   沈聆妤一边听着谢观说话, 一边翻看着他?给她?挑的这一套衣裳。   她?连连摇头:“去,陛下应该去的。我也去。”   沈聆妤的视线仍落在这一套衣裳上, 心里生出一点意外——陛下的审美?眼光在逐渐变好,最近都没有给她?找一些大红配大紫, 或者年轻十岁的全粉了。   谢观立在床边,瞥着沈聆妤望着衣裳时眼睛里的亮色。   “真呆。”他?伸手, 在沈聆妤的脸颊捏了捏。   沈聆妤不懂自己又怎么招了他?的骂, 抬眸望向他?, 说:“陛下去吧。”   谢观又瞥了眼放在床上的衣物?, 抬步往外走。他?走出去关门时,深看了一眼沈聆妤。   就算他?审美?欠佳, 也不会不知?道沈聆妤喜好什么颜色、质地、款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谢观都知?晓。   关于她?的一切,他?都知?晓。   那个时候,沈聆妤如提线木偶任他?摆布。谢观确实存了捉弄之意,可更多的是?等着她?说不。可惜面对沈聆妤时,他?从未赢过?。她?没有硬气地说不, 也没有向他?撒娇要别的衣裳。最后是?他?望着她?偷偷皱眉的样子,无?奈妥协。   沈聆妤解衣、换衣。她?将外衣和中衣都解开,衣襟垂散在两侧。她?里面并?没有穿兜衣。兜衣的带子刚刚被谢观扯断了, 他?给她?拢衣时, 因一会儿要换赴宴的衣裳,便?没有给她?穿里面的兜衣。   沈聆妤低眉, 望向自己的胸口。她?的胸口和她?的手心一样红,都被留下了痕迹。只是?这样望着,沈聆妤就会有一点脸热。她?伸手捧胸来遮,突然又反应过?来,嫌弃地放开手,甩了甩手腕,再将手心贴着床上的锦褥,蹭了又蹭。   她?蹭手心的动作逐渐慢下来,后来拢着衣襟蜷缩侧躺下来,轻抱着自己。胸口的余热和微微的疼,像一记小锤子在她?心口一下又一下轻敲,敲得?她?怦怦。   上一次,她?整个人陷在慌乱与混乱之中,甚至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而这一次,虽然同样陷在一片黑暗里,她?无?比清晰地感受着每一个细节。   沈聆妤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并?不讨厌。甚至有一种奇异又陌生的舒适感。这种感觉似乎不太应该,她?因为这份悦然而脸上更红。   可是?当沈聆妤垂眼,望向自己的右腿时,她?心里的那丝奇异的悦然慢慢消退。她?望着自己的右腿,眼底的柔意消散,只剩黯然。   她?发?现?自己真的很难做到心无?芥蒂彻底接受自己的残疾。   沈聆妤坐起身来,闷闷不乐地换衣。   沈聆妤将衣裳换好没多久,月牙儿便?从外面进来,向她?禀告井夫人带着当地官员女眷过?来给她?请安。   月牙儿本想?先将沈聆妤安顿在轮椅上,推她?去花厅。她?在屋内环顾,“咦”了一声,问:“娘娘,您的轮椅呢?”   沈聆妤摇头。她?不知?道。这趟跟着谢观出了京城,她?几乎很少坐轮椅。   月牙儿转身去寻,将沈聆妤的轮椅推过?来,再搀扶着沈聆妤坐进去。她?突然嘻嘻一笑。   “你笑什么?”沈聆妤问。   月牙儿一双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她?说:“娘娘身上长?肉了!”   沈聆妤微怔,下意识地问:“扶不动了吗?”   “那怎么会?”月牙儿抱着薄毯在沈聆妤面前蹲下来,一边将薄毯盖在沈聆妤的腿上,一边说:“月牙儿力气大着呢。娘娘就算再胖五六十斤,那也能单手扛起来!”   说着,她?举了举小拳头。   沈聆妤被她?逗得?弯唇,柔柔地笑。   最初摔断了腿时,沈聆妤故意节食让自己瘦下来,所为的不过?是?希望月牙儿不那么累,尽量让她?轻松一些。   最瘦的时候,沈聆妤才六十斤多一点。   就算最近她?长?了些肉,也才七十多斤。   月牙儿长?舒了一口气感慨:“娘娘应该再胖一点,才更好看!”   沈聆妤微笑着颔首应声。   她?在心里想?——再长?一点肉也没什么,反正谢观力气大,总是?能单手将她?拎来拎去。   她?对月牙儿笑:“再给我拿两块杏仁酥,我吃了再过?去。”   沈聆妤吃了几块杏仁酥,被月牙儿推去花厅时,当地官员的几位家眷早就恭候多时了,他?们赶忙起身行礼,用带笑的语气恭敬齐声:“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无?须多礼。”沈聆妤道。   皇后娘娘的声音若春日嫩柳轻轻拂过?刚破冰的潺潺溪流,令耳朵雀跃地发?痒。几位夫人再抬头望向沈聆妤的面容,更是?一怔。之前沈聆妤下车时,她?们曾远远望过?一眼,一眼惊艳知?是?大美?人。如今一厅之内细瞧,更是?因沈聆妤的美?貌所震撼。原来有的人当真可以貌美?到连女人也会情不自禁被吸引。她?的美?貌毫无?攻击性,花厅里的女眷们无?人嫉妒她?的容貌,只是?动容地情不自禁凝望,被深深吸引。   沈聆妤被推着进来,穿过?花厅,到上首的位置。   井夫人的视线最先离开沈聆妤的脸,她?望向花厅门口。这门口,原本是?有门槛的。   陛下未到这里前,先派了人过?来传达命名——卸除芙蓉宫里所有的门槛。井才英冥思苦想?不知?陛下这是?什么忌讳,此刻井夫人却恍然,原来是?为了皇后啊!   与其他?人痴迷在皇后娘娘的美?貌之中不同,井之瑶望着沈聆妤的目光却充满了惋惜——这般貌若天仙又温柔无?边的妙人,怎么就被囚在了暴君身边?   这大暴君真是?作恶多端!井之瑶为美?人心痛!   她?握紧了拳头,刺杀大暴君为民除害的决心越发?强烈!   几位官夫人献好似的向沈聆妤讲着当地特?色的小吃、小物?,且将带的礼物?呈上来送给沈聆妤。   之前没摸到沈聆妤的喜恶,他?们也没敢准备名贵的东西,都是?一些代表当地特?色的小玩意儿。   闲聊时,沈聆妤好奇地问:“锅烙是?什么?”   “是?咱们当地一种小吃,和煎饺很像,却又不一样。酥脆咸香,一口咬下去汤汁直流,香喷喷的!”   沈聆妤中午就没正八经吃饭,此刻听她?们说起热气腾腾的膳食,有一点犯了馋瘾。她?问:“晚宴会有吗?”   井夫人一愣,赶忙说:“可能并?没有。晚宴的膳食菜单挑了又挑,都是?很有名头的硬菜。像锅烙这种小吃,应当是?没有的。若娘娘喜欢,臣妇立刻令人去加!”   沈聆妤了然这晚宴必然是?当地人花了心思的,她?不愿意多事添麻烦,摇摇头,说:“那倒不用。反正会小住几日,明日再尝便?是?。”   又过?了一会儿,就到了要去前殿的时候。沈聆妤被月牙儿推着走在前面,其他?官员家眷跟在后面。   井夫人寻了个机会拉着女儿落后几步,跟她?低语:“你也瞧见皇后了,是?多么柔和的性子!这是?好事。若你能入宫,日子必然是?好过?的!”   井夫人继续说着:“如今六宫之中只有一位皇后,你如今进宫,皇后好相处。日后陛下选秀,后入宫的人就算得?宠也是?新人,要讨好你……”   井之瑶硬着头皮听母亲说这些蠢话。她?都快要烦死了!真是?愚蠢的想?法!她?才不要进宫争宠,她?要杀了狗皇帝,然后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今日举办晚宴之地,是?芙蓉宫的游花殿。沈聆妤和一众当地官员家眷将要赶到游花殿前,迎面遇见了谢观。   谢观正大步往这边来。他?瞥一眼花花绿绿的莺莺燕燕,眼底噙着不高兴。他?冷脸走近,当地官员女眷们齐齐跪地行礼。   谢观看也不看一眼这群人,走到沈聆妤面前,质问:“不是?说孤去接你?”   跪地的女眷们心中忐忑起来。她?们早就听说过?当今陛下喜怒无?常,若陛下动怒这可不是?好事啊!她?们正在心里琢磨着不知?皇后娘娘要怎么赔礼、哄陛下。   可她?们等了又等,也没等到皇后娘娘开口。她?们也不敢抬头去看,完全不知?此刻是?什么情况。   沈聆妤只是?抬眸对谢观浅笑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   谢观也没再说什么,冷眼瞥向推着轮椅的月牙儿。月牙儿搭在轮椅椅背上的手松开,默默向后退了三步,再退一步。   谢观代替了月牙儿的位置,推着沈聆妤进游花殿。   被晾着的跪地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急急跟上去。谁也没有注意到落在最后的井之瑶脸色有异。   与这些妇人们的惧畏不同,井之瑶要杀大暴君,自然咬牙切齿地盯着观察。可是?当谢观走近,她?却呆住了。   直到谢观推着沈聆妤走远,她?还愣愣跪在原地,没回过?神来。   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他?是?金风,她?是?玉露。此时此刻,他?们相逢了!   井夫人发?现?女儿没跟过?来,一回头见她?还傻愣愣跪在原地,以为她?被吓着了,赶忙快步赶过?去,扶起女儿,还不忘小声安抚:“别怕别怕,这就是?九五之尊的威严!”   井之瑶什么都没听进去。她?愣愣望着谢观走远的方向,心口怦怦直跳。   原来武侠话本里的一见钟情,是?真的!   这举办晚宴的游花殿,因其殿内花卉浮雕随处可见而得?名。听说当年这里被芙蓉宫的主人当成花房来用,这里四时盛开着无?数种名贵花草。   虽然过?去了几百年,鲜花不见,可那些花卉浮雕仍旧一眼可见其技艺精湛。又添了几许古韵,令人心驰。   谢观推着沈聆妤入席,跪地行礼的官员们才起身入席。   侍女们捧着托盘,将一道道精心准备的佳肴先送至帝后所在的膳桌,然后才有人为殿内其他?膳桌一一布膳。   谢观瞥一眼沈聆妤的裙子,见其有一道折痕,弯腰伸手将其抚平,问:“要甜酒吗?”   “不喝了。这几日喝了好些。”沈聆妤摇头。   谢观便?亲自给她?倒了一碗粘稠的乳羹。他?说:“好像是?好几种乳混在一起,里面加了杏仁、核桃和芝麻。你尝尝。”   沈聆妤双手去捧。   也不知?是?谢观倒的太满,还是?沈聆妤手上没力气,碗里的乳羹溅出来一些,落在沈聆妤的手上。   乳白的乳羹落了沈聆妤满手,也不知?想?到什么,她?脸一红,手一抖。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   感谢在2023-03-16 22:17:21~2023-03-17 08:3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马哥哥的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芝士球 14瓶;艾文的尤利西斯 10瓶;含植 6瓶;希望人生歸零、略略略啦啦啦、初安故人、王大大 5瓶;青芝 3瓶;Cynthia、脆薯饼爱次鲫鱼饼 2瓶;kxxkxx、发光的梧桐啊、唐九花、南樯、贰贰叁、-2、奶棠不奶、今天吃什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纵使?谢观及时伸手去扶, 碗里的乳羹还是洒出来不少,滴落在盖在沈聆妤腿上的薄毯之上。   沈聆妤赶忙将?手里的乳羹放回桌上,匆匆将?薄毯拿起来。毯子很薄, 渗下去一些弄湿了她的裙子。   月牙儿蹲在沈聆妤身侧, 赶忙拿着帕子帮她擦。   这?边的事情被其他宴桌上的当地官员看见,不过这?本?就是一件极小的小事, 谁也不会当回事。井才英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叮嘱身边的手下去看看一会儿的歌舞表演可都准备妥当了。   沈聆妤低着头, 看月牙儿帮她擦完的裙子。乳羹已?经擦去,可还是在她的裙子上留下了印子。她从月牙儿手里拿过帕子, 对折一下, 用干净的那一面反复再擦一擦。   谢观瞥一眼, 道?:“回去换一身。”   沈聆妤点头说好, 等?着月牙儿帮忙推轮椅。可是她还没有开口与?月牙儿说话,却发现谢观站了起来。   游花殿内众人无?不诧异地望向谢观。   见谢观将?手搭在轮椅椅背上, 沈聆妤很快反应过来, 急忙说:“我自己回去换就行,很快就会回来。陛下还是留在这?……”   沈聆妤的话还没有说完,谢观已?经推着她的轮椅离席。徒留满殿之众瞠目结舌。   “陛下,殿内那么多官员等?着您呢!您这?突然?走了,他们?怎么样想呀?”   关他屁事?   谢观才不在意。   游花殿内, 谢观推着沈聆妤出去好半天,才有人突然?小声开口:“陛下这?是去哪儿?”   殿内寂寂无?人回答。好半晌,座位离帝后之席稍近的一个官员小声说:“好像是回去给皇后娘娘换裙子……”   坐满人的游花殿再次陷入一片不太正?常的寂静。   井之瑶目送谢观的背影走出游花殿, 她收回视线, 又皱着眉头打量着殿内。招待帝后这?种时,井才英一万个小心, 可是井才英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把刺客安排进了芙蓉宫。   井之瑶攥着手,心里一阵阵不安,内心陷入疯狂的犹豫。在见到谢观之前,她铁了心要孤注一掷刺杀暴君为民除害,为此做了很多准备。可是见到了谢观,她神?情恍惚,满眼都是谢观那张脸。   还刺杀陛下吗?   井之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不行刺,她有没有可能如父亲之计,进宫陪伴在陛下身边呢?皇后娘娘虽然?貌美如仙,比自己好看一万倍,可毕竟瘫在轮椅上……   井之瑶皱眉,继续纠结挣扎着。   那边,谢观已?经推着沈聆妤回到了寝殿。他打开衣橱,给沈聆妤挑裙子。他手里每拿一件,都要回头望一眼沈聆妤的上衣和发饰,想要找更?搭的裙子。   沈聆妤坐在轮椅上,安静地望着他。   等?谢观挑好了裙子,过来帮沈聆妤穿时,她亦是安静乖顺,又配合的。只是谢观弯腰凑到她身侧,伸手去整理她后腰的系带时,沈聆妤还是忍不住偏过脸,近距离地望着他。   谢观将?腰带绕过沈聆妤的细腰,于她身后仔细地系着蝴蝶结。他明明没有看她,却知她动作,他问:“看什么?”   “允霁……”沈聆妤声音很轻很轻地叫了一下谢观的小字。   谢观拉着蝴蝶结两边,将?其拽得一样长,他又皱眉,一脸不高?兴——觉得这?条腰带不好看。   “干什么?”谢观一边问着,一边拿起另一条腰带重新给沈聆妤束裙。   沈聆妤抿着唇,没吭声。谢观将?她的腰带系好了,满意了,他这?才捏着沈聆妤的下巴,抬着她的脸,问:“叫我干什么?”   沈聆妤嘴巴一抿一嘟消瘦的脸颊也勉强嘟出一点肉来。她望着谢观的目光说不清是困扰还是泄气。她闷声:“我……就是有些不懂……”   不懂什么?她却没有把话说完。   谢观琢磨了一下,居然?没有猜到。他反思了一下,自己还是不够了解沈聆妤,这?样不应该。   “说。”谢观沉着脸命令。   “其实我好像也懂,只是……不对,也不懂……”沈聆妤垂着长长鸦睫,声音又嗡又闷。   谢观的脸色越发阴沉下去,他拍拍沈聆妤的脸蛋,问:“你在这?跟我打什么哑谜?”   沈聆妤眨了下眼睛,再望向谢观的时候,眼里的困惑已?经被驱走,她对谢观笑,柔声:“我们?去游花殿吧,那些当地官员都等?着呢。”   谢观目光冷冰冰地盯着沈聆妤的眼睛,捏着她下巴的手也未松开,完全没有半分打算走人的想法。   于是沈聆妤握住谢观的手腕,她的手上移,覆在谢观的手上,望着他说:“先过去好不好?”   谢观面无?表情盯着她,纹丝不动。   沈聆妤迟疑了下,握着谢观手腕的说微微用力拉他的手。谢观倒是没由着她。于是,沈聆妤将?谢观的手拉到面前,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亲了一下。   谢观眸底神?色微凝。   沈聆妤重新对他说:“我们?过去吧。嗯……我能自己想明白的,若实在想不明白了,再问你。”   谢观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背,走到沈聆妤身后推着她往游花殿去。路上,谢观的手搭在轮椅椅背上,他几次垂眼,不自觉地望一眼手背。   耽搁这?么一趟,游花殿里时间好像静止了,等?帝后归来才将?缺失的时间续上,侍从们?继续端其余膳食,歌舞表演也才开始登台。   “这?一支《登高?赋》是咱们?当地最有名的舞。相传当年……”井才英口若悬河地跟谢观讲解着这?支舞蹈的故事。   谢观瞥了一眼圆台之上的舞蹈。   舞台上摆放了一张巨大的圆鼓,身段婀娜的舞娘于鼓面翩翩起舞。别?看舞娘身量娇小玲珑,可每一次踩下的鼓点却十分有力,鼓声阵阵。   沈聆妤低着头,纤细的手指捏着一个小勺子一口一口舀着乳羹来吃。她没抬头去看表演。   她不喜欢看别?人跳舞。   官员见谢观之前一直对表演没什么兴趣,唯独多看了几眼这?支舞蹈,赶忙有人笑着说话:“跳舞的舞娘是郡里的第一舞,没有她不会跳的舞,没人会觉得她的舞姿不美!”   “是吗?”谢观漫不经心的两个字,突然?让满殿气氛滞了滞。   圆鼓之上正?在旋转的舞娘脚下一顿,立刻跳快了半个拍子。不过到底是自小学跳舞的第一舞娘,她很快调整过来,专心地继续跳下去。   可偏偏,谢观毫不留情面地再接一句:“不过尔尔。”   努力专心跳舞的舞娘终究是心里一惊,脚踝一歪,跌在鼓面上,鼓面发出闷重的怪音。   她一惊,赶忙跪地:“陛下饶命。”   沈聆妤这?才抬眸望向舞台,她柔柔一笑,说:“挺好看的。”   谢观转过脸,看向她。   沈聆妤仍旧望着跪在鼓面上的舞娘,柔声:“继续把它跳完吧。”   她又几乎呢喃般自语一句:“跳一半怪可惜的……”   “是……”舞娘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乐师们?接上刚刚停顿的地方继续奏乐,舞娘也开始继续专心跳舞。   谢观再没抬头看舞台上的那支舞。   他曾见过这?世上最绝艳的舞,从此再见其他人起舞,只会心生惋惜。这?种惋惜,让他心中?很不舒服。   谢观欠身,从果盘里抓了一颗糖,将?糖纸剥开,然?后将?糖块递到沈聆妤口边,喂她吃。   井才英有些犯愁。   他原本?希望女儿能够献舞一支。井之瑶的舞姿虽然?比不上这?一等?舞娘,可也绝对不会差。又因郡守嫡长女的身份,送到陛下身边作伴,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陛下似乎不喜欢看舞蹈。而且他对井之瑶也有些不放心。他不觉得井之瑶真敢弑君,不过咋咋呼呼过嘴瘾而已?。井才英不放心的是女儿那性?子,恐怕不适合陪伴在帝王身边。自古以来君心难测,更?何况是谢观这?样杀人无?数的暴君。   临到这?时候了,他突然?舍不得女儿。   井才英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女儿高?呼了一声“陛下小心”,然?后井之瑶起身离席提步朝帝后之席奔去。   井才英心口一震!   席间捧茶的小厮正?是井之瑶认识的一个江湖侠客,井之瑶之前哄了他与?自己里应外合,再花了心思将?人安插在芙蓉宫。只等?今日刺杀暴君。   当“小厮”突然?从袖中?拔出匕首朝谢观刺去时,井之瑶张开双臂挡在谢观身前,俨然?一副急于护驾的模样。   井之瑶吓得双腿发抖。若不是小厮见她冲过来,突然?收了力道?偏了方向,他手里的匕首已?经刺进了她的身体里!   井之瑶心口怦怦跳着,本?来一直犹豫不决要不要继续刺杀谢观的计划。可是当她亲眼见到心上人有危险,还是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她心里有些后悔,怎么就没能早点想明白自己的心事,也好早点告知“小厮”取消计划……   只是现在一切都迟了。   被她哄来弑君的“小厮”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懵了!自答应来弑君,“小厮”从未想过会活着离开芙蓉宫,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关头会是井之瑶挡在他面前……   不过,“小厮”并没有懵太久。一支利箭不知从哪射来,瞄准他的后心,贯穿他整颗心脏。箭尖破体而出,井之瑶清晰可见离她很近的箭尖是黑的,这?是涂了剧毒!   “小厮”倒下去,他望着井之瑶动了动唇,可是一个音都发不出来。他想问一问她说等?弑君之后于他闯荡江湖的话难道?都是假的吗?   帝王遇刺,这?是天大的事情。井才英冷汗直冒,他几乎是跌地跪下去。殿内其他地方官员亦都离席,跪地请罪。   “陛下饶命!是臣排查不周!是臣罪该万死!”井才英的声音因畏惧而发颤。   谢观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甚至从那个“小厮”出现,一直到他被暗卫射杀,谢观都没有太过头。   他正?低垂着眉眼,剥一只大虾。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大虾,将?最后一点壳儿从虾尾褪下去,虾线也挑净之后,他将?大虾放在沈聆妤面前的小碗中?。   沈聆妤面前的小碗里,已?经装了小半碗剥好的虾。   “滚开。”谢观平静地说,“挡光。”   他伸手,再去拿一只虾来剥。   井之瑶愣了好半晌,才知道?谢观是在对她说话!她脸上发红,神?色讪讪,有些尴尬地将?张开的双臂放下来,低着头退到一边。   一片死寂之中?,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沈聆妤。   她小声说:“够了。”   跪地请罪的众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什么够了?陛下给她剥的虾够吃了。 第56章   谢观手里的那?只虾剥了一半, 闻言,直接将其放下。他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湿帕子,有些嫌弃地擦了擦手上的腥湿。   然后他拿起筷子夹菜吃, 将跪了满殿的人无视。   沈聆妤望一眼谢观的神色, 再目光扫向跪地的众人。最?终她低下头,默默吃东西, 吃谢观给她剥的那?一小碗大虾。   装扮得喜庆艳丽又热闹的游花殿,只上首的帝后悠闲地吃着东西, 其他人皆胆战心惊地跪了一地。   沈聆妤食量不大,吃饱了之?后, 瞧着碗里还?有一只虾, 担心谢观不高兴, 还?是将其吃下。她放下筷子, 不再吃了。   谢观问:“吃好了?”   沈聆妤轻“嗯”了一声,点头。   谢观便?也放下了筷子不再吃。他这才掀起眼皮, 瞥向跪在下面的人。   “井才英, 孤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彻查。明日一早给孤一个满意的调查结果。”   “是!是!”井才英连连应声。   井才英满头大汗,他心里很清楚若不能给陛下一个满意的交代,恐怕性?命不保啊!   谢观看了魏学海一眼,魏学海早有安排,双手捧着一盆温水递过来。谢观在盆中仔细洗手, 将手上的残留的虾的腥味儿洗净,然后他接过魏学海递来的帕子胡乱擦了擦手,将帕子放下, 起身推着沈聆妤离去。   他推着沈聆妤穿过整个大殿, 亦穿过这些跪地的当地官员及家眷。   帝后离去很久,殿内之?众仍旧没缓过来。   “怎么会?这样啊?”   “井大人, 招待陛下是你负责的,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唉……”   “郡守大人是怎么办事的啊?怎么就?让刺客混了进?来?”   “此事若不能妥善处置,陛下发怒,不知要死多少人啊……”   井才英焦头烂额。他望向站在远处的井之?瑶,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他因?自己的猜测而心生恐惧。这孩子……该不会?真的看书看傻了,做出这等事吧?   与这些当地官员的恐惧不同,那?边谢观几?乎已经把这边的事情给抛到脑后了。他并没怎么当回事。   回到寝殿,谢观将沈聆妤从轮椅里抱起来,把她放在软塌上之?后,动作自然地给她理了理裙子上的折痕。   他说:“要出去转转,看看小镇的风景吗?不过一直在赶路,路上见?过不少风景,还?是歇着吧。再待两日,就?要继续赶路了。”   沈聆妤惊奇地打量着谢观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并非遇刺之?后的勃然大怒。若是以前,沈聆妤定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会?乱问,甚至以前的她也不会?发现。   此刻,她却问了出来:“陛下怎么不生气??”   “气?什么?”谢观反问。他并不知沈聆妤所指为何。   “刺杀呀。”沈聆妤道。   谢观扯起一侧唇角半真半假地笑了一下,道:“为帝几?个月,遇到的刺杀实在是多不胜数。反正这天下好人、坏人都想让我?死。有什么好生气?的。”   谢观懒散地向后倚靠着,眯着眼睛望着沈聆妤,问:“沈聆妤,你想不想我?死?如果你是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侠士,会?不会?杀了暴君为民?除害?”   沈聆妤几?乎没有犹豫地摇头。   谢观盯着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撒谎不是好孩子。”   沈聆妤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死很痛的。”   谢观却听懂了。   他起身,走到沈聆妤身边坐下,然后弯腰,将脸贴在沈聆妤的右腿上。   沈聆妤吓了一跳,表情有些不自然。   除了治疗,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右腿。甚至治疗时,她也不过是强撑着抵触。   沈聆妤忍了又忍,将手抵在谢观的肩头轻轻推了推,软声:“允霁,你起来好不好?我?……我?想练习走路。”   她现在只凭借着左腿站立时,左腿已经不会?那?么痛了。等左腿能支撑着她站立又不再痛时,她就?可以练习用拐杖了。   原先在宫里的时候,沈聆妤每日都要练习站一会?儿,可如今离京在路上的时候不方便?,已经很久没练习。猛地站起身,她根本站不稳,几?次三番栽栽歪歪,让谢观在一边扶。   她多练习一会?儿才有改善。   这么一练习,沈聆妤身上出了许多汗。   谢观将她送进?浴室,帮她褪了衣物抱进?琉璃浴盆里,并没有在浴室里久待,匆匆出去。让她洗好了叫他。   后来沈聆妤洗好被谢观抱回寝屋,谢观将擦头发的帕子递给她让她自己收拾,他有事出去了一趟。   谢观前脚刚迈出去,月牙儿后脚溜进?来,笑嘻嘻凑到沈聆妤身边。沈聆妤望过来,两个人相视一笑。   月牙儿接过沈聆妤手里的帕子,帮她擦头发。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沈聆妤问。   “当然!”月牙儿赶忙将腰包里的盒子取出来递给沈聆妤。   沈聆妤将盒子打开,木盒子里挤挤挨挨地放着四个小瓶子。其中三个瓶子里装的是不同口味的水果糖,一个盒子里装的是避子丹。这正是沈聆妤之?前央楚星疏帮她讨来的。   月牙儿纠结了一会?儿,小声说:“娘娘,陛下身为帝王是不可能没有子嗣的。”   沈聆妤轻“嗯”了一声,随口道:“以后会?有别的妃子给他生的。”   她不想生,更不敢生。   “可是……”月牙儿眉头皱巴起来,“陛下好像没有选秀纳妃的意思,满心都是您。”   谢观对沈聆妤的好,瞎子也看得出来。   沈聆妤不是瞎子,甚至她看见?得比外?人更多。   可她从来不信这世上感情会?长久。更何况感情这回事,向来不是对方喜欢她对她好,她就?会?一加一等于贰地同样喜欢回去。她自小耀眼,短暂的花期里有多很多人喜欢她、对她好,难道她都要一一喜欢回去?   沈聆妤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总会?有六宫的。也本该如此。”   “本该、本该……”月牙儿声音闷闷的,“这两个字儿可害苦了您!”   月牙儿不理解沈聆妤怎么就?那?么多本来如此。又因?为那?么多的本该如此,而束缚自己勉强自己。   沈聆妤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月牙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也不给沈聆妤擦头发了,挨着沈聆妤坐下来,神经兮兮地说:“郡守的千金救驾有功,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想要攀高枝,讨个册封?”   沈聆妤想了一下,却觉得有些奇怪。   当时殿内那?么多人,怎么就?她一个柔弱女郎第?一时间冲过来护驾?   第?二天一早,谢观出去见?井才英时,月牙儿小跑着进?来偷偷禀话。   “调查清楚了!”月牙儿表情神神秘秘,“是那?个郡守的女儿设计的!就?是那?个第?一时间救驾的女郎!”   沈聆妤还?没起身,围着被子在床上听月牙儿讲。她有点惊讶,问:“守军大义灭亲,把自己闺女供出来啦?”   “说是……井之?瑶对陛下一见?钟情,想要入宫陪伴陛下。可是陛下迟迟不选秀纳妃,井之?瑶便?想了这么个主意,派人假装要行刺,她再英勇救驾,博得陛下的好感。井之?瑶还?说那?个小厮只是假装行刺,根本不会?伤陛下分?毫!”   ——这是井才英对女儿言行逼供得知一切真相之?后,绞尽脑汁拼命找补,再半真半假地编了这么个说法。这说法虽然同样是欺君之?罪,可到底要比真的要弑君要轻一些。   “稀奇……”沈聆妤喃声。一见?钟情是什么滋味?沈聆妤不清楚。她甚至不清楚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小鞋子在外?面向谢观行礼。知他过来,月牙儿麻溜从侧门出去了。   谢观走进?来,他揉了揉眉心,在沈聆妤身边躺下来,顺手将围着被子坐在一边的沈聆妤捞过来,摁着她的头,将她的脸送近,去亲她。   他漫不经心地随意亲几?下,兴致逐渐浓郁起来,抱着沈聆妤转身,认真地与她亲吻。   亲吻沈聆妤这件事,谢观永远不会?厌,总想吻遍她全?身,千万遍。   沈聆妤却有一点心不在焉。她被动地去承谢观的吻,反应有一点迟钝。可有心事的她,落在谢观的眼里显得那?么乖,他的吻逐渐变得轻柔。   还?没有用早膳,怕沈聆妤饿着。谢观没有亲太久,也就?亲了两刻钟。   这亲吻比以往短了些,沈聆妤有些没反应过来。她还?以为谢观会?……她下意识地垂眼望了一眼自己的衣襟和手。   “这什么东西?”谢观拿起床边的盒子。   “糖。楚姐姐给我?的糖。”沈聆妤道。她故意将这盒子放在明面上让谢观看见?,这样他才不会?起疑。   谢观将盒子打开,随意拿起一瓶要吃一颗。偏巧不巧,他拿起的那?一瓶正好是避子丹。   沈聆妤顿时心口一紧,尽量用寻常的语气?开口:“那?一种是最?不好吃的。允霁尝尝这个。”   她打开另一瓶,将里面一颗青苹糖递到谢观唇前,亲自喂给他。指腹几?乎擦着谢观的唇。   谢观张嘴将糖吃了,垂眼多看了一眼手里那?瓶糖,什么也没说,将其放回沈聆妤的糖盒里。   他起身,将沈聆妤从床上抱起来放进?轮椅,道:“起来用早膳。再歇一天,明天一早启程。”   谢观推沈聆妤到前厅膳桌旁。小鞋子赶忙吩咐人将早膳端上来。几?道吃食全?部摆上来,沈聆妤拿起筷子刚吃了没几?口,魏学海从外?面进?来禀话——井之?瑶求见?。   谢观没说话,头也没抬,继续吃着东西。   见?他如此,魏学海心领神会?这是不搭理了。他躬腰颔首,恭敬地退出去将人给撵了。   “这个就?是锅烙。”谢观将一碟锅烙放在沈聆妤面前。   沈聆妤愣了一下,细品谢观的话。他是不是知道她昨日与几?位夫人闲谈时,提及了锅烙?   沈聆妤夹起一块来吃,却并没有觉得有昨日那?位夫人说得那?样好吃。她心不在焉地默默吃着,逐渐有一点走神。她忍不住去想那?个井之?瑶真的会?进?宫为妃吗?   沈聆妤抬起眼睛,望向坐在对面的谢观。   他会?在另一个女人的床上睡醒,睡醒会?习惯性?将身边的女人捞进?怀里闭着眼睛亲上一个时辰。   他会?用吻过别人的唇舌来亲吻她。   沈聆妤眼前忽然浮现浴室地砖上的一幅幅彩绘,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在她面前动起来。   他会?进?入另一个女人的身体,然后再走到她面前,逼她握着。   沈聆妤的手一抖,手中握着的筷子掉落。   谢观抬眼望向她,见?她脸色奇怪,问:“不好吃?”   沈聆妤看着谢观开开合合的薄唇,突然转过脸,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嘿嘿~   谢观一脸懵逼哈哈   ·   感谢在2023-03-17 08:38:58~2023-03-17 23:4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 2个;念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七 21瓶;艾文的尤利西斯 20瓶;sssssophie、祎生独慕南枝 10瓶;37322501、初安故人 5瓶;今天也要开开心心、这么甜、看小说的人 2瓶;奶棠不奶、果果在这里?('ω')?、贰贰叁、今天吃什么、比比8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沈聆妤将?头转到一边, 低头抚胸一阵阵干呕。   谢观诧异地看着她。“有那么难吃吗?”谢观一边问,一边走过去,立在她身边抚着她的后背。   “不难吃……”沈聆妤勉强挤出三个字, 立刻闭了嘴, 去压想要吐的冲动。   谢观瞥了一眼桌上的锅烙。不是?因为?锅烙难吃?哦,他想起来了, 沈聆妤是?看着他的脸犯恶心的。   沈聆妤正难受着,突然听?身边的谢观低沉慢声:“很?好。”   下一刻, 她就被谢观揪着后衣领,抬起头来。她刚抬眼望向谢观, 谢观整张脸便压了过来。   两个人鼻尖相贴, 距离拉得极尽。   谢观开口, 道:“看, 看清楚孤的脸。”   这样近的距离,沈聆妤有点别扭, 她想要转头, 就被谢观压着后颈、捏着脸,完全动弹不得。被逼着与他近距离相望。   沈聆妤没有弄懂他这是?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因为?她的干呕,让陛下扫兴了吗?也是?,任是?谁在用膳的时候,坐在对?面?的人突然干呕, 都是?要心里极不舒服的。   沈聆妤眉心轻蹙,近距离与谢观四目相对?时,眼底浮现了些许歉意。   谢观问:“孤这张脸生?得如何?”   “好看, 好看极了。”沈聆妤急忙说。   “有多好看?”谢观再沉声逼问。   沈聆妤懵了一下, 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感觉到谢观压在她后颈的手掌微微用力,她赶忙开口:“天下第一好看!”   “是?吗?”谢观道, “那呆呆就多看一会儿?。”   他逼着她盯着他的脸看。沈聆妤心里有愧,伸手去拽他的衣襟,轻轻扯一扯,就连声音也故意放低放柔:“允霁,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一点油,胃口不太舒服……”   沈聆妤编了个借口。   谢观目光微瞥,扫了一眼桌上的锅烙。这玩意儿?,好像确实油腻腻。他再收回目光盯着沈聆妤的脸,隐约觉得可?能是?自己?误会了?   若她是?因为?看见他就想吐,也不至于憋了几个月,才开始吐。   谢观伸手放在沈聆妤的胃部,问:“还难受吗?”   沈聆妤被放开了,她摇摇头:“好多了,再喝一点热水就好。”   谢观没再说什么,只是?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谢观坐回去,也没继续吃东西,而是?懒散倚靠着椅背,盯着沈聆妤双手捧着杯子,低眉喝水。   “沈聆妤,过来亲我。”谢观突然开口命令。   沈聆妤自然是?不愿意的,她放下手里的杯子,望着谢观认真道:“刚吃了油腻的东西,不好这样……”   谢观居然十分好说话的说了个“好”,他说:“你继续吃。”   “吃饱了。”沈聆妤道。   谢观又说了“好”,然后起身推着沈聆妤的轮椅走。沈聆妤后知后觉,谢观要推她去浴室。   一想到那个浴室,沈聆妤顿时脑壳儿?疼。   她真是?不知道这个宫殿的主人当初为?什么会建这么个浴室……   谢观推着沈聆妤到净手案前,他从盒子里拿出一根齿木掰开,洒上牙粉,然后塞进口中含着。他再从盒子里拿了一根齿木掰开,同样洒上牙粉然后递给沈聆妤:“张嘴。”   他口中含着齿木,声音有一点又闷又痞。   沈聆妤张开嘴,脸上的浅笑有一点难绷。   ——因为?她说刚吃完东西口里油腻腻的,所以他就带她过来,要两个人净口之后再亲?   沈聆妤正要伸手去洁齿,手却被谢观拍开。谢观将?沈聆妤的轮椅略转,自己?又拉过一边的凳子,岔分着腿在沈聆妤对?面?坐下。他握着伸到沈聆妤口中的齿木,左右轻磨,同时凑近沈聆妤,抓着沈聆妤的手去握他口中的那支齿木。   沈聆妤万万没有想到还有互相净齿这种事。她捏着齿木细细的一端,小心翼翼地给谢观刷牙,生?怕弄疼了他。同时她有些尴尬地微张着嘴,任由谢观握着齿木在她口中搅来动去。   口中向来敏感,让别人给自己?刷牙,本能地有一点不自在。可?沈聆妤却见谢观神情自若,好像没有受影响。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娇气了些,唯有将?唇开得更大一些,乖乖让他来帮忙。   可?是?当含着白色沫子的口水从她口中流下来时,沈聆妤的脸还是?唰地一下红了个透。她立刻闭了嘴,咬住了那根齿木。   “牙粉倒多了。”谢观说。   沈聆妤望向谢观的唇,他的唇上亦沾了些白色的牙粉沫子。他确实倒了很?多牙粉,沈聆妤满口都是?起的沫子。   “呆呆觉得现在口中还油腻吗?”谢观慢悠悠地问。   沈聆妤赶忙点头,她只想早点结束这尴尬的行为?。她将?谢观口中的齿木拿出来,谢观也同样拿出了她口中沾满牙粉沫子的齿木。   满口都是?牙粉的沫子。这牙粉混了好些桂花的香粉,口中有桂花的香。沈聆妤转头,刚要去拿案上的杯子漱口,突然被谢观转过脸来。他直接逼近吻上来。   沈聆妤瞬间惊愕地睁开了眼睛,盯着谢观的眼底。她很?想告诉谢观应该先净口!净去一口的牙粉泡沫!   可?是?她无?法说出话来,她的唇被谢观堵住。   谢观鼻梁擦过沈聆妤的鼻尖,偏着脸,两个人微张的唇完美契合。染着桂花香的满口泡沫丝滑,让两个人纠缠抵绊的唇舌更滑润地搅吻着。   白色的气泡越来越多,将?两个人的唇沾满。   谢观在一片桂花香中探寻属于沈聆妤原本的甜,忽听?沈聆妤打庡?了个嗝。谢观吮吻的动作一顿,继而望着她的目光噙着些许笑意。   他笑了,可?沈聆妤只觉得尴尬。她赶忙推开谢观,红着脸说:“泡沫溜进肚子里去……嗝,了!”   沈聆妤以为?谢观终于肯让她漱口了,可?谢观却在沈聆妤震惊的目光中再次逼近吻上来。   这一次,谢观的吻有了目的性。他慢慢吮吞,一点一滴将?沈聆妤唇上、口中的牙粉泡沫吞进他自己?口中。直到最后,沈聆妤口中的所有泡沫都被谢观吃下,连那浓郁的桂花香也所剩无?几,谢观终于放开了沈聆妤。   两相对?坐,谢观突然打了个嗝。   沈聆妤唇角微翘,她努力压了压嘴角去憋笑。   可?是?谢观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嗝。   沈聆妤转过脸去,伸手去拿案上的漱口杯,双手捧着递给谢观。她低着头,没有去看他,她怕自己?忍不住会笑。   谢观看着沈聆妤憋笑的样子,却觉得有趣极了。他刚想夸一句,一个字还没说出口,突然又打了个嗝。   谢观便沉了脸。他拉过沈聆妤的手,放在他的肚子说,说:“揉。”   这肚子里的泡沫啊,实在是?太多了。   沈聆妤一下又一下地给谢观揉着。揉了一会儿?,她抬眸望向谢观,问:“有没有好一些?”   “没有。”谢观说。   沈聆妤垂下眼,继续给他揉着。她在心里嘀咕谢观总是?时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他吃了亏。   如今日?,也如之前的逼她喝他的血。   谢观望着沈聆妤垂眸的温柔眉眼,在心里想她刚刚应该不是?因为?看见他所以才想吐的吧?   应该……不是?吧?   赶路的时候,人困在马车里。如今好不容易歇几日?,沈聆妤什么也没做,大部分时间都躺在不会晃动的大床上。   第二?天一早就要启程。天还没黑,沈聆妤便让谢观推她去浴室沐浴,好早些休息。也是?因为?路上沐浴不方便,她想多泡一会儿?。   井之瑶正在自己?的闺房里掉眼泪。   为?那个枉死的“小厮”,她心里生?出极大的愧疚,难受得不行。她觉得这都是?她优柔寡断的错。   窗扇被人从外面?轻叩,先三下,再两下。   井之瑶连眼泪也来不及擦,赶忙推开窗户,让外面?的男人进来。   “连林,是?我害死了连森!都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时糊涂……”井之瑶捂着脸哭诉,“都是?我的错,原先在你们兄弟两个人之间犹豫不决,如今又同样因为?优柔寡断的性子害他枉死呜呜呜……”   “别哭了。这是?他的命。”连林开口。他声线极低又很?沙哑,说话时语速也很?慢。   井之瑶抬起一双泪眼,哭着说:“我对?不起他。”   “你确实对?不起他。”连林握住她的双肩,俯身低头靠近她。“井之瑶,你看着我的眼睛。他在我的眼睛里,想要和你说话。”   井之瑶泪眼朦胧地望着连林。   连林动作温柔地去给她擦眼泪,让她的视线清晰起来。井之瑶的目光逐渐变得涣散。   连林的低沉沙哑的声音犹如蛊惑:“你这么愧疚,为?什么不去陪他呢?”   井之瑶没什么反应,仍就盯着他的眼睛。   一刻钟之后,连林离开井之瑶的闺房。他关?窗时,望了一眼上吊的井之瑶,唇角勾起一丝危险的笑。他戴上黑色披风的兜帽,兜帽擦过他的耳垂。他的左耳戴着六枚耳钉。   ——只有巫族的男人才会在左耳佩戴六枚耳钉。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井府,纵快马赶路。两个时辰后,赶到邻镇,他扔了马鞭,大步踏进厅中,双臂交叉于身前搭肩,俯身行礼:“陛下。”   赵睿正在写一封信,他没抬头,说:“孤已经知道了。想要弑君本就是?难事。哪有那么容易成功。下次再想别的计策便是?。刺杀百次,若一次成,就是?成功。”   赵睿语气温和,实则心里有些犯难。   谢观在宫里的时候,想要杀他难于登天。他终于离京了,可?是?带着十万大军。车队停下暂歇是?最好的刺杀机会。下次想要杀他,就要等他下一次路上暂歇时。   连林,不,是?巫林。巫林道:“陛下,有没有可?能利用皇后来下手?臣是?说,如井之瑶一般,才用催眠之术。”   说到催眠,巫林唇角攀出一丝自信的笑。   赵睿却摇头:“没有可?能。她日?夜都被那贼子看得紧,二?人不会分开,没有下手的机会。”   赵睿又叹息:“继续盯着吧。”   万一有机会下手呢?任何有一丝可?能的机会,赵睿都不想错过。一想到父皇还在暗牢里忍受凌迟之苦、一想到族亲困在渊碧宫被贼子虐辱折磨,赵睿握刀在手臂划去。只有痛,才能让他不困在仇恨里,才能让他保持冷静,坚定不移地复仇、复国。   芙蓉宫中,沈聆妤在琉璃浴盆中睡着了。   谢观并?不愿意在浴室里守着她,这是?自寻痛苦。   他在门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沈聆妤唤。   “沈聆妤?”他推门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美好的周末,这个作者居然只更了一章,这像话吗?   不像话!明天补上今天的二更,也就是说,明天在双更的基础上,补上今天的第二更,2+1等于3嘿嘿嘿   ·   感谢在2023-03-17 23:44:11~2023-03-18 22:0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6420031、鹿搖瑶 2个;长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忆 30瓶;bkppszd 10瓶;我是蓝 8瓶;果果在这里?('ω')?、小鱼 3瓶;今天也要开开心心、贰贰叁 2瓶;今天吃什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谢观推开浴室的?房门, 浴室不太雅观的?画面冲击眼帘,就算不是第一次走进这间浴室,冲击感仍很足。   地面彩绘斑驳, 虽然经历了几百年, 色彩仍旧明艳夺目。丰富多彩的?画面重叠地映在四面墙壁上悬着的?铜镜中。   可谢观并没有多看?,他的?视线落在沈聆妤身上。   沈聆妤抱膝坐在半透明的?琉璃鱼缸里, 她?低着头偏着脸,枕着自己的?膝, 应当是睡得很香,连谢观走进来也没有察觉。   谢观走到琉璃浴盆旁边, 目光沉静地凝视着沈聆妤。水面上飘着一点红色和粉色的?花瓣, 纵水面无波, 那些花瓣也小幅度地缓慢晃飘着, 直到飘到沈聆妤的?身上,贴着她?的?身子。   水面刚刚没过她?的?胸口?, 花瓣温柔地贴挨着她?的?锁骨。   谢观回过神来, 伸手进水中试水温。果不其然,琉璃浴盆里的?水已经凉了。他握住沈聆妤纤薄的?肩头轻轻推了推。   “醒醒,回屋里再睡。”   沈聆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抬起脸来半眯着眼睛睡眼朦胧地望着谢观。   谢观看?不了她?这个样子,他偏过脸移开了视线。他视线随意一落, 便落在一处地砖上。地砖上的?彩绘两个小人玩得可真开心。   谢观低声骂了句什么,突然伸手捧住沈聆妤的?脸,用力吻她?。沈聆妤迷迷糊糊, 纤细的?手臂拍打?着水面, 水花从琉璃浴盆里溅出?来,溅了谢观一身。   可是谢观浑然不觉。渐凉的?水, 在冬日的?傍晚湿透谢观的?衣衫,他湿衣下的?胸膛却是炙热。   沈聆妤逐渐被吻醒,半睡半醒之?间,她?听见耳畔有一道很远很远的?声音——   “沈聆妤,你什么时候能可怜可怜我。”   那声音似真似假,一会儿近一会儿远。沈聆妤慢慢品出?来,那是谢观的?声音。   沈聆妤睁开眼睛,整个人彻底苏醒过来,记起身在何处。她?将手搭在谢观的?肩上,攥住他湿了的?衣料。   见她?醒了,谢观喉结微动,克制着停止这个深吻。   “水都?凉了。我抱你出?去。”谢观掐住沈聆妤的?腰,将她?从水中拎出?来。可是琉璃浴盆里湿滑,沈聆妤的?左腿撞到光滑的?盆壁,她?下意识地踢了一下。她?尚未能完全?控制左腿的?力道。她?这么下意识地一踢,整个琉璃浴盆一阵晃动。   沈聆妤赶忙惧然地伸手去攀谢观的?肩。   谢观皱眉,显得有些不高兴。他沉吟瞥着这个琉璃浴盆,责怪它乱晃吓着了沈聆妤。他为沈聆妤出?气、又?或者为自己发泄,往这个琉璃浴盆上踢了一脚。   谢观也没有想到这个浴盆这样脆弱,一阵晃动后,竟是朝着一侧倾倒,里面的?洗澡水泄出?的?力道更是拖着摇晃的?浴盆彻底朝一侧栽歪过去。   “哗啦啦”一阵响,琉璃浴盆摔了个粉粹。   谢观赶忙托着沈聆妤的?臀,将她?往上提了提,免得这个琉璃浴盆的?碎片溅起,划伤了她?。   沈聆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她?下意识地往谢观身上攀,借着谢观托她?的?动作?,她?整个人都?挂在谢观身上,没有知觉的?右腿无力地垂着,左腿抬着攀搭在谢观的?腰侧。谢观帮她?抬了抬右腿。于是,她?双手搭在谢观的?肩上于他颈后攀着,而双腿分?开挂缠在谢观的?腰上。   她?身上滴滴答答的?水弄湿了谢观腰侧的?衣衫。   沈聆妤回头望着碎了一地的?琉璃浴盆,心有余悸地转过脸。两个人近距离地四目相对?,沈聆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以什么样的?姿势挂在谢观身上。   她?的?脸总是红的?很快,正如此刻,仿佛在一瞬间烧透。   跳不下去、恍惚间又?不知道该遮哪里,沈聆妤心口?一阵慌乱地跳动,最后她?低头,选择将脸藏在谢观的?胸膛。   她?搭在谢观肩上的?手亦不自觉用力紧攀,她?整个身子贴在谢观的?胸膛。她?贴着他心口?,小声地说:“抱我出?去……”   谢观轻咳了一声。他托着沈聆妤的?手刚拿开,沈聆妤挂在他身上的?身子下意识地往下坠了坠——她?的?腿终究是使?不上力气。   沈聆妤紧紧抿着唇,攀着谢观肩的?手更加用力,使?劲儿地挂住自己。   好在谢观拿走的?手掌很快又?回来,继续托着她?。与此同时,谢观另一只手展开宽大的?棉巾,搭在沈聆妤的?肩上,将她?湿漉的?身子裹住。谢观刚刚拿开手,正是去拿一旁架子上的?擦身宽巾。   谢观抱着沈聆妤朝一侧走了几步,避开满地的?碎片。他在一个圆凳上坐下,挂在他身上的?沈聆妤自然而然跨坐在他的?腿上。谢观腾出?双手,拿着巾帕给她?擦后身的?水。当他要去抬起沈聆妤的?头,给她?擦身前的?水时,沈聆妤额头紧紧抵在他胸口?,使?劲儿摇了摇头,就是怎么都?不肯抬起脸来。   谢观也没勉强。他又?突然站起身,沈聆妤一个措手不及,身子往下坠,谢观及时托住她?的?臀往上抬了抬,让她?重新挂在他腰上。   沈聆妤身上的?洗澡水没有擦净,谢观怕她?冷着,又?拿了一条宽大的?棉巾披在她?肩上,包裹住她?的?身子,将她?抱出?浴室。   从浴室到寝屋,沈聆妤微弓着腰身,身子紧绷一动不敢动,始终保持将脸藏在谢观胸膛的?姿势不敢抬起脸。   谢观抱着沈聆妤走到床边,拍了拍她?的?屁股,说:“松手,到地方了。”   沈聆妤攀在他肩上的?手轻颤了一下,才松了手。   披在沈聆妤肩上的?棉巾滑落,被谢观接住。他将棉巾递给沈聆妤,道:“你自己擦。”   谢观与沈聆妤说话时,甚至没有在看?她?。他语速很快地说完这几个字,转身就要往外走。   沈聆妤突然开口?,小声问:“你要去哪儿?”   谢观已经往前迈出?了两步,闻言,他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冲凉水澡。”   哪有大冬天冲凉水澡的??沈聆妤眼睫颤了颤,隐约明白了什么。她?没有再说话,目送谢观大步往外走。   她?很快擦干了前身上的?水,然后她?现在床榻上并没有衣裳。而轮椅也不在眼前。沈聆妤没有办法,只好拉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围住,默默等谢观回来照顾她?。   谢观去了很久才回来。他再回来时,已经换下了身上那身湿衣服,换上了银色的?寝衣。   他刚迈进寝屋,一眼看?见沈聆妤围着个被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眼皮打?架地打?瞌睡。   谢观走到床边,动作?自然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问:“怎么没躺下睡觉?”   “等你给我拿衣服。”沈聆妤声音又?低又?软,还带着一点困顿的?小迷糊。   谢观回头看?了眼衣橱的?方向,他吹熄了屋内的?灯,并没有给沈聆妤拿衣服。   沈聆妤短暂地清醒了,“咦”了一声。   一片黑暗里,谢观扯开沈聆妤围在身上的?被子,将其展开盖在两个人的?身上,他将娇柔的?沈聆妤捞进怀里拥着。   沈聆妤偎在他怀里,极其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睫,嗡声:“这样不太好吧?”   谢观已经闭上了眼睛,他轻“嗯”了一声,道:“若呆呆觉得不公平,可以将我身上的?衣服也给褪了。”   沈聆妤连连摇头。她?哪里是这个意思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清晰地感受到谢观搭在她?腰身的?手掌传递来的?温度,沈聆妤沉默了。   其实沈聆妤一直有一件事不太明白。她?不懂谢观为什么沉迷于反反复复捧着她?来亲吻,却始终没有真正要了她?。   对?于同房,这件夫妻之?间自然而然本该做的?事情。不管是两年前,还是重逢后,谢观都?没有想要进行的?意思。   沈聆妤正瞎琢磨着,慢慢犯了困。在她?将要睡着时,听见了敲门声。   惊夜立在门外,见屋里熄了灯,压低声音:“陛下可歇下了?”   “禀。”谢观道。   惊夜在外面禀话:“井之?瑶畏罪自尽了。”   “退下吧。”谢观道。谢观语气平淡,没太当回事。   沈聆妤迷糊中听见这简短的?对?话,却清醒过来。她?蹙着眉,疑惑地说:“这个人好奇怪。”   “一枚棋子而已。”谢观随口?说。   他看?向沈聆妤,见她?皱着眉满瞳好奇的?样子,罕见地耐心多解释了两句:“真正的?刺客利用她?潜进芙蓉宫。六个,宴会上行刺的?那个是个幌子。其余五个已经都?死了。”   沈聆妤头口?而出?:“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昏君!”   话一出?口?,沈聆妤吓着了,惊惧地睁大了眼睛,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她?是疯了吗?为什么要在谢观面前口?无遮拦?怎么会在谢观面前口?无遮拦?   谢观看?她?这副又?惊又?怕的?样子,黑了脸。   他又?那么可怕吗?他把她?怎么对?待过了?她?要这样怕他?谢观冷哼了一声,搭在她?腰侧的?手往上移,压着她?的?后脊,将人往怀里摁,更近距离地抱着她?、箍着她?,睡觉。   沈聆妤偎在谢观的?怀里,心道果然失言惹暴君生气了。   不过……暴君生气的?后果好像也不是很严重。   沈聆妤慢慢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芙蓉宫浴室里的?彩绘实在太荒唐,昨天晚上她?挂在谢观身上的?姿势又?实在太不雅观。这一晚,沈聆妤陆陆续续做了很多梦。梦见很多浴室地面瓷砖上的?彩绘。朦朦胧胧间,她?记得那彩绘之?中有一个正是昨天晚上她?挂在谢观身上的?姿势。这梦到后来,逐渐变得荒唐起来。   这一晚,沈聆妤被香梦缠着没有睡沉。天才刚蒙蒙亮的?时候,沈聆妤便迷迷糊糊苏醒。   她?在谢观的?怀里稍微动了动,就让谢观醒过来。谢观睁开眼睛望向怀里的?沈聆妤,细瞧着她?的?表情,去观察她?是要睡醒了还是梦中的?举动。   “这么早就醒了?”谢观低声。   沈聆妤软乎乎地应了一声,半睡半醒地往谢观怀里凑,稀里糊涂地主动去吻上谢观的?唇。   谢观愣了一下,尚存的?那一点困倦顷刻间烟消云散。他死死盯着沈聆妤,漆沉的?眼底存在不敢置信。   沈聆妤啄吻了一会儿,脸颊一偏,枕着谢观的?胳膊又?睡着了。   好半晌,谢观才轻轻舒出?一口?气。   他就知道,她?这举动是因为她?还没醒。又?过了片刻,谢观小心翼翼地将胳膊从沈聆妤颈下挪走,悄无声息地下了榻,往浴室去梳洗。   床幔拢合,遮住床榻里。   沈聆妤睁开眼睛,明澈的?眸里一片清亮,有惊愕,却没有半点未睡醒的?迷糊。   她?抬手,指尖压在唇上。   她?也不知睡醒时为何会去吻谢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8 22:05:06~2023-03-19 22:1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6602700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umiu 40瓶;文飘里哒 20瓶;烧烤我的心头好、我是蓝、未央、sssssophie 10瓶;千旭 9瓶;初安故人 8瓶;鲜衣怒马 6瓶;蕣墨槿华 5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肉 4瓶;今天也要开开心心、贰贰叁 2瓶;贺缇娜、素雪、晚晚啊18、今天吃什么、果果在这里?('ω')?、胡萝卜、看小说的人、奶棠不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谢观再回来时, 沈聆妤装出?刚睡醒的样子。她演技向来不太好,不过谢观正整理着手?里的衣服,并没?有注意?沈聆妤脸上的表情, 也就没?发现异常。   他?将沈聆妤的衣服放在床边, 然后去?掀沈聆妤身?上的被子,将她从温暖的被窝里拽出?来。   沈聆妤瑟缩了?一下。不是因为冷, 而是因为她昨晚睡时一直没?穿衣服。   谢观目光顿了?顿,拿起兜衣来给沈聆妤穿。他?弯腰, 手?臂探过沈聆妤身?后,给她系兜衣在后颈处的系带。   沈聆妤腰肢晃了?晃, 犹豫了?一小会儿, 才小声说:“我没?坐稳……”   谢观垂眼瞥一眼她的腿, 将她无?力撇分的右腿挪了?挪, 握着她的双腿,将她往床边拖拽, 双腿垂在床下。   给沈聆妤调整了?坐姿, 谢观再慢慢抬眼,望向她身?前的兜衣。兜衣于后颈处的系带已经?系好,后腰的那?条带子却还没?系。兜衣挂在她的脖子上,在她身?前贴着,胸上面还能服帖地贴在她身?上, 胸下的部分却晃坠着。   谢观眯了?眼,喉结上下动了?动,突然伸手?, 将刚给沈聆妤系上的兜衣扯下来, 再在沈聆妤的肩上推了?一把。沈聆妤直接仰躺在床榻上,她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看见谢观支起一条腿,膝盖抵在她腿侧的床边,而他?的身?躯俯压下来。   沈聆妤折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去?捏床褥,以来抵抗心口一阵阵疼和?怪异的痒,床褥上的芙蓉绣纹慢慢被她攥皱。   后来沈聆妤望着头顶,心中一慌,莫名地想要求饶。她开口,发颤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腔:“该、该起床了?……”   又?过了?半刻钟,谢观偏过脸,耳朵贴着沈聆妤的心口,听了?听她的心跳。他?一边听着沈聆妤的心跳,一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再过片刻,他?压下了?情绪,直起身?来,也握着沈聆妤的双肩,扶她坐起身?,重新给她穿衣服。   沈聆妤上衣被谢观穿好,他?蹲下来,将裤腿套进沈聆妤的脚踝。他?站起身?,掐着沈聆妤的腰侧,让她站起来时,沈聆妤明显神情慌乱。她伸出?手?,意?味不明地想要遮挡些什么。   谢观还没?猜透她这小动作代表什么意?思,便看见床褥上的一点?湿痕。沈聆妤脸颊又?瞬间红了?个透,她窘恼地去?推谢观,而她自己则是重新跌坐回去?,尽力遮掩。   谢观假装没?看见,弯下腰来继续给她穿衣服。   只是转头时,谢观的唇角情不自禁攀上一丝浅浅的笑。   因为行?动不便,谢观帮沈聆妤穿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今日早晨有些不太寻常,沈聆妤头一次觉得仿若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忍到衣裳都穿好,沈聆妤被谢观抱起放进轮椅,推她去?前厅用早膳。吃过东西,就要启程了?。   用早膳的时候,沈聆妤神态自若,仿佛早就不记得今天早上的事情了?,也不记得昨天晚上两个人在浴室里的事情了?。   谢观掀起眼皮看了?看她,慢悠悠地拿了?块杏仁酥来吃。   “还是太甜。”谢观将吃了?一半的杏仁酥放进沈聆妤面前的空碗里。   这,沈聆妤就不懂了?。   她不明白?谢观并不喜欢杏仁酥,为什么每天在她吃的时候都要尝一尝。就好像……他?是逼着自己去?喜欢吃杏仁酥似的。   用过早膳,帝后从芙蓉宫出?来,当地官员又?如迎接他?们来这里时那?边,同样热热闹闹来相送。   天子莅临是大好事,暴君小住的这几日没?杀人,更是好上加好!   当地众官员临了?不忘文绉绉拍马屁,又?是夸赞帝后,又?是表达了?对于帝后离开的不舍。   谢观倒是懒得听这些,甚至十分厌烦。若不是这两日他?心情实在是大好,才不会准予这些人聒噪个不停。   谢观推着沈聆妤的轮椅到车舆前,小鞋子赶忙摆了?踩脚凳,魏学海立刻将车门打开。   谢观望车厢里瞥了?一眼,立刻隐约觉得有异。   魏学海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他?讨好地说:“奴担心以前的床太窄,陛下和?皇后娘娘睡得不舒服,所以趁着陛下歇脚的这几日令人赶工将这床加宽了?一些!”   魏学海满脸自豪,觉得自己简直干了?一件聪明至极的大事!   谢观意?味不明地盯着他?,扯起一侧的唇角,皮笑肉不笑地冷笑了?一声。   魏学海脸上灿烂的笑容顿时僵在那?里。眼前谢观脸上的冷笑,只会让他?觉得阴森可怖,脊背生寒!魏学海吓得一哆嗦,双腿一软,直接跌跪下去?,颤声请罪:“是奴擅作主张了?……”   沈聆妤望一眼谢观的脸色,唇角微牵,她抬手?攥着谢观的袖角轻摇,柔声:“起风了?,我们登车吧。”   谢观这才收回盯着魏学海的目光,弯腰探手?至沈聆妤膝弯下,将她从轮椅里抱起来,抱着她登上车舆。   将沈聆妤放下时,谢观动作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她的裙子,用指背抚去?她裙子上的一道?折处。   车队出?发,往城外去?,会与驻扎在城外的兵马汇合,再继续前行?。   当地官员和?百姓送帝王车辇出?城,才各自归家。   井才英和?其他?当地官员一样,礼数周到地送帝后出?城。可是送行?之后,他?一转身?,脸上的得体笑容立刻散了?个干净。   亲闺女昨天晚上上吊自杀,他?今天早上还能笑着说话实在是不容易。   井才英登上马车,匆匆归家。   井夫人哭哭啼啼,伤心欲绝。她一会儿责怪自己平日里纵着女儿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甚至让女儿随意?出?门接触些乱七八糟的人,终究是害了?女儿。她一会儿又?责怪井才英,怪他?最初想要送女儿进宫当妃子的馊主意?,若不让女儿来芙蓉宫,岂不是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呜呜呜,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她就这么丢下母亲寻短见了?……”   井才英被她哭得脑袋都大了?。   可是井才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盯着女儿覆着白?布的尸体,心里生出?疑惑。   ——明明昨日已经?绞尽脑汁编出?了?半真半假的说辞,陛下那?边还没?下令处置,他?们这边悬着心等着降罪。他?还记得昨天最后见到女儿的时候,女儿哭得满脸是泪地望着他?,颤声询问自己会不会死。   那?个时候井才英甚至叹了?口气之后挖苦责备她:“现在知道?怕死了??”   他?告诉女儿回去?等消息,最多第二天早上陛下的责罚就会下来。女儿临走前,望着他?重重点?头。   只是等一晚上而已,井之瑶便等不及畏罪自尽了??   井才英心里怀疑的种子慢慢发了?芽。他?反复回忆起女儿这段时日的反常举动。虽说女儿自小就爱看些闲书,不大年纪的时候就嚷着要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可是她真正有了?弑君这个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她自己这么想的,还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怂恿?   井才英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开始努力琢磨着。   若真是有人怂恿,他?绝对不能让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枉死。   ……   一眨眼,又?在路上行?了?十余日。   沈聆妤坐在窗口,挑开车窗边的垂帘往外望去?。天气一日暖过一日,车外的绿色也越来越多了?。   马车向前,郁郁葱葱的山水景色不断向后退。沈聆妤看见破冰的潺潺小溪,也看见发了?芽的嫩柳轻拂水面。燕雀跳到枝头,相对着叽叽喳喳。   沈聆妤的唇角不由自主轻扬。   她再次感慨,过去?的两年将自己困在轮椅上,实在是荒废了?大好时光。   还在京城时,听闻谢观要带她出?行?,因为腿脚不方便,她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可真正走出?来了?,却觉得这一趟出?行?虽然有各种不变,却是值得的。   这拂面的春风实在是怡人。   谢观懒散地靠坐在车内的木板床上,他?凝望着沈聆妤欣赏窗外风景的侧脸。好半晌,他?视线略移,离开沈聆妤的脸,望向窗外,看见一大片绿色的草原。   “想出?去?骑马吗?”谢观突然开口。   沈聆妤脸上的笑容微滞。   谢观很快补充了?一句:“我带着你跑一跑吹吹风。”   他?看见沈聆妤轻抬窗口布料的手?微紧。他?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抱太大希望,他?还记得上次在宫里让沈聆妤骑小毛驴的时候,她怕的样子。   “好呀。”沈聆妤转过脸来,望着谢观柔柔一笑。   她的脸上仿佛也沾了?春日暖融融的细碎日光,温柔的笑靥明媚灿烂起来。谢观望着沈聆妤娇靥上的嫣然笑容,愣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提声下令停车。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再往前不远,就要到古武庄,原先路线会在古武庄暂歇几日。谢观便下令车队继续前行?,先到古武庄去?。而他?则带着沈聆妤骑马自行?过去?。   谢观握住沈聆妤的细腰,将她放在马背上。他?的手?刚一松开,沈聆妤立刻紧张地攥紧了?马鞍前面,她垂在马腹两侧的腿下意?识地想要去?夹马腹,左腿这样做了?,右腿却没?有知觉做不到。马腹一侧感受到力度,立刻马身?微晃,想要转头。   谢观伸手?,搭在沈聆妤的左腿上,低声:“放松。”   沈聆妤慢慢舒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谢观翻身?上马,坐在了?沈聆妤身?后,双臂环过她的腰身?,与她身?前握住了?马缰,调转马头,朝官路一侧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走去?。   魏学海在后面喋喋不休:“陛下万要当心安全啊!真的不派几个侍卫跟着吗!”   谢观带着沈聆妤扬长而去?。   魏学海收不到任何回应。   小靴子挠了?挠头,不解地凑过来,小声请教:“干爹,陛下身?边不是有暗卫吗?”   魏学海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再伸手?戳了?戳小鞋子的脑门,道?:“自己悟去?吧!”   谢观带着沈聆妤骑马,知她因为右腿平衡极差心里有惧,所以他?将马速降得很慢。让马慢悠悠地跑一会儿,再更慢地走一会儿。   他?时不时又?会握着沈聆妤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盯着瞧一瞧她的表情。   沈聆妤每次都茫然地望着他?,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谢观松了?手?,沈聆妤转过头,微眯着眼遥望着远处的山峦。群山很远,却隐约可见斑斑新绿,还有尚未消融的冬雪。这般遥遥望去?,山河辽阔,令人心旷神怡。   沈聆妤正迎着春风欣赏山景,连马跨过断枝颠了?一下也没?觉察。   谢观再次转过她的脸,打断她欣赏风景。   沈聆妤疑惑地望着谢观,问:“陛下是想亲我吗?”   谢观微怔。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你要是这么问,我不介意将错就错改写一下剧本。   ·   三更没写完。鸽了躺平任嘲呜呜   但是会双倍补的嘿嘿 第60章   对上谢观的目光, 沈聆妤顿时明白自己?猜错了?。她不仅猜错了?,还把这有?些荒唐的想法说了?出来。她尴尬地抬手遮掩心虚,掖了?掖鬓发, 同时轻咬了?一?下舌尖。   她现在真是?……言行越来越不谨慎了?。   谢观瞥了?一?眼她松开扶着马鞍的手, 开口:“是?这样。没错。”   紧接着,他抬起沈聆妤的下巴, 俯身?靠近去亲吻她。   沈聆妤心里?明白谢观这是?故意给她找了?台阶。两个?人心照不宣,不再说什么, 而是?温柔地继续这个?春风中的轻吻。春风吹起沈聆妤柔软的碎发,发梢轻柔地拂过谢观的面颊, 一?下又一?下, 缠缠绵绵。   谢观将手搭在沈聆妤的后腰, 担心她怕, 始终紧紧护着她。   马蹄踩进?一?个?小水坑,马背瞬间矮下去一?些。这细微的起伏, 让沈聆妤身?子朝谢观倾去, 牙齿轻嗑到了?谢观的唇。   沈聆妤赶忙推开一?些,去看谢观的嘴。   “疼不疼?”她指腹轻抵在谢观的唇上,去看可有?把谢观磕破。没见破皮,她这才松了?口气,同时将手放下。   可是?她的手还没有?落在马鞍, 就被?谢观握住。   沈聆妤慢慢抬眸,望向谢观,却见他垂着眼睛目光凝在她的手上。他拉着她的手送到唇边, 攥着她的指尖, 去吻她的手背。   “沈聆妤。”谢观垂眼望着她的手,“我们现在好像有?了?点夫妻的样子。”   沈聆妤心潮微漾, 她沉默了?一?息,才说:“我们本来就是?。”   谢观突然抬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沈聆妤的眼睛,一?字一?顿:“可是?你?接了?赵狗的和离书。”   沈聆妤明显感觉得到谢观攥着她的手力度在逐渐加重,乃至于?让她觉得有?一?点疼。   她确实接了?赵帝给的和离书。倒也不算是?她接的,是?赵帝派内宦直接送去了?沈府。在当时,那封和离书是?允她与谢家脱离关系,她才得以没死在谢府。   沈聆妤觉得谢观应该会懂这里?面的道理。   可若他明白,又为何在这个?时候问起?   沈聆妤望着谢观的目光,便浮现了?困惑。她这双眼睛,总是?很难掩心事,将所有?情绪写在眸子里?。   “沈聆妤。”谢观拿出警告的阴沉语气,“没有?我签字画押,那封和离书就没有?意义!”   沈聆妤知道了?。   他就是?闲着没事找事。   沈聆妤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认真说:“你?还是?叫我呆呆吧。”   “什么?”谢观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聆妤却直接转过身?去坐好,她略弯了?弯腰,拍了?拍马脖子,一?声清脆的“驾”,早就受不了?慢悠悠瞎走的骏马长?嘶一?声,抬起大?长?腿往前迈步,步子越来越快,直至奔跑起来。   这马已经往前跑出去很长?一?段距离了?,谢观还是?皱着眉盯着沈聆妤的后脑壳,在想她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   谢观没想明白了?。   但是?他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沈聆妤好像不是?那么怕他了?。   这是?好事吗?谢观说不好,他隐隐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半个?多时辰后,两人一?马跑出了?这片草原,要沿着山路走一?段,才能横穿另一?片草原。   突然有?雨点子落下来,零星的雨点儿是?在向路人警示,让路人快些归家或避雨。谢观环顾,带着沈聆妤去了?就近的一?处破庙里?避一?避将要来的雨。   破庙里?有?几个?人,老老小小,也不知道是?避雨还是?行路一?半来这里?暂歇。听见马蹄声,他们好奇地从?破烂的门框往外望去。   谢观下马,将沈聆妤从?马背上抱下来,单手竖抱着她,腾出一?只手在马侧的袋子里?找了?一?条锦布。   他抱着沈聆妤迈进?破庙,跨门槛的时候,督促一?句:“低头。”   沈聆妤哪里?用他提醒?她抱着谢观的脖子缩进?他颈窝。   谢观扫了?一?眼破庙里?的人,将锦布铺在长?凳上,然后将沈聆妤放下来。他给沈聆妤整理了?一?下裙子,说:“等我一?下,我去给水。”   沈聆妤点头说好。   破庙里?的几个?人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谢观和沈聆妤,两个?人都?生了?极好的容貌,不过谢观面冷,远不敌沈聆妤面善。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趁着谢观出去拴马、拿水,走到沈聆妤面前,眨巴着眼睛盯着沈聆妤看。   沈聆妤对她柔柔一?笑,小姑娘立刻开心得不得了?,笑出一?对小酒窝,甜甜地笑:“姐姐真好看!”   沈聆妤柔声,认真对她说:“谢谢你?的夸奖。”   小姑娘有?点傻了?,愣愣地盯着沈聆妤。   她以前或者发自内心、或者出于?讨好,夸过很多人好看,有?的漂亮姐姐会害羞一?笑,有?的漂亮姐姐会摇头说没有?。她这倒是?头一?次遇见漂亮姐姐认真地向她道谢。   谢观已经拴好马拿了?水回来,他在沈聆妤身?边坐下,将水囊打开,递给沈聆妤,冷冷盯着小姑娘,沉声:“看什么?”   小姑娘吓了?一?跳,赶忙缩着脖子摇头,畏惧地向后躲,躲到娘亲身?边。   “你?吓到她了?。”沈聆妤轻声。   沈聆妤再歉意地望向小姑娘的母亲,说:“我夫君人冷心善,说话时声调冷了?些,可他没有?恶意的。”   谢观耳朵尖微动?,先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沈聆妤,再慢慢侧转过脸望向她。   “没有?没有?。是?我们家丫丫乱跑。”小姑娘的母亲笑盈盈接话。   “你?们小夫妻这是?要到哪儿去?这一?片荒芜,不太太平,再往前走,镇上也乱着。要当心坏人啊。”一?边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妪客客气气地说话。   “多谢老人家提醒。”沈聆妤柔声,“回乡探亲去,不会停留太久的。”   沈聆妤打量着他们,他们明显是?一?大?家子三代人。一?位上了?年纪的祖辈,一?对夫妻,下面三个?孩子。最大?的那个?女?儿看上去十五六岁了?,一?直坐在角落默不作声,中间的儿子十岁出头的样子,最小的孩子就是?刚刚主动?找沈聆妤说话的小姑娘。   除了?最小的那个?小姑娘,一?家人明显心情不太好。他们带了?很多东西,像是?要远行。   丫丫突然抱着母亲的脖子,皱着眉问:“阿娘,那个?姐姐比阿姐还要好看,是?不是?大?坏蛋也想抓她?”   “别乱说话。”妇人皱眉,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沈聆妤好奇地望过来,多打量了?两眼坐在角落的那个?姑娘。   “唉。”老妪重重叹了?口气。   许是?因?为沈聆妤面善,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这老人家竟是?主动?与沈聆妤聊起来,说起自家的事情。   原来是?当地的泼皮看上了?这家的女?儿,做父母的自然舍不得女?儿进?狼窝,拒了?再拒。可所谓泼皮,讲究一?个?不要脸。不仅时常叨扰,还要恐吓威胁。   一?家人都?是?本分人,不敢得罪结帮成伙的地痞,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背井离乡去搬去别的地方。   “可告官了??当地官员不管吗?”沈聆妤问。   “唉。我们那地方根本没有?官老爷!衙门都?生了?杂草,被?那些地痞占去了?!”   沈聆妤了?然。   如今缺官员赴任的官员可有?许多地方。   沈聆妤转过脸,看去谢观的表情,见他懒懒散散地喝着水,好像根本就没在听他们的闲聊。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柔声劝慰这家人:“眼下陛下刚继位不久,百废待兴,很多事情只是?还没腾出手来处理。我想……很快就能解决了?。”   “陛下只是?没腾出来手?哼。”一?直没吭声的父亲道,“谁不知道天子抢夺帝位只是?为了?报仇,根本就没为咱们百姓考虑过半分!连早朝都?想去去不想去不去的天子,还能指望什么呢?”   他妻子扯他的袖子,低声:“别说了?,天子哪能是?咱们能议论的?”   男子显得有?些不服气,可终究还是?听了?妻子的话,不吭声了?。   他说话的时候,在这破庙里?最害怕的人莫过于?沈聆妤了?。她握着谢观的手腕,生怕他一?个?暴怒,将这一?大?家子都?给杀了?。   “若活下来杀回京城称帝的人是?谢家人该多好!”大?女?儿突然闷声,“一?个?在牢里?待了?十年的人,早就是?个?怪物了?,能指望什么!”   沈聆妤呼吸一?窒。   她立刻去看谢观的表情。   谢观的唇角慢慢漾出灿笑,颔首赞同:“你?说的没错。”   “不是?!”沈聆妤急急开口,“陛下如今先去番邦镇压,是?为攘外。阻止起战事,才能更安心地处理国内繁杂之事!”   也不知道他们这一?家人是?信了?沈聆妤的话,还是?这个?话题太敏感,没再继续谈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大?晴,本来一?场蓄势待发的雷阵雨就这样被?云卷走。   一?家人离开了?破庙,继续赶路。破庙里?,只剩下沈聆妤和谢观两个?。   沈聆妤仔细打量着谢观的神情。   谢观喝了?一?口水,笑笑,道:“别看了?,孤今日心情好,没打算杀人。”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说:“我没觉得若活下来的那个?人是?别人会更好。”   “那是?你?没眼光。”   谢观怎么会生气呢?刚刚那个?姑娘说的话,分明就是?他所盼。   沈聆妤认真道:“长?兄军功赫赫用兵遣将能力超群,可是?为人太正派恐怕很难能杀回京城。二哥是?状元郎,惊才绝绝,可他心善体贴,更做不成杀伐果断的帝王。三哥、四哥皆擅武,性子同长?兄,运兵能力恐还不如长?兄。五哥比起上战场,更喜欢诗词歌赋。六哥虽文武全能,可是?他……”   沈聆妤努力想了?一?下六哥不如谢观的地方。   “可是?他……他和苏秦两位大?将军不和!八弟病弱,九弟年纪太小……”   谢观被?气笑了?。他捏住沈聆妤的脸,咬牙问:“沈聆妤,谁借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贬低我的兄长?胞弟?”   沈聆妤摇头:“没有?。我没有?贬低他们。他们都?是?国之栋梁人中龙凤 。我只是?说……你?比他们更好……”   沈聆妤的声音越来越小。   “允霁,这一?场劫数,上天之所以选择留下你?的性命,自然有?它的道理。”   谢观冷笑一?声,道:“留下我的性命,恐怕是?为了?日日被?你?气个?半死。”   沈聆妤委屈。   她哪里?气过他?分明是?他不停欺负她。   谢观起身?,单手将沈聆妤拎起来,抱她上马,继续赶路。   暮色渐升时,还没与大?部队汇合。   沈聆妤几次询问还有?多久能到。谢观扭过沈聆妤的脸,问她怎么了??沈聆妤摇头说没事。   谢观勒马:“沈聆妤,你?要方便?”   沈聆妤突然就哭了?。   这里?荒郊野岭没有?椅子坐,她的腿蹲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补昨天的更新~   ·   感谢在2023-03-19 22:11:39~2023-03-21 17:5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芝士球、鹿搖瑶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俗人李 78瓶;saLanghei-? 22瓶;茗孜iii~lily 20瓶;哎呀小朋友啊 10瓶;冒泡 8瓶;鲜衣怒马 6瓶;36248858、*^_^*~*^_^*、壹只鸽、初安故人 5瓶;小鱼、Lamb、小驴 3瓶;今天也要开开心心、果果在这里?('ω')?、wllemzz、绺绥、贰贰叁 2瓶;今天吃什么、闲人、发光的梧桐啊、唐九花、奶棠不奶、嘻嘻慈慈二八八、胡萝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沈聆妤需要?一把椅子。   就算再?如?何快马加鞭, 谢观也不可能带着沈聆妤很快赶回车队。谢观环顾周围,可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大草原,树木稀疏生着, 初春时节, 芳草刚生,视野开阔, 根本不见城镇或村落。   出发前,谢观看?过地形图, 心里也清楚这一片荒芜,不可能找到村落寻人?帮忙。他不过是抱着一丝幻想?, 或许会有人?独居在这一片, 但?是没显示在地图上?。   谢观将潜伏在暗处的暗卫唤出来, 让他们?两个人?一个人?去周围查看?可有村落, 弄一把椅子来。再?让另外一个人?赶回车队,通知马车回来接他与沈聆妤。   谢观吩咐下去之后, 也没有干等着, 而是带着沈聆妤骑马在周围继续找一找。可惜他找了一阵子,也寻不到人?居的痕迹。再?这么寻下去,只能是拖延时间。   耳畔沈聆妤故意压着的笑声啜涕,让谢观心里闷重不好?受。   连她皱眉都受不了,何况听她哭。   如?果没有椅子, 可以临时做个类似的吗?   谢观跳下马背,握了握沈聆妤的手,将她的手放在马鞍前面扶好?。然后他将马拴在就近的一棵树上?, 免得这马乱跑将沈聆妤跌下去。   他取了马身一侧挂着的匕首, 转身走向一棵树,用力一踹, 不甚粗的树干一下子被他踢得折断,轰的一声倒塌。   骏马不安分地挪了挪前蹄,沈聆妤赶忙一手扶着马鞍,一手慌张地去握马缰。   谢观蹲下来,用手中的匕首去砍折断的树干。至少要?削成平整的一块。   “允霁……”沈聆妤小声地喊他。   谢观回头,就看?见沈聆妤紧张地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夕阳远去,落日昏黄的光圈照在她挂着泪珠儿的面颊上?。   沈聆妤害怕,总觉得下一刻就要?从马背上?跌下去。   她又心里难堪。她知道谢观打算做什么,她委屈地小声哭:“要?来不及了……”   谢观瞥了一眼还没有雏形的树干,他将匕首收进马侧悬挂的布袋子里,然后将沈聆妤抱下来。   当谢观给沈聆妤解系带的时候,沈聆妤整个人?都慌了,她抖着声音问?:“你要?做什么?”   他要?做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   谢观没有解释,他也不需要?解释。他将沈聆妤的裙子往上?抬,然后褪下她里面的袴子,裤子堆在沈聆妤的脚腕上?。小腿上?的凉意,让沈聆妤身子一僵,小声地哭啜。她的哭啜让谢观不好?受。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他在她身后抱住她,去分她的腿,沈聆妤的脊背紧紧贴在谢观的胸膛。   沈聆妤哭声渐重。任何一个人?过了婴孩时期在长大成人?之后被人?这样……都是难以忍受的。   谢观开口,声线是罕见的温柔:“你看?,你裙子挡着呢,我?看?不见的。”   沈聆妤觉得自己掉了好?些眼泪,哭花了一张脸。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不顾脸面地大声哭过。因为这样的“小事”哭成这样,实在是丢脸。可于此?时此?刻的她而言,早就没了脸面。又或者,她掩耳盗铃地想?要?用哭声去遮其他声音。   沈聆妤仰起脸枕在谢观的肩上?,想?要?止泪。可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不住从眼角淌下来,将谢观的肩膀弄湿了一块。   谢观没有劝什么。   有些情绪上?来了,只能自己一个人?消化,别人?的劝慰是没有用的。更何况,他确实也不太?会劝慰人?。   ——他确实有点担心,自己一开口,沈聆妤哭得更凶了。   谢观从沈聆妤腰间拿出巾帕,帮她擦了擦,然后给她整理好?裙裤,抱她上?马。   两个人?坐在马背上?,逆着春日的夜风,穿过生机盎然的春初草原上?。前两日降了蒙蒙细雨,将青草的甘味儿藏进风里。   落日的余晖彻底散下去。今日多云,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星和月,目前之视皆是一片黑暗。   黑暗是最好?的藏身之所。沈聆妤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慢慢收拾好?情绪不再?哭了,只是情绪仍旧低落,眼睫轻垂,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眼角。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沈聆妤深深吸了口气。她不应该这个样子,被谢观看?在眼里实在是不像话,好?像自己在责怪他一样。这事,分明不是他的错。   谢观虽然一直没开口,可他一直观察着沈聆妤,听她逐渐不再?啜涕地哭,又听她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她自己将情绪调整好?了。   “是我?没有……”   “是我?没有……”   两个人?同时开口,异口同声,又同时在听见对方?的话时,住了口。   短暂的一小截沉默之后,谢观放在沈聆妤腰侧的手往前伸,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整个手包在了掌中。   他掌心温热,在这个有些凉的春日夜晚,给沈聆妤渡来了一些温暖。沈聆妤轻咬了下唇,再?重新?开口:“是我?没有早一点跟你说,我?以为我?能忍到古武庄的……”   谢观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不该带你骑马这么久。”   沈聆妤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两个人?突然就陷入了沉默。谢观松开了沈聆妤的手,握住她的腰身,将她提了提,让她转了个方?向,让她正对着他坐在马背上?。   谢观抬起沈聆妤的脸,沈聆妤心里的尴尬仍旧没有散尽,别扭地尽量将脸偏到一边,不敢去看?谢观的眼睛。   谢观转回她的脸,让她看?着他的眼睛。他问?:“你现在收拾好?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可以讲一讲道理了是不是?”   沈聆妤仍然觉得臊得慌,黑夜藏起她脸上?的烧红。她硬着头皮点头,不承认自己的软弱、别扭。   “好?。”谢观点了下头。   他沉声问?:“沈聆妤,你哭什么?”   她哭什么?这个还需要?她亲口说出来吗?难道谢观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吗?若他心知肚明为何又要?问?这么一嘴,故意再?提起一遍让她难堪吗?   沈聆妤咬唇,声音里噙着丝气恼:“若是陛下遇到这样的事情,难道不会哭吗?”   谢观认真想?象了一下,然后说:“不会发生。因为你抱不动我?。”   “你……!”沈聆妤不知道怎么接话,气恼地眼睛瞪圆。   “没必要?反应这么大。”谢观说,“你是我?的,你全身上?下全部归属于我?。我?帮你,有什么值得你哭上?一晚上??现在就哭成这样,以后我?会亲、会翻弄、会进嵌,那个时候你也要?哭成这样?”   “你……!”沈聆妤愣愣盯着谢观的眼睛,这下子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好?半晌,她才找到话反驳:“不是!我?只属于我?自己!”   谢观反思了一下。那么说似乎是不太?公平,所以他补充了一句:“我?也属于你。”   谢观继续说下去:“现在尚年轻,等七老八十走不动路听不清话看?不清人?吃不下饭的时候,要?互相照顾,总会见到对方?很多不好?的一面,衰老笨拙甚至发臭。那个时候,你也整个晚上?地哭?”   沈聆妤懵懵地望着他。   沈聆妤第一次听见有人?会将白头偕老说得这么……粗俗难听。   没有星月的阴天夜晚,空旷的草原上?,一片黑漆漆。两个人?四目相对,望着的对方?的眼睛,就是唯一的光源。   沈聆妤后知后觉两个人?对视了很久,她表情不自在地又一次移开目光。   谢观不允。   他捏着沈聆妤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声音也沉了沉:“你总转头干什么?我?是长得难看?吓着了你?”   他这接二连三的发问?让沈聆妤应接不了。好?半晌,沈聆妤才闷声反驳:“你冤枉人?,我?才没有哭一整个晚上?!”   谢观想?了一下,颔首:“确实。”   谢观还想?再?给沈聆妤讲一讲道理,可是他突然抬头,视线越过了沈聆妤,往前前方?。   他看?见了灯火。   沈聆妤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眯着眼睛瞧了瞧,知道是马车过来接他们?了。沈聆妤赶忙推了推谢观,说:“把我?转过去!”   ——一会儿来了人?,瞧见她与谢观面对面坐在马背上?,实在有失观瞻……   谢观握住沈聆妤的腰,刚要?将她提一提,动作又止住,他说:“你求我?啊。”   沈聆妤不理解身为九五之尊的帝王,怎么可以这么……这么……这么……   沈聆妤居然发现自己一时之间不能找到形容词来形容谢观。   求他?沈聆妤气恼地凑近,在谢观的颈侧用力咬了一口。   黑夜遮住沈聆妤脸上?的烧红,同样遮住了这一刻谢观眼底升起的亮色。   他说:“求得好?。”   沈聆妤:……?   谢观逼近,在沈聆妤颈侧同样的位置咬住一小口皮肉,兵不舍得用力地咬。只是轻咬住这块软滑的皮肉轻轻左右啮磨一番。   在马车赶过来之前,谢观握着沈聆妤的腰身,将她身子转过去,双臂环过她,握住马缰,纵马赶上?正往这边来的马车。   不同于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马车里柔和的灯光,以一种温柔的方?式仿佛能够将每一缕情愫清晰照清。   沈聆妤也不清楚自己的脸还红不红,一进了马车里,她立刻躺在窄床上?,面朝车壁,背对着谢观。   谢观将她捞起来,说:“裙子脏了,换身衣服。”   沈聆妤低头去看?,果然见裙摆上?沾了些草泥。谢观伸手给沈聆妤解衣,沈聆妤脱口而出:“灭灯!”   两个人?刚上?来,马车也还没启程。沈聆妤惊觉自己没有故意压低声音,恐怕被外面的侍卫听了去。   谢观凑到沈聆妤耳畔,低声:“皇后说的话,恐怕要?让外面的人?误会了。”   沈聆妤脸上?一红,闷声:“不换了!到了古武庄收拾。”   到了下半夜,车队才到古武庄。这地方?不大,魏学海提前吩咐过,不要?兴师动众。小镇上?的人?都已经睡熟,几?乎没有亮着的灯。   到了住处,谢观单手将沈聆妤竖抱起来,抱她去浴室放进浴桶里,让她自己泡了,他则是去了隔壁梳洗。他总担心沈聆妤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匆匆洗了澡就赶过来,又给人?救出来、擦干净,抱到床上?去。   骑马跑了大半日,两个人?都有些累,早早睡下。   沈聆妤睡得很沉,可睡着之后又做了很多梦,梦里反反复复都是今日草原上?的情景。老天爷仿佛怕她忘记一般,让她在梦里反复记住每一个细节。   谢观听见她小声的啜泣醒来,推她:“沈聆妤?”   沈聆妤苏醒,红着眼睛去望谢观,她突然攥住谢观袖角,急声:“允霁,你帮我?把裤子脱下来。”   谢观惊诧地抬眼,望向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昨天没更的补偿,今天的更新晚一点发 第62章   听沈聆妤用急切的语气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谢观不可能不意外?。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依言去帮她。   沈聆妤将手抵在谢观的肩头轻轻地推:“再帮我?拿一盏灯来!”   谢观不明所?以,一边在心里诧异沈聆妤如今指使他?越来越顺口了, 一边乖乖起?身下榻去给她拿灯。   谢观燃起?烛火, 将灯罩盖上,然后提着灯走到床边, 一边掀帘,一边将手里的提灯往里探。   昏暗的床榻内被照亮。   沈聆妤已经?自?己坐起?身, 她掀开身上的被子,两条腿并在一起?朝前伸着。她低着头, 正在看自?己的腿。   提灯的亮光照进来, 沈聆妤急忙伸手从谢观手里把提灯接过来。她握着提灯靠近自?己的腿, 更仔细地看。   谢观没看明白沈聆妤这是在做什么。他?立在一边打量着沈聆妤的神情, 发现?她一会儿看自?己的左腿,一会儿看自?己的右腿, 就好似……在比对着什么。   “灯抬高一些, 当心烫伤。”谢观道。   沈聆妤好像没听见,仍旧将提灯紧挨着自?己的腿,盯着自?己的腿仔细地瞧。   谢观皱眉,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她拿灯的手腕, 将她手里的灯往上提了提。   提灯里的光一下子照亮沈聆妤的脸,让谢观瞬间看清她湿漉的眼睫,还有眼底的恐惧。   “聆妤, 你做噩梦了吗?”谢观微微用力去握沈聆妤纤薄的双肩。   沈聆妤抬眼, 望向谢观。   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泪重难盛, 渐渐染湿了眼睫。她眼睫缓慢地颤了下,蓄在眼眶里许久的眼泪就这样滚落,沿着如瓷欺雪的娇靥滑落、再坠落。   谢观看着她的眼泪,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问你话,是做噩梦了吗?梦见什么了?”   沈聆妤抬手,攥住谢观的袖角,哽声:“你帮我?看看,我?的右腿和左腿是一样的长短和粗细吗?”   谢观皱眉,这是什么荒唐的问题?   见谢观不动,沈聆妤攥着他?袖角的手往上去攀,直接握住了谢观的手腕。她继续小声哽咽地说?:“右腿一直没有知觉,以后会萎缩是不是?会、会变短、变细,变成皮包骨干瘦、皱巴巴……”   谢观大概猜到沈聆妤做了什么梦。   谢观沉思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安慰她,而是说?:“大概会。”   沈聆妤紧攥谢观手腕的手力道一松,再颓然地滑落下去。她眼睫也跟着轻垂,长长的鸦睫垂下来时,谢观看见了她瞬间黯然的眼神。   “这很重要?”谢观问,“会比现?在更糟糕?”   沈聆妤不吭声。   “聆妤,这两年你走到现?在很勇敢。没有必要再为?右腿会不会萎缩而难过成这个样子。就算萎缩了,和现?在没有知觉没什么区别。”谢观道。   沈聆妤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会变丑……”   谢观反驳:“你皱着眉头哭的样子最丑。”   沈聆妤抬起?脸来,皱着眉头瞪他?。   望着她那双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又是生?气的眼睛,谢观却?扯起?唇角笑了笑。他?伸手去揉沈聆妤的脸,指腹擦去她眼尾沾的一点眼泪,说?:“到底梦见什么了?”   沈聆妤扁着嘴哼哼唧唧了半天才肯说?。   “梦见我?要洗澡,你帮我?宽衣,看见我?的……我?的右腿萎缩得很难看。你一脸嫌弃地直接把我?扔进水里转身走了,我?呛了一大口洗澡水,呛醒了……”   谢观瞠目结舌地听沈聆妤说?完。   一瞬间的呆怔之后,谢观没好气地反驳:“我?连你尿尿什么样子都看见过了,右腿萎缩就会把你扔水里?沈聆妤,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沈聆妤低着头,闷声:“不是我?脑子里,是梦里……”   谢观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低笑一声,再开口:“给你讲个事情。有一年二嫂睡觉的时候梦见二哥在外?面养了个外?室。”   沈聆妤蹙眉听着,反驳:“可二哥不是那样的人?呀。”   谢观没接这话,自?顾继续说?下去:“二嫂从梦中惊醒,翻身骑在二哥身上,拿着枕头要闷死他?,口口声声说?着要弄死他?。”   沈聆妤惊讶极了。二嫂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她完全不敢想象二嫂会骑在二哥身上拿着枕头要闷死他?。她说?:“做梦睡糊涂了吧?”   谢观哈哈大笑:“你也知道啊。”   沈聆妤呆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谢观这是在说?她。她轻哼了一声,将脸转到一边去。   刚从噩梦里惊醒的惊恐有些散去,沈聆妤突然发现?一件事情。她转过脸,偷偷去打量谢观,发现?谢观正盯着她看,她赶忙又把脸转过去。   谢观觉得好笑,捏着她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说?:“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没有不让你看。”   沈聆妤没吭声。她只是很惊讶,谢观居然可以用这样寻常的语气说?起?谢家人?的日常琐事了……   以前,她是连提都不敢提的。只要一提起?,他?必然瞬间黑了脸,像是下一刻就要抓一个人?过来杀着玩解恨。   谢观转身出去了,再回来时端了一盆温水。他?将帕子浸湿再拧干,给沈聆妤擦了擦脸。   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一阵温暖的舒适从肌肤慢慢渗进身体里。沈聆妤心里亦跟着一暖。   当谢观拿走了帕子,沈聆妤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气,这是困得狠了。   谢观将铜盆放到一侧的桌上,熄灯上榻,他?将沈聆妤抱在怀里。不多时,沈聆妤呼吸绵长,在他?怀里睡着了。   谢观却?没了睡意。   他?想起?之前秦元津的话。秦元津说?沈聆妤左腿的伤时不时还会疼,可她右腿的旧伤早已痊愈,之所?以至今没有知觉,病因难查。谢观记得秦元津最后说?:“若实在查不出病因,也不排除心病。”   秦元津也说?:“若真是心理?阴影造成,治愈的机会更渺茫。”   谢观小心翼翼将胳膊从沈聆妤颈下拿回来,他?悄声坐起?身掀开被子,在沈聆妤的右腿上捏了一把,命令:“你听话,早点知道疼痛,孤下次轻点咬你。”   深夜寂寂无人?回应,一条腿更没有张嘴。   床幔内光线昏暗,一片昏暗里,谢观盯着沈聆妤柔白的腿,弯下腰来,在刚刚捏了一把的地方?再轻轻亲了一下。   纵使知晓她腿上没有知觉,不会将她扰醒。谢观的这个亲吻仍是极浅极浅。   ·   云梦巷。   谢云坐在窗下,手里拿了一卷旧书在读。这书他?已经?读过许多遍,再次翻阅不过打发时间。许是因为?这书读过许多遍,谢云本?就心不在焉。书没有读多久,他?便走了神。   他?回忆起?这两年的许多事情。这两年,丹娘带着他?东躲西藏,换过七八个地方?。尤其是头一年,每到一个地方?藏身不久就要再换地方?。赵帝也不知道是得了消息知道他?活着,还是因为?过于谨慎不想谢家人?有漏网之鱼。头一年,官兵在京中搜查是极普遍的事情。   谢云本?就体弱,再遭受全家被诛杀枉死的打击,气血攻心,一度病得起?不来身。   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个夜晚,官兵又一次照例搜查。丹娘带着他?偷偷从后门逃走,换一个藏身之所?。官兵不知怎么追了来,丹娘派丫鬟小厮尽量去支开人?。他?病得厉害行路艰难,是丹娘背着他?走过那条昏暗漫长的小巷。   他?也不会忘记,他?烧得连气息都浅了,整个人?好像置身在火炉里。丹娘凿了冰,将浴桶里放满了冰块,她抱着他?坐在冰块之中。谢云退了烧,对她摇头哑声:“你疯了?这么冰对女子身体不好!”   丹娘眉眼嫣然,喟然般低声:“我?也觉得我?疯了……”   谢云更会记得,那一日是母亲的生?辰。他?想回一趟谢家,纵使那里已经?一片狼藉。丹娘说?好,陪他?回去。可是在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官兵。丹娘将他?藏在角落,谈笑风生?地与那几个官兵打情骂俏,支他?们走。他?在暗处盯着那个官兵的手在丹娘腰上捏来捏去。   丹娘哄走了那些人?,赶来找谢云,见谢云脸色苍白,唇上咬出了血痕。她娇媚一笑:“别生?气,下回我?把他?的手砍下来。”   她这样说?,竟真的做到了。不久之后,就将那个对她不老实的官兵的手砍了下来,拿来逗他?。   也是从那一日起?,他?开始吃饭吃药积极治疗,也不再想着往外?乱闯。不想再以病弱之躯连累丹娘。   院子里,小芙站在木梯上,正在摘枝头的槐花。她一回头,从开着的窗扇看见谢云。小芙呆呆看了一会儿,一时恍惚,脚步一滑从木梯滑下来,“哎呦”一声摔倒。   谢云回过神,起?身走到院子里,将她扶起?。   “摔疼了没有?”谢云问。   小芙偷偷瞥着谢云收回去的手,摇头说?没事。   “这是做什么?”谢云望向洒了一地的槐花。   “想着给郎君做槐花饼的,没想到这一摔都洒了,我?再重新摘!”   “别摘了。”谢云道,“站这么高也不知道从外?面看是不是显眼,小心为?上。”   谢云说?完,转身往屋里走。   小芙目光闪烁,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忿。若不是丹娘故意隐瞒谢云,谢云此刻已经?兄弟团聚,哪里还会被困在这里担惊受怕被官府抓到?   小芙心一横,突然说?:“郎君是不是非常信任丹娘?”   谢云停下脚步,于门口转身,微笑着望向小芙。他?没有说?话,眉宇间的浅笑说?明了一切。他?怎么可能不信任丹娘?一个几次三番舍命相救的人?,他?如何狼心狗肺才会不信她?   小芙突然又心虚了。她把要说?的真相暂时先压一压,说?起?另一个真相:“丹娘给你下过催情散!她……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大好人?!”   谢云眉宇间的浅笑仍未消。   催情散?谢云喝下那杯酒的时候,他?知道。   至于丹娘是不是好人?,在他?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时就见过她如何杀人?。   谢云开口,语气温和地劝:“小芙,你这样在背后议论自?己的主子,是大忌。”   谢云转身回房,心里想着等见了丹娘要提醒她小芙不可用。   小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告诉谢云催情散的真相,他?居然不信!而且不仅不信,还反过来责备她、鄙夷她。   小芙心里一急,望着谢云的背影,急急往前迈出一步,焦声:“你七哥还活着!”   谢云的脚步顿住。   小芙后悔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惧怕丹娘的惩罚。她没看清谢云的动作?,谢云已经?逼近,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槐树上,雪白的槐花簌簌晃落。 第63章   这两年?, 小芙被分配过来照顾谢云,她一直以为他羸弱不堪,从未想到?他会武, 此刻他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至少稍微用?力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小芙又惊又慌:“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七哥没?有死,还率兵杀回了京城夺了皇位!是?丹娘自私不肯告诉你真相, 将你囚在这里!你本可以风风光光地做王爷!”   谢云眼前晃过谢观的眉眼,微微恍惚之?后, 他问:“什?么时候?”   “入秋的时候!已?、已?经好几个月了!”小芙仔细回忆,“十月初三!”   十月初三, 丹娘引谢云喝下催情散后的第四?天。   谢云松了手。   小芙身子软绵绵地跌坐在地, 握着自己的脖子不停地咳嗽。   谢云垂眼, 安静地望着落了满地的白色槐花。   他转身回房, 坐在窗下,一坐就?是?大半日。   与此同时, 金香楼里, 丹娘正在教小蓉鉴赏古玩。   “又错了。”丹娘敲敲她的头,“再记不住,我怎么放心把?金香楼交给你?”   小蓉揉了揉额角,面上浮着歉意。她小声说:“我一直都不如?小芙姐姐聪明……”   其?实小蓉也不太明白丹娘为什?么在小芙和她之?间选了她,明明小芙更早来丹娘身边, 又比她更能说会道。   “可以不聪明,但是?不能不自信。把?头抬起来!”丹娘又敲了敲她的头。   为什?么选小蓉?大概因为丹娘在认真又木讷的小蓉身上,看?见了十三四?岁时的自己。   小蓉忍了忍, 还是?问出来:“您真的不要京城里的一切了吗?都是?您一点一点赚下来的呀。”   “我能白手起家在京城赚成第一富, 去了别的地方自然也能。”丹娘妩柔地笑着,给自己斟茶。她有些感慨地说:“人这一辈子很短, 困在一个地方怪没?趣的。想去外面走走看?看?是?老早就?有的想法,不过是?推迟了两年?。”   为何?推迟了两年??自然是?因为两年?前谢云这个变数。   小莲在外面叩门,丹娘让她进来。   “都安排好了。”小莲主动禀话,“在城西寻到?了一户人家,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也是?读书人。而且受过咱们的恩惠,必然愿意帮这个忙。”   丹娘点头,妩声道辛苦。   她在给谢云找一个“恩人”。当年?谢府被抄家,谢云逃了出来。这空白的两年?,必然会惹许多人好奇猜测。   丹娘不会让旁人知晓是?她救了谢云。   她在京城名声不好,京城的郎君们但凡和她说上两句话,都要惹上些桃色传言。   她不想让谢云沾上那些不干不净的浑话。他当永远干干净净的。   半下午,丹娘带着小蓉去云梦巷。   这云梦巷,去一次少一次。   路上,小蓉想了想,提议:“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八郎呢?反正您也打算离京了。早些告诉他,免得日常梦多他从别处那里自己知道了,那样恐怕更不好。”   丹娘摇头。   “如?今陛下率兵去了洞湘不在京城,这个时候告诉他,他也见不到?他堂兄。以他的性子……说不定要迫不及待立刻启程追去洞湘。”丹娘担忧叹息,“他那身体?吃不消长?途跋涉。”   说话间到?了宅院,小蓉上前叩门发现院门虚掩,顺手一推,就?将院门“吱呀”一声推开。   丹娘提裙抬步迈进院中?,一眼看?见跪在院中?的小芙。   小蓉小跑着过去:“你怎么跪在这里?惹八郎生气了吗?”   小芙一见了丹娘,立刻目光躲闪,磕头请罪:“奴婢说错话了……”   丹娘瞥了她一眼,心里顿时隐约猜到?了。   她下意识地低眸,望了一眼腕上的雄鹰核雕。丹娘再抬头,从开着的窗扇,望见谢云。   他还在。   谢云转头,望向立在槐树下的丹娘,对她微笑:“今日来得早。”   他微笑着说着以前常说的见面话。   丹娘恍惚,甚至觉得自己猜错了。   谢云微顿,再开口:“今晚我们饮些桑酒吧。”   丹娘便确定了自己没?有猜错。她立在院中?与他隔窗相望,妩柔一笑,慢声说好。   她支小蓉去拿桑酒,并没?有理会小芙。   丹娘进了屋,与谢云对坐。   丹娘先开口,语气平静温和:“你已?经知晓了?”   “是?。”谢云盯着丹娘的眼睛,“小芙告诉我的。”   丹娘沉默。   谢云补了一句:“这样的人不堪用?,你当警惕身边人。”   丹娘偏过脸,好笑地轻柔一笑。   谢云那张平静的面庞终于有了变化,他皱眉,盯着丹娘,语气加重:“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丹娘笑着反问。   她再说:“谢云,你不是?第一日认识我,我本非善类,囚你在此不告知你真相,既然已?被你知晓了,我无话可说。”   谢云这才有些恼意,他质问:“在你眼中?,我谢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忘恩负义?不值得信任?”   丹娘望着谢云气红了的脸,慢慢收了笑,静静望着他。   “如?果你第一时刻告诉我,与我一同分享喜悦,与我一同归家。然后我们成亲生子……这样不好吗?”谢云压着心里的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这大半日,他无数次站在丹娘的立场去考虑她的感受、她的顾虑。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一时冲动说气话去伤她。   “桑酒拿来了。”小蓉硬着头皮送进来。她知屋内气氛不对,将桑酒送进去之?后很快退出去,又关了门。小蓉还擅作主张让小芙到?远处回廊那边跪着去,免得听?了不该听?的。   屋内,谢云的话说完之?后,丹娘没?有立刻开口接话,直到?小蓉送了酒进来。她抬袖提壶,倒了两杯桑酒,一杯递放在谢云面前,端起另一杯小口地饮。   谢云咬了咬牙,端起面前的桑酒一仰头一饮而尽。   丹娘瞧他这样喝酒,想说这样不行,略犹豫又抿了唇什?么都没?说。果不其?然,谢云饮了酒立刻偏过脸一阵轻咳。   丹娘叹息,开口:“允澈,我知道你今日一定给我找了很多借口。可是?有没?有一种可能,真的只是?因为我自私我坏?”   “不是?因为我自卑觉得配不上你,更不是?怕你抛弃我。”这话从丹娘口中?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允澈,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是?真的又自私又坏。”   “我嫁过,不止一次,都是?为了趋利。对相夫教子的深宅生活实在厌烦透顶。自己赚钱,将生意做大,做到?京中?无人不知我丹娘。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看?不同风景与不同人打情骂俏,若遇到?心怡的小郎君就?哄回来逗弄一番。这样的神仙日子多好啊,我为什?么要想不开踏进高门,和那些死板无趣的贵妇们装腔作势?”丹娘望着谢云,一字一顿:“谢云,我从未想过嫁给你给你生儿育女。”   谢云站起身,死死盯着丹娘:“你上次不是?这样说的!”   “上次?”丹娘望着他笑得风情万种,“你还年?少,不懂床笫间两个人勾缠时说的话都当不得真。”   谢云深吸一口气:“不要和我说这样的话!”   明明是?她做了错事,可一身狼狈的却是?他。   “怎样的话?我哪句话不是?真话?你是?不知我混过勾栏还是?不知我嫁过,又或者没?见过我如?何?和别的郎君勾肩搭背搂搂抱抱?我……”   谢云突然偏过脸去,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握着一方帕子抵在唇前不住地咳。点点血迹染红了方帕。   丹娘一怔,无奈:“行,我不说了。”   也确实没?什?么可说了。   丹娘又自顾自地饮了三杯桑酒。当她将酒杯放下,轻叹一声,道:“就?这样吧。”   谢云立刻抬眼盯着她脸上的表情。   丹娘道:“我丹娘是?生意人,最喜欢算账。当初花了大价钱将你从谢府弄出来,你已?经以身肉偿了。后来几次救你,就?当弥补隐瞒了你你兄长?的事情,还望八郎不至于让陛下降我死罪。”   微顿,丹娘望着谢云,平静地说:“我们两清,从此亦别过,再不相见了。”   丹娘站起身。   眼看?着她就?要走,谢云心里突然一慌。他跟着站起身,叫住她:“丹娘!”   丹娘驻足,却没?回头。   谢云目光复杂地望着丹娘的背影,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低声问:“你可知得知皇兄称帝,我的第一个想法是?什?么吗?”   谢云苦笑一声,一簇湿意涌上眼眶。他说:“我想的是?,真好啊,再也不用?担心官兵上门,连累你。”   丹娘的眼泪掉下来,可她仍旧没?回头,她动作很快地抬手用?指腹擦去眼角的泪。   “这样也好。两清就?两清,不再见了。”谢云湿着眼睛笑,“这是?你的地方,该走的是?我。”   谢云经过丹娘身边往外走,丹娘侧过身去,不看?他。   小蓉坐在院子里,看?着谢云推门出来,快步穿过庭院,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蓉茫然地望了一回儿大开的院门,又赶忙快步走进屋去。   丹娘低着头,用?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腕上的雄鹰核雕。有些抉择很痛,可她向来狠心。   “就?让他这样走了吗?”小蓉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劝。可是?她看?得出来丹娘很伤心。   丹娘笑笑,将腕上的核雕解下来递给小蓉,道:“送给你了。”   “不不……”小蓉不敢收。她知道这是?谢云送给丹娘的东西,丹娘宝贵得很。   “守着。”丹娘执意。   丹娘叹息一声,再吩咐:“让小莲安排几个人在去洞湘的路上,若他需要的时候,偷偷给些帮助。”   丹娘又看?了一眼被塞进小蓉手里的核雕。   心里有不舍,可她狠了狠心肠。   她本就?心狠。   云梦巷,是?她给自己织的一场荒唐梦。   如?今不过是?把?这两年?风月揭去,接上两年?前正确的轨迹。   丹娘猜的不错,谢云第二日就?离开了京城启程去洞湘。而丹娘也在同一日彻底将金香楼赠给小蓉,一人一马一壶酒两手空空地离开京城这个金窝窝。她要继续早些年?一直想做的事情,去看?看?外面的广阔天地。   谢云启程赶往洞湘去找谢观的那一日,谢观的车队正好到?了洞湘。   原先嚣张的国家,如?今对中?原俯首称臣。   而让洞湘战败俯首的人,正是?谢观的父亲。   帝王尊驾在洞湘的土地停下来,洞湘人候在车舆周围,毕恭毕敬。他们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新帝从马车上下来,心中?不由惴惴。毕竟……车舆内的这位新帝曾在这为质十年?。   可他们什?么都不敢过问,只能干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马车里此刻:口口口%……¥#U&&*口口^&C%v=%&Y%^& 第64章   藩王率众在马车外干等了?一个多?时?辰, 有些上?了?年纪的当地官员腰酸腿麻,偷偷活动活动腿脚。   藩王巴兴修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是何等不把洞湘放在眼里?一个照面就如此,下马威也太显眼。不, 这还没打?照面呢。   可是瞥一眼谢观带来的兵马, 巴兴修只能憋气。过年时?没有派使?臣去?朝拜,确实存在轻怠新帝之意。毕竟一个曾在这里为质十年的阶下囚, 如今再俯首称臣实在面上?过不去?。更何况还有杀仇在身——巴兴修的弟弟和两个儿子都死在谢观父亲手中。   马车终于有了?动静,车门被推开, 魏学海赶忙上?前去?搬脚凳。可脚凳还没放下,谢观先跳了?下来。   巴兴修快速上?前一步, 率众双手抱肩行礼。   谢观瞥了?他一眼, 懒散道:“免礼吧。”   说完,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车厢, 吩咐魏学海送皇后去?住处。   巴兴修提前已?经知晓谢观这次来洞湘,带着皇后随行。帝王下车, 皇后还在车中不露面?微微诧异之后, 巴兴修也不甚在意,许是中原女子不愿意抛头露面。   “陛下远道而?来,奔波辛苦。”巴兴修迎上?去?,笑脸寒暄。   谢观冷着脸听巴兴修客客气气说话,后来巴兴修心里憋着怒, 洞湘的官员生怕自己?的王将怒表现出来,赶忙接上?话。   “在接风宴开始之前,为陛下准备了?骑射表演, 先助助兴!”   谢观掀了?掀眼皮望了?一眼说话的人, 慢悠悠开口:“若没记错,你叫莘昊力?”   莘昊力脸上?的笑容一僵, 尴尬地应一个“是”。   莘昊力心里有些惴惴,他没有想到过去?了?十年,谢观还记得他,被他记住可不是什么好事。荣登九五之尊的人,谁愿意有一段不光彩的十年?   谢观却已?经移开了?目光,道:“去?看?看?。”   骑射比赛是洞湘几乎每日都要在不同地方开展的活动,生在草原上?的人日日与马相伴。骑射比赛是个概称,也会包括摔跤比武,当然也会有热情的草原女郎起舞相伴。   谢观坐在高台上?,观看?着广场上?的摔跤比赛。身边洞湘人对他说话,他几乎没怎么听进去?,也懒得搭理。   谢观有一些心不在焉。   与沈聆妤的分别才这么一回儿,他就有些浑身难受,心里发燥。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侍者端着酒过来,不小心将几滴酒溅在他搭放在桌面的手背上?。侍者赶忙跪地请罪。   谢观正?心烦,瞥他一眼,拂袖一挥,那跪地的侍者不知怎么就会挥了?出去?,后脊撞在廊住上?,他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巴兴修立刻站起身,压着眼底的恼意盯着谢观。   谢观却面无表情接过魏学海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去?擦手背上?沾的酒渍。擦净了?,他将帕子丢给?魏学海,神色淡淡地转过脸看?向巴兴修。   巴兴修嘴角抽了?抽,只好说:“是狗奴才毛手毛脚。”   他又向其他人下令:“还不快拖下去?!”   谢观便收回目光,懒洋洋靠着椅背,继续观看?着下方的摔跤比赛。   在场的洞湘人却小心翼翼地偷偷交流眼色,他们早有耳闻谢观暴戾,自称帝以?来日日以?杀人为乐。那被他挥出去?的侍者看?来伤得不轻。   广场的摔跤比赛有了?结果,观看?的侍卫一阵恍惚,胜者朝着高台上?握拳举了?举,一副开怀的胜者姿态。   巴兴修朗声?大笑,为草原之上?的骁勇武士而?开怀,高声?行赏。赏了?牛羊和代表强者的象角。巴兴修突然转过脸望向谢观,道:“天子可会对草原健儿封赏?”   谢观不咸不淡地开口:“如何封赏?赏个藩王当当,你恐怕也不乐意。”   巴兴修再次嘴角抽了?抽。   莘昊力赶忙解围,说道:“我们的坛纱县主准备了?舞蹈,为陛下献舞一支。”   坛纱县主是巴兴修的女儿。   坛纱穿着当地的轻纱在一众舞伴的陪同下登上?广场,在当地特色的音乐中,挑起一支奔放热烈的舞蹈。   谢观看?着坛纱在广场上?不停地转圈,宽大的裙子旋成一朵花,一双腿有力地蹬地旋转。   他突然想,若是能把她的腿割下来装给?沈聆妤就好了?。   舞蹈结束,又一场马术比赛,然后就到了?开宴时?间。也没有换地方,接风宴仍旧在这广场之上?,侍者们端着牛羊佳肴与烈酒一一送来。   天色暗下去?,广场上?燃起巨大的篝火。摔跤比赛仍旧在进行,不断升腾翻滚的篝火映照着健儿们健硕强壮的身躯。   谢观却很意兴阑珊。牛羊肉是他所不喜,那当地的烈酒也有一种他不喜欢糙感。   众人还在说笑,谢观突然放下酒樽,起身离席。   巴兴修一众一愣,赶忙起身相送。待送走了?谢观,巴兴修的脸色已?经是极其不好看?。草原人性子皆豪迈,他能让自己?笑着憋怒这么久实在是不容易。   身边人赶忙凑上?来劝慰。   巴兴修的胸膛不停地起伏,怒不可遏。他开始思考让中原狗皇帝死在这里的可行性!   谢观回到当地为其招待的广月宫。   月牙儿正?提着一个空壶从里面出来,迎面看?见谢观冷着脸脚步匆匆往这边走来,她赶忙退到一边躬身行礼。   沈聆妤刚沐浴过,正?偎在床下藤木床上?,手里翻着一卷书。看?见谢观大步进来,她望了?他一眼,轻蹙了?下眉,立刻收回视线,甚至偏了?偏身,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谢观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整理一番脸上?发冷的表情,才继续朝她走过去?。他在藤木床上?坐下,挨着沈聆妤支起的左腿,他动作自然地将手搭在沈聆妤的膝上?,问:“还在生气?”   “不敢。”沈聆妤头也不抬,又翻了?一页书。   这哪里是不敢,分明是还气着。   谢观有些心虚,确实在马车上?的时?候他力气大了?些,还将她的上?衣扯坏了?。前一日,她还挑了?好久挑中那套衣裙,打?算今日到了?地方的时?候穿。也正?是因?为将她的漂亮新裙子弄坏了?,下马车时?,谢观就没让她下来。让她直接来广月宫。   谢观望着沈聆妤的眉眼低垂的模样,沉思了?一会儿,伸出手用指腹在沈聆妤的心口点?了?点?,问:“还疼?”   沈聆妤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动脚,这门还开着呢!微惊之余,她几乎想也没想朝谢观的手上?用力一拍,“啪”的一声?响异常响亮。   沈聆妤也愣住了?,她只是想把谢观的手拍开,没想到这么响,她有被吓到。她抬起眼睛偷偷去?瞥了?一眼谢观,见他正?看?着自己?,她赶忙又收回了?视线。   谢观垂眼,拉过沈聆妤的手,用她的手给?他揉被他拍开的手背。   沈聆妤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却瞥,也没见他手背上?有留下什么红痕,应当是不疼的吧?她将目光收回来,却没有将手收回来,任由谢观用她的手去?揉。   谢观本想说话,听见脚步声?,暂时?没开口。   月牙儿提着一壶温水进来,放在桌上?。谢观在的时?候,她不太敢进来,生怕谢观一个不高兴她的小命就没了?。可是谢观来之前,沈聆妤要喝水,她就算害怕也得把沈聆妤要的水送进来。   送了?水,月牙儿不敢久留,立刻退了?出去?,且将房门关上?。   谢观已?经不再抓着沈聆妤的手给?他揉手背了?,毕竟本来就不疼,只是声?音有点?响罢了?。他将沈聆妤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饶有趣味地捏一捏她的手指头,再将她的手完完整整地包裹在他掌中。反反复复地进行,一点?也不觉得枯燥。   “呆呆,我不喜欢洞湘。”   沈聆妤本来就没看?进去?书,听他这样说,心下突然有些不忍。他在这里做了?十年阶下囚,应当有很多?不好的记忆吧?而?是谢观四岁就被囚在了?洞湘,那是多?小的年纪呀。   沈聆妤柔声?:“那些年,陛下受苦了?。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是。”谢观认真道,“他们都欺负我。”   沈聆妤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谢观。她从未见过谢观软弱的样子,虽然他此刻说起这样的话,依旧脸上?淡淡没有表情,可是沈聆妤联想到他的经历,心里还是会觉得他好可怜。   “都过去?了?。”沈聆妤再重复,“如今以?天子身份回来,也算解气。”   谢观没说话,他低垂着眼,长长的眼睫遮了?眼底的情绪。他低眸,视线始终落在沈聆妤的手上?,继续捏揉把玩着她的手。   沈聆妤看?不清他的表情,有些无措。她迟疑了?一下,凑近去?看?。谢观突然抬眼,盯着沈聆妤噙着温柔打?量的目光。近距离四目相对,沈聆妤细细瞧着谢观的眼睛,探究着。   谢观问:“呆呆,你就只会安慰这么两句吗?”   沈聆妤的小眉头揪起来,望着谢观的眼睛有些犯难。她确实有一点?不知道怎么安慰谢观,事情敏感,她怕说多?了?反而?惹得谢观勾起小时?候不好的回忆。她不知道该将旧时?揉碎了?安慰,还是转移话题,去?说些能让谢观高兴的事情。   “那……”沈聆妤小声?,“我让陛下再咬一咬解气?”   谢观问:“咬哪里?”   沈聆妤微张了?小口,又瞬间将唇抿起来,被谢观这一本正?经地询问给?唬住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好像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便不会罢休似的。   沈聆妤下意识地蜷了?蜷纤指,可她忘了?她的手在谢观的掌中。于是,她的指尖在谢观的掌心轻勾。   谢观低眼瞥了?一眼,道:“呆呆,你这动作容易让人误会。太像勾引。”   “我没有!”沈聆妤趁着谢观不察,迅速将手收回来,背在后腰。她另一只手里握着的书掉落,书脊摔在藤木床上?,又掉到地上?去?。   谢观弯腰,去?帮她捡书时?瞥了?书扉。   ——《春闺秘客》   谢观挑眉。他将手放在藤木床一头。   沈聆妤瞧着他这个表情知他误会了?,急急忙忙解释:“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书!是正?经书!只是书名有些不正?经……”   谢观问:“我以?为的哪种书?”   沈聆妤不吭声?了?,她双手放在后腰,将脸偏过去?。   谢观不愿在这个时?候纠结她看?什么书,他再问一遍:“咬哪里?”   “腿啊……”沈聆妤声?音小小的,“陛下不高兴的时?候每次都咬我右吗……”   虽然沈聆妤也不太清楚谢观为什么要咬她的右腿。   “不想。”   好长一段沉默之后,沈聆妤指尖轻动,扯开衣襟,允他继续马车里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明天一定能写出来三更把上周日欠的债补完!   写不出来这章评论区每人3000jjb !!! 第65章   沈聆妤向后?跌躺而去, 后?脑将要磕碰到藤木床的时候稳稳落在了?谢观的掌心。她眼睫轻颤,望着俯身靠过?来的谢观。她的手还局促攥着衣襟,衣襟被她拉开一?半, 露出里面水红的贴身小衣。   谢观没有冒然继续马车里的事情, 他先去亲吻沈聆妤。亲她的额头?、细眉、眼睛、鼻梁、脸颊,最后?与她的唇舌拥在一?起。湿舌相抵相舔, 紧紧勾缠。谢观大概已经摸到了?沈聆妤的喜恶,知她最喜欢的吻法?。若是一?开始便过?分用力地亲吻她, 她必然或惊惧或抵触地皱眉到底。她更喜欢从轻柔的吻开始,循序渐进。   谢观细细感受着沈聆妤的情绪, 当?她紧攥着衣襟的手放松地松开, 他握住她的手, 修长?的指滑过?她的手心, 穿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握。   沈聆妤右腿碰到了?那本《春闺秘客》, 她浑然不知, 书卷“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去。谢观没有再次去捡,顾不上,他只是挪了?挪沈聆妤没有知觉的右腿,让其贴近他。   当?贴身的小衣从沈聆妤的颈侧滑过?去的时候,沈聆妤才后?知后?觉, 她竟是迷迷糊糊,不知何?时被谢观解了?小衣。绵长?的吻昏天暗地,几近窒息。谢观终于放开沈聆妤的唇舌。   沈聆妤仍微张着嘴, 用力地呼吸着。   而谢观已经继续吻了?下去。他连轻柔的小衣堆在沈聆妤的颈侧也嫌碍事, 托着沈聆妤后?脑的手伸到她后?颈,将她系在颈后?的带子扯开。摇摇欲坠挂在沈聆妤细颈一?侧的兜衣没了?最后?的束缚, 从沈聆妤的脖子滑下去,翩翩落在藤木床上。   谢观松开沈聆妤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分开了?。沈聆妤的纤指仍旧保持着微微张开的动作,想要抓住什么。她指尖微弯,最后?一?点一?点伸过?去,去攀谢观的肩。   谢观抬起沈聆妤的右腿。   沈聆妤感觉到谢观有很长?一?段时间安静地趴在她心口。突然的停顿,让沈聆妤有些茫然和无措。   谢观突然凑到沈聆妤的耳畔,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问:“你喜不喜欢?”他声线低沉,有着平日没有的哑。   喜不喜欢什么?沈聆妤不甚明白?他指什么,又好像隐约应该知道。她将脸偏到一?边,才不愿意回答。   谢观也不追问,他咬住沈聆妤的耳垂,轻轻啮磨。他说:“我很喜欢。”   沈聆妤眼睫迅速地扇动了?两下,她闭上眼睛。   闭上了?眼睛,眼前昏暗一?片,听觉仿佛就变得敏锐了?些,沈聆妤听见谢观贴着她心口轻呼出一?口气。那一?道吐息挠得她心口发痒。   谢观坐起身,沈聆妤下意识地撑着藤木床想要坐起身整理乱七八糟的上衣。她还没坐起来,听谢观急切地说了?声:“别动。”   她茫然望着他,抬手于身前虚遮。   谢观盯着她的目光闪过?一?丝迟疑,他视线下移望了?一?眼沈聆妤的右腿,改了?主意,他说:“呆呆,别生气,也别哭。”   沈聆妤蹙眉看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一?手攥着散乱的衣襟,一?手扶着藤木床慢吞吞地坐起身。   谢观想说什么,又住了?口,等她自己发现。他站起身,走到屋内的方桌旁,背对着沈聆妤倒了?杯水喝。   沈聆妤坐起来,低头?去看自己的腿,这才明白?谢观刚刚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右腿上的雪痕,懵了?。   他欺负她右腿没知觉!   谢观一?杯水已经饮尽,仍旧没有转过?身。他在等,等沈聆妤的反应,身后?静悄悄的。他提壶,又倒了?一?杯水来喝。   “你……”沈聆妤终于开口。   谢观饮水的动作立刻停顿。   “你给我弄干净……”沈聆妤嗡里嗡声。   谢观顿时松了?口气。还好,她不是很生气,也没哭。他放下手里的杯子转过?身。   在谢观转身的那一?刻,沈聆妤抬起双臂,小臂在面前相贴,竖着挡在脸前。   谢观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拉开她挡在面前的小臂。小臂之后?,是一?张嫣红的芙蓉面,她带着嗔意地瞪谢观。谢观在她的目光里仔细分辨,应当?是羞恼,不是气恼。   她是不是终于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他了?呢?   ——谢观在心里问。   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他又很快将这个疑问压下去,捡起落在藤木床的小衣,去擦沈聆妤的腿。   沈聆妤望了?一?眼,迅速移开目光,心口噗通噗通地跳着。谢观简单给她擦拭,起身去浴室里端了?一?盆温水来,给她仔细地擦一?擦。一?切都收拾妥当?,他再将沈聆妤从藤木床上抱起来,送她去床榻上,再拿了?药匣过?来,给她的腿针灸。   一?根根银针刺进沈聆妤的右腿穴位上,需要等待一?段时间,谢观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喝。   他今晚总是很渴。   沈聆妤望着右腿上的一?根根银针走神,她眼前的视线一?阵恍惚,那些银针仿佛又变成了?污糟糟的雪痕。   “洞湘这地方气候干燥,你要不要喝些水?”谢观问。   沈聆妤没吭声,她双手放在腹前,食指微蜷相互拨弄着。   谢观倒了?一?杯水朝床榻走去,递给她。沈聆妤摇摇头?,不想喝。谢观收回手,也没把水送回去,自己喝。   沈聆妤终于还是问出来。她声音小小的:“我不明白?为什么……”   她揪着眉头?叹了?口气,抬起脸来匆匆望了?谢观一?眼,终究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迅速低下头?去才继续说:“不是都弄在身体里面吗,怎么弄在腿上……”   “咳。”谢观猛地呛了?一?口水。   他目光复杂地盯着沈聆妤,看着她这懵懂不知他用心的样子。半晌,谢观叹了?口气,咬牙切齿:“我就是有病!”   他一?仰头?,继续猛灌了?一?口水。   沈聆妤突然松了?口气,脱口而出般呢喃:“怪不得你不纳妃……”   “咳咳咳……”谢观又是呛了?一?大口水,猛地地咳,咳得眼底发红。他将剩了?一?点底子的水杯重重放在床头?小几上,杯中为数不多的水一?阵晃动,竟也溅出来一?些。   随着水杯重重放在桌上的声音,沈聆妤下意识地耸了?耸肩。   谢观阴着脸再看沈聆妤一?眼,怒气冲冲地转身大步出去。   沈聆妤孤零零地坐在床上,望着腿上密密麻麻的银针。这个时候,她脑子里想的竟是谢观就这么走了?,还没有帮她拔针。   只是拔下来而已,好像一?点难度也没有。无奈,沈聆妤只好自己将银针一?根根取下来。   当?谢观重新进来时,看见沈聆妤尽量弯着腰,一?手扶着床榻,一?手去取右腿膝盖以下的银针。   谢观驻足。   沈聆妤右腿再往下一?些的穴位上扎的银针,她拿不到了?。她小幅度地挪蹭着,想要去搬自己的右腿,微微侧身的时候,她看见谢观立在门?口正看着她。   沈聆妤一?愣,迟疑了?一?下,才小声说:“陛下过?来帮我一?下好不好?”   谢观看着她没事人的表情,突然气笑了?。他朝她走过?去,立在床边弯腰,将脸侧递到她面前。   沈聆妤立刻弄明白?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她下巴轻抬,在谢观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谢观倒是希望她不依,这样他就有借口再折腾她一?会儿,可是她怎么就突然变得识时务起来了??   谢观掀了?掀眼皮,看向沈聆妤。她眉眼乖乖,柔柔地对他笑。   谢观突然伸手,在她的脸颊上轻捏了?一?下。他在她身边坐下,将她的腿挪放在他腿上,取下她腿上的银针。   她肌柔细软,谢观指腹轻轻抚过?她右腿上针扎过?的地方,心道幸好她现在右腿没有知觉,要不然一?定?很疼。   谢观将整个掌心覆在沈聆妤的右腿上,上下轻轻地摁压按摩,慢条斯理耐心十?足。他说:“明日是洞湘的月神节。月神节是当?地最大的节日。和咱们中原的春节一?样。”   “我需要出席是不是?”沈聆妤问。   “随便你。”谢观道,“让你随行,是陪我的,不是出席乱七八糟的活动。”   沈聆妤想了?想,就算她有些不喜欢坐在轮椅上去这去那,可是洞湘人想必都已经知晓皇后?随行,有皇后?的身份在,总要有些顾虑。今日到时,她没有露面已经有些失了?礼数,明日的月神节,还是应该露面才对。   “我去。”她说。   谢观“嗯”了?一?声,随便她。   第二天一?早,沈聆妤刚睡醒,身上还有着不想起身的懒倦。不过?她早上向来不需要做什么,乖乖任谢观摆布就是了?。他会帮她梳洗,也会帮她穿衣描妆。   窗扇被推开,清晨舒爽的凉风吹进来,吹走沈聆妤最后?一?丝困倦。她偏过?脸去,望向铜镜里的自己。   面上的妆容已经差不多了?,只剩口脂。   谢观拧开口脂盒盖子,睥着圆盒里的口脂,问出好早前就想问的:“这东西能涂在唇上是能吃吗?”   “没有人吃口脂。”沈聆妤说,“但是既然是涂上唇上的东西,就算吃些应当?也是无害的。”   谢观“哦”了?一?声,指腹抹了?厚厚一?层口脂往沈聆妤唇上涂。   沈聆妤唇上被抹了?厚厚一?层鲜红的口脂,她急急说:“太多了?太多了?!”   下一?刻,沈聆妤的下巴就被谢观握着抬起她的脸,他靠近,贴上沈聆妤的唇,舌尖卷走她唇上的口脂,慢慢品尝。   “不好吃。”谢观得出结论。   他皱眉,用指背去蹭唇上沾的一?点口脂。   “等等。”沈聆妤攥着谢观的衣襟,朝她拉一?拉,让他俯下身来,她捏着潮帕子一?角,去给谢观擦唇上残留的一?点口脂。   擦净了?,她放开谢观,温声:“好了?。”   谢观盯着她深看了?一?眼,突然又靠过?去,紧紧贴上她的唇左右蹭一?下。黏糊糊的口脂在两个人的唇上晕染开。   “你又胡闹……”沈聆妤身后?抵在他肩上轻推,“再不收拾妥当?,又要迟了?……”   沈聆妤的担心并不是多余。   当?谢观带着沈聆妤赶去今日举办月神节的倡狮台时,洞湘人和此次与谢观随行的中原官员早已恭候多时了?。   洞湘人好奇地朝沈聆妤看去。她们中有人不知皇后?不良于行,还有一?部分人听说过?却?不信。   最贵皇后?怎可能是个瘸子呢?   莘昊力有些尴尬。昨日沈聆妤没露面,以为她行动不便今日也不会露面。他谄笑:“皇后?娘娘留在倡狮台下面看歌舞吧?”   沈聆妤抬眼望向倡狮台。   她并不知倡狮台建在三?千级石阶之上。   她眉眼温和,搭在腿上的手却?轻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1 17:51:20~2023-03-24 20:0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 5个;芝士球、念七、奶棠不奶、马哥哥的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喵 60瓶;慕安 38瓶;默默无闻 34瓶;*^_^*~*^_^*、啥时候能成为超牛的富 30瓶;念七 21瓶;一只俞x、桃子泡泡 20瓶;鲜衣怒马 16瓶;变成美女富婆、装疯卖傻小阿呆 15瓶;柚子甜不甜 12瓶;初安故人、风来兮、wllemzz、BB、文飘里哒、gudi、希望人生歸零 10瓶;牛奶瓶里的热牛奶、就重华 9瓶;木鱼 8瓶;一只小咸鱼 6瓶;美女、兆殳成、略略略啦啦啦、橘味梦季、南风love西洲 5瓶;今天也要开开心心、贰贰叁、果果在这里?('ω')? 4瓶;奶棠不奶、脆薯饼爱次鲫鱼饼 3瓶;今天吃什么、绺绥、我是一颗小白菜、喜欢*微笑 2瓶;贺缇娜、三点吉、发光的梧桐啊、哈戳戳、qycyyds、39332881、胡萝卜、april、一汇火腿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沈聆妤心里?有些后悔, 她今日不该过来?的,平白给自己找了?难堪。倡狮台下,所有人都站着, 等待拾阶而上, 为她一个人坐在轮椅上。不用看,她也知道当地人都在好奇地打量着她。   每当沈聆妤已经习惯了?残疾, 不甚在意这条废腿,现?实?总能狠狠给她一巴掌, 拎着她的耳朵告诉她,其实?她心里?还是?介意。   真正?做到完全不介意, 真的太?难了?。   月牙儿犯难地望着沈聆妤, 心里?跟着难受起来?。她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 若自己是?沈聆妤, 遇到这样的事情,被这么多人瞧着, 说不定会委屈地掉眼泪。   昨日献舞的坛纱县主还有她的姐姐坛雅县主, 对视一眼,赶忙笑着从巴兴修身后走出?来?,双手抱肩向沈聆妤行礼,再用不算流畅的中原话?,与?沈聆妤说话?。   “我们陪皇后吃点心, 看歌舞和摔跤!”   “就去?那里?,那里?是?观景的好地方。”坛雅县主伸手一指,指向远处的一个方正?且开阔的花园。   沈聆妤微笑着地随着坛雅县主所指望过去?, 温声:“倒是?个风景不错的好地方。”   纵心里?有些难堪, 她总要保持面上的平静坦然。   谢观眯着眼睛仰望着倡狮台,问:“沈聆妤, 听说上面有当地特?有的十二兽表演。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沈聆妤心里?一顿,生怕谢观因为她上不去?,他也不去?了?。他不能不去?,他是?天?子。   可偏偏,转身推着她的轮椅就走,又很像是?他能干出?的事情。   沈聆妤压下心里?的急迫,尽量用温柔的声音劝他:“陛下一会儿瞧了?,回去?可要好好给我讲一讲。”   谢观挑眉,望向沈聆妤,问:“你感兴趣?”   沈聆妤并不感兴趣,可她担心谢观将随行官员和当地人都晾在这里?转身就走。她只好说:“没听说过,也不知道什么样子。所以想请陛下帮臣……帮我瞧一瞧是?不是?很有趣。”   “行吧。”谢观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聆妤的错觉,她好像听见谢观叹了?口气。不过沈聆妤也没太?在意,只要他肯按照计划登高去?过月神节就好。   周围的洞湘人不明所以,只当帝后之间?的闲谈。对谢观稍微有些了?解的随行人,皆是?悄悄松了?口气。   巴兴修开口:“陛下,请吧。”   沈聆妤垂下眼睛,她唇角轻勾,挂着得体的温柔端笑,心里?也是?有些难捱的难受。可她只能微笑,以及微微用力地攥紧手,拼命去?隐藏心里?的低落。   谢观抬步,可却并非往前走。他转过身,两步走到沈聆妤面前。他停在沈聆妤面前,沈聆妤疑惑地抬眸,她对他柔柔一笑,问:“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谢观在沈聆妤面前弯下腰来?,拿起搭在沈聆妤腿上的薄毯扔给站在轮椅后的月牙儿。   沈聆妤疑惑地望着他这举动,直到眼睁睁看着谢观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又将另一只手穿过她腰侧托在她后脊。   当沈聆妤被谢观抱起来?的时候,沈聆妤脑子里?“轰”地一声,一下子变得空白。   谢观却没在第一时间?注意到沈聆妤的表情,他正?低着头,去?看沈聆妤的裙子有没有被弄皱。   周围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懵住。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要亲自抱皇后登高吗?倡狮台高耸入云,那可是?三?千级石阶啊!   谢观瞥向月牙儿,皱眉不悦斥责:“不过来?给皇后整理裙子,傻站着等死吗?”   月牙儿瞬间?回过神儿,赶忙走过来?。沈聆妤今日的裙子是?谢观精心挑的,裙摆层层叠叠,柔和的蓝色从里?到外一层比一层更浅柔。   月牙儿赶快帮忙将沈聆妤的裙摆理了?理,再将薄毯展开搭在沈聆妤的腿上。因为距离谢观太?近,月牙儿的手有一点抖。   沈聆妤心口一缩一缩的,一时间?,她也说不好这是?怎样的滋味。她压着慌乱,开口:“陛下不要开玩笑了?。我在倡狮台下等着您回来?。”   她将手搭在谢观的胸口捏着他的衣襟,轻轻拽一拽。待谢观垂眼看她,人多眼杂,她不能说太?多,只好用一种央求的目光望着他。   沈聆妤知道谢观一定能看得懂她的央求。她在求他放她下来?。   谢观面对沈聆妤的时候时常心软,可他也有很多时间?心如磐石,无法改变主意。他不去?看沈聆妤那双又慌张又哀求的眸子,他抬眼瞭望着高耸入云的倡狮台,抱着她抬步登山。   众人面面相觑,震惊之余,谁也不敢多说。   眼看着谢观就要抱着沈聆妤登上第一节 石阶,沈聆妤再攥他衣襟,小声絮絮劝着:“允霁,允霁!”   “允霁,你送我回去?吧。我对十二兽表演不感兴趣。”   “允霁,后面的人都看着咱们呢!”   “允霁,你、你要是?抱我上到半山抱不动了?,会让人看笑话?的……”   “允霁……”   谢观瞭望着高处的天?幕与?云雾,认真道:“沈聆妤,我不会放下你的。”   他在说这次登倡狮台,也不止在说这次登倡狮台。   沈聆妤张了?张嘴,还有好些要劝谢观放下她的话?。可是?一股暖流堵在她喉间?,让她一时失声,发不出?音来?。   谢观仍旧目视前方,没有看她,却好像能猜到她的表情,他说:“沈聆妤,你也知道那么多人看着。拿出?皇后的派头来?,可千万别哭鼻子。”   “我没有……”沈聆妤嗡声。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的声音里?噙了?哭腔。   她迅速偏过脸去?,将脸藏进谢观的胸口。她闭上眼睛,眼睑合上,溢出?来?的湿意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真的哭鼻子了?。   沈聆妤安静下来?,长?久地闭着眼睛埋脸在谢观的胸膛,慢慢平复着喉间?的汹涌。   谢观稳稳抱着她,一步一步拾阶而上。他没有再说话?,给沈聆妤一点平复的时间?。   又过去?一阵子,沈聆妤终于将藏在谢观怀里?的脸庞抬起。谢观低眉,望见一张嫣然浅笑的娇靥。   沈聆妤手臂轻抬,去?抱谢观的脖子。谢观顺势将她往上提了?提,让她能够看见山上的风景。   她太?久没有登高,早就忘记了?高处的风景。   凉爽的风拂面,带来?高处的飒意。石阶两旁的灌木随着山风逍遥摆动,偶有蜂蝶在灌木草丛之间?翩翩起舞。   沈聆妤眯起眼睛来?,遥望着山顶,心里?生出?澎湃的向往,同时也生出?担忧。她收回视线,望着谢观的侧脸,低声:“你要是?累了?,咱们就歇一歇。”   洞湘的月神节,既然是?给月亮过节,自然要登高。这倡狮台就是?为庆祝月神节而建,到了?这一日,洞湘人或三?五好友结伴或一家人同行,登高拜月。   这倡狮台建在山上,三?千级山路石阶,中途置办了?一些供登高人暂歇的亭子。   今日天?子在此,谢观走在最前面。随行臣子和洞湘人跟随其后,人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望向走在最前面的帝王。帝王抱着皇后,身姿挺拔,拾阶而上。正?升的日光将帝后的身影照下来?,照出?巨大的影子。   众人原先是?故意落后一些,可是?行了?一段路,不想故意落后,也被谢观落在了?后面。后面的人陆续在路边的亭子里?暂歇,走在最前面的谢观仍旧昂首前行,没有歇过。   谢观故意拉开了?距离,他怕沈聆妤哭鼻子。   他不愿意旁人看见他的皇后哭。谁若看见了?就挖去?谁的眼珠子,为了?他们的性命着想,其他人还是?离得远远的比较好。   沈聆妤攀着谢观的肩,伸了?伸脖子往后望去?,见人群远远落在后面,她说:“允霁,我们也歇一会儿再走吧。”   沈聆妤心有顾虑,她觉得谢观离开众人太?远不是?好事,若遇到意外呢?想取谢观性命的人可不少,何况如今还在洞湘的土地上。   谢观抱着沈聆妤又往上走了?一段,在路边的凉亭停下。他调整了?下抱着沈聆妤的姿势,先单手竖抱着她,再将搭在她腿上的薄毯铺在长?凳上,然后才将她放下来?。   沈聆妤坐下来?,看着谢观垂眼给他整理了?一下裙子才在她身边坐下。   谢观瞥了?一眼后方,道:“要喝水吗?估计魏学海还得一会儿才能爬上来?。”   “不喝。”沈聆妤的心思都在谢观累不累。她伸手,去?捏一捏谢观的手臂。   她蹙着眉,藏不住眼底的心疼。   “早知道我今天?早上不吃那么多杏仁酥了?。昨天?晚上也不吃就好了?……”沈聆妤自言自语般呢喃着。   谢观小心翼翼瞧着她这一刻为他蹙眉的眉眼,他溺于这一刻她短暂的关?怀与?心疼之中。   沈聆妤突然“呀”了?一声,抬眸望向谢观:“陛下渴了?是?不是??”   登高本来?就容易渴,她被抱着一点不累,可谢观定是?又累又渴。沈聆妤伸长?了?脖子朝山下张望着,喃喃:“魏学海也太?慢了?……”   “是?渴了?。”谢观视线慢慢下移,落在沈聆妤的唇上。   沈聆妤回眸对上谢观的视线。四目相对,她顿时了?然谢观想做什么。若是?以前,沈聆妤一定不会愿意在外面与?谢观亲近,这太?不成体统了?。可是?这一刻,当谢观靠过来?时,沈聆妤没有躲。   她甚至在短暂的迟疑之后,主动探舌递去?,允他的吮吻。   谢观轻吻的细磨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才更加轻柔地继续。   沈聆妤总是?担心后面的人赶过来?发现?,谢观也不太?愿意其他人看见不该看见的事情。这个吻并没有太?久,两个人便分开。   他们两个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气喘吁吁的魏学海送来?水囊。谢观接过来?拧开塞子,将水囊递给沈聆妤,让她先了?几口,自己才喝。然后谢观抱起沈聆妤,继续拾级而上。   沈聆妤望见了?远处月牙儿的身影。   她攥着谢观的衣角,小声问:“让月牙儿被我一会儿好不好?”   “可以。”谢观道。   沈聆妤顿时惊喜极了?。   谢观接着道:“只不过孤看不顺眼,背过你之后,她的胳膊要砍下来?。”   沈聆妤一怔,听他连“孤”的自称都用上了?,立刻闭了?嘴,安静地偎在他怀里?。   随着越登越高,山上的风也大了?些,吹拂着沈聆妤的碎发一下又一下地拂面,连望着山景的视线也被切割。   沈聆妤慢慢收回视线,安静凝视着谢观。   在即将登到倡狮台最高处下面两三?层石梯时,已能听见高台上的侍者们的走路、说话?声。今日月神节,上面的这些侍者昨天?就过来?了?,在这里?布置、准备着。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嘿嘿 第67章   上方平台上的人?早就张望着, 静候中原天子和他们的王登上来。他们隔着老远就看见中原皇帝抱着个女人?一节节石阶踏上来,看得他们面面相觑。   “这中原皇帝看上去消瘦,和咱们草原上彪悍的汉子相比, 弱不禁风的样子, 居然能抱着个女人?走上来……”   “他抱的人?是中原的皇后?吗?听说不小心坠楼,是个瘫子。”   “永远好不了了吗?怪可惜的……”   看着谢观抱着沈聆妤踏上来, 这些?人?赶忙停了议论,齐齐迎上去, 双手搭在肩上行礼。   又有管事抬臂,给谢观引路:“陛下, 这边请。”   他语速有些?快, 实在是看着谢观抱着他的皇后?登了这么高的山, 替他累得慌。   巨大的遮风伞用巨石压着, 伞柄上系着彩色的绸布,绸布随着山风高高扬起。   谢观抱着沈聆妤踏进遮风伞下, 将她?放在椅子里。   谢观脸上没什么表情, 沈聆妤悬着的那口气,倒是终于放下了。人?放松下来,她?脊背一松,软软地?靠着椅背。她?有心想问一问谢观累不累,可是这里的侍者?们一队队经过, 她?便暂时将话咽下去了。   谢观倒了一杯水递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道:“喝些?水。”   沈聆妤轻“嗯”了一声,双手捧着杯子喝水。虽然她?是被?抱着上来的, 可一个姿势久了, 腰身也有些?酸,而且被?山上的凉风吹得太?久, 唇上有些?干,确实渴了。   这山上的风虽然大,吹拂在身上,却?给沈聆妤带来久违的自由感,莫名地?心旷神怡。   她?又喝了几口水,望着伞柄上随风高扬的彩色绸带,唇角攀起笑容来。   在近处摆水果点心的一队侍者?将东西摆好放,转身离去。沈聆妤这才转过脸去跟谢观说话。   谢观正晃着发酸的手腕,沈聆妤转过脸来的前一霎,他及时将手臂放下,面色如?常地?望着前方。   沈聆妤想说什么,可是语言突然变得苍白无力,她?欲言又止,抿了抿唇,欠身去倒一杯水,双手捧着递给谢观。   谢观伸手去接,两?个人?相望,目光短暂地?交融。   接下来陆续有侍者?经过,沈聆妤与谢观没怎么再说话。沈聆妤杯子里的水饮尽之后?,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身侧的谢观。   他一手握着水杯,靠近沈聆妤的那只一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   她?这细小的动作还是被?谢观发现了,他搭在桌上的手放下来,在桌下摸到沈聆妤搭在腿上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沈聆妤立刻抬眼去看刚刚经过的一队侍者?,她?收回?视线,手却?没有收回?来,任由谢观握着。片刻之后?,她?被?谢观握在掌中的手微动,从他掌中缓慢地?往上挪,挪到他的腕上轻柔地?捏一捏,再一点一点往上揉捏。   两?个人?都望着远方。   远方卧在云海里的几座山峦与此山遥相呼应。恍惚间,他们好像也坐在了云端上。   谢观有意避开其他人?的举动很明显,所?以巴兴修故意率领洞湘人?落后?一些?,不仅落后?谢观,甚至落后?在那些?中原之后?。他们都是草原儿女,登山望远是常事,这般落后?自然是故意。   巴兴修回?头望了一眼两?个女儿,稍微驻足,等她?们两?个走过来,引他们去路边的暂歇亭说话。   “你阿姆可跟你说了?”他问小女儿坛纱。   坛纱本和姐姐有说有笑,突听父亲这样问,她?脸色顿变。她?“哼”了一声,说:“我才不要和亲!打死我也不要嫁给中原皇帝!”   “这事情岂容你任性?”巴兴修怒斥。   坛纱气得脸色涨红,硬着脖子反驳父亲:“阿爸!你就舍得女儿离开草原,去中原皇宫里当?金丝雀吗?”   不等巴兴修回?答,她?继续恼声:“就算你舍得,女儿也不愿意!中原皇帝的父亲杀了我的叔叔、兄长,我怎么可能去当?他的女人??父亲吞得下这仇,女儿吞不了!”   巴兴修气得胡子颤动。他指着小女儿好半天,怒声:“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胆子大了不要紧,脑子也被?你丢到山下了!”   一旁的坛雅赶忙劝:“阿爸不要动怒,坛纱你也别这样和阿爸说话呀。有事好商量……”   巴兴修拂袖,怒气腾腾地?转身继续往山上走。他怕自己再和这个小女儿说几句话,就要气得揍她?!要是儿子,他就揍了!闺女却?是打不得,只能气得吹胡子瞪眼。   坛雅瞧着父亲走了,叹了口气,又开始劝妹妹。   “你说的那些?事情,阿爸不记恨吗?可是咱们也不能只凭着一口气任性啊。这次中原皇帝带了十万铁蹄,你也是亲眼见过了。那是一个不高兴就要打仗的!这些?年,打的仗实在是太?多了,子民伤不起了,咱们也真的不能再打仗了……”   坛纱听着姐姐的劝,耷拉着脸,仍旧不高兴。道理她?都懂,可是让她?去当?仇人?的女人?,她?心里膈应死了。   坛雅劝了半天,也有些?急了:“我劝你这么多,你听进去了没有?”   坛纱哼了两?声,赌气似的说:“我看那中原皇帝对他的皇后?好得很,兴许根本看不上我呢!”   坛雅却?摇头:“这和亲,与是否看得上哪有半点关系……”   两?姐妹不能驻足说太?久,继续拾级而上。她?们这么一耽搁,几乎成了最后?上去的人?。   洞湘以狮子为神兽,这倡狮台有一个巨大的石狮子,狮身缠着一条又一条彩色的绸带,石狮张着巨口仰望苍穹,等待他的月神。   此刻石狮周围升起了篝火,再远些?,围着一张张宴桌,宴桌上架着炙牛羊和其他野味。   坛纱环顾,看见了中原皇帝与他的皇后?坐在巨伞下。与其他热闹的宴席不同,他们那里显得高高在上又格格不入。   坛纱烦躁地?翻了个白眼。她?转过身对倡狮许愿——愿中原的皇帝和他的皇后?爱得轰轰烈烈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绝对容不下第三个人?!不会让她?和亲嫁去中原那破地?方!   纵使是草原人?,从倡狮台下面爬上来都是有些?累。鲜嫩的牛羊肉和烈酒,是最好的犒劳。   谢观对洞湘人?的饮食却?没多大兴趣,简单吃了几口,便撂了筷。他看见沈聆妤倒是对鲜美的炙羊肉有些?兴趣,便颇有兴致地?拿了小刀,从架子上的烤羊腿上切下一片片羊肉。每一片都切得薄薄,再洒上酱料,递给沈聆妤,看着她?吃。   这十二兽表演,是杂耍也是口技。   艺者?装扮成十二兽的模样,随着热情的歌谣起舞。他们在大草原上土生土长,对动物十分熟悉,如?今扮起动物,亦是惟妙惟肖。   又有一人?藏身于他们围而起舞的鼓中,学兽鸣叫,从他们口中发出的声音一时之间真假难辨。   沈聆妤好奇地?看着他们的表演,仔细去听口技者?的表演,想要找出不像的地?方发现很难。   谢观侧了侧身,一手支额,看着沈聆妤专心看表演的样子,道:“看来这表演确实不错,不虚此行。”   沈聆妤微怔,转过脸对上谢观的目光。她?轻轻摇头,说:“那我还是宁愿没看到这场表演。”   若知道倡狮台是这样的,她?今日一定不会过来。一想到谢观抱着她?一级一级的踏上石阶迈上来,她?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整颗心好像被?都浸泡着,酸酸甜甜的。   “就不能说点我爱听的。”谢观又将两?块切好的薄羊肉洒了酱料,递放在沈聆妤面前。   沈聆妤望向谢观,见他移开了视线,望着前方的篝火。她?握着筷子,夹起一块薄薄的炙羊肉,小口地?吃着。又鲜又嫩又香,还有当?地?特殊的酱料的辛与甜。   沈聆妤琢磨了一会儿,才小声说:“谢谢。”   谢观顿时冷了脸,盯着沈聆妤,道:“你这个呆货,越说我越不爱听。”   沈聆妤闷闷地?饮一口水,顺一顺口中的辛甜,嗡声:“那你说话我也不爱听……”   谁能喜欢被?叫呆呆呢?   像被?人?骂似的。   谢观却?笑了,他慢吞吞地?再念叨一遍:“呆呆。”   沈聆妤不理他,再喝一口水。   谢观掀了掀眼皮瞥向她?,再念叨:“呆呆,呆呆,呆呆。”   沈聆妤终于抬眼望了过来,谢观立刻住了口,望着她?,等她?哼哼唧唧不高兴。   沈聆妤望着谢观的眼睛,柔柔一笑,说:“吃完了。”   谢观盯着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拿起小刀,继续给她?切羊腿上的肉。   谢观将切好的炙羊肉递给沈聆妤。山风不停地?吹,沈聆妤将被?吹乱的鬓发掖到耳后?,继续吃炙羊肉。   “呆呆。”谢观望着她?吃东西的样子,漾出一丝笑来。   有那么好吃吗?牛羊肉明明很难吃。   谢观瞧着沈聆吃得很香的模样,从她?碗里夹了一块来吃。   唉,还是难吃。   逍遥的山风也可以变得很温柔,沈聆妤吃着口中鲜香的炙羊肉,突然觉得这个小名也没那么难听了。   月神节的活动还有许多。歌舞表演、骑射摔跤,家人?朋友之间互相赠送礼物。   这里天黑得很早,月亮似乎也知道今日是它的节日。天幕放暗时,月亮便优哉游哉地?隆重?登场。   白日时升起的篝火不甚明显,可一到了晚上熊熊烧着的篝火热情洋溢,火焰疯狂跳舞。   当?地?人?双手抱肩,围着篝火起舞,又对着月亮歌颂、许愿。   坛雅县主捧着当?地?的月亮酒,双手递放在沈聆妤面前的案上,笑盈盈道:“月神今日会眷顾每一个人?,皇后?娘娘可以向尊贵的月亮神许愿。月亮神会听见的!”   沈聆妤对她?柔柔一笑,浅笑着说好。   坛雅县主给沈聆妤讲述着当?地?的习俗,要饮一杯月亮酒,再对月亮神许愿。   沈聆妤颔首,柔声:“知晓了,多谢。”   坛雅县主再次双手抱肩行礼,然后?退下,和其他洞湘的姑娘们一起围着篝火跳舞。   沈聆妤多看了一会儿那些?开心跳舞的男男女女。   好半晌,她?收回?视线,按照坛雅县主所?说,倒了一杯月亮酒来喝。月亮酒入口,沈聆妤有些?惊讶,这月亮酒的味道一点也不像酒,很甜,有一点像葡萄的甜味儿。   饮了这杯月亮酒,沈聆妤仰起脸来,仰望着夜幕中被?群星围绕着的月亮。她?按照当?地?习俗,将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夜幕中的月亮许愿。   谢观一手支额,眸色深深地?凝望着沈聆妤。   他猜得到沈聆妤对着月亮许了什么愿。   “沈聆妤,”谢观突然开口,“就算你的腿一辈子也好不了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65章是补上周末说好的第三更,66是上周第三更没写出来的补偿,这一章是今天的更新。   今天更的65、66、67三章都留评论,有小红包~不随机,必掉。明晚发~ 第68章   谢观凝视着?沈聆妤望月的温柔眉眼。她应该根本不记得, 好些年以前,她曾走到他面前,认真对?他说:“七郎有风光祖家英杰父亲, 是立誓踏平草原也要夺回的家中麟儿?。何必在意?那些蝼蚁的奚落, 若实在觉得难听,打回去就是。”   她隔着?一道抄手游廊对?他笑, 一张小圆脸笑得柔和又灿烂。   谢观讶然望她,用京城人喜欢的端方模样向她作揖。她轻轻一幅身, 转身提裙快步走开,脚步轻盈地朝季玉川奔去, 春风吹来她甜甜的一声“哥哥”。   她与季玉川说话时, 是对?他完全不同的熟稔柔甜语气。   那是谢观第一次想得到她。彼时皆年少, 尚不知□□, 只想将她捆在身边,只想她的眼睛永远望着?他, 还想听她一声声唤他“哥哥”。   谢观望着?许愿的沈聆妤。她应当永远明媚灿烂, 而?不是因为身残而?落寞地眉眼低垂。他说:“就算你的腿一辈子也好不了也无妨。”   他紧接着?又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你。别人有的你不会缺,别人能做的你也可?以,没人能欺你嘲你。”   沈聆妤听着?耳畔谢观的话,她唇角微扬, 没有立刻回应,仍旧仰望着?天上的月亮。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山顶上的月亮真的更近些。”   她伸出手来, 朝着?月亮递去。   可?是再近的月亮也摘不到。   沈聆妤收回手, 转过脸来对?谢观柔柔一笑,她说:“我没有许愿右腿好起来。”   谢观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沈聆妤的腿。在她心里, 还有什么?事情比她的腿更重要?他不能允许她还有憾事藏在心里。谢观立刻沉声问:“你求了什么??”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我想这?天下在陛下的治理下太平安康。”   谢观整个人怔住。他不可?思议地盯着?沈聆妤脸上的表情,好似在分辨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明显有些不信,还有一些觉得好笑和可?气。   沈聆妤略弯腰,提起坛雅县主送来的月亮酒再倒一杯,双手捧给谢观,她眉眼弯弯:“陛下也入乡随俗许个愿望。”   谢观盯着?她的眼睛半晌,才伸手去接酒樽,他一抬头,将酒樽里的月亮酒尽数喝下,灌了一口的甜腻。   他睥着?天幕之上的月亮,拿出君临天下的帝王威严命令:“孤要沈聆妤爱孤爱得发?疯。”   沈聆妤呆了一下,才想起去捂谢观的嘴。   哪有这?样不着?调的帝王?   她用眼角的余光四?看,去看周围侍者脸上的表情。歌舞不断,热热闹闹,她不切实际地在心里盼着?谁也没听见谢观这?么?荒唐的许愿。   “你……”沈聆妤松了手,嗔嗔地瞪着?谢观,闷声:“陛下这?不是许愿,月亮神可?不会接旨。”   她将脸转过去。   到了晚上,山上开始变冷,风也逐渐大了些,将沈聆妤的鬓发?吹得柔乱。肩上一沉,她回头去看,看见谢观正将一件披风裹在她身上,他低垂着?眉眼,仔细整理着?披风,也没抬头,问:“冷不冷?”   沈聆妤摇头:“不冷。”   一点也不冷,还很暖和。   沈聆妤收回目光,遥望着?倡狮石雕下的篝火,离得这?般远,篝火的暖意?却飘了来,吹得她身上暖融融。   又或者,她此时此刻感受到的温暖,并不是因为篝火。   巴兴修早就安排好了侍者在倡狮台之上搭了一个个帐篷,今晚留宿之用。时辰不早了,洞湘的子民手里举着?火把,陆续下山归家。   而?巴兴修安排了谢观一行人宿在倡狮台上。原先是顾虑着?这?些中原人体弱,爬上来不容易。如今看着?中原皇后的腿,他更是庆幸这?预先的计划。   “莘昊力!”巴兴修提声喊人,“让守卫多排查几?遍。”   “是。放心,今天晚上侍卫十二?人一队,每个时辰都?有四?队侍卫在山上巡逻,交接的时候也四?队错开,绝对?不会有疏漏。”莘昊力笑着?打包票。   巴兴修点点头,又阴沉着?脸色叹了口气。   他确实恨谢观的父亲,也确实的对?向中原人俯首称臣十分不满。可?是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子民考虑,知道如今不可?以和中原皇帝交恶。中原皇帝此行,万万不能出半点纰漏,否则极易被当成起兵的借口。   巴兴修一想到谢观这?次过来率领的十万铁蹄,心有余悸嘴角一抽一抽。   巴兴修站起身,从侍者手里拿来两杯酒,朝谢观走过去。   “陛下远道而?来,巴兴修敬陛下。”   魏学海麻利地替谢观接了酒,又向小鞋子使眼色,小鞋子立刻取出事先备好的试毒银针。   巴兴修只能当看不见。   谢观却阻了小鞋子试毒,直接伸手接过酒樽一饮而?尽。   巴兴修哈哈大笑了两声,道:“陛下胆识过人!”   谢观饮了酒,未将酒樽递给魏学海伸过来的手。他垂眼看着?手里的酒樽,说:“鸿麦酒?”   “是。鸿麦酒是我们这?里最烈的酒,也是我最喜欢的酒。”巴兴修问,“陛下可?喜欢?”   谢观将漫不经心地说:“孤这?一生尝的第一口酒,就是鸿麦酒。”   巴兴修听出一丝不对?劲来,心里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谢观掀起眼皮看他,扯起一侧唇角攀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他说:“在孤被抓来洞湘的那一年。”   他略感慨地说:“呵,十几?年了。”   巴兴修脸色变了又变,竟是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接话。谢观当年哪里是尝酒?是被灌酒,是被摁进?了酒缸里灌酒。   沈聆妤偏过脸来,看向谢观。   谢观将空酒樽丢给魏学海,道:“歇了。”   巴兴修立刻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说:“我送陛下去帐。”   “不必了。”谢观起身,推着?沈聆妤的轮椅,往远处的帐篷走去。那里搭好了许多帐篷,可?给帝王准备的帐篷自?然一眼可?辨,不需他人引路。   见帝后进?了帐,随行的中原官员也都?匆匆进?账休息,他们之中不乏文人,走上来这?么?一趟已经要了半条命。   后来洞湘人也进?帐了一部分,而?还有些人仍旧围着?篝火喝酒吃肉畅聊大笑。   谢观推着?沈聆妤进?账,绕到她面前蹲下来,弯腰去解她肩上的披风,一边解一边说:“今天晚上在山上凑合一晚,明天再回去。”   山上有些冷,帐内的保暖可?缺不了,不仅燃着?火盆,还铺着?厚厚的五六褥子,褥子最上面扑了一层虎皮。   谢观将解下来的披风折好搭在一旁的椅背上,把沈聆妤从轮椅里抱起来,放到虎皮褥上。   然后他在沈聆妤身边坐下,顺势直接一趟,抬起一手,手背搭在额头上,闭目小憩。   “冷的话自?己拽一边的被子。”谢观开口,声线懒倦。   沈聆妤轻“嗯”了一声。   紧接着?,谢观便听见了声音活动挪蹭的声音,以为她去拉被子。   可?是片刻后,谢观惊讶地睁开眼睛,望向沈聆妤。   她调整了坐姿,侧坐在谢观腿边,正在给他揉腿。双手摊开探到谢观的小腿下,向上揉捏着?。跳跃的火光映出她专心的眉眼。   “这?力道怎么?样?”沈聆妤问,“会不会有些疼?我这?样揉着?,你是不是睡不着?了?若是不影响你睡觉就好了……”   沈聆妤实在不擅长这?事,这?也是她第一次给别人揉腿。一双纤手笨拙地捏捏揉揉。才揉捏了那么?两下,她就因为不会使力而?手腕酸疼。   谢观凝望着?她笨拙的样子,笑:“没做过?”   “嗯。没有我需要孝顺的长辈。”沈聆妤如实说。   她自?小没了母亲,而?父亲也不值得她孝敬。   谢观安静地凝视着?沈聆妤。   沈聆妤一边给他捏腿,一边柔声说:“都?过去了。”   谢观先琢磨了一下没琢磨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才问:“什么??”   沈聆妤垂下眼帘,想起刚刚谢观和巴兴修说的话。他说他第一次喝酒是被抓来这?里的那一年,被灌了洞湘最烈的鸿麦酒。   可?是如果沈聆妤没有记错的话,谢观四?岁就被抓来洞湘,从此开始了十年的质子生活。   她没有亲眼见过质子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可?史?书上告诉她那代表无数的欺凌。   沈聆妤转过脸来,对?谢观浅浅地笑。她说:“你还没有告诉我这?力度怎么?样。”   “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谢观说。   沈聆妤愕然,可?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使劲儿?了。   谢观很喜欢她因为惊讶而?短暂呆怔的模样,他念叨一声“呆呆”,坐起身来,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身边来。   他一本正经说:“你亲一亲,比没什么?力气地瞎捏会有用许多。”   沈聆妤的眉心揪了一下,望着?他迟疑了一会儿?,才嗡声嗡气:“……那你自?己把裤子脱了。”   谢观皱眉。   沈聆妤又嘟囔一句:“宿在山上今晚不能沐浴,腿上一定?好多汗,脏兮兮的……”   她不情不愿,可?是一想到谢观抱着?她走了那么?远的路,在心里责怪自?己的忘恩负义,努力将那份嫌弃压下去。   谢观低低地笑。他再靠近沈聆妤一些,几?乎凑到她面前,拉过她的手,捏住她的食指,指了指他的嘴。   “我是说亲这?里。”   沈聆妤轻啊了一声,下意?识地抬手去捂自?己的嘴,懊恼自?己刚刚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蠢话……   她再抬眸,堪堪对?上谢观望过来的带笑的眸。   外面仍飘着?歌舞声,沈聆妤压低声音:“你骗人。腿累着?了,亲你的……怎么?会有用!”   她将手抵在谢观的胸口去推他,想要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别动。”谢观移开目光,给沈聆妤示意?两个人投落在帐上的影子。他说:“外面的人大概看得见咱们的影子。”   沈聆妤立马不乱动了,可?望着?帐上两个人紧挨着?的影子,一想到落入了旁人眼中,仍旧是有些不自?然。   “如果不想被外面的人瞧见,只有躺下来。帐篷周围的那一圈挡板会遮住。”谢观说。   沈聆妤立刻躺了下去。   谢观扯过一旁的被子,服帖地盖在两个人的身上。他也躺下来,挨着?沈聆妤。他身上有些乏,有些明显地体现在他缓慢的动作上。   沈聆妤看着?谢观略慢的动作,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她急急忙忙伸手想要去整理被子,至少分担些事情。   两个人躺在厚暖的被褥间,侧过脸来相望。当谢观靠过来想要亲沈聆妤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蹙眉。   今晚不能漱洗,她嫌口中脏。   谢观慢悠悠地提议:“那换个地方亲。”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就亲xxx   呆呆:……   晚一点还有一章哦 第69章   “哪里??”沈聆妤小?声问?。   谢观望着沈聆妤近在咫尺的眉眼, 视线从她莹润的眼眸慢慢下?移,落在她的唇上。他伸手,用?指腹沿着沈聆妤的唇线轻轻地抚揉而过, 然后又?将?指腹贴着她的唇珠, 小?心翼翼地拨弄。   不知道谢观想到了?什么,他的眸色稍微起了?变化?, 落入沈聆妤眼中,她虽没看懂, 心里?却莫名一慌。   谢观的手指从沈聆妤的唇缝伸入,抵在她紧咬的齿缝。他低声:“张嘴。”   沈聆妤只好依言, 紧合着的贝齿轻启, 微小?的一道缝隙立刻让谢观的指端钻入。她抵着齿的舌尖下?意识地颤动了?一下?, 想要向后缩, 却被谢观的指端压住。一时间,他的指腹被沈聆妤湿软颤动的舌裹依。   谢观的眸色一息一息暗下?去。   感受着谢观有些怪异的举动, 丝丝缕缕的不安在沈聆妤的心里?慢慢滋生?, 她惧然地想要开口唤,一个“允”字刚吐出口,她舌尖抵了?一下?谢观的指端,微动的唇包裹着他的指端,好似吮吻。   沈聆妤脸颊唰的一下?红了?个透, 只吐出这?一个字,再不敢开口说话,长长的鸦睫簌颤着望着谢观。   就连想要央谢观停了?这?奇怪的动作, 也无法再开口。   谢观盯着沈聆妤裹着他指端的娇唇, 压着眼底晦,低声:“过来亲我。”   他修长的指离开了?沈聆妤的口中, 沈聆妤微张着嘴大口喘了?口气。下?一刻,她放在被子?里?的手被谢观握住。他握着沈聆妤的手,指引着将?她的手带过去,告诉她,他想让她亲哪里?。   沈聆妤指尖轻颤,眼睛瞬间睁大,晃晃溢着愕然。   与此同时,她动作很快地收回手,将?手从谢观掌中收回,紧张又?局促地手腕绕过腰侧,放在身后。   她望着谢观摇头,一点碎发落下?来,遮了?她的眼睛。   谢观喉间微动,微压之余,他伸手拂去遮了?沈聆妤脸颊的发丝,帮她掖到耳后。他的指端碰到沈聆妤的脸颊,这?样的碰触,也让他指端一阵快意。   略迟疑,谢观在被子?里?靠近沈聆妤一些,两张脸庞逐渐贴近。谢观望着沈聆妤的眼睛,哑声低语:“你在芙蓉宫浴室地砖上的彩绘里?见过。”   沈聆妤还?是摇头。   她脑子?里?空空,只剩下?木讷地摇头动作,还?有紧紧抿起唇。   “来亲我,亲一下?就好。就一下?。”谢观再说,低哑的声线尤若蛊惑。   沈聆妤无促地望着他,还?是摇头。她迟钝地从谢观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央求哄意。   谢观突然轻笑了?一声,他掌心贴在沈聆妤的脸颊,轻轻抚了?一下?,道:“逗你的。睡吧。”   他转回头,将?手背抵放在额头,闭上眼睛。   谢观不愿意沈聆妤有半分不愿,不愿意勉强她做任何事。他对她所有的逼迫、勉强,已经在刚找回她时咬牙切齿地用?尽了?。   “好……”   沈聆妤的声音那样小?,藏在帐外的山谣歌调里?,差点让人错过。   谢观迅速睁开眼睛,转过脸盯着沈聆妤脸上的表情?。   沈聆妤长长的眼睫不停地颤动着,显然是有些慌惧的模样。   “就、就亲一下?……”沈聆妤声音仍旧低低的。她背到身后的手挪到身前,双手指尖相?互拨弄了?一下?,才朝身侧的谢观探去。   两个人躺在被子?里?,她看不见,双手摸索着摸到谢观的腰带。   这?下?,突然变成谢观有些无措。   他伸手,在被子?里?握住沈聆妤扯解他腰带的手腕。沈聆妤疑惑地望着他的眼睛,可是因为?那一抹羞,她又?很快将?目光移开。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i_ s_ h_u_9_9_ ._ c_ o _m   谢观问?:“会哭鼻子?吗?”   他要来确认。   沈聆妤心口怦怦跳着,她感觉自己的手也在抖。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尽量用?不发抖的声线开口:“如、如果只是亲一下?的话,应该不会……”   谢观盯着沈聆妤,眸底邃涩。   短暂的僵持,却让两个人都觉得很漫长。帐外的歌谣一曲未尽,提醒着他们并没有过去太久。   当帐外悠长的歌谣最后一个长音消于长夜,沈聆妤手腕轻轻地挪动,从谢观的掌中小?幅度地挣开。   谢观慢慢松了?手。   沈聆妤重新摸到谢观的腰带,摸索着去找正前方腰带里?侧的搭扣。   帐外突然响起一声女子?的尖叫。   谢观的脸色一下?子?沉下?去,不知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外面鬼叫!   沈聆妤吓了?一跳,手中的动作一顿。她很快反应过来,眼神微变。她松开谢观的腰带,抬手抵在谢观的胸口,急声:“是月牙儿的声音!”   谢观磨了?磨牙,没说话。   沈聆妤急急想要坐起身,可是为?了?保暖这?床褥铺了?好些层,过分的柔软,让她很艰难地坐起来,身子?微晃。   谢观吐出一口浊气,沉着脸扶了?一把她的后腰。   “允霁,带我出去看看月牙儿发生?什么事情?了?。”沈聆妤慌忙攥住谢观的衣袖,眼巴巴望着他。   谢观又?吐出一口浊气,欲言又?止,沉着脸起身,将?沈聆妤抱起来放在轮椅上,他转身去拿披风,刚转身,沈聆妤竟自己推着轮椅匆忙往外赶。   谢观握着手里?的披风,盯着沈聆妤焦急的背影,眯起的眼底迅速攀起危险的杀意。   沈聆妤焦急赶出去的时候,一眼看见月牙儿,她站在魏学海身后,魏学海正翘着兰花指斥责几个吃了?酒的洞湘人。   “这?个是我们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魏学海竖了?个大拇指,“岂是你们能唐突的?”   几个醉了?酒的洞湘人,对中原话一知半解,如今喝醉了?,脑子?也不灵光了?,没太听懂魏学海说什么。他们亦是呜哩哇啦用?洞湘当地话说了?一大通魏学海听不懂的话。   “发生?什么事情?了??”沈聆妤提声。   听见沈聆妤的声音,篝火这?边的人齐齐望过来,见惊动了?中原皇后,皆是稍微变了?脸色,神色各异。   几个巡逻侍卫走到那几个醉酒的洞湘人面前,用?当地话交流着。又?有洞湘侍卫赶忙派人去后面的帐中向巴兴修禀告这?边的事情?。   月牙儿提裙快步朝沈聆妤跑过来,在沈聆妤面前蹲下?来,手搭在沈聆妤的膝上,仰着脸问?:“把您吵醒了?吗?”   “怎么了??”沈聆妤一边握住月牙儿的手,一边仔细上下?打量着月牙儿。   “那几个洞湘人喝醉了?,也不知道把我当成是什么人了?,围上来动手动脚的……”月牙儿说得委婉,又?紧接着道,“不过没什么事情?,好多巡逻的侍卫,侍卫及时赶过来将?他们拉开了?。魏公公也来帮我说话。”   沈聆妤有些心疼,双手将?月牙儿的手捧在手心,安慰着:“没事了?,不害怕。”   月牙儿一双眼睛完成月牙,摇头笑言:“我没怕呢!”   谢观这?才从帐中出来,瞥一眼蹲在沈聆妤面前的月牙儿。夜色藏住了?他极其阴森的脸色。   巴兴修得了?消息,本也没当什么大事,可听说皇后出面了?,赶忙披了?衣裳赶过来。尚未走进?,远远看见谢观也出面了?,巴兴修皱眉,大步走过来。   他走到谢观和沈聆妤面前,先双手搭在肩上行礼,再道:“这?几个人吃酒吃多了?脑子?不清醒。惊扰陛下?和娘娘了?。”   他又?侧过脸,沉声下?令:“还?不快将?他们拖下?去!”   沈聆妤突然开口:“不知按照洞湘的条律,当如何处置?”   巴兴修微微诧异,他望了?谢观一眼,飞快思量了?一下?,扯着胡子?赔笑道:“既然是惊扰了?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那理该由娘娘来降罪。”   “杖五十。若还?能活着,待醒酒后来给我的人磕头赔礼。”沈聆妤沉声。   远处歌谣曲调早就歇了?。沈聆妤说完话之后,周围一片安静。   巴兴修等了?等,没等到周围站着的这?些中原人开口劝他们的皇后,而谢观更是自始至终立在帐前的阴影里?,态度不明。   巴兴修只好说:“依皇后娘娘所言!”   沈聆妤没有接话,她有些心疼地攥着月牙儿的手,甚至有些自责忽略了?月牙儿。她说:“推我回帐,今晚你就宿在我帐内。”   “是。”月牙儿站起身,走到沈聆妤身后去推她。   巴兴修嘴角微动,连带着胡子?跟着一动一动的。   ——中原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对洞湘的不信任吗?   巴兴修看着中原皇后进?了?帐,惊疑不定地望向一阵没表态的谢观,道:“是侍卫守卫不严,巴兴修向陛下?赔礼。”   谢观立在昏暗的阴影里?,突然冷笑了?一声。   巴兴修冷汗直接沁了?一背。   谢观却没再说什么,拂袖转身,走进?帐内。   巴兴修在心里?琢磨这?件小?事会否被当成中原起兵的借口?他在原地立了?一会儿,皱着眉回账。   谢观走进?帐中,瞥向主仆两个。   沈聆妤拉着月牙儿的手,将?她从身后拉到身前,让月牙儿在她面前转一个圈。见月牙儿的一侧袖子?被拉坏了?,沈聆妤恼得脸上发红。   “这?些粗俗的混账东西!拿醉酒当借口,我看就是原本品行不端的德行!”   能从沈聆妤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这?是真的气得极了?。   月牙儿赶忙蹲下?来,双手捧着沈聆妤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她弯着眼睛对沈聆妤笑,说:“真的没事啦。我没吃什么亏的!侍卫将?他们拉开的时候,一个人正好攥着我的手腕,这?么拉扯间,才将?袖子?扯坏了?。而且他们说的都是当地话,就算不好听,我也听不懂呀!真的没事啦!”   谢观悄无声息地走近,目光如蛇蝎地盯着主仆情?深的二人。   月牙儿不经意间抬头,这?才发现走近的谢观。对上谢观的目光那一刹那,月牙儿直接打了?个哆嗦。她向来有些害怕谢观,可是这?一刻她心里?的恐惧剧烈翻涌着。她觉得自己站在悬崖边,马上就要坠入万丈深渊,死亡即将?降临。   沈聆妤顺着月牙儿的视线回头,看见谢观立在她身后。沈聆妤亦发现了?谢观神色的危险。   这?段时日,她已经好些时候没见谢观这?样阴翳的模样。   沈聆妤略迟疑,伸手拉住谢观的袖角,轻轻拽一下?,柔声:“允霁,我对那些喝醉了?的洞湘人不放心,今晚让月牙儿待在咱们帐里?吧。”   “好啊。”谢观盯着月牙儿,唇畔慢慢漾出灿烂的笑,“把孤的床铺让给她。”   月牙儿觉得自己要死了?。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奴、奴婢……不、不不敢……”   沈聆妤微怔,她攥着谢观袖角的手下?移,去拉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月牙儿:卧槽,我开始害怕活不到全剧终的时候了。 第70章   月牙儿急忙站起?来, 说:“奴婢这就?退下,不打扰陛下和娘娘休息!”   沈聆妤拉着谢观的手立马松开,转而去?握住月牙儿的手, 对她说:“你去?哪里?今日跟上来的也没个宫婢, 咱们的人跟来的都是些太监。”   月牙儿笑得眼睛眯起?来:“没事?的。我在哪里都没事?儿。今天晚上娘娘已经?给我出头啦,他们是傻了才敢再来招惹我!您就?放心吧!您和陛下累一天理应好好休息, 我这就?退下啦!”   谢观脸色实在阴沉,月牙儿不仅怕被责罚, 更怕连累了沈聆妤得不到好脸色。她语速很快地?说完,对着谢观屈膝行了一礼, 几乎是小?跑着匆匆退下。   沈聆妤望着月牙儿出去?的背影, 眉心紧蹙。她知道月牙儿说得有道理, 今晚应该不会有人傻到再给月牙儿不痛快。可是瞧着月牙儿小?跑着出去?的样子, 沈聆妤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好像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与?月牙儿挨坐在一起?,一边做针线活, 一边说说话。   好半晌, 沈聆妤收回视线,望向谢观。谢观已经?坐在一边,冷着脸正在倒桌子上的茶水。   沈聆妤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她不觉得自己能劝动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让他为自己改些脾气。   “陛下, 该歇下睡了。”她声色如常地?与?谢观说话。   谢观掀起?眼皮瞥过来,见她面色柔和,甚至浮着一点浅笑。他将手中的水杯重重放在桌上, 起?身?回到床褥。他等着沈聆妤开口让他抱她过去?, 可是沈聆妤什?么也没说,她自己挪着轮椅过去?, 又努力用左腿尽量支撑着,手压在轮椅扶手上用力撑着,将自己一点一点从轮椅上挪下来。   帐篷里的铺盖不是寻常的床榻有一些高度,纵使铺了好些层褥子,也要矮许多。不过沈聆妤觉得褥子铺得厚,从轮椅上挪跌下来也不会摔疼。她紧握着轮椅扶手上的手松开,让自己跌坐进褥子里,可是预想中的跌坐并没有发生,谢观握住了她的腰身?,将她稳稳放在褥子上。   沈聆妤回头,望着谢观仍旧阴沉的脸色。   她理解谢观的败兴,她对谢观温柔一笑,攥着他的袖子轻轻地?摇,软声:“陛下不要不高兴了。”   谢观心里的火气已经?熄得差不多了,再对上沈聆妤的笑靥,心里最后的那点火气也散得七七八八。他握着沈聆妤的腰身?,将她抱进被子里,又给她盖好被子。   沈聆妤仔细瞧着谢观的表情和动作,猜他大概消气了,她松了口气。   两个人躺在一床被子里,却没有再说话。沈聆妤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实则她还在挂念月牙儿。她一闭上眼睛,眼前?都是月牙儿被撕烂的袖子,耳畔又总是时不时回想起?月牙儿的那一声惊慌的尖叫。   沈聆妤满心想着月牙儿,当谢观来握她的手时,她也没什?么反应。谢观恹恹松了手,冷着脸睡觉。   帐外,月牙儿抱膝坐在山石上,她揉了揉在拉拽见被扯疼的手腕,仰起?脸来望着夜幕中的月亮发呆。   魏学?海从远处走过来,臂弯里挂着一条披风,他将披风展开亲自给月牙儿披上,说:“外头风大,别吹凉着了!”   月牙儿受宠若惊地?对他笑:“多谢魏公公。您这样好,月牙儿可承受不起?。”   魏学?海笑着摇头:“陛下对皇后娘娘的宠爱谁都看?在眼里,你又是皇后娘娘眼前?的大红人,将来指不定还有要你帮忙的时候呦。”   “魏公公高看?我了。”月牙儿笑眯了眼,又与?魏学?海客套了两句,送走了他。   可是月牙儿心里却越来越不安,越来越害怕。陛下对她的厌恶太明显,她总怕有一天会被处死。   月牙儿甚至曾想过趁着现在还有一条命在,求个恩典出宫去?。反正沈聆妤如今是皇后,身?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缺这缺那,陛下照顾她也很周全悉心。这段时日她没有贴身?照顾沈聆妤,她也过得很好。   可是月牙儿自己把这个主意给否了。   她不敢赌呀。谁敢去?赌一个男人的宠爱呢?何况谢观不是普通的男人,是九五之尊的天子!而沈聆妤……纵使在月牙儿心里谁也比不过她家女郎,可是沈聆妤毕竟身?有疾。若她的腿一直不好,陛下会一直喜欢她照顾她吗?   所以,纵使现在沈聆妤独得陛下三千宠。她也不敢走远。她强压着对谢观的恐惧也要留下来。   她从来不敢说出口,她很害怕有朝一日陛下不喜欢沈聆妤了。若真有那么一日,她得第一时间奔到沈聆妤身?边照顾她呀!   山顶发寒的冷风吹过来,掩盖了月牙儿的一声犯愁的叹息。   月牙儿学?着洞湘人向月亮神?许愿的样子,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下,仰望着夜幕中的月亮。   “月亮神?,我没有月亮酒可以向你许愿吗?”   “我想我的阿妤妹妹的腿能早点好起?来。她叫沈聆妤!三点水的那个沈姓,聆听的聆,妤……就?是那个……”月牙儿摊开手,在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工整写字,“就?是这个妤……”   第二天一早,沈聆妤很早就?醒来。但是谢观比她更早醒。她睁开眼,便见谢观已经?起?了,正在一旁搅着火盆。火盆烧了一夜,早已冷掉。   听见响动,他抬眼看?向沈聆妤,问:“要现在起?来还是再睡一会儿?”   “现在就?起?来,今日不是要很早就?下山吗?”   “你若想睡就?睡,没什?么行程规划。”谢观道。   谢观虽然这样说,沈聆妤笑笑,还是要起?来。谢观便走过去?,将她从被窝里抱出来放在轮椅上,如常那样端来水帮她梳洗换衣,再召小?鞋子进来端来早膳。   沈聆妤瞧着月牙儿没有跟小?鞋子一起?进来端膳食,心里一叹,有些记挂月牙儿,不知她昨天晚上是不是吓着了。先是被醉酒的洞湘人吓着,紧接着又被谢观吓着……   沈聆妤瞧着谢观吃的东西并非洞湘的饮食,道:“看?来陛下是真的不太喜欢洞湘的吃食。”   谢观“嗯”了一声,当默认。   他不是吃不惯洞湘的吃食,毕竟吃了十?年,可也正是因为以质子身?份吃了十?年,反倒对这地?方的吃食十?分厌恶。也不仅是吃食,他对洞湘的一切都很厌恶。   谢观已经?在思量压缩停留在这里的时日,早些将事?情处理完,早些回京。   沈聆妤与?谢观出帐时,其他人已经?早就?出了帐,立在那里等候帝后。   巴兴修道:“给陛下和皇后娘娘准备了轿子。”   这是他昨天连夜派人去?山下支会,令人抬上来的。   谢观与?巴兴修闲谈着。   沈聆妤转头环顾,在人群里找寻月牙儿的身?影。随着她将周围人群扫过两圈,她脸上温柔端庄的笑容慢慢消散。   谢观与?巴兴修的谈话停了,正要准备下山。   “月牙儿呢?”沈聆妤转过头,去?问魏学?海。   魏学?海愣了一下,环顾左右,这才想起?来一早上没见到月牙儿。   “是不是还没起?……小?鞋子你去?月牙儿账里看?看?。”   小?鞋子领令,小?跑着去?了。   小?鞋子很快跑回来,摇头说:“没人!月牙儿不在帐内!”   沈聆妤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   “什?么事??”谢观回头,一眼看?见沈聆妤发白的脸色。   魏学?海赶忙说:“月牙儿不知道哪儿去?了,奴这就?派人去?找……”   巴兴修也愣了一下,那个侍女昨天晚上刚被当地?人酒后调戏了,这一大早又出事?了?他笑着说:“是不是迷路了?我让侍卫去?寻找,陛下,咱们先下山。今日山下还有为陛下特意准备的宴席!”   谢观盯着沈聆妤。沈聆妤慢慢抬眼,压下心里的慌乱焦急,勉强对他笑了一下,说:“陛下先下山吧。我在这里等一等。”   她语气温柔,却噙着一种即使不熟悉她的人也能听出来的坚决。   巴兴修脸色微变,立刻去?看?中原皇帝的脸色。   说这话的人,毕竟有着中原皇后的身?份。   众人皆寂声。一阵长久的安静之后,谢观盯着沈聆妤,冷声:“找。”   这是谢观也不会立刻下山,要等找到那个婢女了。巴兴修黑着脸,吩咐属下让所有侍卫去?找人。   巴兴修从一开始就?怕出任何纰漏,成为中原起?兵的借口。昨日已经?怕了一回,那侍女今早怎么又不见了?不应该啊……他派了那么多侍卫夜间不停巡逻。   巴兴修用斥责的目光瞪向莘昊力。   莘昊力也懵得很。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应该啊!   沈聆妤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月牙儿不是个任性的人,就?算这段时日她没有贴身?照顾她,月牙儿也总是待在沈聆妤一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绝对不会乱走。她攥紧俯首,问巴兴修:“昨日那几个醉酒的人现在在哪?”   “他们已经?死了。”巴兴修道。   确实死了,调戏个侍女不算事?,可这个侍女是皇后身?边的大红人,在这个关节,巴兴修下令乱棒打死,也是一种表态。   “奇怪……”巴兴修一双粗眉打了卷儿,“一队队的侍卫不停巡逻,不会发生有人故意报复的事?情!何况那几个人都已经?死了……”   莘昊力忽然说:“会不会是夜黑风高,失足跌下山去?了?”   沈聆妤搭在扶手的手攥得越来越紧,尽量支撑着自己。等待搜寻度日如年,一队又一队的侍卫陆续回来禀报没有线索。   眼看?着半个上午都用在寻找一个侍女,巴兴修再次提议:“侍卫会山上山下地?继续搜寻,咱们先下山吧?”   谢观看?着沈聆妤为月牙儿六神?无主的样子,心里嫉妒得发疯。可他又不得不压着火气,咬着牙下令:“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谢观忍怒朝沈聆妤走过去?,山上风大,他想推沈聆妤回帐中等消息。   可是沈聆妤避开了他的手。   她自己挪着轮椅转身?,谢观的手擦过她的手背,空空悬在那里。   沈聆妤转过头对魏学?海说:“推我去?月牙儿昨日睡的帐。”   魏学?海看?了一眼谢观的脸色,才应了声“是”,匆匆过来推沈聆妤。   沈聆妤向来不太喜欢不熟的人靠近,平日里也不喜欢宫人帮她推轮椅。她想自己推轮椅过去?找,可是她的手在抖,她没有力气推动轮椅。   寒冷的山风吹在沈聆妤的脸上。   沈聆妤忍不住去?想,若昨天晚上坚持让月牙儿待在她身?边,月牙儿现在是不是正站在不远处对她眯着眼睛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4 20:05:46~2023-03-26 22:4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 5个;念七、鹌鹑家没有小盆友了、crush、撕家墨爷酒鬼大小腚、6044745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跳跳 51瓶;sssssophie 50瓶;阳明孺 47瓶;啥时候能成为超牛的富 44瓶;唯愿博肖揽星河 30瓶;念七 21瓶;LiSan嘛.、芝士球、乔植君、YUAN 20瓶;初安故人 18瓶;绺绥 16瓶;在晋江安个家、不要再胖啦、就重华、荔枝酸奶桃、你冲锋我后盾 10瓶;默默无闻、gudi 8瓶;贰贰叁 7瓶;一汇火腿肠 6瓶;可爱的羊肉包、什么鬼噢!、*^_^*~*^_^* 5瓶;果果在这里?('ω')? 4瓶;今天也要开开心心、白开水 3瓶;60083779、关山和也、胡萝卜、哈哈、冒泡、小驴、兆殳成、发光的梧桐啊 2瓶;不加糖、西伯利亚二哈、别扯我裤衩、66027004、奋斗的小地雷、kxxkxx、39332881、han^n、贺缇娜、三点吉、佚之狐言、奶棠不奶、撕家墨爷酒鬼大小腚、喜欢*微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谢观立在原地, 没有?跟上去,看着?沈聆妤一?点一?点远离他。   他一?直都知道在沈聆妤心里,月牙儿是最重要的人, 比他重要千万倍。   魏学海将沈聆妤推进月牙儿昨天晚上睡的帐篷。月牙儿的东西明显还没收拾, 人就突然失踪了。   沈聆妤手上稍微有?了些力气,自?己挪着?轮椅到?桌子旁, 去看月牙儿还来不?及收拾的东西。   包袱里放着?一?套衣裳,是沈聆妤的。   一?个盒子, 盒子里放着?整齐叠好的几块帕子。沈聆妤曾经随口说过总觉得擦嘴擦手的帕子和衣服放在一?起?不?太干净。从那时候起?,月牙儿会准备个薄薄的盒子, 用来装沈聆妤用的巾帕。   包袱里还有?一?个布袋子。沈聆妤将其拆开, 看见里面是一?根头绳、一?支簪子, 一?包止痛药。   都是给沈聆妤准备的东西。   纵使如今沈聆妤走到?哪里, 谢观都会给她准备齐所有?东西。沈聆妤根本用不?上月牙儿这里的这些物件,她还是会准备着?, 以备不?时之需。   沈聆妤望着?这些东西, 整颗心都被泪眼淹没,溺在酸泪里。她张着?嘴大口喘息,偏偏哭不?出来。   椅背上随意搭了一?件月牙儿的外衣。沈聆妤的东西被好好收着?放在桌上,她自?己的衣裳就那么随意一?丢。   沈聆妤将那件外衣拿过来,工工整整地叠好, 放在腿上,双手搭在上面,轻轻地摸一?摸。   魏学海瞧着?沈聆妤这般痛楚模样, 想?要安慰, 却不?知道从何安慰。大半个上午都过去了,出动了那么多侍卫去寻找, 一?点消息也没有?,现实就是很不?乐观。魏学海想?劝也不?知道从何劝啊……   到?午时,倡狮台上所有?的地方都被搜了个遍,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原本该一?大早动身下山,突然因为一?个侍女所有?人都停在倡狮台上,属实有?些离谱。眼看着?用午膳的时候已?经过了,却还是没有?那个侍女的消息,巴兴修沉着?脸吩咐属下在倡狮台上准备午膳。   巴兴修在倡狮石雕周围走来走去,眉头紧皱。   他现在甚至都要开始怀疑那个侍女出事会不?会是中原皇帝自?导自?演,就为了找个起?兵的借口了!   沈聆妤一?直待在月牙儿的帐篷里。魏学海也没有?想?到?谢观一?直没有?过来。这让他十分头大。   这段时日,谢观对沈聆妤宠爱实在太招摇。魏学海想?起?刚刚谢观的脸色,不?禁有?些担忧。他有?些怕帝王之宠不?能长久。   他把劝说的话在嗓子眼打了个几个滚儿,才开口:“娘娘,原本今日山下还有?宴席。一?直留在山上也不?是事儿啊。您留在山上也是等消息,下山也是等消息,不?如和陛下先下山?”   见沈聆妤无动于衷,魏学海再拿出大道理来劝:“这……如今和洞湘的关系也紧张。洞湘人不?想?打仗,陛下刚称帝不?久,这个时候也不?适合打仗啊……”   沈聆妤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她说:“你去劝陛下下山。”   魏学海“哎呦”了一?声。他哪里敢去劝陛下啊!魏学海琢磨着?陛下没留下皇后自?己在山上,明显还是在意皇后娘娘的。可陛下向来把皇后娘娘带在身边,不?管是上朝还是登这三千级石阶,可眼下没追过来,想?必也是动怒了的……   魏学海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   小鞋子从外面跑过来,行礼的时候偷偷打量沈聆妤的脸色,才说:“前面准备了午膳。皇后娘娘过去用些膳食吧?”   “对对。”魏学海赶忙说,“皇后娘娘,咱们去前面吧。若有?了消息,在前面的时候也能更早得知。”   沈聆妤一?点也没感觉到?饥饿,完全吃不?下东西,可是她觉得魏学海说得有?道理,去前面也能更早有?月牙儿的消息,才点头,往前面去。   整个倡狮台上不?停有?侍卫快步经过,在一?个个帐中搜查着?。几个当地人看见沈聆妤,双手搭在肩头行礼,待沈聆妤走过,他们又?交头接耳用当地人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前面开阔时,已?经摆好了一?张张宴桌,桌上架着?火盆,正在烤着?各种肉类。突然决定在山上用午膳,众人有?些措手不?及,侍者们快步走着?,十分忙碌。   三四个洞湘妇人聚在一?起?说话,他们是此次上山的洞湘武将的妻子。她们本是用当地话聊着?,看见中原的一?队太监们经过,故意用中原话嘲讽。   “中原人就是高?贵,连奴才都高?贵。”   “丢了个宫婢都能上中原皇帝留在山上干等,要是这些不?男不?女的太监们哪个出了事,岂不?是更要反了天……”   几个妇人们捂着?嘴一?阵笑。   捧着?器具的这一?队小太监们低着?头,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这几个妇人对于耽搁在山上很不?满,心情?不?爽快的时候,便拿这些太监们出息。看着?这些太监们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像是一?口气没泄出去,更不?爽快了。   有?人烦躁地抱怨:“不?过是个丫鬟!一?个贱婢,是死是活能怎么样?”   “就是!”另一?个人也跟着?嘀嘀咕咕:“这些中原人真是……一?个下等奴才让咱们在这吹山风!”   那队被奚落的小太监突然停下脚步,弯腰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几个妇人立刻住了口。   沈聆妤自?己推着?轮椅朝她们走过去。几个妇人迅速眼神交流,再规矩地向沈聆妤行礼。   沈聆妤停在她们面前,她将放在腿上的那件月牙儿的衣裳放在一?边,扶着?轮椅的扶手缓慢吃力地努力站起?身来。   谢观从帐中出来,看见沈聆妤站起?来,他脚步生生顿住,远远盯着?她。   不?知怎么回事,沈聆妤左腿疼得厉害。她的腿靠着?轮椅略做支撑,深深吸了口气,抬起?手来,朝那个满口“贱婢、奴才”的洞湘妇人脸上狠狠打去。   响亮的巴掌声,让平台上的人愕然望过去。   沈聆妤站不?稳,这用力的一?巴掌打下去,身子一?阵晃。魏学海吓坏了,急急忙忙冲过去要扶,沈聆妤却推开魏学海。   “死”字扎着?沈聆妤被泪海浸着?的心口,像一?声不?吉利的诅咒。沈聆妤忍着?心里的痛和惧,赤着?眼盯着?那个洞湘妇人,寒声:“丫鬟?贱婢?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来这样说她!你最好祈福她没事,否则你该下地狱给你看不?起?的下等奴才陪葬!”   “皇后娘娘饶命!”这个几个洞湘妇人畏惧地不?行当地礼节,用中原人的礼节跪地磕头,不?停地求饶。   小鞋子从远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喊:“找到?线索了!”   沈聆妤心口一?颤,生怕是不?好的结果,她扶着?轮椅的扶手慢慢坐下,睁大了眼睛望着?小鞋子跑过来。   小鞋子的脚步却突然停顿,看了看沈聆妤,又?看了看谢观,一?时之间应该去哪个方向向谁禀话。   魏学海咳嗽了一?声,拼命给他使眼色。小鞋子这才朝沈聆妤奔过来,将手里的东西给沈聆妤看:“在后山悬崖那发现的。”   沈聆妤伸手,从小鞋子手里拿过那块布条。   她确定这是月牙儿昨日穿的衣服。   “坏了。”魏学海说,“不?会真的是天太黑,月牙儿失足跌下山了吧……”   倡狮台,前方是修建的三千级石阶,后方是高?耸的悬崖峭壁。   沈聆妤指尖一?僵用力握紧布条,哑声:“推我?过去看看。”   魏学海先望了一?眼谢观,才走过去推沈聆妤。小鞋子在前面低着?头,闷不?做声地领路。   悬崖边,侍卫们正用绳索系在腰上,一?点一?点往悬崖下搜寻。   沈聆妤心里乱糟糟的,过往潮水般涌来。   月牙儿是沈聆妤乳母唯一?的亲人,是她幼时朝夕相伴的玩伴,也是她绝望的两年里最大的支撑。   沈聆妤刚瘫痪时伤口疼得受不?了的时候,摔了药碗,爬到?地上去捡碎片想?要结束这种非人的痛楚。   月牙儿抱着?她哭,大声地嚎着?:“如果您要死,月牙儿陪着?去!决不?食言!”   她那么拧又?那么傻,沈聆妤真的很怕她是认真的。就算是劝她的假话,可若她真的死了,月牙儿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被所有?人背叛濒死的绝望之人,若还能有?人真心记挂着?,何尝不?是瀚海之上救命的浮木。   月牙儿以前身量很娇小,她用肥肉拌米板逼着?自?己大口大口地吃,去背着?沙袋在后院晨跑。她怕自?己背不?动沈聆妤。   沈聆妤的伤,医药钱花销实在是太大了,沈聆妤不?想?无底洞地亏欠林怀溯。她想?了法子要去赚些钱,决定和月牙儿一?起?做漂亮的衣裙拿去卖。   月牙儿说沈聆妤不?喜欢针线活,所以她总是整夜整夜地抢着?先去缝制。可沈聆妤也知道她更不?喜欢这些繁琐的针线活。   月牙儿怎么能只?是一?个丫鬟呢?   她是沈聆妤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沈聆妤挪着?轮椅往悬崖靠,去看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   “沈聆妤!”谢观的声音在发抖,“你要干什么?”   谢观以为沈聆妤想?不?开,他冲过去,牢牢握住沈聆妤的轮椅,将她转过身,他蹲在她面前,手放在她的腿上,死死盯着?她。   沈聆妤垂眼望着?谢观的手。   他的手搭在月牙儿的衣裳上。   月牙儿那么怕谢观,沈聆妤不?想?让他碰月牙儿的衣服,她一?点一?点将月牙儿的衣裳从谢观手下拽出来。   沈聆妤的嫌恶落在谢观的眼中,谢观咬牙沉默了一?息,哑声问:“沈聆妤,如果她死了,你会恨我?吗?”   ——恨我?昨天晚上将月牙儿赶出去。   沈聆妤垂着?眼睛,望着?月牙儿的衣裳,缓慢地摇头。   “不?会恨您。”沈聆妤声线平静,“您给我?的殊荣已?经许多,我?没有?资格得寸进尺地要求您更多。”   “我?只?恨我?自?己。”   “恨我?自?己惧畏帝威皇权,没有?在她受了委屈后陪着?她。”沈聆妤窝在心口大半日的泪突然一?下子涌出来,“我?只?恨我?自?己不?够坚定勇敢,恨我?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她。”   谢观看着?沈聆妤的自?恨,突然觉得她还不?如恨他。   “惧畏帝威皇权。”谢观重复这如刀刃的话,“沈聆妤,你怕我?吗?”   沈聆妤反问:“这天下有?人不?怕陛下吗?”   谢观盯着?沈聆妤恍然的泪眼好半晌,他扯了扯嘴角艰难地无声笑了一?下。   他以为她是不?一?样的。   会在半睡半醒间凑过来亲他会心疼他累不?累的沈聆妤,恍惚间成了梦一?场。   “好。”谢观站起?身,“我?跳下去给你找,是死是活都给你找回来。” 第72章   “我跳下去给你找, 是死是活都给你找回来。”   沈聆妤还没?有反应过?来,谢观已经一跃而下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在周围人?群的尖叫声中,沈聆妤睁大眼睛, 震惊地望着?谢观消失的方向。   谢观根本没?有给沈聆妤劝阻的机会。   “陛、陛、陛……陛下!”魏学海两腿打战, 人?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   周围不管是中原人?还是洞湘人?都懵在那里,谁也?不会想到陛下会跳崖啊!   这么高的悬崖跳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谁能想到堂堂九五之尊的皇帝会和皇后拌嘴两句就跳崖了?呢!   悬崖边, 中原人?慌乱,洞湘人?心里却生出了?别的心思?, 洞湘侍卫匆匆赶去前面,去向巴兴修禀告。   一片表面死寂暗地里波涛汹涌的诡异安静, 唯有山风呼啸着?吹打, 山风吹在山石与枯树间, 吹出些呜咽的味道。   沈聆妤反应过?来, 仍旧不敢置信。   谢观是疯了?吗?   沈聆妤颤着?指尖去挪轮椅慢慢靠近悬崖边,往下望去。悬崖边泥土松滑, 她笨拙地挪着?轮椅靠过?去, 颇有些随时?都会坠落的摇摇欲坠凶险。   魏学海六神无主地跌坐在地上,完全没?注意到。   轮椅木轮下的一块土块突然一松,向悬崖下掉落。沈聆妤的轮椅顿时?朝前颠歪了?一下。   这一颠歪,才让沈聆妤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境况。   寒冷的山风吹在沈聆妤的脸上,将她的鬓发吹乱, 凌乱的发丝将山崖下的视线切割得混乱。   这一刻,沈聆妤脑子里空白一片,突然想就这么跌下去, 追随了?月牙儿?和谢观也?挺不错的。   可是她没?有如愿, 惊夜牢牢握住了?她的轮椅,将悬崖边上的她拉了?回来。   莘昊力带着?洞湘武士匆匆赶过?来, 不知道第多少?次向属下确定中原皇帝真的跳下了?悬崖。   莘昊力的眼色变了?又变,与巴兴修主和不同,他向来不甘对中原俯首陈臣,如今中原皇帝死了?,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盯着?沈聆妤,突然提声:“来人?!请皇后娘娘下山!”   他需要中原皇后为人?证,亲眼目睹皇帝跳崖的人?证。他更需要将中原皇后囚在手中,日后必有大用!   “放肆!”惊夜往前迈出一步,挡在沈聆妤的轮椅前,他抬手横剑,手中的长?剑微震,剑鞘弹开露出一截白森森的剑刃,剑首的鹰首雄赳赳气昂昂威严无边。   莘昊力心中一寒。他一直都知道这次来倡狮台,中原皇帝带着?的侍卫也?好内宦也?好,都没?有大用。那支暗处的凌鹰卫才是真正的威胁。而面前的惊夜,正是凌鹰卫之首。   只是令莘昊力没?有想到的是中原皇帝已经跳崖死了?,为何凌鹰卫一点不慌?难道有什么阴谋不成?   巴兴修竟是比莘昊力迟来,巴兴修心中震撼,高大的身躯滑稽地跑了?一路,也?没?消去心里的震撼。到了?悬崖边,他看见惊夜横剑挡在皇后身前与莘昊力对峙的场景,惊讶之余,隐约猜到了?莘昊力的想法,他心中生出了?疑惑与犹豫。   惊夜冷冰冰开口:“莘昊力,晚些时?候凌鹰卫有事?审讯。”   “审讯我?”莘昊力脸色微变,他也?心中更是不解,都这个时?候了?,一个凌鹰卫之首有何资本嚣张?   巴兴修诧异地看了?莘昊力一眼,沉声:“这话?是什么意思??”   惊夜向来寡言,只说:“审一审他和那几个醉汉有什么交情。”   巴兴修脸色微变看向莘昊力。莘昊力指着?惊夜:“区区侍卫,胆大包天血口喷人?!”   在这阵对峙中,沈聆妤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能发出声音来:“惊夜……”   惊夜立刻转身,面无表情地颔首望向她:“娘娘。”   沈聆妤心里空落落的,那些溺着?整颗心脏的泪海空了?,心里成了?没?有底的悬崖。她想追问惊夜,可是竟一时?之间不知从何问起。她拼命在心里逼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敢置信又噙着?一丝期盼地望着?惊夜,低声:“他……跳下去了?吗?”   她想听一个否定的答案,来证明惊夜突然出现以及他的冷静都是有原因的。   惊夜永远一张冷脸,他面无表情地开口:“回禀娘娘,陛下跳下去了?。”   谢观当然跳下去了?,这是所有人?亲眼所见。   惊夜看着?沈聆妤眼里的那一簇光瞬间散去,挺直的脊背也?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惊夜这才觉察出来自己这回答虽然没?有错,却未必合适。   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惊夜,琢磨了?一下用词,才再开口:“陛下既然说下去给娘娘找人?,是死是活都找回来。那他自然会回来。”   沈聆妤皱眉望着?惊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相信他这话?。这么高的悬崖,谢观跳下去该如何活?他那句话?难道不是气话?吗?   沈聆妤对惊夜这句话?半信半疑,在场的其他人?心中何尝不是同样的半信半疑?又是不敢相信有人?从这里跳下去还能活下来,也?不敢相信身为皇帝真的会因为和皇后吵架一气之下跳崖寻死……   沈聆妤后知后觉山顶上的洞湘侍卫越来越多,可片刻后,一道道黑色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是凌鹰卫。   这些凌鹰卫为首之人?是一个黑衣女郎。   惊夜将手中的凌鹰剑扔给她,冷声下令:“惊澜,率余下凌鹰卫保护皇后娘娘,任何人?胆敢惊扰皇后,杀无赦。”   “是。”惊澜接住凌鹰剑,走到沈聆妤身边,顶替了?惊夜的位置。   而惊夜垂眼,松了?松袖带,好似轻叹了?一声,转身朝着?悬崖下面跳下去。一半的凌鹰卫守在悬崖边,而另一半凌鹰卫则是追随着?惊夜纵身而跃。   魏学海呆呆坐在地上仍旧没?爬起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好似下饺子的这一幕,喃喃自语:“下去救陛下吗?难道陛下不会驾崩……”   莘昊力心里盘算了?很多个主意,正想着?如何说服巴兴修先将中原皇后扣押,巴兴修突然提声:“来人?!”   莘昊力抬头,还在心里想着?难道不用他劝说了??可是巴兴修下令将莘昊力扣押。   莘昊力震惊不解,又十分气愤。他用洞湘话?向巴兴修大声质问,巴兴修亦是用当地话?高声呵斥,气得胡子乱颤。   沈聆妤无心顾及那些洞湘人?,她开口:“惊澜?”   “属下在。”惊澜往前迈出一步。   “你扶我起来,我想看看。”沈聆妤说。   惊澜心领神会,扶着?沈聆妤站起来,又扶着?她往前走了?几步,立在悬崖边,向下望去。   沈聆妤睁大了?眼睛往下望,才隐约能看见一两道凌鹰卫快步横行于陡峭的山崖间。没?过?多久,连这几道影子看不见了?,彻底隐在山崖下郁郁葱葱茂盛的草木之中。   “娘娘回去坐吧?”惊澜问。   沈聆妤没?点头,她仍旧望着?下方,问:“陛下突然跳下去,什么命令都没?有下达,惊夜为什么会那么快出现?”   “凌鹰卫一直都在陛下暗处。”惊澜道。   可是沈聆妤还是不懂,惊夜向来不会多事?,只听谢观的命令。她问:“那道命令,是惊夜的主意吗?”   ——任何人?胆敢惊扰皇后,杀无赦。   惊澜了?然沈聆妤的疑惑,她迟疑了?一下,说:“不,那是陛下的圣旨。出京城之前,陛下向凌鹰卫下过?命令,若路上有任何危险,凌鹰卫所有人?先保皇后娘娘安危。”   惊澜又如实补充了?一句:“只对惊夜下达的秘令。不过?整个凌鹰卫都听惊夜的。”   沈聆妤眼睫颤动,转过?脸来望向惊澜,眼里有一丝疑惑。既然是只向惊夜下达的密令,那惊澜如何知晓?   惊澜嘴角抽了?抽,只好压低声音再解释一句:“惊夜是我相好。”   那边洞湘人?的大声争执终于告一段落,莘昊力被巴兴修下令五花大绑地压了?下去,而巴兴修则是朝沈聆妤走过?来,说道:“陛下有神龙护体?,必然安然无恙,臣也?会加派人?手搜查搭救!”   巴兴修立刻转头吩咐属下,去山下调动更多的侍卫上来,同时?也?要派几个大夫上来以备不时?之需。   沈聆妤没?有心力应付巴兴修,她已经无力地坐回轮椅,望着?悬崖的方向。   在这个世?上,她唯独在意的两个人?都在悬崖下了?。   又过?去了?一阵子,山上的风大了?起来,且天上的阴云越来越厚,有下雨之势。巴兴修劝沈聆妤回帐中等待,被沈聆妤拒绝。   巴兴修令人?去拿了?伞过?来,万一下雨时?用。   魏学海的腿终于缓过?来,能爬起来了?,他弯着?腰走到沈聆妤身边,一抽一抽地说:“陛下一定会没?事?的!”   因为阴天,今日的天黑很早。天色暗下来,悬崖边燃起一具具火把。沈聆妤偶尔会让惊澜扶她起来,站在悬崖边往下望一望。她更多时?候安静地坐在悬崖边,攥着?怀里月牙儿?的衣裳,望着?空空的悬崖,一句话?也?不说。   一道远方的雷声响起,阴云下洒下雨点子。   魏学海赶忙给沈聆妤撑了?一把伞。   巴兴修的侍卫也?来给他撑伞,可是巴兴修心里烦躁焦虑,生死攸关间,哪里在乎这不大的雨点子,他一把将侍卫推开,烦躁地在悬崖边走来走去。   巴兴修也?说不好他自己到底是盼着?中原皇帝就这么死了?,还是好好地被救回来。   魏学海时?不时?去打量沈聆妤的表情,见她始终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像假人?似的。魏学海再一次去望沈聆妤时?,忽见她眼底生出一丝亮色。魏学海愣了?一下,不由去想时?不时?火把的光亮让他眼花了?。   不对!魏学海一愣,立刻顺着?沈聆妤的视线望过?去,下一瞬,魏学海直接哭出来,跪地高呼:“陛下万岁!奴就知道陛下真龙天子一定不会有事?……”魏学海哭着?呜噜呜噜。   巴兴修转过?身,瞪大一双铜铃眼盯着?谢观。   这人?是怎么做到自如地跳崖再自如地翻上来?还有那些凌鹰卫,会飞?   谢观手中一柄长?剑撑在悬崖边的土块,跳上来后,他扔了?手里的剑,用手背蹭了?下脸上的擦伤,谁也?没?看,阴翳着?一张脸大步往前走。   沈聆妤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那双木然的眼中慢慢蓄了?一点湿润,她望着?谢观的眼神这才噙着?丝气恨!   惊夜紧接着?从悬崖下面跳上来,月牙儿?浑身是血被他抱在怀里。   惊澜赶紧奔过?去,去探月牙儿?的鼻息。她鼻息微弱极了?,差点探不到。   惊夜道:“半口气,快找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摸了摸脸上的擦伤:妈的可不能破相了,要不然为数不多的优点又少一条!   haha回头看一眼文案给小暴君列的为数不多的优点哈哈   ·   我和朋友有一个豪赌,这个月要写20w字,如果做不到,少一个字给她发一块钱QAQ现在还差五万多QAQ   为了大赌平安,今天小赌一把——明天更不出来三更,这章评论区每人4000jjb !!qaq 第73章   月牙儿被?送回?她自?己的帐中, 随行的太医正坐在一边给她诊治。   沈聆妤唤了月牙儿好?多次,可?月牙儿一点反应也没有。沈聆妤很想坐在她身边去?握着她的手,就像自?己那两年的无数次病重昏迷时。可?是?她行动不便, 太医正在给月牙儿诊治, 沈聆妤也不愿意麻烦别人?搀扶她。现在一切都以月牙儿的安危为主。   沈聆妤时不时将凝在月牙儿身上的目光移开,去?看太医的神色, 每次都见太医要么皱眉要么摇头。   太医终于收回?手,他站起身, 朝着沈聆妤行礼。   沈聆妤赶忙阻止了他的动作,焦急询问月牙儿的情况。   “全身上下多处骨折, 治愈情况日后才能知晓。眼下最紧要的是?担心碎骨刺破了内脏。失血过多气息极弱, 人?现在还有些低烧。”太医摇摇头, 实在不太乐观。若不是?悬崖下草木茂盛, 月牙儿掉下去?的时候几?次受到树木灌木的缓冲,也不会还蓄着一口气。   “当务之急是?需要先退烧和止血。伤处都已包扎, 臣按时会过来给她换药检查伤处。臣再去?开一道退烧药。”太医一边说, 一边朝一边的桌边走去?开方子。他皱着眉详细写药方,递给小?鞋子,又多次叮嘱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再移动月牙儿。   沈聆妤一一记下。她挪着轮椅凑近月牙儿,弯下腰来,去?拉了拉月牙儿的手。   可?就连月牙儿的手上也一片血迹斑斑, 污糟糟的。再望向?月牙儿的脸,她脸颊上也有划伤。干涸了的血块和泥块糊在她脸上,也看不清划伤深不深。   沈聆妤眼睛一红, 忍下涌泪的冲动, 吩咐小?鞋子去?端些热水过来。虽然月牙儿眼下不能移动,可?这露在外面的东西, 还是?要给她擦干净。   太医和小?鞋子都出去?了,一个去?煎药一个去?弄热水。帐内只剩沈聆妤和昏迷的月牙儿。沈聆妤撑着轮椅扶手,一点一点把自?己从轮椅挪下去?,吃力地挪坐在月牙儿身边。她舒了口气,满目焦虑地望着月牙儿。她想对?月牙儿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心里的愧疚堵着她,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聆妤闭了下眼睛去?忍眼里的泪,再睁开眼睛时,面上挂着浅笑。她将月牙儿脏兮兮的手捧在手中,用指腹去?蹭他手背上的污泥。   她已经很尽力地忍眼泪,眼泪还是?掉下来。   帐外的雨点越来越大,雨点子乱糟糟地砸在帐篷上。沈聆妤欠身,扯过一旁的被?子,小?心翼翼地给月牙儿盖。担心这被?子会太重,压着她的伤口,又将被?子挪走,拿毯子给她盖。   “热水来了。”小?鞋子双手端着一盆水过来,放在地上。他一边撸袖子一边问:“需要做什?么娘娘您吩咐。”   “不用你。”沈聆妤道。她亲自?去?浸帕子拧帕子,弯腰凑到月牙儿面前,去?擦她脸上的血块和泥块。   月牙儿苍白?的脸蛋终于被?擦干净了,沈聆妤也终于看清了她脸上的擦伤,见擦伤并不深,略松了口气。   沈聆妤紧接着又动作轻柔地擦了擦月牙儿的脖子和霜后,然后再吩咐:“去?把擦伤药拿来。”   刚刚太医过来的时候带了擦伤药,擦伤药就放在一旁,只不过眼下重要的是?让月牙儿先退烧和止血,便顾不上那点擦伤了。   可?是?沈聆妤在意。   她将擦伤药抹在指上,另一只手支撑着身体,俯身下去?给月牙儿的脸上擦药。她右腿没知觉,这样侧俯身的动作着实有些吃力,等给月牙儿脸上的擦伤上了药,她的左腿和支撑着的那只手已经麻了。   沈聆妤甩了甩酸麻的手腕,目光仍落在月牙儿的脸上。   小?鞋子在一旁看得惊讶又羡慕,心道皇后对?这个侍女可?真是?好?得没话说。这当奴为婢的,能混到这地步,就算死了也值得。他又摇摇头,心道自?己和月牙儿可?比不了。   太医端着退烧药进来。小?鞋子知道沈聆妤行动不便,自?己赶忙手脚麻利地去?拿了枕头,垫在月牙儿的头下,把她的头垫高。   “慢一些,慢一些。”沈聆妤督促。   沈聆妤没逞强自?己去?喂药,坐在一边看着太医和小?鞋子一起给月牙儿灌药。月牙儿一点反应没有,汤药从她唇边往外淌,几?乎没灌进去?多少。看得沈聆妤眉心揪着,又急又担心。   太医却是?早就有准备,见没灌进去?多少,又把备用的一碗拿来,继续给月牙儿灌下去?。就这么几?次折腾了好?一会儿,也算给月牙儿勉强灌够。   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就先这样了。不出意外的话,天亮前就能退烧。”   太医这话说得委婉,实际上他想说的是?可?千万要在天亮前退烧,否则恐怕是?内脏伤得不轻。   沈聆妤点头:“太医去?休息吧。下半夜兴许还要叫你,能睡一会儿便是?一会儿。”   “是?。”太医应声?。他心里也明晚今晚对?月牙儿很重要,他必是?还要过来的。皇后娘娘没让他一直守在这里,已经是?体恤了。   小?鞋子送太医出去?,等小?鞋子再折回?来的时候,看见沈聆妤正弯着腰去?擦从月牙儿嘴角躺下来的汤药。那些没有灌进去?的汤药已经沿着她的脖子淌了下去?,于她颈后枕下聚了一小?汪。   这若不擦干净了,可?不行。   小?鞋子走过去?,说:“娘娘回?去?休息吧。奴在这里守着。有实情立刻去?叫太医。”   沈聆妤摇头。   小?鞋子这才反应过来沈聆妤是?打算留在这里守着月牙儿的。这哪行啊?今日悬崖边,谁都知道帝后之间?闹了别扭,皇后娘娘这个时候不去?陛下身边,岂不是?要扩大矛盾?   小?鞋子再劝:“娘娘回?去?休息吧。您身体也不好?,不能这么熬着啊!”   沈聆妤没有同意,甚至也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望着月牙儿。   小?鞋子烦恼地挠了挠头,自?己没法子了,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一溜烟跑进雨里,去?找魏学海求救。   帐外的雨越来越大了,雨滴更重地落在帐篷上。嘈杂的雨声?离沈聆妤越来越远,她望着月牙儿,眼前浮现了许多旧事。   沈聆妤向?来不喜欢回?忆过去?的两年,每次回?忆不是?痛就是?难堪,那又何必再回?忆折磨自?己?可?如今再回?忆,桩桩件件小?事里都是?月牙儿的影子。月牙儿如何守着她、如果尽心照顾她,又是?如何绞尽脑汁逗她笑……   沈聆妤偏过脸,去?擦脸上的泪。   小?鞋子再回?来的时候,魏学海一块进来。魏学海先是?打量了一会儿月牙儿,说了好?些心疼话。   他话锋再一转,道:“娘娘,陛下也受伤了。陛下那脾气您知道,奴想让太医给他瞧瞧,他没让人?进。奴想着去?伺候陛下上药,又把奴骂了个狗血喷头。”   魏学海打量着沈聆妤的脸色,再说:“娘娘去?看一眼?至少劝陛下处理下伤口啊!”   小?鞋子在一旁附和:“对?对?。外头下着雨这么冷,伤口不处理要是?再染了风寒可?不好?啊!”   沈聆妤完全没有被?说动,她冷着脸,说:“你们不要吵月牙儿。”   魏学海和小?鞋子对?视一眼,没了法子。   小?鞋子是?完全没了主意,只好?时不时向?魏学海投以期盼的目光。别说,姜就是?老的辣,还真被?魏学海想出了法子。   魏学海探了探月牙儿的额温,“哎呦”一声?,感慨:“怎么还没退烧的迹象?”   沈聆妤皱眉,也弯下腰去?摸了摸月牙儿的额头。   魏学海出主意:“娘娘,奴说句大胆的话,这个时候不是?置气的时候,没什?么比月牙儿先退烧重要。”   “你这算什?么大胆的话,你这是?废话。”沈聆妤语气里噙着少见的不耐烦。   魏学海紧接着说:“陛下那里有退烧的灵药,宝芝丹!”   沈聆妤知道宝芝丹,她也知道谢观帐中备着些药物,她亲眼看着魏学海给谢观装进药匣的。   沈聆妤立刻抬眼看向?魏学海。   魏学海连连摆手,就差给沈聆妤跪下了。他苦着张脸,说:“娘娘饶命,可?千万别让奴现在去?跟陛下讨药,陛下一脚就能把奴踢到悬崖下啊!”   小?鞋子则是?直接跪下了,接声?:“奴也不敢去?!陛下会把奴的脑袋砍下来雕成灯笼!”   魏学海睥着沈聆妤的神色,再说:“这是?为月牙儿着想,才提到宝芝丹。还请皇后娘娘可?怜可?怜咱们两个,这个关节实在不敢去?跟陛下讨东西啊……还得娘娘亲自?去?。”   魏学海心里的算盘很简单。帝后闹了这么一场,陛下向?来疼爱皇后,皇后娘娘这个时候去?服个软,这不就结了?   沈聆妤也对?魏学海的算盘心知肚明,可?是?她还是?去?了。月牙儿服了退烧药还没退烧,她心里着急,不管那宝芝丹有多少用,也要试一试。   沈聆妤让小?鞋子留在这里守着月牙儿,她再望了月牙儿一眼,才让魏学海推她去?谢观的帐中。   魏学海弯着腰推轮椅,又召了另一个小?太监过来给沈聆妤撑伞。   雨帘斜着降落,仍是?洒在沈聆妤身上一些。她垂眼望着腿上渐湿的裙子,眼前浮现谢观纵身一跃跳下悬崖的身影。   沈聆妤的眉头拧巴得更紧了,眸中也浮现了气恼。   魏学海推沈聆妤到谢观帐外,提声?禀话:“陛下,皇后娘娘回?来了。”   帐内,谢观阴沉着一张脸懒散地坐在椅子里,拿着一个铜镜看自?己的脸。魏学海的通禀卷着雨声?传进来,谢观一愣,懒散的坐姿立刻变得板正了些。   他望着帐口的方向?,可?当沈聆妤进来的时候,他又迅速收回?了视线,垂着眼照镜子。   魏学海美滋滋地松开轮椅,觉得自?己干了一件漂亮事。就等着皇后服个软,一切大功告成!   沈聆妤在帐内环顾,唯独不去?看谢观。她自?己挪着轮椅到箱笼那边去?,弯下腰在箱子里翻找。   谢观漆眸微转,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她。   药箱还放在老地方,沈聆妤打开药箱,在里面找了找,寻到宝芝丹,然后将药箱的盖子用力一盖。   沉重一声?响,不管她有没有那个意思,听上去?都有些摔东西的意味。   沈聆妤将宝芝丹收在袖中,直接挪着轮椅转身往外走,立刻就要回?去?将宝芝丹喂喂给月牙儿。   魏学海杵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是?想要皇后娘娘过来向?陛下服软的!不是?让皇后娘娘过来摔东西火上浇油的啊!   谢观阴沉地抬眼,盯着沈聆妤往外走的背影,沉声?:“沈聆妤!”   作者有话要说:   谢观:她摔东西?她胆敢摔东西???她是不是看不起我堂堂暴君!!!! 第74章   随着谢观这一道呵声?, 魏学海吓得一哆嗦。他不敢再沾沾自喜出了个好主意?,这哪是好主意?,这是天大的馊主意?啊!   他真怕陛下一怒之?下把皇后给杀了!他瞪大了眼睛疯狂向皇后使眼色, 可是魏学海震惊地发现皇后娘娘居然连陛下的呵斥都没有理会, 脚步丝毫没有停顿一下,继续往外走?   疯了。都疯了。   眼看着皇后娘娘已经出了帐篷, 魏学海还懵在原地。他怎么办?留在这里?还是跟上皇后娘娘?魏学海偷偷去打量了一下谢观此刻的脸色,吓得立刻收回?视线, 低头转身就走。   皇后娘娘不良于行,他得既然推皇后娘娘过来, 就应该再将人退回?去, 这才叫有始有终……   若魏学海有尾巴, 现在一定是夹着的。   谢观眼睛盯着空荡荡的帐篷口, 听着外面哗哗的落雨声?。他突然扔了手里?的铜镜。   她什么意?思?   月牙儿下落不明的时候,她对?他态度虽然疏离些, 却也能平静地说话?。现在他把月牙儿救回?来了, 她反倒生起气?来,发脾气?摔东西?   她到底,怎么个意?思?   谢观一手支额,闭上眼睛,压着心里?的火气?。   哗啦啦的落雨声?也给他添堵。   魏学海一脸呆滞地推着沈聆妤的轮椅回?到月牙儿的帐篷, 又看着沈聆妤给月牙儿喂下了宝芝丹。魏学海脸上的表情还是呆呆的。   这可把小?鞋子极坏了,拼命向魏学海使眼色询问。可魏学海哪有心思搭理小?鞋子?他在心里?犯愁,不知道今晚谁要遭殃啊……   “下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喊人。”沈聆妤道。   魏学海和小?鞋子面面相觑。魏学海还想劝两句, 想了想还是算了。两个人行礼退下, 刚出了帐篷,小?鞋子就向魏学海追问。魏学海一连“哎呦”了三声?, 犯愁地不想说话?。   帐中,沈聆妤守在月牙儿身边。她想轮椅挪下去,抱着月牙儿躺一会儿。可是她从轮椅上下去太麻烦了,之?后再挪坐上来也麻烦。   她只能孤零零地坐在轮椅里?,听着外面绵密的雨声?发呆。   浅浅的一声?轻叹,沈聆妤揉了揉额角,去压心口化不开的烦丝。她心里?明白自己此刻的烦扰,不仅是对?月牙儿的担心。   她摇摇头,将谢观坐在阴影里?的身影轮廓从脑海中赶走。   这注定是一个很多人的不眠雨夜。   巴兴修赶在凌鹰卫审问莘昊力之?前,先审问了一通。莘昊力高呼冤枉,口口声?声?为了洞湘着想,自诩忠臣良将绝对?不会擅作主张,只是见谢观跳崖以为绝无生还才一时想要擒下中原皇后。   巴兴修甚至对?他用了刑,莘昊力还是高呼冤枉。   这下子,巴兴修也摸不准了。他总不能对?外人的一句话?深信不疑。凌鹰卫想要提审莘昊力,可莘昊力是他的人。岂能这么容易让凌鹰卫来审讯?   巴兴修听了听外面的雨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场雨,凌鹰卫暂时还没来提人。   不过就算凌鹰卫来了人,巴兴修也不打算放人。   巴兴修想了想,决定明日自己去见谢观。就算要审讯莘昊力,也必须他在场。   “你最好真的问心无愧。再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明日一早我押着你一起去见中原皇帝。”巴兴修冷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走出去。   莘昊力揉了揉被?用了刑的红肿小?臂,疼得龇牙咧嘴。   半晌,莘昊力重重地叹了口气?。今晚巴兴修放过了他,那明日中原的审问该如何应对??   巴兴修冒着雨去了两个女儿的帐篷,叮嘱她们两个明日天晴之?后去中原皇后身边走动,主动献好送些药过去。   待巴兴修走了,坛纱县主和坛雅县主议论起来。   “父亲变了好多。”坛纱县主不太高兴,“在我眼里?父亲一直是很伟岸、威风的人。可是自从中原皇帝过来,父亲变得顾忌这个担心那个,唯唯诺诺……”   坛纱县主的声?音低下去,显然是觉得自己议论自己的父亲并不好。   坛雅县主拉住妹妹的手,说:“若依父亲那一点就炸的脾气?,本来是不会这般容忍中原皇帝的。可父亲不是一个人,他要顾虑洞湘的子民,所有洞湘所有的安危负责。唉,事实就是咱们不能得罪中原皇帝,若真打起来,连现在这般俯首陈臣的平静日子也不会有。中原皇帝会直接派官员过来治理,咱们别?说当县主,连性命都未必能保。”   “我知道。”坛纱闷声?,“道理我都懂……”   “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坛雅县主瞧着妹妹这神情,赶忙劝:“所以和亲的事情,你虽然委屈些,但是也能明白父亲的苦心对?不对??坛纱,若不是姐姐成亲了,必然是我去。如今我去不成,只能是你了。”   坛纱县主叹息一声?,一口气?不够纾解,再重重地叹一口。   坛雅县主点到为止,不再多说,说起旁的事情来逗一逗妹妹开心。她们说到凌鹰卫。   说起凌鹰卫那把凌鹰剑好厉害的样?子。   而此刻,那把凌鹰剑正被?惊澜坐在屁股底下。她穿着皮裤的两条大长腿交叠,略侧着身,用剪子剪纱布,时不时抬眼望一眼惊夜。惊夜立在帐篷口,正赤着上身望着外面的雨。   “弄好了,过来。”惊澜道。   惊夜放下帐篷帘子,转身回?来,在长凳坐下。他瞥了一眼被?惊澜坐在屁股底下的凌鹰剑,冷声?:“起来。”   惊澜依言起身,然后跨坐在了惊夜的腿上。她靠近惊夜赤着的胸膛,瞥一眼他胸膛上的伤,将外伤药抹在手上给他上药。   ——跳下悬崖搜寻月牙儿时,难免身上挂了些伤。惊夜身上别?处尚好,只是一点淤青和些微擦伤,胸口倒是被?锋利的山石划了一道口子。不深,但是很长,看上去有点骇人。   惊澜给惊夜胸膛上的伤口上了药,再用裁剪好的纱布绕着他精壮的胸膛一层层缠裹。她将纱布打了结,凑过去在惊夜的胸口亲了一口,悠悠说:“纱布呀纱布,我对?这个大冰块可真是太好了呀!”   惊夜瞥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她总是很多话?,说不完的话?,他不想说话?的时候,她甚至能自言自语嘀嘀咕咕一整天。   惊夜很佩服。   惊夜拍了拍惊澜的腰侧,示意?她起来。   惊澜迟疑了一下,不仅没有起来,而且还要伸手去解惊夜的腰带,她的指尖时不时在惊夜的前腹轻轻地划弄一下。惊夜忍着她的撩拨,无奈开口:“受伤,没力气?。”   惊澜去捏一捏他下巴,凑过去说:“你不用动。”   惊夜盯着她看了一眼,大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提起来,再好好放下去。   外面的雨逐渐变小?。   可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两个人又同时收神转头望向帐口的方向。惊夜拍了拍惊澜的屁股,惊澜也没耽搁,立刻从他身上起来,走到一边去快速整理衣服。而惊夜则是更?快地套好了衣服快步出去。   凌鹰卫的人立在外面,对?惊夜低声?禀话?。等惊澜出去时,惊夜的身影已经一晃眼便看不见了。   但是惊澜知道惊夜去了哪。她追去莘昊力的地方。   巴兴修押着莘昊力,等明日再审。惊夜派人盯着莘昊力,这个时候来人传消息,那肯定是莘昊力出事了。   莘昊力死了,自缢。   惊澜赶到时,看见惊夜追了出去,他立刻去追惊夜。惊夜没有深追,他冷眼看着黑衣人逃窜的方向,下令凌鹰卫的人去追捕。   若他去追,追上那个黑衣人的可能性很高。但是他不能去,他不会离开谢观太远。   “这么看来不是莘昊力擅作主张找事情挑拨打仗,他是个棋子?内应?”惊澜抱着胳膊琢磨着。   “六枚耳钉。”惊夜道。   惊夜说话?没头没脑,又惜字如金。可是惊澜还是立刻听懂了,她讶然:“巫族的人?”   惊澜正色,立刻问:“现在去禀告陛下?”   “不去。”惊夜拉住惊澜的手腕,朝另一个方向走。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立刻禀告陛下?”惊澜追问。   “没必要。现在过去陛下根本懒得听。”   “那你拉我去哪儿?”   惊夜拉着惊澜在一片树林里?停住脚步,他将惊澜推压在树上。他从惊澜身后压过来,惊澜回?头去看他,惊夜靠到她耳边,说:“继续。”   继续什么?当然是继续帐篷里?干了一半的事情。   这场雨只剩下零星的毛毛雨丝。   快天亮时,沈聆妤坐在轮椅上打瞌睡。有些头疼,她揉了揉额角,俯身去探月牙儿的额温。好像没那么烧了,却又不确定是不是完全退烧了。   小?鞋子和太医一起进来,给月牙儿灌药。   小?鞋子偷偷去看沈聆妤,目光里?噙着丝敬佩。他终于从魏学海口中撬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小?鞋子如今对?沈聆妤佩服得五体?投地——能向陛下发脾气?,而且还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牛啊!   “太医,她这算退烧了吗?下一步要怎么做?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她没事了是不是?”沈聆妤一句句追问。   太医点点头:“勉强算退烧了,只是还不能掉以轻心,这几?日随时都可能重新烧起来。”   太医想了想,又说:“眼下医药都还够。只是上山时带的药物有限,还需要更?多更?好的药。但是她现在不能挪动,下山显然是不行的。还请皇后娘娘派人下山送药上来。”   “好。我知道了。”沈聆妤说。   太医的最后一句话?,是魏学海教的。本来下山拿药这事儿,魏学海就能安排。但是魏学海琢磨着这过了一晚上了,应该都冷静了吧?皇后娘娘身边没人,她想派人下山去拿药,那还不是得去找陛下?   可是魏学海万万没想到,沈聆妤让太医列出需要的药材之?后,她直接去找了坛纱县主讨要。   谢观那边没使绊子,魏学海更?不敢,坛纱县主把沈聆妤需要的药材一件件准备妥当了。   暴雨已经结束,艳阳天一个接一个。   魏学海望着山顶上的大日头,心里?越来越没谱。他怎么也没想到陛下和皇后竟是谁也不理谁,足足七天,七天啊!   这七天,一个随时都在暴怒的帝王,让倡狮台上的人没一个人好过,无人不胆战心惊。   这七天,唯一不怕的只有沉睡的月牙了。   沈聆妤守在月牙儿身边,犯困地打瞌睡。   自困在轮椅上,沈聆妤的听觉变得敏锐了许多。所以纵使她犯困,还是听出走到她身后的脚步声?,是谢观。 第75章   沈聆妤的困倦一下子消散, 朦胧微眯的眼睛也清明起来。她望着身前?谢观照下来的影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坐一立,都望着重叠在一起的影子,谁也没说话。   小?鞋子从?远处走过来, 杵在帐篷门口瞧着这?一幕吓得生生顿住脚步, 然后立刻转身就走。他守在帐篷外,远一点?再远一点?, 免得成了?城池里的鱼。但他又不敢彻底走远,还得提醒了?旁人这?个时候千万不要进去。   沈聆妤垂着眼睛, 平静地望着谢观的影子,看着他抬起手。她的视线便追随着谢观抬手的影子。   谢观的手落在沈聆妤的鬓间。沈聆妤发丝柔软, 若不是?故意将头发梳紧, 时常会掉落下一缕缕碎发。谢观将沈聆妤垂在脸颊上的一缕碎发挑开, 帮她掖到耳后。   他的手顺势轻捏了?一下沈聆妤的耳朵尖, 然后指腹沿着她耳朵的轮廓一点?一点?往下捏,捏至耳垂都捏了?一下, 才缓慢地松了?手。   谢观的手在落下来时, 搭在了?沈聆妤的肩上。他将手在沈聆妤的肩膀上放了?一会儿,才再往前?探,去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   沈聆妤被迫回头,对上谢观的视线。   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很平静。也不知道是?过了?七日都冷静下来了?,还是?表面的冷静。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谁也没说话。   半晌, 谢观松了?手。他的手落在沈聆妤的轮椅椅背上, 推动她的轮椅转个方向,再推着她往外走。   守在外面的小?鞋子懵怔地杵在那里, 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个人就这?么平静地从?帐篷里出来。   小?鞋子琢磨着——若陛下和皇后娘娘没有故意压低声?音说话,他们两个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谢观推着沈聆妤回他帐篷的路上,遇见的侍者后退行礼,胆战心惊,又诧异不已。   谢观与沈聆妤不仅在月牙儿的帐篷里时没有说过话、一路上没说话,就连回到了?谢观的帐篷里,也没说话。   魏学海正在谢观的帐篷里收拾桌面,见谢观推着沈聆妤的轮椅回来,愣了?一下,脑瓜子飞快地运转,还是?有些吃不准这?两个人的套路。他丢下阿谀奉承和小?心思,规矩地行过礼,便匆匆退出去。   沈聆妤抬眼望着帐内。七日没回来,这?里还是?她离开那日的样子。沈聆妤望向西北角的屏风,看见了?屏风后的升起的几许水汽。   沈聆妤垂下眼睛,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任由谢观继续推着她往屏风后面去。   屏风后,是?沐浴的浴桶。浴桶里装满了?沐浴用的热水。   谢观搭在沈聆妤轮椅椅背上的手松开,立在原地停顿了?一下,才绕到沈聆妤面前?,在她面前?弯腰,去解她的衣服。   沈聆妤在月牙儿身边守了?七天七夜。她自然七日没有沐浴过。沈聆妤需要洗澡,谢观也知道她需要洗澡。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沉默。   沈聆妤长长的眼睫轻垂,视线落在谢观探过来给她宽衣的手。他修长的手背上有几道擦伤,擦伤的另一端隐在他的袖子里,让沈聆妤看不见那道擦伤到底有多长。   沈聆妤的视线一点?一点?轻抬,落在谢观的脸颊上,看见他脸上的擦伤。她的视线只停在这?里,不再往上去看谢观的眼睛。   谢观将沈聆妤的上衣解尽,握住她的腰身,让她站起身。沈聆妤一连多日守着月牙儿睡眠不足,突然站起身,她有些眩晕地站不稳,她本能?地抬手,将手攀在谢观的胸膛扶靠着。   谢观略俯身弯腰,将沈聆妤的裙裤往下褪了?半截,再握着她的腰身,送她坐回轮椅。然后他在沈聆妤面前?蹲下来,先脱了?她的鞋子,又解去了?她足上的白绫袜,最后把?堆在她小?腿上的裙裤拽下来。   沈聆妤没法控制的自己右腿,谢观将裙裤从?她腿上拽下来时,她的右腿惯性地往上抬,足背打过谢观的下巴。   沈聆妤一愣,这?才将目光往上抬,肯去看谢观的眼睛了?。可是?谢观垂着眼,没有对上沈聆妤的目光。   沈聆妤也没能?看见谢观眉眼低垂后眼底的神?色。   实则,谢观眼底没什?么情绪。他甚至摸了?一下沈聆妤踢他下巴的右脚,然后才将沈聆妤的右脚放下去。他站起身,手臂穿过沈聆妤膝弯,将她从?轮椅里抱起来,转身将人放进沐浴的热水里。   一瞬间,热水将沈聆妤整个身子包裹起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几日身上一直是?寒着的。强烈的温暖舒适朝沈聆妤涌过来。   谢观把?沈聆妤抱进热水里,便走到一旁的火盆那里,拨弄着火苗,让炭火烧得更旺一些。虽然已经是?春天,可山上还是?要冷一些。   沈聆妤坐在热水里,望着侧身而?立的谢观。当谢观转过脸来拿东西的时候,沈聆妤将脸偏到一侧去。   谢观走过去将香露洒进浴桶里,然后又在香炉里点?了?一支好闻的香。再将齿木和牙粉放在沈聆妤身边的架子上。做完这?些,谢观抬眼望向沈聆妤。他看了?沈聆妤很久,却在沈聆妤转过身来去拿架子上的棉巾时,移开了?目光。   谢观不仅移开了?目光,而?且觉得他已经将能?做的事情做得差不多了?,便走出了?屏风。   他在屏风另一侧坐下,一手支额,望着屏风上沈聆妤的轮廓。   而?他的身影何尝不是?也落在屏风上、落在沈聆妤的眼睛里。   许久之后,沈聆妤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沈聆妤本来就身体?不太好,守着月牙儿的这?七天七日里睡得很少,如今坐在温暖的热水里,不多久就开始犯困睡去,睡得很沉。   屏风另一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声?音,谢观便知沈聆妤睡着了?。睡了?也好。她不仅身上乏困,谢观也在熏香里加了?一点?助眠的东西。   半途,谢观绕到屏风另一侧一次,他试了?试水温,不出所?料得有些凉了?,他往浴桶里又添了?些热水。   沈聆妤歪着头,枕着浴桶桶壁睡得很沉。   桶壁过硬,担心沈聆妤枕着桶壁太久会磕疼,谢观拿过一块棉巾折了?折,垫在沈聆妤脑后让她枕着。   谢观立在一边,沉着脸盯着沈聆妤酣眠的眉眼。   沈聆妤是?被痒醒的。她觉得自己好困,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该醒过来,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眼皮沉重睁不开眼。   腰侧发痒的感觉让沈聆妤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她半睡半醒间小?幅度的转着脸挪蹭着,鼻息间是?熟悉的味道。那份熟悉让她心里慢慢安定下来,好像也不急着立刻醒过来了?。   沈聆妤攥着谢观衣襟的手慢慢滑落,再次沉睡过去。   谢观一边垂眼看她的神?情,一边给她擦身上的水。见没有把?她吵醒,手上动作更快也更温柔些。他掌中的棉巾将沈聆妤足下的水也擦干净。   怕扰醒了?沈聆妤,谢观也没给她穿衣服,就这?样抱起她,把?她抱到褥子里,给她盖好被子。   谢观坐在一边,冷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在她身边躺下。   沈聆妤觉得自己好像睡在云朵多,很舒服。睡到一半的时候,沈聆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眼,便是?谢观的面颊。他靠得她很近,合着眼睡着。   沈聆妤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鸦睫如羽地柔柔扇动。她困怔迟钝地望着谢观的脸颊好一会儿,慢吞吞地抬手,指尖在谢观脸颊上的擦伤处轻轻碰了?碰。   她再一次缓慢又困倦地眨了?下眼睛,她的手也跟着慢慢滑落下去,重新坠入云端的深眠。   谢观也不知道是?不是?脸上的擦伤正在愈合,有些痒。他伸手蹭了?一下脸上的擦伤处,放下手时在身侧摸索,手掌搭在沈聆妤的腰侧,用力一捞,将她身子捞进怀里。他抬起一条腿搭在沈聆妤的腿上,将沈聆妤整个身子都锢在怀里抱着。   帐篷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弦月高挂,繁星明亮的闪耀着。   这?七日,沈聆妤没有休息好。   谢观何尝不是?忙着暴怒罚这?个杀那个。   帐篷里,两个人相?拥而?眠,都睡得很沉,直至弦月与繁星退场,天边泛起鱼肚白。   沈聆妤迷糊地醒过来,人已经睁开了?眼睛,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懵怔地不知身在何地。   她一点?一点?苏醒缓过来,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她望着谢观衣襟上的云纹眨了?眨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再慢慢抬起眼睛望向谢观。   谢观合着眼睛好像没睡醒,可是?他抬手,摸了?摸沈聆妤的头。   “为什?么?”谢观先开口。他声?线有些低低的沙哑。也不知是?因为刚睡醒还是?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   沈聆妤望着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因为你有病。”   沈聆妤的声?线也同样低哑。   两个人又是?好长一阵沉默,谢观睁开眼望向沈聆妤。四目相?对,两个人在晨曦的第一抹光透过帐篷落进来时,就这?样静静地相?望。   谢观低下头,将额头抵在沈聆妤的眉心。   沈聆妤眼睫迅速地颤动着,待垂下眼睫时,眼眶里便晕了?一点?湿意。她在被子里的手,指尖儿也轻轻颤了?颤,想要抬起,最后又被她忍了?下来。   可是?下一刻,谢观便在被子里擒住了?她的手,他拉着沈聆妤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他胸口。   ——她以前?睡时,就喜欢将手搭在他胸膛。   沈聆妤指尖微动,纤指慢慢蜷起来,去攥谢观的衣襟。   “不怕我了?吗?”谢观问。   沈聆妤喟叹般低声?:“气恨大过怕了?。”   谢观沉默了?一阵,突然扯了?扯嘴角,他轻轻颔首:“挺好。”   他额头抵着沈聆妤的眉心,他颔首的动作传递给沈聆妤。谢观抓住沈聆妤的手腕,微微用力地握紧,重新一遍:“挺好。”   沈聆妤抿着唇不吭声?。   谢观又道:“值得。”   沈聆妤这?才有些反应,她转动手腕,想要将自己的手从?谢观掌下的禁锢中逃出。   可是?谢观没有允。   他不仅没有松开沈聆妤的左手,反倒连沈聆妤的另一只手也紧紧握住禁锢着。   他抬头,不再用额头抵着沈聆妤的眉心。于是?,他的脸便露了?出来,两个人的目光得以再次相?撞相?望。   沈聆妤抿了?抿唇。   谢观望着她唇上细抿的小?动作,俯下身去,将吻落在她的唇上。不进入不深吻,只是?温柔地反复去亲吻她的唇。反反复复之后,谢观的吻才逐渐向下移去。盖在两个人身上的被子不知不觉间向一侧滑去,露出沈聆妤皎白的身子。她的身子很快被谢观覆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这场哑剧终于剧终了!   今天更的73、74、75三章都留评有红包,不随机,必掉 第76章   谢观附耳贴着沈聆妤的心口, 听了一会儿?她的心跳,然后转过脸来,又在她的心口亲了一下。   他总是很喜欢亲吻沈聆妤,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   沈聆妤吸了吸鼻子, 小?声地啜涕起来。一想到谢观很可能猜到她为什么哭,沈聆妤就觉得丢脸, 她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谢观拉了拉她的手腕,沈聆妤死死捂着自己的脸, 不肯松手。   “你的手太小?了挡不住,来我怀里躲着哭。”谢观很认真地给她出主意, 且握着她纤细的肩头, 将她往怀里带。   沈聆妤捂脸的手放下, 竟真的将脸埋在谢观的怀里, 谢观捉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腰上。   沈聆妤抱住谢观, 将眼泪洒满他的衣襟。那日悬崖旁眼睁睁看着他跳崖的恐慌憋了七日, 今日才由?着这?些涌出的眼泪泄出来。   谢观将轻吻落在沈聆妤的头顶,再温柔地抚弄着她铺在枕上的青丝。他说:“不哭了。我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死。”   沈聆妤听他这?安慰,明白他果真知晓她为什么哭,沈聆妤便哭得更凶了。   她不想他知晓。   可他这?话又那么好笑, 谁会这?般夸自己?沈聆妤在谢观怀里慢慢止了泪,不再啜涕,安静地埋首偎在他怀里, 只偶尔有残泪从眼角滑落, 沾着谢观的衣襟。   谢观抚着她的肩头,问:“你不看看我的伤吗?”   他又说:“我胸口划了好大?的一个血窟窿, 有你的脑袋那么大?。对,就是你现在靠着的地方。”   沈聆妤愣了一下,也顾不上会不会被谢观看见满是泪的脸颊,她向后退开一些,急急拉开谢观的衣襟。   谢观的胸膛完整光滑。   “哪里?”沈聆妤一边哽声问,一边将他的衣襟继续拉大?。   “下面吧。”谢观说。   吧……?   沈聆妤已经将谢观的衣襟全扯开了,见他身前一点伤也没有,后知后觉被他唬骗了。   她嗔瞪他一眼,眼睫沾着泪。   谢观唇角漾着丝笑,慢悠悠地说:“我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受伤。”   沈聆妤咬唇瞪了他半天,恼声:“是,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跟一个婢女?吃醋。”   谢观唇角的笑一僵,盯着沈聆妤湿漉的眼睛一会儿?,再捏一捏沈聆妤的耳朵:“大?胆,诛你九族。”   “诛。”沈聆妤接声,“我只你谢观这?一族,先诛了他。”   沈聆妤的这?个呛声,谢观很喜欢。   谢观坐起身,没好气?地说:“那不是吃醋。”   他起身去给沈聆妤拿一套从里到外的干净衣裳,衣裳放在沈聆妤身边,谢观把人扶起来,突然又问:“我和?月牙儿?同时掉到悬崖底下了,你救谁?”   沈聆妤刚要去拿衣服,听他这?话,顿时心中十分无语。她说:“当然是救月牙儿?。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需要我救。”   谢观拍开沈聆妤拿衣服的手,他要给她穿。他拿了沈聆妤的贴身小?衣,一边给她穿,一边沉声道?:“等月牙儿?醒过来,孤要好好罚她。罚她跪佛堂十年?。”   月牙儿?最怕跪佛堂了。可此?时此?刻,沈聆妤听谢观这?样说,却并不为月牙儿?担心。因为月牙儿?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什么都没有人先醒过来重要。   谢观坐在沈聆妤面前,捉了沈聆妤的脚踝,将她的双足套进裤腿里,将裤子往上拽一拽,再握着她的腰,让她站起身来。这?褥子实在铺得太厚,软得很,沈聆妤站得磕磕绊绊,纵将手搭在谢观的肩上,也没站稳当。一站一坐,沈聆妤晃动着,腿间就那么撞到了谢观的脸上。   沈聆妤搭在谢观肩上的手顿时僵住,谢观给她整理裙裤的手也是同时一顿。   谢观动作?缓慢地轻轻偏过脸。   沈聆妤心口一慌,急声:“你别乱动!”   “没有乱动,是你在乱动。”谢观答得从容,偏偏略微抬起下巴,亲了一下。   沈聆妤慌得直接跌坐回?厚厚的褥子里,冷不丁对上谢观的眼睛,她赶忙移开了视线。直到谢观给她整理好衣裳,她都没有再看谢观一眼。   谢观提声唤人,让魏学海去准备早膳。   魏学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褥子上的两?个人,兴高采烈地应了声“是”,匆匆退下去交代。   等魏学海再带着小?太监们将早膳一一送进来的时候,沈聆妤已经被谢观抱到了桌边。   膳食端上来,谢观亲自给沈聆妤盛了一碗粥递放在她面前。虽然这?七日两?个人都没有见面,可是谢观知道?她日夜守在月牙儿?身边,一直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沈聆妤低着头用膳,还陷在刚刚的尴尬情景里,始终没有抬眼去看坐在对面的谢观。   这?几日,谢观也没什么胃口。尤其?是早膳一日也都没吃过。此?刻瞧着沈聆妤低着头一口一口小?口吃着,他也来了食欲,动筷吃一些。   端送早膳的小?太监们已经退下了,魏学海还立在一边候着。他偷偷打?量着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神色,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两?个人到底和?好没有?应当是和?好了吧?昨晚不是都睡一起了吗?可若和?好了,现在怎么一句话也不说闷头吃东西?   魏学海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还没完,若一会儿?皇后娘娘再摔东西、陛下再喊打?喊杀怎么办?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找了个端茶的借口,赶忙溜之大?吉。   谢观瞧着沈聆妤过去那么久还有些尴尬,主动找话题:“月牙儿?是莘昊力派人推下去的。”   听他提起月牙儿?的事情,沈聆妤果然把刚刚的尴尬抛之脑后,抬眼望向他,眼巴巴地问:“为什么?”   谢观看着她这?个关?切的样子,又开始不顺眼。他压了压这?种不顺眼,继续解释:“此?番来洞湘,洞湘人也并非一条心,有的求和?有的主战。莘昊力是后者。当然,他们也摸不准我这?次带着兵马过来的用意,时时堤防我寻个动用武力的借口。那几个醉汉调戏了月牙儿?,你给月牙儿?出面,事情闹大?了,若她这?个时候死了是打?中原皇后的脸面,就把出兵的借口递给了我。”   沈聆妤听得皱眉。这?样起兵交战的事情,月牙儿?一个婢女?竟牵扯进去。她问:“莘昊力呢?”   “死了,表面上是畏罪自尽。”谢观道?。   “表面上?”沈聆妤问,“会不会是巴兴修并不想开战,主动将人处理了?”   谢观随口说:“可能是。也可能是背后的渔翁在过河拆桥。”   沈聆妤想了想,问:“那陛下这?次来洞湘……要打?仗吗?”   谢观垂着眼,修长的指转着桌上小?巧的空茶盏,让茶盏在桌上晃晃悠悠地响转。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看心情。”   沈聆妤一愣,心想不怪洞湘人神神叨叨担惊受怕摸不准谢观的意思。合着谢观他自己都是看心情。   沈聆妤吃好了,她放下筷子,说:“我要去看月牙儿?了。”   谢观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去。   他已经和?她分开了七辈子那么久,她才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要走人?   谢观心里的火气?噌噌往上涨。   忍,再忍一忍。   他开口时,尽量让语气?寻常一些平和?一些:“你又不是大?夫,守着她有多大?用处?那边有内侍和?太医守着,有事会禀告你。”   沈聆妤望他一眼,眼睫轻垂,低声:“我守着陛下也没有用处。”   “有大?用处。”谢观道?。   沈聆妤抬眸而望,好奇他能编出什么鬼话来。   “给我上药。”谢观一本正经地说。   沈聆妤望着谢观脸上那浅浅两?道?都快要看不出来的划伤,欲言又止。   谢观并不意外她这?表情。他拿起桌上的一个空碗,往桌角一磕,这?个碗立刻碎成了两?半。紧接着,谢观又开始撸起自己的袖子。   沈聆妤懵了一下,急声:“谢观!你别犯病!”   沈聆妤瞪过来的目光有一点凶。   谢观拿着碗的碎片,在胳膊上比量着,一边比量一边说:“哪里受伤好呢?右臂不太行?,给给你枕着。左臂也不太好,抱你的时候也用得到。”   他转过脸看向沈聆妤,问:“给哪里上药,你方便些?”   沈聆妤一时之间竟也摸不准他是玩笑逗弄她,还是噙着几分认真。她抿着唇盯着谢观好一会儿?,突然伸手去拿桌上另一块碗的碎片。   谢观瞬间变了脸色。   沈聆妤捏着碎片,说:“你往哪里割,我就往哪里割。”   谢观无语地将手里的碎片放下,懒洋洋道?:“逗你玩呢。还当真了不成?”   沈聆妤望着谢观,突然觉得他像个小?孩子。   她将手里的碎片也放下了,说:“我可以不去陪着月牙儿?,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谢观掀了掀眼皮看她。   不怕他了,就开始谈条件了。   “以后不许凶她,不许罚她,不许骂她,更不许杀她。等她好了,要留在我身边。”   谢观冷笑了一声,漠声:“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不知道?呢。”   沈聆妤的脸上瞬间一白,眼里也跟着泛了红。   谢观示意到说错话了,立刻改口:“能活,能长命百岁,还能和?你长相厮守。”   谢观说到最后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答应。都答应你。”   谢观望着沈聆妤不信任的目光,忍着对月牙儿?的厌烦,咬着后牙槽道?:“君无戏言。”   沈聆妤朝他伸手,隔着方桌,将翘起的小?手指递给他。   谢观抗拒地皱眉:“拉钩?沈聆妤你是小?孩子吗?”   沈聆妤抿着唇不说话,将翘起的小?手指朝他又递了递。谢观一脸嫌弃地伸手,与?她的小?手指勾缠在一起。   魏学海在外面禀话来送茶水,没听到阻止,他端着茶水进来,便看见帝后二人隔着膳桌在拉钩。魏学海的脚步生生顿住,差点打?了个趔趄。   沈聆妤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魏学海一眼,动作?有些不自然地将手收回?来。   他收了收心神,低眉顺眼地将茶水送过去。见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吃完了,吩咐小?太监们进来将余下的膳食撤下去。   小?太监们收拾好了东西,低着头往外走。   谢观突然又对沈聆妤说:“还有一件事。”   沈聆妤向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谢观没说什么,而是站起身,直接将沈聆妤从凳子上抱起来,转身往屏风后面去。   收拾碗筷的几个小?太监们惊奇不已,好奇地望过去,只望见魏学海恶狠狠警告的目光,他们赶忙低着头匆匆退下。   魏学海也跟着退下,守在帐外。他琢磨着,帝后应该是和?好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到1w了,明天四更庆祝一下hhh   哈哈哈我希望我能做到!现在去睡,争取明早5点起来写hhh   `   感谢在2023-03-26 22:40:39~2023-03-29 22:1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Ruth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鹿搖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姐姐挑灯夜读、鹿搖瑶、F、星河有你、念七、纯黑果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姐姐挑灯夜读 82瓶;Yvonne 30瓶;*^_^*~*^_^* 26瓶;至冬小狐狸 24瓶;一只小咸鱼 21瓶;默默无闻、柢年、桃子泡泡、小h 20瓶;鲜衣怒马、你冲锋我后盾 18瓶;碳酸饮料 17瓶;也介 16瓶;初安故人 15瓶;奶油梅子酱、621□□来兮、绺绥、卿玖歌、亭亭如月、可爱的羊肉包、世界第一、楠十三、草莓月亮酒 10瓶;白开水 8瓶;干啥子啊好好学、浅烟、果果在这里?('ω')? 6瓶;美女、贰贰叁、57256724、钢铁氪直男侠、略略略啦啦啦、blue rose 5瓶;林深 4瓶;云朵上打盹、bxg龟爷、大鱼吐泡泡、36248858、三点吉、沭阳 3瓶;小驴、这么甜、四月、wllemzz、哈哈、小鱼、发光的梧桐啊、一汇火腿肠、关山和也、欣 2瓶;F、西伯利亚二哈、比比8波、摸仙女娃、哈戳戳、别扯我裤衩、_K、猫猫不加糖、57236510、不加糖、39332881、南樯、qycyyds、兆殳成、在晋江安个家、奶棠不奶、monster鱼干、66027004、橙沫ch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谢观将沈聆妤抱到?铺着软垫的?长凳上。沈聆妤目光扫去, 望着面前的?书案,书案上杂乱堆着些……从京中送来的?奏折。   谢观半跪在她身侧,提袖研磨, 将蘸了丹色的?笔递给沈聆妤。他对沈聆妤笑, 道:“辛苦。”   沈聆妤欲言又止,默默接过谢观递来的?笔。   沈聆妤打开一份折子浏览, 而谢观则是起?身走到?一旁的?厚褥子上,翘着二郎腿躺下来。   “扔一份给我。”谢观道。   沈聆妤依言, 翻了两三道折子,找到?一份拍马屁的?折子扔给谢观。谢观将其展开盖在脸上挡日?光。   沈聆妤蹙眉望着谢观这幅悠闲睡回笼觉的?模样, 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收回视线, 专心地去批阅手里的?折子。没什?么事?情的?请安折放在一起?, 需要审批的?折子, 沈聆妤自己能拿定主意?的?批阅之后放在一摞,她拿不?定主意?或完全不?懂的?折子放在另一边。   谢观抬了抬挡在脸上的?折子, 去看?沈聆妤。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犯了难, 揪着眉心,一边琢磨着,一边用手中握着的?丹笔轻轻敲了敲额角。   沈聆妤琢磨政务太专注,并没有发现?谢观长久地凝视着她。谢观望着她,唇角微牵, 不?自觉地勾了一丝浅笑。   中午时又开始下雨。前几日?也?有下雨,不?过都没有今日?这样大。明明是正中午,因这雷雨, 天幕提前染上一层黑。豆大的?雨点子砸下来, 砸在帐篷上咚咚响。   沈聆妤抬头,仰望着头顶的?帐篷。雨点子仿佛快要将这帐篷砸穿。外面呼啸的?风声, 也?将帐篷吹得晃动。   沈聆妤转头去看?帐篷周围的?挡板,不?知这些挡板可能挡住这样的?暴雨。   “一场暴雨还扛得住,就怕一连几日?都下这么大的?雨。”谢观说。   沈聆妤这才发现?谢观已经醒了,正望着她。   “要趁着雨小的?时候下山吗?”沈聆妤问。   谢观将刚刚挡脸的?那个散乱的?折子合上,说:“本该如此,只是怕你不?愿意?。”   沈聆妤想了一下,顿时明白谢观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趁着雨小些的?时候可以下山,可是月牙儿怎么办?太医说她现?在最好不?要挪动。可是其他人下山将月牙儿留在山上也?不?行,暴雨袭来,这帐篷是顶不?住的?。而且原本是打算临时在倡狮台上住一晚,如今住了七日?已经属于意?外,备的?东西恐怕也?是不?够长久居住了,就算派人往山上送,暴雨时也?很难上山。   沈聆妤叹息,盼着月牙儿快些好起?来。   月牙儿那边还没有好转,反倒是沈聆妤的?腿伤又出?了状况。一到?阴天下雨潮湿的?时候,沈聆妤的?左腿就会疼。这山上本就寒气大,在帐篷里住了几日?也?没好好得到?休息,这回疼得格外厉害。   暴雨冲刷着帐篷,雷声也?来叫嚣。疼痛和吵闹让沈聆妤夜不?能眠。她费力地侧转过身去,左腿屈起?来,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眉头紧皱,额角噙着疼痛的?冷汗。娇小的?身子时不?时疼得抖颤一下。   谢观脸色阴沉地望了她一眼,将火盆上架着的?铜壶拿下来,倒了一杯热水。他朝沈聆妤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扶起?来,把热水递给她。   沈聆妤双手捧着杯子喝水,疼痛让她捧着杯子的?手在发抖。   谢观看?不?下去,帮忙握住她的?手。   明明是她刚刚说想喝水,可只是喝了一点点就摇摇头,喝不?下去。谢观将杯子放在一边,说:“止痛药已经服下,过一会儿就不?疼了。”   沈聆妤没有接话,只是摇了摇头。她闭着眼睛重新蜷缩躺下来,眼泪从她的?眼角淌下来。她自以为很用力,实则没有力气地锤了锤自己的?左腿。   她知道谢观说的?是假话。不?是谢观要骗她,而是这两年沈聆妤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疼痛。那些止痛药根本没有用。   谢观看?着沈聆妤疼成这个样子,而自己束手无策。他只知道不?能再在山上耽搁了,山上设施简陋,更不?御寒。而接下来恐怕还要连续下雨。   谢观心里的?烦躁到?达顶峰,恨得他想杀人解恨。可他现?在不?能离开沈聆妤。   他躺在沈聆妤身边,将沈聆妤整个身子抱在怀里,用力地抱紧她。沈聆妤缩在谢观怀里疼得发抖,可是她一声不?吭,没有喊疼。   直到?谢观闻到?了些微血腥味儿。他诧异地去抬沈聆妤的?脸,道:“沈聆妤,你张嘴。”   沈聆妤闭着眼睛咬着唇,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全是冷汗。对于谢观的?话,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疼得昏过去了。   谢观掰开她的?嘴,果然看?见她将嘴唇咬破了。   “别?咬。”谢观沉声。   沈聆妤沾了血的?唇颤动,羸弱吐声:“疼……”   谢观咬了咬牙,他扯开自己的?衣襟,将怀里的?沈聆妤往怀里带,让她来咬他的?肩。   他不?能代?替她疼,便希望和她一起?疼。   长夜漫漫,沈聆妤几度疼得昏厥,又在下一阵疼痛中醒过来。她已经没有再抱着自己的?左腿,而是紧紧抱着谢观。他身上坚硬,却温暖。她依谢观所言,张嘴咬在他的?肩上,将谢观的?肩上咬得血肉模糊。   下半夜,这场暴雨终于停了。   沈聆妤紧绷着偶尔疼得抖颤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偎在谢观怀里睡着了。   谢观动作?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汗,又抹去她唇上沾的?血。那是他的?血。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肩,牙印与血痕让他心里的?暴躁得到?了纾解。   他俯身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沈聆妤的?额头,抱着她合上眼,许久之后才勉强睡去。   天亮了,暴雨之后的?朝阳格外灿烂,烧着万物之上的?堆积雨水。   沈聆妤在谢观怀里醒过来,入眼,便是谢观肩上的?啮痕。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她昨天晚上疼糊涂时咬下来的?罪证。   她怕吵醒了谢观,小心翼翼地抬手,缓慢挪到?谢观的?颈侧。用指端轻轻碰了碰谢观颈侧的?咬痕。   “醒了?”谢观睁开眼,上半身略向后退了退,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去打量沈聆妤的?神色。他问:“还疼不?疼?”   沈聆妤摇头:“已经不?疼了。”   她一开口,声线沙哑得好像大病过一场。谢观听了心疼,沈聆妤也?跟着抿唇皱眉。随着她抿唇的?动作?,尝到?了一些自己唇上的?腥甜。   沈聆妤讶然,抬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唇,上面沾了一些谢观的?血。   谢观几乎是仓皇地开口:“我可没喂你喝血,是你自己咬的?。”   沈聆妤听他语气有异,好似噙了丝紧张。她诧异抬眸望向谢观,慢慢意?识到?好像是因为上一次他喂她喝他的?血把她吓着了的?事?情……   沈聆妤想要坐起?来,谢观赶忙去扶她。   沈聆妤支起?左腿,将裤腿挽起?来,去看?自己的?腿。她的?腿纤细笔直又柔白,看?上去一点异常也?没有,实在难以相信就是这左腿折磨了她大半个夜晚。   “有时候真想它和右腿一样没知觉就好了。”沈聆妤低声,有些沮丧。   谢观握住沈聆妤的?脚踝,将她的?腿横放在他的?腿上。他俯下身去,在沈聆妤的?小腿上轻吻,然后他神情十分?认真地说:“昨晚你疼得厉害时,我也?想过。那,我帮你砍了?”   沈聆妤懵了一下,赶忙把自己的?左腿抢回来,屈起?膝抵在胸口紧紧抱着腿。她警惕地盯着谢观:“不?可以!我还要靠着左腿让我站立,让我走路呢!我刚刚说气话呢!”   谢观低笑了一声,拖长了音说好。   沈聆妤这才反应过来谢观在故意?逗她。   可见这人啊,若平日?里犯病的?次数多了,有时候实在是让旁人难以分?辨他在说玩笑话还是又犯病了。   沈聆妤望着谢观唇畔的?浅笑,嗔望他一眼,终是忍俊不?禁地唇角跟着轻扬。   用过早膳,沈聆妤想出?去晒晒太阳。   谢观推着她出?去,看?见倡狮台上很多人在忙碌地从各个帐篷里往外倒水。谢观的?帐篷下面也?透进?去很多水,而其他人的?帐篷则更惨了。   沈聆妤知道必须早日?下山,不?能再在山上久待了。只是一想到?月牙儿现?在的?伤,沈聆妤不?得不?担忧。   她舒出?一口气,抬眸望向暴雨后的?远山,雨水洗涤后的?群山变得更青翠,有着春的?朝意?,还有此刻晨的?柔和。暴雨后的?一道彩虹将对面群山拢在色彩之中。   雪过天晴、冬过有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聆妤心口的?那一团郁气慢慢散去。   沈聆妤让谢观推她去看?望月牙儿,谢观懒得进?去,只把沈聆妤送到?月牙儿的?帐篷门口。   月牙儿的?帐篷昨晚也?进?了许多雨水,刚进?帐篷的?地方一片泥泞。   “她怎么样了?昨天晚上很冷,她可有再烧起?来?”沈聆妤询问。   太医不?在帐篷里,只小鞋子守在一边。   “娘娘放心,昨天晚上炭火烧得足,奴和太医一直守着,月牙儿姑娘没有再烧起?来。”小鞋子一张笑脸,“而且太医说月牙儿姑娘的?脉象稳了许多!”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沈聆妤眉眼间染了笑,靠近月牙儿打量着她。沈聆妤又弯下腰,轻轻拉了拉月牙儿的?手。   虽然今日?阳光很足,可是当地人很有经验,知道明后两天都会有暴雨。是以,今日?就要收拾东西下山去。   “终于要下山了。本来就歇一晚上,没想到?因为一个婢女,在山上困了七天。哎呦喂,再睡潮湿阴冷的?帐篷,我要死啦!”   另一个人附和:“是啊,原本招待皇帝的?活动每一日?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要是按计划,今儿个该多热闹啊……”   两个洞湘人正议论着,看?着谢观推着沈聆妤经过。他们两个立刻噤声,又在谢观与沈聆妤走过之后,松了口气——   幸好他们刚刚议论时说的?是洞湘话。   可是他们忘了谢观在洞湘生?活了十年,不?可能不?懂洞湘话。只不?过谢观现?在懒得搭理他们。   当日?谢观抱着沈聆妤上山,巴兴修担心第二日?下山时谢观体力不?支,连夜派人下山去抬了两顶轿子上来。   如今下山,这两顶轿子却要腾出?来一个抬月牙儿。   沈聆妤仍是十分?担忧,几次嘱咐抬轿子的?几个人动作?轻些,千万千万别?太颠簸。   谢观冷哼了一声。   沈聆妤转眸望向谢观,说:“只两顶轿子,陛下先下山吧。我在山上等着他们再回来接我。”   谢观掀了掀眼皮望向她。   沈聆妤琢磨了一下,挽救道:“雨后地滑,陛下也?嘱咐抬轿的?当心些。”   作者有话要说:   呆呆:ε=(?ο`*)))唉又生气了又怎么了嘛 第78章   沈聆妤原以为谢观不高兴是?因?为她一个劲儿的嘱咐抬月牙儿那?顶轿子的人, 而忽略了他。可是?她觉得这?也不怪她呀,月牙儿昏迷不醒,她当然要嘱咐几句。而谢观身为天?子, 哪里需要旁人再嘱咐?   可沈聆妤关?切了几句之后, 谢观的脸色一点也没有被她哄好,反而变得更阴沉了。   难道是?她多?想了, 谢观根本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谢观盯着?沈聆妤茫然的样子,忍无可忍, 沉声:“朽木不可雕也!”   沈聆妤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不明所以。   周围收拾东西的侍者们个个面?上不显, 实则心里直打鼓——帝后不会又要吵架吧?可千万别啊!要吵等下山了再吵行不行, 若是?陛下一个不高兴又要再山上待上几日, 那?可苦了他们啊……   沈聆妤猜了猜,没猜到?谢观为什?么不高兴。她抿着?唇闷声:“陛下骂我做什?么?”   骂?   这?叫骂?谢观冷笑了一声。   魏学海在一旁察言观色, 装着?胆子尝试开口打破僵局:“陛下, 轿子准备好了。”   谢观瞥了他一眼,魏学海立刻缩肩噤声。   谢观抬步,却并非朝轿子走去,而是?朝沈聆妤走过去。他弯腰,将沈聆妤从轮椅里抱起来。   沈聆妤懵了一下, 谢观该不会是?想抱她下山吧?   “不用的……”沈聆妤急急将手?搭在他胸口,摇头拒绝。   谢观没理她,抱着?她往山下走。   沈聆妤被谢观抱起来的那?一刻, 她望着?谢观的脸色, 突然知道谢观为什?么不高兴了。他不愿意将她留在山上,他要和她在一起, 一时也不分开。   沈聆妤小声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她没有明说。   谢观的脚步微顿,再继续如常地往前走。沈聆妤去瞧他的脸色,果真见他面?色变得平和,不生气。   沈聆妤勾着?他的脖子,垂下长长的眼睫,唇角轻弯。   倡狮台上的人个个心中惊讶不已。当初上山时,正赶上月神节。如今下山却是?不着?急,分明可以等一等。已经有人下山去抬轿子了,晚些时候就?过来了。   魏学海急声:“陛下,那?轿子……”   “你?坐吧。”谢观头也没回。   魏学海张了张嘴,望着?陛下抱着?皇后娘娘下山的背影,好半晌没说话。   小鞋子凑过来:“干爹,您享福了!”   魏学海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别怪干爹不提醒你?,以后把皇后娘娘的事情放在心上。伺候好皇后娘娘,你?的路就?能好走。”   “多?谢干爹提醒!”小鞋子感激涕零地将魏学海送进轿子里。   魏学海进了轿子看不见了,小鞋子摇头笑,心道这?还用魏学海提醒?瞎子都看得出来陛下对皇后娘娘的在意,傻子都明白该讨好皇后娘娘的道理。   沈聆妤被谢观抱在怀里,她回头望了一眼。与登山不同,下山时从高处往下望,只见石阶一级挨着?一级往下铺展,一眼看不见尽头。登山与上山同样都知山高,下山时却要觉得这?山更高更陡,心里生出丝惧来,担心一失足跌下去。   “害怕?”谢观问。   沈聆妤沉默了一会儿,才动作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承认心里的惧,终究是?有些难为情。不过她还是?如实告诉了谢观。   沈聆妤原先是?不怕高的,后来从望春楼跳下去,那?件事情到?底是?给她心里带来了一些阴影,开始有些畏高了。她的畏高也不是?很严重,可此刻此情此景,她心里确实是?有些惧的。   谢观腾出一只手?来,想要安慰地摸摸她的头。可是?他腾手?的动作,却让沈聆妤吓得身子一僵,手?臂紧紧抱着?谢观的脖子。   谢观调整了沈聆妤的坐姿,让她坐在他的臂弯里,他另一只手?在她身前护着?她的腰身。   “你?看,下山路的风景和上山时不太相同,有另一种?悠然的惬意。”谢观说。   沈聆妤摇头:“不看。”   谢观颔首,说:“好,那?你?把脸藏在我肩上。”   沈聆妤依言,搂着?谢观的脖子,枕在谢观的肩上,将脸贴在他颈侧。她闭着?眼睛,数着?谢观的步子。   不知名的山雀在她耳畔掠过,落在树上昂立。   后面?跟着?的人时不时交谈一两句落入沈聆妤的耳中,沈聆妤连谁累了叹气要坐下歇歇,也听得清清楚楚。   细微的颠簸,让沈聆妤清晰地感觉到?谢观一步步往石阶下走,而他的手?握着?她的腰身,将她牢牢地护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沈聆妤睁开眼睛,视线擦过谢观的颈侧,望向山路两旁的景色。   经过暴雨的摧残,有些草木倾倒,可还有更多?的草木趾高气昂地迎风舒展。   沈聆妤收回视线,望向谢观的侧脸。   谢观目视前方没有看她,却说:“想亲就?亲,不用请旨。”   沈聆妤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她回头看,见后面?的人故意落后一些距离。沈聆妤凑到?谢观耳畔压低声音,浅柔的声线一字一顿吐字清晰:“不要脸。”   谢观唇角轻扯,不仅不怒,反而很高兴。他护在沈聆妤腰侧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这?下可把沈聆妤吓坏了,立刻回头去看后面?的人有没有发?现。好像他们都在专心走这?雨后潮湿的石阶,没有注意到?这?边。可沈聆妤还是?不太高兴地低哼了一声。   ——后面?的人没看见,可是?无处不在的暗卫会看见呀。   沈聆妤眸光流转,悄悄去打量周围葳蕤茂盛的草木,有些好奇那?些暗卫此刻藏身在哪里。   打情骂俏的闲闲交谈下,沈聆妤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高处,变得没有那?么惧高了。雨后染着?草木清香的山风吹面?,吹动她的发?丝,她掖了掖碎发?,遥望着?云雾间的远山,眉眼间蕴着?柔柔的笑。   到?了山下,躺在床榻上,沈聆妤感慨,山顶上帐篷里的褥子就?算铺了再多?层,也还是?不如床榻躺着?舒服。   宫人们早就?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昨天?晚上沈聆妤出了一身冷汗,到?现在还没有沐浴过。谢观知道她以前讲究多?,要抱她去浴室,却被沈聆妤拒绝了。   沈聆妤让谢观先洗,而她先去看望月牙儿。   谢观欲言又止,自?己?去浴室。   沈聆妤频繁地向谢观提到?月牙儿,也算一种?故意为之。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味让月牙儿避开谢观。   月牙儿已经被安顿到?了床榻上,太医正坐在床边给她检查身上的伤,担心从山上将她挪下来的时候,加重了她的伤情。   月牙儿腿上的伤口果真又裂开,鲜血染红了包扎的纱布。   “严重吗?”沈聆妤询问。   “皇后娘娘放心,这?些伤口裂开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没伤到?骨头就?是?万幸。”   沈聆妤微笑点头,道一声辛苦。   太医退下去煎药,沈聆妤将自?己?从轮椅挪起身,支撑着?坐在床边,她拉住月牙儿的手?,叹息般呢喃:“自?你?赶去京城陪在我身边,跟着?我吃了许多?苦,一日好日子也不曾有过。”   “以前你?总劝我一切不幸都会过去,明日总会比今日好。”沈聆妤忍下眼底的湿意,“那?你?的身体能一日比一日更好吗?”   沈聆妤偏过脸去,飞快地用指腹擦去眼角的泪。   她不愿意在月牙儿面?前哭,以前她疼的时候在月牙儿面?前哭过好多?次,每一次她哭,月牙儿都会跟着?哭。   沈聆妤调整了情绪,让自?己?笑起来。她守着?月牙儿,像个坐在藤椅里晒太阳的老人,絮絮自?语许多?过往的事情。   天?色黑下来,沈聆妤弯下腰,给月牙儿整理了一下被角,柔声:“我明日再来看你?,希望我的小月牙儿明日伤口不会再流血,脉象也能变得更稳一些。”   沈聆妤将一旁的轮椅拉过来紧贴着?床,她一手?扶着?轮椅扶手?一手?撑着?床边,让自?己?站起身来。她昨天?晚上左腿疼得厉害,今日虽不如昨晚那?么疼了,猛地站起身,还是?疼得沈聆妤倒吸了一口凉气。她闷闷地低哼了一声,才挪坐回轮椅。   沈聆妤每次挪身都要全神贯注,并没有注意到?在她呼痛时,月牙儿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子转了转。   小鞋子端着?月牙儿的药从外面?进来,刚要把药放下去送沈聆妤,被沈聆妤拒绝:“不用送了,你?照顾好她比什?么都重要。”   小鞋子应声称是?。   沈聆妤回去之后,魏学海迎上来,道:“陛下刚刚出去了,和几位大臣议事。特意交代过若皇后娘娘饿了不必等他用晚膳。陛下还格外交代了他不会太晚回来。”   沈聆妤向来少食,不吃晚膳也是?常事,自?然不会提前用。她在窗下坐了一会儿,坛纱县主和坛雅县主结伴过来。   她们两个拿了些东西来,有赠给沈聆妤的日用品,也有给月牙儿治病的草药。   两个人陪着?沈聆妤说话,一副讨好的模样。   沈聆妤敏感地觉察出来,她们的讨好变得更明显,尤其是?坛纱县主。说话间,坛雅县主时不时将话题绕到?妹妹身上,夸妹妹的懂事娴雅。   沈聆妤最初有些疑惑,她多?看了坛纱一眼,又了然。   经历了莘昊力的死,巴兴修如今对谢观越发?毕恭毕敬,整日小心谨慎,如今已经是?铁心将小女儿当成和亲的牺牲品。也不知道是?怎么说服了坛纱县主,之前怎么都不愿意的她,如今瞧上去乖顺安静,好像认命了。   两个县主变着?花样地夸着?沈聆妤,夸她肤如凝脂皮肤十分娇嫩。   沈聆妤用指背碰了碰脸颊,道:“最近倒是?被风吹得粗糙了许多?。”   她说的是?实话,可即使被风吹过,她的肌肤也远比两位草原上长大的县主娇嫩许多?。   坛雅县主道:“洞湘风大,气候也干燥。皇后娘娘身娇,我这?里有软露膏,是?我们当地人沐浴之后嫩肤之用。一会儿派人给皇后娘娘送来。”   坛纱和坛雅又坐了一会儿,告辞而去。她们退下没多?久,坛雅县主就?派人将软露膏送了来。   沈聆妤好奇地打开瞧。圆圆的一大罐,盖子一拧开,沈聆妤便?闻到?了一股十分好闻的沁香。   她很喜欢这?个味道,忍不住多?闻了闻,又用指腹沾了一点抹在手?背上。这?软露膏不仅味道好闻,质地也极细腻轻柔,肉眼可见地融于她的手?背。沈聆妤想着?一会儿沐浴之后用一些。   谢观心情很差,他黑着?一张脸迈进来,一抬眼,看见沈聆妤坐在窗下,她低着?头几乎把脸埋进一个圆盒里。   一看见沈聆妤,谢观脸上的阴沉顿时一扫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 第79章   “什么?东西?”谢观走过去, 直接从沈聆妤手?里抢过来闻了闻。   “是不是很好闻?”沈聆妤赶忙问,“沐浴之后擦身的,洞湘气候干燥, 擦了这个身上会舒服些。”   好闻吗?谢观不觉得?。这破玩意儿不敌她身上淡淡的体香万万分之一。可谢观望着沈聆妤的一双笑?眸, 不想扫她兴头,将软露膏递还?给?她。   “用过晚膳没有?”谢观问。   “等你呢。”沈聆妤闻着软露膏, 随口道。   沈聆妤并没有注意到谢观因为她这随口的三个字,眼底有柔风聚。他突然俯下身来, 抬起?沈聆妤的脸,在她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   沈聆妤急急去推他, 拧眉软声:“吹了大半日的山风没擦洗, 脏着呢。”   谢观心情愉悦地传膳, 两个人相对而坐用过膳食, 沈聆妤没吃几口,谢观心情不错却吃了不少。   用过晚膳, 谢观抱沈聆妤去浴室, 将她放在热水里。在倡狮台上的时?候沐浴的次数实在是少,而且环境远不敌这里。谢观让沈聆妤多泡一会儿。   “我?的软露膏。”沈聆妤提醒。   谢观走出去拿了软露膏回浴室,当他将软露膏放在架子上的时?候,目光在软露膏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他的视线从软露膏上移开,落在沈聆妤的身上。她清水没过她的胸口, 随着她整理头发?的动作,水面微漾,一波又一波地亲吻着她的锁骨。   谢观突然很羡慕此刻将沈聆妤包裹的洗澡水。   沈聆妤将头发?放下来后才发?现谢观盯着她瞧, 她顺着谢观的视线望过去, 发?现他正在看着她的胸口。   沈聆妤微怔,端正的脊背稍微往下弯一弯, 去往水里藏。可是浴桶里的水很清,什么?都遮不了。   她细小的动作没有逃过谢观的眼,谢观走过去,抬起?一只手?搭在桶壁上。他修长的指微蜷,闲适地轻轻叩了两下桶壁。   沈聆妤望着谢观的手?,仰起?一张寻常带笑?的温柔娇靥:“不出去吗?”   谢观轻叩桶壁的动作停下,他用手?肘横压在桶壁上,俯下身来与沈聆妤平视。   “要赶我?出去?”他问。   沈聆妤觉得?他这问题问得?奇怪,她摇头,说:“随你。”   她这身体,从上到下没有哪里是谢观没见过没碰过的。沈聆妤应当早就不介意谢观的目光了。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人没圆房的缘故,沈聆妤很多时?候在谢观的注视下还?是会觉得?不自在,会害羞。   谢观伸手?,手?掌贴着水面,掌心被温热的洗澡水洇湿。他用被水打湿的手?,沿着沈聆妤的锁骨轻轻地抚过,从内至外,最后握了一下沈聆妤纤细的肩头。   他说:“一会儿我?给?你擦那个……什么?膏。”   沈聆妤咬了下唇,接话:“软露膏。”   谢观摸了摸沈聆妤的头发?,将搭在她另一侧肩头上的一缕长发?挑开,然后走了出去。   沈聆妤望着谢观走出去,她抬手?,将手?心贴在自己的心口,感受有些乱的心跳。   有一件事,沈聆妤一直不懂。   谢观对她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沈聆妤自己也承认谢观对她极好。在外人眼里,他们一刻也不愿意分开,如胶似漆。可是外人一定想不到,他们两个人至今没有圆房。   沈聆妤不懂谢观为什么?没有一直没有真的要她。   当初成亲时?,他两日后就要出征,担心疆场凶险有去无回,故意没有与沈聆妤洞房。他让她等他回家。   那么?现在呢?   沈聆妤垂眼,隔着氤着一层水汽的热水,望向?自己的右腿。她的右腿向?一侧撇摆着,一眼就能看出与左腿的不同。   因为她的右腿吗?这样的一条腿,是会很扫兴的吧?   沈聆妤抬起?自己的右腿,将它放在左腿上揉一揉。   这样也挺好的。她也不愿意拖着这样一条腿与谢观亲近。   这样也挺好的。她也不用费尽心思?瞒着谢观去服避子丹。   昨夜洞湘下了一场暴雨,千里之外的游灵庄也下了一场暴雨。   游灵庄的一家客栈里,谢云躺下之前服了风寒药。他半睡半昏迷间,也在断断续续地咳着。   庄子不大,天一黑,没几家舍得?点?灯。整个庄子一片漆黑。   小松悄无声息地潜进谢云在的客栈里,试了试他的额温,见他有要退烧的迹象,松了口气。   小莲压低声音:“已经给?丹娘去信了,丹娘会赶过来吗?”   小莲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小莲凑过去,从门缝望了一眼,见是丹娘,急急忙忙将房门打开。   丹娘身上裹着一件藏青的长披风,兜帽遮着她有些憔悴的脸颊。她快马加鞭赶了很久才赶过来。   小松也迎上去,对丹娘说:“谢八郎病了好几日,今日已经好转了。明天一早应当就能退烧。”   小莲在一旁补充:“这段日子我?们暗中跟着他,按照他的习惯,等明日退了烧,一定就会继续启程往洞湘去。”   丹娘点?头,让他们先退下。   她摘了兜帽,走到床边坐下,望着沉睡时?也眉头紧皱的谢云,无奈地叹了口气。她问谢云,也是问自己:“是你太不省心,还?是我?不够狠心?”   丹娘又是叹了口气。   她向?来绝情又心狠,谁也不信,也不要任何人对她的信任。她做事自私狠辣又一意孤行。可是现在……   丹娘望着谢云羸弱苍白的脸色,皱眉道:“我?开了间客栈,从头开始。如今生意一般般,可是很快就能将客栈做得?很大。”   微顿,丹娘带着些指责的语气:“谢云澈,只此一次,我?不会再为你耽搁我?的时?间和事情了!”   丹娘站起?身,狠心往外走。   “丹娘……”   丹娘惊讶地驻足,回头望向?谢云。他醒了吗?丹娘凑过去细瞧,见谢云还?睡着,只是在呓语。   丹娘近距离地凝望着谢云的眉宇,她伸出手?,想要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可是她的指腹还?没有碰到谢云的眉头,又收回手?来。   丹娘直起?身,立在床边凝望着谢云,好半晌,她轻声:“云澈,别?再想着我?了。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丹娘戴上兜帽,狠心往外走。   房门在丹娘身后被她轻轻合上。守在外面的小松和小莲迎上来。   丹娘吩咐:“将他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凌鹰卫。”   “是。”小松点?头应声。   谢云病成这个样子,丹娘觉得?让他走去洞湘实在是难为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陛下知道他还?活着,来接他。   丹娘回头,皱眉望向?紧闭的房门。   其实丹娘心里有些不理解。谢云并非没脑子的蠢人,他为何不先将自己活着的消息告诉陛下?非要拖着病弱之躯千里迢迢往洞湘赶去?   丹娘更?是心里不安,她怎么?觉得?谢云病得?更?厉害了?原先在云梦巷时?,可没有这样严重。   屋子里,谢云睁开眼睛,转头望向?房门的方向?。隔着一道门,借着走廊上的壁灯,他望着映在房门上的身影。   谢云一双眼睛清亮明澈,没有半点?刚睡醒的迷糊。   ·   沈聆妤洗好了,她望了一眼浴室门口的方向?。明知道谢观就在外面,她只要唤一声,谢观就会进来帮她。可是沈聆妤迟疑了一下,还?是想要尝试自己来。   她双手?撑着桶壁站起?身,用酸痛的左腿半靠着桶壁半支撑着身体,她一点?一点?挪着,让自己坐在桶壁上,然后再去搬自己的右腿,将没有知觉的右腿从浴桶中抱出来。   她带起?的水花,落回浴桶,立刻一阵哗啦啦地响动。   “沈聆妤,你要出来了?”   门外响起?谢观的声音。谢观也没等沈聆妤应声,也根本不避嫌地直接推门进来。   看着沈聆妤颤颤巍巍地坐在浴桶边,谢观三两步大步奔过去。   “我?试一试,应该可以自己挪出来。”沈聆妤回头去看谢观。可随着她回头的动作,上半身微微侧转,身子突然就晃摇了一下,朝浴桶中跌去。   谢观奔过去,一手?托着沈聆妤的后脑一手?扶着沈聆妤的脊背,免得?她磕碰到浴桶上。沈聆妤没有磕碰到,可还?是大半个身子栽进水里去,带起?巨大的水花。   谢观闭上眼睛,洗澡水溅了他一脸。   他将沈聆妤扶正,让她坐回浴桶里。谢观抹一把脸上的洗澡水,睥着沈聆妤,道:“瞎折腾什么??”   沈聆妤闷声反驳:“是你突然闯进来,原本我?自己可以挪出去的……”   沈聆妤望着谢观脸上、衣服上溅到的洗澡水,有一点?心虚,声音越来越低。   她伸手?扶着桶壁,想要重新站起?身从水里出来,瞧着谢观不高?兴的脸色,沈聆妤略迟疑,也不自己折腾了,乖乖坐在水里,等着谢观把她从水里抱出去。   “自己起?来。”谢观却说,“不是长本事了吗?那就自己出来。”   谢观向?后退了一步,拉过一边的椅子,在浴桶旁边坐下,看着沈聆妤如何自己从浴桶里出来。   沈聆妤确实觉得?自己可以试着挪出去,她没有接话,重复刚刚的动作,把自己从浴桶里挪出来。   她把右腿从浴桶里抬出来,再费力去迈左腿,终于将两条细长的腿都从浴桶里挪出来,她坐在桶壁上,双手?支撑扶着,因为这样小小的成功而心里欢喜。   谢观正对她而坐,清晰地看着。   沈聆妤因为自己的小成功而欢喜,全?然没有注意到谢观盯着她的视线是在何时?变得?焦灼深邃。   她要继续下一步——从桶壁下来。   可沈聆妤垂眼望去时?,却皱了眉。浴桶不是很高?,她的左脚确实可以踩到地面,可是脚凳在另一边,这一边没有脚凳,赤足踩在地面有些脏。   沈聆妤犹豫着要不要请谢观帮她去拿脚凳。她这才抬眼望向?谢观,忽见他眸色异常。沈聆妤一愣,继而脸上红了个透。她有些慌忙地去挪自己向?一边撇着的右腿,她指尖微颤将腿扶拢。   她缠着眼睫去望了一眼谢观,孱声:“帮、帮我?……”   “好。”谢观站起?身,将湿身坐在桶壁上的沈聆妤抱起?来,抱着她朝一侧的长椅走去。   沈聆妤攀着谢观的脖子,张了张嘴。   ——她本来想说让他帮忙拿脚凳的。   沈聆妤没来得?及解释,也不用解释了。她被谢观放在长椅上,然后谢观拿了架子上的宽大棉巾披在她瑟缩的肩背上。   沈聆妤攥着棉巾一角,将棉巾往前扯一扯,把自己湿漉漉的身子遮一遮。她身上的水痕慢慢染湿棉巾,又有水珠从她湿漉的头发?沿着脸颊蜿蜒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三更来啦。   新封面好看不?过几天会找编辑帮忙把书名改成现在封面上的这个嘿嘿~ 第80章   沈聆妤低着头, 湿漉的头发垂下来一缕也顾不上。她没用谢观帮忙,自己捏着棉巾去?擦身上的水。   她的视线里突然出现谢观探过来的手,他修长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 将她垂落下来的一缕湿发拢至她耳后。   沈聆妤仍旧垂着眼睛, 心里生出些许别扭的情愫,没有抬眸去?看他。她攥着裹身的棉巾再拢一拢, 匆匆擦净身上的水。   “我擦好了。”沈聆妤说,“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不涂那个……什么什么膏了?”谢观问。他皱眉, 又没想?起来那玩意儿叫什么。   沈聆妤已经把?软露膏的事情给忘了,她低着头, 说:“不想?擦了, 犯困想?回去?睡了。”   谢观在她身边坐下来, 低下头凑到她脸前与她对视, 他似笑?非笑?地问:“沈聆妤,你害羞了吗?”   “我为什么害羞?”沈聆妤看了他一眼, 又飞快地收回视线, “我没有。”   沈聆妤不指望谢观帮忙了,她转过身去?,手撑着长椅朝另一侧爬挪而?去?,要去?拿架子上的衣服。随着她往前挪的动作,披盖在她身上的棉巾滑落下去?。   沈聆妤的动作一顿, 不敢去?想?谢观的此刻的眼神。她赶忙坐下去?,先声夺人:“你、你怎么干看着都不帮忙的……”   她低垂着眼,看见谢观朝她靠过来, 她心虚得声音低下去?。   “躺下。”谢观说。   他扶着沈聆妤的细腰, 让她在铺着雪绒薄毯的长椅上躺下来,然后去?拿了那罐软露膏。   质地细腻的软露膏被谢观倒在掌中, 他掌心贴着沈聆妤的肩,随着他慢慢揉开的动作,细腻的软露膏在她的肌肤与他的掌中慢慢融化。   谢观再倒了一些软露膏,掌心覆在沈聆妤的锁骨上,沿着她比软露膏更细腻的肌肤缓缓向下抚揉而?去?。   “是这样将其揉开吗?”谢观问。   沈聆妤轻轻点头,她咬着唇将脸偏到一边去?,不肯去?看谢观。   谢观第三次从罐子里往掌心倒软露膏,他的掌心也越来越向下,在沈聆妤腹胃揉了揉,再沿着她身侧,往她腰侧去?抹。   掌心的软露膏又化尽,谢观却没有急着再次去?倒一些来。他俯身弯腰,将唇提着沈聆妤的小肚子。   沈聆妤下意识地缩了缩小肚子。   下一刻,沈聆妤听见谢观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她搭放在一侧的手,被谢观握住。   “长了些肉肉,很?好。”谢观亲了亲沈聆妤的小肚子。   谢观觉得沈聆妤太?瘦了,喜欢她长胖一点,见她小肚子上多了一点肉,很?高兴。可沈聆妤却尴尬得不行?。她又是缩肚子,又是去?推谢观。   “你、你起来!”沈聆妤去?推谢观的头,“你怎么哪里都亲!”   谢观沉默着。   谢观的手搭在沈聆妤的右腿上,轻轻抚着她右腿上的牙印,那是他很?久前在她腿上留下的痕迹。过去?了那么久,还隐约可见一点痕迹。   沈聆妤平躺在长椅上,看不见谢观的表情,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沉默下来。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谢观突然哑声道:“沈聆妤,我渴了。”   沈聆妤觉得他这话突然得好生莫名其妙,她茫然说:“渴了就去?喝水呀。”   “好。”谢观很?认真?地点了下头,认真?得有些虔诚的意味。他轻抚着沈聆妤右腿上的牙印的动作停下来,他去?抬沈聆妤的右腿,动作轻柔地将她的右腿搭在他的肩上。   沈聆妤的右腿没有知觉,对谢观的动作一无所觉。可是她隐约觉得不对劲,她抬起头来去?看,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沈聆妤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整张脸瞬间涨红,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紧紧咬着唇。   谢观摸到沈聆妤的手,指端擦过沈聆妤的手心与她十指相扣,紧紧握着她的手,真?切地感受着她的慌张。   谢观更加用力地去?握沈聆妤的手,也想?让她感受到他的愉悦。   一直到回到寝屋,沈聆妤都没有再搭理谢观。纵谢观主动与她说话,她也不吭声不理人。   她侧躺在床榻上,用被子将自己严实?地盖着,闭着眼睛要睡觉。   谢观走到窗下的香案前,燃了一支好闻的雅香。他微眯着眼,看着香线从博山炉的孔隙里直直升高。淡淡的雅香,也在寝屋里缓慢地四溢开。   谢观熄了灯,上了榻。   沈聆妤知他靠近,尽量让自己呼吸绵长,掩耳盗铃地装睡。   “是你让我渴了就喝水的。”谢观说。   沈聆妤心口一阵乱跳,搭在身前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可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继续装睡。   谢观俯身,凑到沈聆妤的耳畔,低声:“下次还要。”   沈聆妤装睡装不下去?了。她紧紧闭着眼睛,去?拉被子,将自己的头脸全部盖住。   谢观在被子里伸手,将沈聆妤娇柔的身子捞过来,抱在怀里。   谢观将吻轻轻落在沈聆妤的头顶,回忆着她的一系列反应,小心翼翼地得出结论——她应该不是很?厌恶。   沈聆妤不会懂谢观的小心翼翼,也不会懂他的循序渐进。   他有一辈子的时间。   第二天,谢观出去?赴洞湘人设的宴席时,月牙儿醒了过来。沈聆妤得到消息的时候,急急忙忙放下手里的事情,迫不及待地赶过去?。   可惜她过来时,月牙儿又昏睡了过去?。   “刚刚确实?醒了一会儿,月牙儿姑娘还喊着郡主呢。”小鞋子说。   月牙儿喊的郡主,当然是指沈聆妤。   小鞋子又说:“依太?医的话,喂了些药。太?医说这是好迹象,月牙儿姑娘既然醒过来了,很?快就能彻底苏醒。”   沈聆妤坐在床边守着月牙儿,盼着她今日还能再醒过来。可惜事与愿违,一直到天黑,月牙儿都没有再醒过来。   不过太?医给她诊治,确认她的身体?状况一日比一日好。   沈聆妤有些欣慰。她握一握月牙儿的手,说:“我要走了,明日再来看你。明日我过来的时候,你醒过来与我说说话,好不好?”   月牙儿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无法?应答。   沈聆妤回到住处时,谢观早就回去?了,甚至已经梳洗完,穿着宽松的寝衣懒散地倚靠在床头,他漫不经心地说:“还知道回来。”   沈聆妤假装没听出来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她朝谢观伸手:“我走不动了。”   四目相对,沈聆妤望着谢观的眼睛,嗡声:“你都不抱我了。”   谢观几乎是立刻从床榻跳下去?,走过去?将沈聆妤从轮椅里抱起来。   沈聆妤攀着谢观的肩,眼巴巴望着他,说:“月牙儿今天醒过来了一会儿,可我赶过去?的时候她又昏睡过去?了。”   谢观哪里会在意什么月牙、狗牙?可是望着沈聆妤这双欢喜的眼睛,他说:“你明日去?见她的时候,她就能醒过来和你说话了。”   沈聆妤想?有时候天子发话真?的有用。   第二天,沈聆妤坐在月牙儿身边帮她擦手的时候,她不经意间抬眼,就看见月牙儿睁着眼睛望着她。   沈聆妤愣住。   “月牙儿!”她唤出来的声音噙着丝抖。   月牙儿想?对沈聆妤说些什么,可是她没有力气说话,只?能冲沈聆妤弯了弯眼睛。   沈聆妤笑?着笑?着,笑?出泪来。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沈聆妤絮絮重复地念叨了好几遍,才想?起来唤人请大夫。   从这一日起,月牙儿每日醒过来的时间越来越长。   沈聆妤陪在她身边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谢观这才离开京城,不仅只?去?洞湘一个地方?。之前在山上耽搁了几日,这几日他白日忙着去?参加洞湘人准备的各种活动。   谢观问过几次沈聆妤几次要不要跟去?,都被沈聆妤拒绝了。她不愿意相陪,谢观顿时觉得那些奇奇怪怪的活动枯燥无趣。   跟来的臣子又一次进谏促和平要和亲联姻之事,谢观更是厌烦。谢观低垂着眼,看着飘在小溪水面上的浮萍,沉思自己是不是还不够暴君,这些老?东西们才敢不停地来管他的事情。   惊夜从后面走过来,禀话:“惊晨和惊昼死了。”   那一晚有刺客在山上杀了莘昊力,惊晨和惊昼奉惊夜之命去?追捕刺客。刺客没有抓到,他们两个反倒送了命。   谢观皱眉。   他沉思片刻,道:“派去?人福州盯着赵睿。”   微顿,他再问:“安排潜进巫族的人可都安排妥当了?”   “一切就绪。”惊夜道。   谢观颔首。   ——在回京之前,他要去?一趟巫族,带着沈聆妤。   谢观回去?时,发现沈聆妤又不在房中。他不用问,也知道沈聆妤又去?了月牙儿那里。   谢观脸色阴沉,忍无可忍。   转身大步往外走,要把?人抓回来。   魏学海瞧着谢观的脸色,骇得胆战心惊,赶忙派人小跑着去?通知皇后娘娘,耳后他快步追上谢观。   此时,沈聆妤并不在月牙儿房中。她瞧着外面天色不错,要亲自去?后院摘一些鲜花,插放在月牙儿的窗前。   谢观迈进月牙儿的房间时,屋子里静悄悄的,连小鞋子也不在,只?月牙儿一个人躺在床榻上。   月牙儿半睡半醒间,莫名心中一惊,感觉到了危险。她艰难地动了动眼球,慢慢睁开眼睛。   入眼,是谢观俯身靠近放大的脸。   月牙儿吓得魂飞魄散,眼睛一闭,也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吓昏过去?了。   小鞋子煎好了药送进来,见了谢观急急忙忙行?礼。   “把?公主弄醒。”谢观冷着脸下令。   公主?小鞋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娘娘,您快去?看看吧。陛下脸色很?差地闯进了月牙儿姑娘的房间!”小太?监奉魏学海之令,给沈聆妤传消息。   沈聆妤将手里的花放下,立刻赶回去?。   可沈聆妤赶过去?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小鞋子扶月牙儿坐起身,谢观正在亲自给月牙儿喂药。   沈聆妤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是谢观疯了,还是她看错了?   谢观转过头来看向沈聆妤,道:“咱们闺女醒了。”   “啊……?”沈聆妤懵懵的,疑惑地望着谢观,又不敢直接地望向一旁的月牙儿。   “哦。”谢观恹恹然地解释,“封她当及乌公主,以?后她是咱们闺女了。”   谢观掀了掀眼皮,看着被小鞋子托扶着的月牙儿。他慢慢微笑?起来,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阴森。   月牙儿望着谢观,浑身发抖,满眼恐惧。   谢观唇畔的笑?容越发灿烂,也越发阴森,他目如蛇信地盯着月牙儿,下令:“叫爹。” 第81章   月牙儿惊惧地双唇颤了颤, 害怕地望着谢观,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太医赶忙在一旁说:“陛下,她现在还虚弱, 说不出话来。”   谢观“哦”了一声?, 捏着勺子盛了些?药递到月牙儿唇前,眯着眼笑?:“来, 父皇喂你吃药,吃了药就能?说话了。”   盛着汤药的勺子抵在月牙儿的唇上, 月牙儿害怕得不住发抖,抖着抖着, 勺子里的汤药洒出来一些?, 沾在她的嘴上, 又滴落在她身?上的被?子上。   谢观慢慢收了笑?, 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手中勺子里的汤药已经洒尽,他?仍旧握着小勺子抵在月牙儿唇前。   月牙儿吓得三魂七魄乱逃, 沈聆妤瞧着这一幕琢磨了一下月牙儿的封号, 慢慢舒出一口气。心里的焦急担忧散去,沈聆妤自推着轮椅往前去,示意小鞋子让开。   小鞋子赶忙起身?腾出地方,还不忘一只手扶着月牙儿,免得她支撑不住跌躺回去。   沈聆妤起身?, 坐在床边,顶替了小鞋子的位置,在月牙儿身?后扶住她。她一手扶着月牙儿的后腰, 一手将月牙儿冰凉抖颤着的手握在掌中, 柔声?对她说:“陛下身?为天子,有真龙护体。他?来给你喂药, 你一定会好得更快。”   她轻轻捏一捏月牙儿的手,柔声?说:“别怕。我在呢。”   沈聆妤再抬眼,含笑?望向谢观,提醒:“陛下,勺子里的药都洒了,重新来喂吧。”   谢观磨了磨后牙槽。   行。谢观点?头,依言用力握着勺子盛了药重新递向月牙儿。他?微笑?着却眼底生寒地死死盯着月牙儿。   沈聆妤微用力去握月牙儿的手,柔声?安慰着她:“别怕,吃药。”   因为沈聆妤的缘故,月牙儿确实没有刚刚那么怕了。她说不出来话,也不敢哭,颤着嘴唇张开嘴吃药。   苦涩的汤药入口,她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这是治病的药不是毒.药,一狠心一用力将药咽下去。   她是真的醒过来了吗?月牙儿不知身?在何处,是不是在做噩梦啊?这个噩梦实在是太可怕了!   有了这第一口药,谢观再喂药过来的时候,月牙儿虽然仍旧害怕,却也能?麻木地张嘴吃药了。   一小碗粘稠的汤药见了底,谢观捏着勺子用力刮碗,刮出最后一勺药。勺子刮碗的声?音尖利刺耳,屋内杵立着的人皆是僵了僵身?。谁知道月牙儿这一刻能?有帝王喂药的殊荣,下一刻是不是又会被?陛下一声?令下制成人彘呢?   最后一勺药被?月牙儿吃下去,月牙儿嗓子又疼又痒,好似每一口吞下去的都不是药,而是刀片。谢观一口一口药喂下来,就是刀片一下又一下切割着她的嗓子眼。   真真是痛苦不堪。   沈聆妤很明白月牙儿现在的心情,可这也不是一两?句能?安慰得了她的。她小心翼翼扶着月牙儿躺下,又给她盖好被?子。   月牙儿可怜兮兮地望着沈聆妤,惊惧地目光里噙着求助。   沈聆妤对她柔柔一笑?,说:“好好休息,睡一觉就好了。”   月牙儿心想连沈聆妤都这么说了,难道她现在真的是在做噩梦?睡一觉就好了,这个念头扎进月牙儿的心里,她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沈聆妤站起身?时,将手放在谢观的肩头来撑。谢观望向她,眼底的烦躁略淡了淡,伸手去扶着沈聆妤的腰侧,扶她坐回轮椅里。   “刚刚去后院摘花的时候,瞧见远处有一大?片夹竹桃,红红粉粉的,很好看,我们过去走走吧?”沈聆妤说。   谢观沉着脸,没接话,却依了沈聆妤的意思推她过去。   魏学海本是带着另两?个小太监跟在后面,谢观推着沈聆妤走进那一大?片夹竹桃林子时,魏学海驻足摇头,示意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不要跟进去,只在夹竹桃林外面守着。   暖风夕夕,吹动枝头的娇嫩夹竹桃轻轻地晃。   沈聆妤收回望着枝头夹竹桃的目光,她略侧了侧身?,去拉谢观的衣袖。   谢观瞥了一眼搭在沈聆妤腿上的薄毯向下滑去了一些?,他?松了手,绕到沈聆妤面前蹲下来,给她整理搭在腿上的薄毯。   “谢谢。”沈聆妤说。   谢观却冷笑?了一声?。谢什么?谢他?封月牙儿当?公主?他?一点?不喜欢沈聆妤的感?谢。   他?这是逼着自己用父爱去容忍沈聆妤将月牙儿放在比他?更重要的地位。   沈聆妤将手心覆在谢观的手背上,软声?:“她有她的重要,你也有你的重要。”   谢观可没有因为沈聆妤这话就觉得开心。他?要的可不是“也重要”。他?要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最重要。   可谢观也明白这是痴想,沈聆妤永远都不可能?把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地方。今日是月牙儿,明天也可能?是别的亲友。   沈聆妤蹙眉看着谢观的眉眼,低声?:“你凑过来些?。”   谢观抬了抬眼皮瞥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靠近她。   沈聆妤眼眸轻转,环顾左右,确定周围没有人。她才将身?子往前倾,轻轻去吻谢观的唇角。   谢观愣了一下,意外地看向沈聆妤。   她向来不喜欢在外面与他?亲近,更别说主动。   沈聆妤确实觉得有些?不自在,又飞快地转动眼眸四顾了一番,才再次吻上谢观的唇角。两?个人的唇轻轻贴着,沈聆妤将轻碰般的浅吻从谢观的唇角慢慢往他?唇前挪去,她樱唇轻启,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出口中,主动递进谢观的口中。   谢观强压着心里的震惊,沉静地盯着沈聆妤的眼眸。   理智拼命告诉他?,这只是沈聆妤的谢礼。   谢观纹丝不动,沈聆妤便停止了这个吻。她从他?唇间退离时,谢观逼着自己由着她离开。   可是自控失效。   她退他?靠,这个将要结束的吻,被?谢观续上。   谢观用力地去亲吻沈聆妤,暗沉的眸底是不可抑制的渴求,渴求更多的重要。   他?还要怎么做,才能?得到更多?他?像个可怜的小孩子抱着不属于自己的玩具不舍得松手交还。   暖风轻吹,枝头的夹竹桃被?吹落,一片花瓣从花苞里逃离,被?暖风吹着翩翩落在沈聆妤的肩头。   她抬手,手心搭在谢观的后背去拥抱他?。   两?个人的唇稍微离开时,沈聆妤轻声?唤他?:“允霁。”   谢观望着她靠近,想要继续这个吻,沈聆妤却稍微先向后退一些?,她微微偏着脸,将唇压着谢观的唇角,贴着他?的唇角与他?说话。   “我们是不一样的。”她说。   不一样?哪种不一样?谢观握着沈聆妤的脸,将她的脸转过来。两?个人额头相抵,近距离地相望,谢观盯着沈聆妤的眼睛,迫切地想要听?她说下去。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很多份重要。虽然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可她在我心里永远重要。月牙儿是相伴相陪一路扶持的重要。你与我是结发合卺的重要。还有很多其他?的重要,这些?重要都在我心里,它们泾渭分明,永远不会互相打扰。”   谢观望着沈聆妤的眼睛,安静地听?着她说这些?话。有些?道理,谢观不是不懂,只是很难感?同身?受。   他?只有她了。   也许是他?太贪心,要求得太多了。   可面对沈聆妤,他?无法自控。   沈聆妤也不知道谢观听?进去多少?,她搭在谢观手背上的手轻挪,指端勾住他?的食指轻轻地拨一拨。   “允霁。”沈聆妤语气比这五月的暖风还要温柔,“每个人的心里都该有许多泾渭分明的重要,无法平衡掌控它们在属于自己的河流里,让它们一塌糊涂地交错,是无能?。允霁,我希望你也有你的月牙儿,你也有更多其他?的重要。”   他?的人生也该有他?的丰富多彩。沈聆妤不希望他?只有她。   谢观望着沈聆妤的柔眸好半晌,才开口,他?问?:“那季玉川呢?还有林怀溯。”   沈聆妤懵了一下,这怎么又扯到季玉川了?就连林怀溯也要扯进来?   不过沈聆妤觉得这似乎是好事,谢观好像能?将不同的重要分开来看待了。   沈聆妤没有立刻回答。她既然打算将话说清楚,总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要认真和真诚。   她向来不信这世上的男女情爱之事能?够长久。畅想未来远远比不上珍惜眼下这一刻。   她说:“暂时那条潺流之中只有你。”   她要将谢观从其他?的潺溪中赶走,也去承认属于他?的溪流中只有他?。   “暂时?”谢观皱眉,抓住关?键字。   “一辈子实在太久了,我不愿意去畅想和承诺未来。只是这一刻,你在我心里。”沈聆妤心里一片平静。她觉得人就该这样,既要坦然地承认,也要有掌控自己的心的能?力。可以将人放在心里并且承认,也可以在应该结束的时候决然将人从心里赶走,毫不犹豫地转身?不回头。   谢观笑?起来。   她说她喜欢他?,她说她一辈子都喜欢他?。她一定爱他?爱得发疯。   不管沈聆妤说出口的话是不是这样,听?在谢观的耳中,就是这个意思。   谢观视线下移,落在沈聆妤的心口。   此时此刻,他?真的好想亲一亲她的心。   沈聆妤敏感?地觉察到了谢观的心思,她急声?:“不可以!”   能?够在外面与谢观亲吻已经是沈聆妤能?够忍受的极限,他?休想再靠过来!谁知道那些?惊这惊那的暗卫们躲在哪儿呢!   “好。”谢观说。   他?站起身?的同时,亦将沈聆妤从轮椅里抱起来。   “你要做什么?”沈聆妤提防地将手抵在谢观的胸口。   “轮椅太慢了。”谢观说。   推着轮椅回去实在是太慢了,谢观要现在就飞奔回住处。不过是转眼之间,这片夹竹桃盛开之地,只空余一张轮椅,早就不见了谢观和沈聆妤的身?影。   娇艳美好的花瓣随风坠落,跳着舞似地落在轮椅上。   暗处,惊澜摘了一朵红色的夹竹桃,往惊夜头发上戴。惊夜面无表情地瞥向她,微微皱眉她的胡闹。   “小郎君好生漂亮。”惊澜踮起脚来将手肘搭在惊夜的肩上,“要是笑?一笑?就跟更好看了!”   “摘了。”惊夜冷冰冰地开口。   惊澜哼哼了两?声?,不情不愿地将夹竹桃从惊夜的头上取下来,不高兴地低着头摆弄着花瓣。   惊夜瞥她一眼,拉着她的手穿过夹竹桃花瓣铺地的林间,往林子深处去。   惊澜倚躺在树顶枝杈间,将腿弯搭在惊夜的肩上。她勾着惊夜的脖子无声?叹息,心道惊夜哄她的方式好像永远只有进入她这一种法子。   树身?晃动,越来越多的夹竹桃随风飘落,徐徐落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今天有几章,猜对有奖哈哈哈 第82章   魏学海带着两个小太监守在夹竹桃林外, 只?来得及看见陛下抱着皇后娘娘的残影。   两个小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求助地看向魏学海。   魏学海轻咳了?一声,撇下一句“没见识”, 背着手?昂首挺胸地走了?。人已经走远了?, 还不忘提点:“别忘了?去?把?皇后娘娘的轮椅推回去?。”   沈聆妤被谢观抱回住处,他一脚踢开房门, 迈进?屋,立刻就低下头去?亲吻沈聆妤, 一边亲着一边抱着沈聆妤往床榻上去?,最后将人压在床上, 扯开她的衣襟, 隔着小衣亲了?亲她心口的地方。   沈聆妤将手?抵在他的肩上轻推, 嗔他的肆意妄为。   谢观的手?掌探到沈聆妤的后腰之下, 将她兜衣系于后腰的带子?解开,天水碧的贴身小衣就这么一下子?松散开, 裹藏的鼓鼓囊囊跃跃欲试想要逃出来。   沈聆妤指尖轻压着胸口的小衣, 道:“陛下一会儿不是还要去?赴宴吗?”   什么赴宴?不管什么宴席,向来是谢观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他拿开沈聆妤轻压着胸口的手?,将松垮覆在沈聆妤身上的小衣掀挪。目光一息也不肯移开地凝视着。   香案上的燃香烧尽。   沈聆妤觉得谢观盯着她心口目不转睛地看了?至少两刻钟。虽然他什么都没做,可沈聆妤还是红了?脸。   “有什么好看的……”她小臂支撑着身下的床榻,想要坐起身来。随着她的动作, 掀挪到一侧的小衣落下来,重新覆遮。   “别动。”谢观握住她挪撑的小臂,将她刚抬起的双肩又摁回去?。将滑落下来遮挡视线的小衣再次拨开。暖春温和明?亮的光从?窗纸透进?来, 隔着一道薄薄的纱织床幔, 洒落在沈聆妤如雪似玉的心口娇肤。   她说他在她心里,他便有了?家?, 她的心就是他的家?。   两个人一动不动,一个平躺在床榻上,一个俯身凝视她赤敞的胸口。过分暧昧的姿态,却成了?静止的画面,让这份美好入了?画的同时添了?几分诡异。谢观凝望的目光让沈聆妤最初觉得羞涩与尴尬,时间久了?,偏又生出些许别的情愫来。   沈聆妤略略抬头望向谢观,见他目光深沉地望着她铺洒着春日?暖阳的心口。他的目光与爱欲无关,是另一种深邃的柔情。   沈聆妤略迟疑,抬起手?来捧住谢观的脸,再轻轻地压去?,送他的脸贴在她心口。   谢观微微侧转过头,附耳贴着沈聆妤的心口,他闭上眼睛,去?听沈聆妤的心跳。她的心跳一声又一声仿若无阻拦地敲着他的耳膜,传进?他心里去?。   半下午,魏学海在门外轻轻叩门,询问要不要去?赴宴,才将屋内床榻上睡在春光里的两个人吵醒。   谢观皱眉,眉宇之间浮现几分被扰醒的烦躁。可是他睁开眼,入眼是酥山柔耸。他眼底的烦躁一扫而尽,靠过去?啮吻一口。   沈聆妤也被扰醒。虽然魏学海隔着一道门,还是觉得不自然地推了?推谢观,将他推开。   谢观不肯起,手?掌紧紧握着沈聆妤的腰身,然后又将脸埋进?去?深嗅。   “去?吧。”沈聆妤再推一推他的肩,“在洞湘也待不了?几日?了?,这最后几日?的宴席你若不去?,巴兴修又要胡思乱想了?。”   谢观最后还是去?赴宴了?。这一次,沈聆妤也跟了?去?。   最近几日?洞湘举办的各种活动和宴席,沈聆妤都没有去?,今日?她去?,侍者们赶忙调整了?座次,又让厨房准备了?些皇后娘娘喜欢的吃食。   但凡沈聆妤同去?就要迟到的惯例,今日?仍是没有打破。   这可不怪沈聆妤,是谢观非要在她出门前,给她挑来挑去?选衣服、试妆容。偏偏他给她描妆的手?法实在算不得高明?,要花好些时候。   谢观今日?心情很好,他心情好,下面的侍者、臣子?,还有洞湘人都跟着心情大好。   整个宴会其乐融融。   巴兴修得知谢观已经在定启程的日?期,那压在他头顶的十万大军终于要走了?,巴兴修重重松了?口气,今日?宴上笑?容格外灿烂,时不时哈哈笑?出声来,带动脸上的胡子?跟着晃动。   看台下方,洞湘人正在表演射箭绝技。身着当地特色服装的舞姬们立在两边,不断将手?中?彩球朝着中?央的竖起的大竹筐掷去?。而要表演射箭的人,则是需要在这些彩球扔到大竹筐内之前将其射中?。   最后算一算那些彩球,是射中?的数量多,还是没被射中?扔到竹筐里多。前者,是射者胜;后者自然是高抛彩球的舞姬们胜利。   不仅抛彩球的舞姬是女郎,那些射手?也都是洞湘当地的姑娘们。她们不是军中?人,也没有什么身份背影,是洞湘的寻常百姓。草原上土生土长的人,这是她们平日?里很喜欢的消遣活动。   日?头已经开始西沉,天边洒下昏黄中?染着红色的瑰丽,将围场里表演的场景映得生机勃勃。那些高高抛起的彩球,在瑰光之下也跟着烨烨生辉。   谢观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巴兴修说话,他转过头看向沈聆妤,见她正望着围场里的比赛表演。   谢观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着那些奔跑着拉弓射箭的妙龄女郎,他眯起眼睛,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沈聆妤坐在马背上打马球的飒然眉眼。   谢观不由自主?扫了?一眼沈聆妤现在坐着的轮椅。   “想去?玩吗?”谢观问。   沈聆妤意外地望向谢观,她毫不掩饰眼里的诧异。   谢观偏过脸问巴兴修场下正在表演的这活动规则,巴兴修赶忙解释。巴兴修听谢观对此感兴趣,立刻就要安排。可是巴兴修也犯难,这多人一起热闹的活动,如何让帝后参与进?去??尤其皇后娘娘的腿……   “不用麻烦。”谢观令人去?牵马。   他站起身,顺势将手?搭在沈聆妤的轮椅椅背上,推着她往看台下走。   沈聆妤急急问:“你做什么?”   “不是说了?吗?去?玩。”谢观道。   沈聆妤欲言又止。室外活动,她已经很久没有参与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玩”。   谢观瞥一眼沈聆妤的蹙起的眉头,说:“沈聆妤,你是腿不好用,又不是胳膊断了?。”   沈聆妤没有接话,只?是蹙起的眉头并没有舒展。没错,她坐在轮椅上并不影响拉弓射箭,可是自从?这双腿不好用了?,她就已经不再愿意参与一切室外的活动。   那些年轻女郎们奔跑着去?射彩球的身影浮现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她不觉得自己坐在轮椅上和她们一起射彩球会有什么乐趣,反而瞧着快碍眼的。   沈聆妤瞧着小太监牵了?一匹马过来,更是诧异。她问:“牵马做什么?”   谢观给了?她一个“你怎么这么蠢”的眼神,道:“跑不了?,当然要借腿。”   他弯腰,将沈聆妤从?轮椅里抱起来把?她放在马背上。马背上突然坐了?人,马蹄动了?动。沈聆妤急急忙忙握住了?马鞍前面翘起的地方,求助地转头望向谢观。   谢观自然不可能让沈聆妤自己骑马,他翻身上马坐在沈聆妤身后,双臂环过沈聆妤腰侧去?握马缰。   “拿弓箭。”谢观下令。   他将长弓递到沈聆妤面前,道:“你只?管射彩球,我不会让你跌下去?。”   沈聆妤望着谢观从?后面递过来的长弓,迟疑了?一下,才松开握着马鞍的手?,握住他递过来的长弓。她抬眼望着不远处装满或插着长箭或没有被射中?的彩球的大竹筐,慢慢握紧了?手?中?的弓身。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碰过弓了?。她垂眸望着手?中?的长弓,有着片刻恍如隔世的错愕。   看着中?原皇帝和她的皇后下场,宴桌上的人群都望了?过去?。一些洞湘当地的妇人们交头接耳用当地话小声议论着。即使听不懂她们说的话,从?她们脸上的表情也猜得出她们在夸中?原皇帝和皇后娘娘的感情真?好。   穿着红裙的舞姬拿着系在脖子?上的哨子?吹出响亮又悠长的哨音,新一轮的射彩球比赛开始了?。   谢观从?箭囊里取出长箭递给沈聆妤,他俯身靠近,将下巴搭在沈聆妤的肩上,凑到她耳畔低声:“我的皇后,可别给孤丢脸。”   谢观话音刚落,站在围场两边的十几个舞姬纷纷将手?里的彩球朝着中?央的竹筐高高抛去?。   沈聆妤急忙拉弓射箭。   长箭离弓,却只?是在马身前很近的地方跌落。   她太久没有碰弓箭了?。沈聆妤即使不去?看,也知道场上场下很多人瞧着她,她这射出去?的第一箭就丢了?大脸。   谢观笑?笑?,又从?箭囊里抽了?一支长箭递给她。   “再来。”他轻轻拍了?拍沈聆妤的手?腕,而后将手?放下,放在沈聆妤的腰侧,护着她。   射彩球比赛还在继续,没有因为中?原皇后的第一箭闹了?笑?话而终止。舞姬们随着乐师的音乐翩翩起舞,跳动着,从?不同角度继续抛着彩球,射手?姑娘们也小跑着找角度去?射彩球。   沈聆妤再次将长弓拉成满月。望着那些高抛的彩球,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时无忧纵马,不知愁。   谢观说得对,她的腿不好用了?,又不是胳膊断了?。也正因为她的腿没了?知觉,她更应该好好使用身体其他部分。   这世上残疾人有很多人,身体有残也应当勇敢面对乐观向上,直面自己的残缺,利用自己所有。身伤若不可愈,心伤当自愈。   沈聆妤握紧手?中?的弓,将长箭搭在弓身,耳畔的乐音和吵闹的声音逐渐离她耳畔越来越远。她眯起一只?眼睛来,对准远处在高空中?昙花一现的彩球。   “咻”的破风声之后,长箭离弦,朝着空中?彩球射去?。   谢观歪着头去?看,看得不是沈聆妤有没有射中?,而是在看沈聆妤眉眼间的自信。   只?是望着她的眉眼,谢观就知道她这一箭必定射中?。   而长箭离弦的那一刻,沈聆妤已经笃定自己能够射中?彩球。   可纵使十分有信心自己这一箭能够射中?,当沈聆妤亲眼看见长箭刺中?彩球,和彩球一起坠进?竹筐里时,她还是发自内心地欢喜,眼睛瞬间弯起来。   沈聆妤听见人群的喝彩,她知道这是因为她中?原皇后的身份而喝彩。可她还是很开心。   她转过头来,一张灿烂的笑?靥望向谢观。   “这下没给陛下丢脸了?!”她的声音里也噙着笑?。   谢观望着她眸中?的璀璨,恍惚了?一下,突然双手?捧住她的娇靥,当众吻上去?。   沈聆妤瞬间睁大眼睛,溢满璀笑?的眼底浮现惊愕。   这么多人看着!   作者有话要说:   呆呆:他总是想当众亲亲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第83章   沈聆妤想把谢观推开?, 又碍于他帝王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推开?他恐怕不太好……她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伸手去推谢观!   谢观也没想与她在?外面缠缠绵绵亲太久,他用力在?沈聆妤的嘴上亲了一口, 便?放开?了她。   他望着沈聆妤又惊又羞的眸子, 又看见她整张皎白的小脸蛋都泛了红。他赶忙给沈聆妤递箭,问:“继续?”   沈聆妤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她与谢观登场射彩球, 本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几百人的注视下,被?他亲了这?么一口, 沈聆妤觉得唇上火辣辣的。   还要碍于皇后?的身份,不能干那种满脸娇羞转身就走的事情?。她凶凶地瞪了谢观一眼, 从他手中接过箭, 继续去射彩球。   沈聆妤气恼谢观刚刚那不顾场合的行为?, 她将对谢观的气恼都化成了射箭的力量, 一双手臂高抬,用力地射出一支支长箭。   从她射出的第二支长箭开?始, 之后?的每一支箭都会射中抛到空中的彩球。   舞姬们的舞蹈越来越热情?, 她们跑跳着起舞,手中掷出的彩球也变得从不同角度扔出去。那些射彩球的女郎们奔跑着往前去找角度,谢观亦驭马带沈聆妤往前去。   谢观观察着沈聆妤射彩球的规律,他看了一会儿就看出了沈聆妤是在?按照颜色去射。彩球的颜色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一颗颗高抛的彩球一共有七种颜色, 沈聆妤便?按照这?个顺序去射。   找到这?个规律之后?,谢观带着沈聆妤往前走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便?默契了许多。   沈聆妤专心地拉弓射箭, 将心神放在?那些暖阳下的彩球上, 刚刚对谢观当众乱亲的行为?也不那么气恼了。又是一支长箭被?她准准射中彩球,她没回头, 照旧朝着谢观伸手。   谢观将箭矢放在?她掌中。   沈聆妤讶然地望过去,看着两支长箭被?谢观放在?了她手里。她再回眸望向谢观,对上谢观带笑的目光,知他不是拿错了,而是故意为?之。   “看什么?你又不是没射过双箭。”谢观道?。   沈聆妤突然有点奇怪,谢观怎知她以前花过一段时间专门练习射双箭?   那时她还小,因为?“一箭双雕”这?个词,来了兴致,让骑射先生教她练双箭,着实是练了一段时日吃了些苦头才练好。   略思忖,沈聆妤没有将多余的那支箭送回去。她竖起长弓,将两支长箭一上一下搭在?弦上,眯起眼睛对准不断腾空又降落的彩球,瞅准时机,霎时松手,长箭离弦,对着两颗不同颜色的彩球射去。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从沈聆妤弓弦射出去的两支箭矢几乎是同时射中了空中一黄一绿的两颗彩球。   看台周围的人立刻又响起一阵喝彩声?。这?一次的喝彩绝对不仅仅是因为?沈聆妤身为?中原皇后?的身份。   众人只知沈聆妤一箭双雕的本事,唯独谢观看出来沈聆妤射出的这?两支箭并非同时,她搭箭时故意将两支箭一前一后?地错开?。而射出去的两支箭,先射中黄球、再射中绿球。竟还是悄悄按照她给自己定的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规律。   “给我呀。”沈聆妤回头,对谢观笑。   谢观将箭矢递给她。沈聆妤已经?转过头去射箭,谢观的眼底还是沈聆妤那张洋溢着乐观灿烂笑容的娇靥。   谢观在?沈聆妤身上看到了更多她以前的模样。   这?让谢观心里欢喜不少。   她就应该这?样,永远灿烂明媚。不管遭遇了什么磨难,也会乐观向上永不服输。   射彩球表演赛之后?,还有赛马比赛。谢观瞧着沈聆妤眼里的笑,没带她回席,而是在?绚灿晚霞下,带着她纵马玩乐。   骏马也跑得畅快,将马背上的两个人颠起。沈聆妤的身子时不时被?颠起,她重新?坐稳,后?臀紧贴着谢观。沈聆妤就这?么一次次颠起又坐回,上下擦挤着谢观。沈聆妤浑然不觉,眉眼含笑地望着远山风景。   谢观却垂着眼睛看她时不时颠起又挨回来的后?臀,长长舒出一口气。他心里开?始发痒,痒得受不了时,就生出想要杀人的冲动。把所有人都杀光,就不会在?意是在?室内还是室外,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谢观勒住马缰,让急奔的骏马停下来。   沈聆妤疑惑地回头望向谢观,冷不丁对上谢观眼底的阴沉。沈聆妤摸不准头脑,低声?问他:“怎么了?”   谢观意味深长地盯着沈聆妤的眼睛,欲言又止。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沉声?说:“该回去了。”   沈聆妤点头说好。   射彩球也好,跑马也好,沈聆妤都没有要争头筹的意思,不过放松玩一玩。尤其是这?赛马,从一开?始她与谢观的马速就不快,时跑时走。   谢观调转马头,带着沈聆妤往回走。   魏学海远远瞧见他们回来了,赶忙推着沈聆妤的轮椅迎上去。谢观翻身下马,再将沈聆妤从马背上抱下来,把她安顿在?轮椅里。   “皇后?娘娘好准头!咱们在?看台上看得热血沸腾!”魏学海当然不会忘记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   谢观弯腰,将沈聆妤的裙子整理服帖,才推着她回到坐席。   巴兴修和几个洞湘人亦是对沈聆妤射箭的准头表达了夸赞,沈聆妤对他们微笑,不过分?谦逊,更不会自傲。   “骑射也是我们中原女郎平日里喜欢的消遣。”沈聆妤道?。   沈聆妤这?话惹了当地人的惊讶,他们小声?议论着。洞湘人都以为?中原女子永远都守在?后?宅里绣花与扑蝶,原来竟也会骑马射箭。   皇后?娘娘腿上有疾亦能箭术了得,想来沈聆妤这?话不假,中原女郎之中也有很多人擅骑射,当做消遣活动。   坛雅县主站起身来,盈盈笑着:“听闻皇后?娘娘过几日就要启程离开?,准备了些家乡的小玩意儿送给娘娘。还望娘娘不嫌弃。”   巴兴修的夫人病逝有些年头了,他没有再娶,坛雅县主身为?巴兴修的长女,纵使嫁了,也要担起事情?来。   给中原皇后?娘娘送些礼物,只是一个序章。紧接着巴兴修送上的东西才是诚意。   过年时,没有派使臣进京供奉,今日终是要大出血补上去。   巴兴修一边头疼地说着贡品,一边去观察谢观的脸色。明明已经?十?分?舍不得了,还是要担心中原皇帝对他的诚意不满意。   最终谢观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巴兴修如释重负。   巴兴修送上了最后?一份礼物。   “这?叫月魂扣,是我们洞湘人夫妻之间的专属定情?之物。每一对夫妻都有月魂扣,而每一对月魂扣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绝无重样。”巴兴修笑呵呵地说,“陛下和皇后?感情?深厚,令人羡慕不已,祝陛下与皇后?娘娘白头偕老?!”   谢观听得高兴,抬眼瞥向巴兴修,道?:“洞湘子民亦是孤的子民,子民安康为?重。每年进贡的牛羊可砍一半,自用罢。”   巴兴修喜出望外,站起身来替洞湘子民感谢天子龙恩。   沈聆妤好奇地看向盒子里的一对月魂扣,又将其拿在?手中把玩。她仔细瞧了瞧,这?月魂扣不知是用什么兽角雕刻而成,组在?一起是一轮弯月形状,将其掰开?,又成了两块雕工精湛的饰品。   坛雅县主瞧着沈聆妤感兴趣赶忙向她解释:“这?是犀牛角。我们这?里的人,每对夫妻都有月魂扣,质地却是不一样,子民的月魂扣更多的用木雕。犀牛角是最尊贵之物。”   沈聆妤点头,再去看这?次来洞湘时随行的几位大臣,他们手中的月魂扣也大不相同。洞湘人不仅向中原帝后?赠了月魂扣,那些随行大臣亦有。   右丞项阳曜正对着夕阳暖光,好奇地打量着月魂扣。沈聆妤扫了一眼,项阳曜手里的那对月魂扣好像是用某种贝类制成。   天色黑下去,宴席结束。沈聆妤与谢观回到住处。今日又是射箭又是纵马,沈聆妤一回来就哈欠连天。   “累了?”谢观在?她面前蹲下去,去脱她的鞋。   “还好。”沈聆妤是有些累了,可是她突然想起来在?几个月之前,她每天花大量时间发呆、睡觉。她脑子里空空的时候,身体每日都觉得很乏。   她恍然发现?自己的变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发呆了。   也是,她不需要再坐在?窗口望着外面摸不到的景色发呆。她现?在?可以出门,可以射箭可以纵马,甚至如今正在?远行。   她转过脸来,望向正在?给她脱鞋的谢观,唇角慢慢攀了柔笑。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谢观看上去强势的逼迫。   谢观心不在?焉,错过了沈聆妤望过来的一抹温柔。   沈聆妤今日有些累着了,谢观帮她沐浴之后?,她刚躺进床榻,很快就香香睡着了。睡梦里,她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纵马疾驰。时而是一个人纵马,时而是谢观在?她身后?抱着她。前者,她的腿没有受伤;后?者,她的右腿没有知觉只能靠谢观在?身后?拥着她护着她。   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睡梦中的她都在?马背上开?怀地笑着。   沈聆妤睡得香甜,谢观却心烦意乱地睡不着。纵马时她的颠蹭扰得他心里发痒,刚刚帮沈聆妤洗澡,又是火上浇了一壶烈酒。   如今火焰旺生,在?他心里燎原一般。   “呆呆?沈聆妤?”谢观唤了几声?,沈聆妤睡得很沉一点反应也没有。   片刻之后?,谢观在?被?子里去褪沈聆妤的裙裤。见她睡得香甜,谢观不忍弄醒她,只好在?沈聆妤没有知觉的右腿上轻轻蹭一蹭。谢观掀开?被?子,雪痕斑斑缀在?沈聆妤的右腿上。谢观望一眼沈聆妤酣眠的眉眼,小心翼翼地处理干净。   收拾妥当,谢观阴沉地抬眼看向沈聆妤。   他有些生气,生气自己窝囊得像个贼。   可是沈聆妤合着眼睛酣眠的眉眼真的太好看了,只是多看了她一眼,谢观便?顷刻消了气,心里一团柔意,他俯身靠过去,吻一吻她的眼睛。   第二天早上,沈聆妤醒过来的时候习惯性地伸手在?身边摸了摸,没有摸到谢观,她迷糊睁开?眼睛,再环顾周围,见谢观也不在?屋子里。沈聆妤微微诧异,朦胧微眯的眼睛慢慢睁开?。   无数次个早上,她在?谢观怀里醒来。又偶尔他先起身,会坐在?不远处,她一睁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今天早上醒来怎不见他?若没记错谢观今日无事。他去了哪里?   沈聆妤奇怪地撑着床榻坐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呆呆:……其实你不用这样。。。 第84章   沈聆妤瞧见她的轮椅紧贴着?床榻摆放着?。以前, 谢观在的时候很不喜欢她自己挪来?挪去,每晚上榻睡前,他都要踢一脚沈聆妤的轮椅, 将她的轮椅踢开。如今她的轮椅紧挨着?床榻摆明, 明显是谢观故意?放在那里。   沈聆妤挪到床边,扶着?床榻站起身坐进轮椅里去, 自己竟浴室里梳洗。   等她自己梳洗换衣从浴室出?来?,又等了一会儿, 魏学海在外面叩门,询问要不要摆早膳。   沈聆妤将他唤进来?, 询问谢观去了哪里。   魏学海摇头表示不知道:“陛下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 也没?让奴安排人?跟着?。陛下只交代守在门外听娘娘使唤。”   魏学海停顿了一下, 补充:“陛下走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太好。”   今早谢观从屋里出?来?的时候, 魏学海猛地瞧见他的冷脸吓了一跳,还以为陛下又和皇后娘娘生?了矛盾呢!如今瞧着?皇后娘娘浑然?不知的模样?, 才晓得自己猜错了。   魏学海松了口气。猜错了好啊!陛下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都没?事, 只要不是因为和皇后娘娘生?了矛盾,那就问题不大!   沈聆妤一个人?用?过早膳,询问了时辰发现时辰还早,又挪到书案后,去批阅了几份奏折。   大概是习惯了一睁开眼就看见谢观, 也习惯了与?他一起用?膳,等着?他递筷子盛汤粥,今日突然?毫无准备变成一个人?, 沈聆妤有些不习惯。   她握着?朱笔悬在奏折上好半天, 反应过来?自己因为今日醒来?没?见到谢观而不习惯,沈聆妤微微愣住。   她继而摇头, 不允许自己这样?。   沈聆妤聚了聚神,专心地将书案上的几份奏折批阅完,将笔放下,出?了寝屋去看望月牙儿。   马上就要启程起来?洞湘了,然?而月牙儿身上多处骨折,显然?不能坐马车同行。一想到要将月牙儿暂时留在这边,沈聆妤心里就生?出?许多不舍和担忧。   月牙儿已经从小鞋子口中得知了沈聆妤要走了而她不能同行的事情,沈聆妤过来?之前,她耷拉着?眼睛闷闷不乐。可是当?沈聆妤进来?,一见到她,月牙儿便翘起唇角地笑。   “娘娘。”她虚弱开口,低哑的声线里噙着?病弱,没?了往日的活泼带笑。   沈聆妤挪着?轮椅凑过去紧挨着?床边,去拉月牙儿的手,将她有着?擦伤的手捧在手里。她询问:“小鞋子可与?你说过车队要离开洞湘的事情?”   月牙儿点头。她眉眼间挂着?浅笑,虚弱软声:“娘娘不用?担心我。”   她越是这样?,沈聆妤心里越不是滋味儿。好像自己要抛弃了月牙儿一样?,可是月牙儿现在伤得这样?严重,不宜异动,将她留在洞湘养伤确确实实是最好的选择。   背井离乡留在这里,她会不会害怕?   沈聆妤握着?月牙儿的手安慰:“别担心,你现在被封了公主?,留在洞湘只会被当?成上宾。陛下也留了许多人?在你身边,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给?我写信。等你身体好些了,能坐马车了,我立刻派人?来?接你回去。”   沈聆妤不提谢观还好,她一提到谢观,月牙儿想起那日谢观来?给?她喂药的场景,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她反手握住沈聆妤的手,睁大眼睛望着?沈聆妤,问:“我、我……我真的要喊陛下父皇吗?”   ……这,真的太可怕了!   沈聆妤轻轻点头,道:“至少日后你在人?前见了他向他行礼时,需要这样?称呼。”   沈聆妤也觉得头疼。可不管谢观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既然?封了月牙儿这个及乌公主?,那便是不可更改之事。   月牙儿垮着?脸,一副很无助的样?子。   沈聆妤瞧着?忍俊不禁,安慰她:“别担心,有个公主?的身份挺好的,我的月牙儿以后不用?当?奴婢,可以锦衣玉食被旁人?照顾着?了。”   月牙儿可不想当?什么被人?伺候着?的公主?,她只想守在沈聆妤身边。   沈聆妤继续逗她:“你呀,以后在人?前不仅需要称呼陛下为父皇,还要称呼我为母后呢!”   月牙儿果真被逗笑了。只是她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无奈的苦笑。   小鞋子端着?药匣进来?,要给?月牙儿换药。沈聆妤也跟着?帮忙,和小鞋子一起给?月牙儿换药。   她的双腿处处都有伤,骨折处肿起来?的地方瞧着?就吓人?。沈聆妤忍着?眼泪,和小鞋子一起帮月牙儿换好药。   “原本出?宫的时候,陛下不想让你随行的。若当?时依他的话就好了……”沈聆妤声线低落,噙着?丝哽咽。   月牙儿赶忙摇头,她费力地抬手,拉一拉沈聆妤的手,说:“就算知道要遭遇这么一遭,我也愿意?跟着?您出?宫走这一趟!这样?很好呀,我也算体验过娘娘曾经尝过的痛了。”   她的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笑着?低语:“现在我体会过了,更心疼娘娘曾经遭过的罪了。”   “别胡说八道。”沈聆妤蹙眉,“你可得好好养着?,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大夫,把?身上的伤治好!等我派人?来?接你的时候,我要你走到我面前来?。”   沈聆妤尝过被困在轮椅里的苦楚,不愿意?月牙儿也尝。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她眼里的泪再也止不住。   月牙儿赶忙安慰她:“我不会的。太医说了我只要好好养着?,就能好起来?!我会站起来?的,我还要等好了之后扶您背您呢!”   沈聆妤擦了擦眼角的泪,望向月牙儿,两个人?红着?眼睛相视一笑。   沈聆妤留在月牙儿的屋子,一想到很快就要分别,两个人?心里都有些舍不得。沈聆妤陪了月牙儿大半日,月牙儿体力不支睡去时,沈聆妤才离开。   沈聆妤回到自己的住处,得知谢观还没?有回来?。她挪到窗边,推窗而望,见外面的日头将要西?沉。   他去哪里了?   “魏公公。”沈聆妤唤人?,“今日是初几?”   “回娘娘的话,是五月二十。”魏学海赶忙禀话。   五月二十?沈聆妤隐约觉得这个日子有些熟悉,却有些想不起来?。她再回忆了一会儿,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了,也突然?就知道谢观今日去了哪里。   洞湘的牢房与?中原不同,洞湘的牢房建在地下,终年不见阳光,十分阴暗潮湿。   沈聆妤赶去牢房时,从守卫口中得知谢观一早就来?了这里,并?且至今还没?有出?来?。   魏学海压下心里的震惊,实在不理解谢观怎么会在牢房里呆一整天。他又诧异起望了沈聆妤一眼,佩服皇后娘娘居然?能猜出?陛下来?了这地方。   今天,是谢观父亲的生?辰。   沈聆妤让魏学海推着?她进去,刚一进入牢房的铁门,阴森寒气扑面而来?。长长的阴暗走廊,隔着?很远才有一把?壁灯。而这些稀疏悬挂着?的壁灯,时不时又会坏一盏。   沈聆妤刚从外面进来?,眼睛适应不了地下的阴暗,竟是暂时什么都看不清,目之所?及黑乎乎一团,只有个大致的轮廓。继续往里面走远一会儿,眼睛才能适应。   隐隐能听见远处的□□声,还有那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让这条长长的走廊变得更加阴森,仿佛即将通往之地是地狱。   魏学海缩了缩肩,有些惧然?这样?的阴气重地。   沈聆妤向守卫询问了谢观所?在,知他在这地下牢狱的最深处。终于走到了尽处,沈聆妤眯起眼睛来?,在牢房中寻找谢观的身影。   狭小阴暗的牢房里,铺着?一层干草。谢观正躺在上面睡觉。   谢观在这间牢房住了太久,四岁到十四岁,一个人?最无忧快乐的十年。   今日是父亲的生?辰,又因马上要离开洞湘,谢观今日一早来?了这里,他什么也没?干,只是在干草上躺了一天,正如过去的那十年。   在那十年里,狱卒时常刁难挖苦,阴阳怪气地说他父亲痴人?说梦居然?会想要将他救走。原本是狱卒的奚落之语,可落在那时谢观的耳中,却是一个孩童对父亲的盼望。他每一日都在盼着?父亲早一日将他带回家,对父亲的等待支持着?他撑过那十年。   就在谢观也以为自己等不到父亲时,父亲闯进牢狱,高大的身躯如山峦一般出?现在他面前,接他回家。   谢观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的身影落入沈聆妤的眼帘,沈聆妤心头顿时涌出?几许酸涩。他一定很敬重、怀念他的父亲。他被困在这里多年,是他的父亲征战南北让手中的铁蹄越来?越壮大,终于能够将他接回家去。   沈聆妤让魏学海守在外面,她自己推着?轮椅进去,靠在谢观身边。她轻轻推了推谢观的肩,柔声轻唤:“允霁,醒一醒。”   谢观皱眉醒过来?,声音沙哑地开口:“怎么来?这里了?”   怎么来?这里了?当?然?是来?找他。   沈聆妤轻轻搭在谢观肩头的手往下挪去,拉一拉他的袖角,不答反问:“这里阴暗潮湿,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谢观随口说:“我在这里睡了十年。”   沈聆妤张了张嘴,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眼泪却一瞬间掉下来?。   沈聆妤走过那么长的走廊还是不能适应这里的黑暗,可是谢观自小习惯了黑暗,能够清楚地看见沈聆妤掉了眼泪。   他坐起身,伸手去抹她的眼泪。   “哭什么?可怜我?”   沈聆妤摇头,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的:“明明是心疼。”   她忽然?的坦言,给?谢观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谢观也说不好是不是该高兴。   “这里太冷了。我们出?去。”谢观站起身。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说:“如果你还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我陪你。”   谢观刚将手放在沈聆妤的轮椅上,他扯了扯唇角,在沈聆妤的脸颊上捏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推着?沈聆妤离开这里。   谢观推着?沈聆妤穿过长长的阴暗走廊。视线里一片昏暗,他眼前慢慢浮现当?年父亲接他归家的情景。   同样?漫长阴暗的一条路,彼时与?父亲走过,今日与?沈聆妤走过。   终于走到这条走廊的尽头,狱卒胆战心惊地将牢房铁门打开。谢观推着?沈聆妤走出?去,迈进日光里。   他抬起眼睛望着?温和普照的暖阳。恍惚间,与?当?年的情景重叠。   那一日,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愿我儿余生?顺遂,再无苦难。”   沈聆妤仰起脸望向谢观,心里突然?生?出?永远陪着?他,再也不让他孤零零一个人?的冲动。   沈聆妤抬手,轻轻拉住谢观的手。   谢观垂眼望过来?,对她微笑。   有些伤痛更改不了,却总会治愈。   她的,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今晚还有木有哈哈 第85章   巴兴修眼看着一?切都很顺利, 马上?就要把?谢观送走了,谢观突然在牢房里待了一?整日,这可把?巴兴修吓坏了。他?也?不敢这个时候凑到谢观眼前触霉头?, 只好不停让手下去打听消息, 而他?则是一?整日一?口饭没吃下去一?口水没喝下去,不停地走来走去, 担惊受怕。   直到下属来禀话皇后娘娘将陛下从牢房接走了,巴兴修才松了口气, 他?急声?询问谢观脸色,在得到陛下脸色寻常不见动怒的?答复后, 巴兴修一?屁股坐在椅子里, 重重叹了口气, 自语道:“快走吧!”   明日就是谢观离开洞湘的?日子, 巴兴修在心里盼着千万别再出意外,明日一?定要走人啊!   从洞湘的?地牢到谢观与沈聆妤的?住处有?很长?一?段距离, 谢观也?没让魏学海引车过来, 他?推着沈聆妤悠闲地走回去。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   沈聆妤忽然抬手指给谢观看,说:“你看,那边一?闪一?闪的?是萤火虫吗?”   谢观顺着沈聆妤所指望了一?眼,点头?说是。两个人便驻足在路边,遥望着不远处草丛里闪烁亮光的?萤火虫。   魏学海落后几步, 悄悄打量着谢观和沈聆妤的?神情?,见他?们两个皆是脸色寻常,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甚至还多了几分轻松惬意。   这让魏学海十分摸不着头?脑。他?原以为谢观在牢房里待了一?整天, 即将要迎来暴风雨呢……   暴风雨没来,彩虹先挂在天上?了。   惊夜的?突然出现, 打断了魏学海的?杂思。   谢观瞥了惊夜一?眼,自他?小时候在洞湘做质子时,惊夜就如影子一?样陪在他?身边。谢观早已?习惯了惊夜的?存在。惊夜大多时候不会现身,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应当是有?事。   “陛下,京中传来消息,游灵庄出现一?个人酷似八郎。”惊夜禀话。事情?紧要,他?难得说起长?句子。   谢观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酷似?”   沈聆妤亦是愕然。   惊夜道:“已?派人去细查。”   谢观立在路边,良久没有?说话。   沈聆妤也?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消化这个消息。这样紧要的?事情?,凌鹰卫不会在只是一?点疑似的?情?况就来禀告谢观。若沈聆妤猜得不错,凌鹰卫已?经做过最初的?调查,几乎已?经确定了游灵庄的?那个人是谢云才来向谢观禀告,同时再去做最后的?确认。   沈聆妤眼前浮现谢云的?样子。   她?嫁到谢家没多久谢家便出事了,她?与谢云接触并不多。沈聆妤没有?嫁去谢家前,与谢家其他?几位郎君都有?打过几次照面,唯独谢八郎见得极少。因?他?病弱,极少出门。   可沈聆妤也?早早知道谢云此人。谢家九位郎君,七位有?军功,出了两个状元、一?个探花郎、一?个榜眼。而谢云正是那个探花郎。   谢云的?面色总是病弱的?冷白,看上?去给人一?种羸弱之感,可他?又总是微笑待人,温润有?礼。不同于读书人的?出口成章一?身书卷气,谢云却话不多。沈聆妤与他?短暂的?接触里,只觉得他?每次开口总是关心别人多加衣、注意身体。   沈聆妤仰起脸望向谢观,见他?目光略深沉默而立。沈聆妤让自己冷静下来细细琢磨,虽然她?预感游灵庄的?那个人就是谢云,可毕竟不是确定之事。万一?只是空欢喜,谢观心里定然难以接受。那可如何是好?   她?主动去拉谢观的?手,柔声?:“我们等消息。”   “是他?。”谢观突然沉声?道。   沈聆妤有?些意外谢观的?笃定,疑惑地望着谢观。   “那枚铜镶玉。”谢观解释。   沈聆妤想?起来了,她?曾在金香楼见过谢家九郎的?家传平安玉,后来她?又托楚星疏帮忙将那枚平安符买回来。   原来一?切早就有?预示!   “孤称帝已?半年余,若小八行动自如早就寻来或派人送信。定是有?人困住了他?。”谢观声?音发冷向惊夜下令:“彻查八郎这两年的?机遇,若当真?有?人囚他?,定将其碎尸万段尸骨喂狗!”   谢观声?音里的?冷意让惊夜一?凛,立刻颔首称是。   这一?晚,巴兴修几乎没睡安稳,天才蒙蒙亮,他?就爬起来去看谢观的?车队,见车队正在整顿,一?副将要动身的?样子,知谢观今日确定要启程,他?在心里松了口气。   手下急匆匆赶过来,对巴兴修禀话:“陛下让坛纱县主同行。”   “什么?”巴兴修意外地挑眉。   他?原本打算送小女儿和亲,可是被谢观拒绝了,谢观甚至厌烦地没说好话。巴兴修一?边因?为没能将小女儿送去和亲有?些不安,一?边又因?为小女儿不用背井离乡而松了口气。   今晨谢观突然派魏学海来传话要坛纱县主同行,巴兴修意外之后立刻让人去通知坛纱。   坛纱正因?为逃过和亲的?命运,美滋滋地睡懒觉,突然就被人从床上?拉了出来。   “什么?又要我去和亲了?”坛纱县主吓得脸色发白,差点昏过去。坛纱县主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是中原天子一?句话,她?就得收拾东西?跟随。   沈聆妤登车时看见坛纱县主,有?些意外地看向谢观。   谢观之前一?直不想?要这个洞湘的?县主,怎么突然临走前改了主意?   谢观看见坛纱县主的?时候,几乎是瞬间?转过头?,语气噙着丝仓促急急地向沈聆妤解释:“给小八。”   和亲之事确实能让所有?人放心。可谢观看见别的?女人靠近他?就心烦,所以就算所有?人都不放心,也?没动过收了坛纱县主的?心思。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小八活着,这和亲之事可以扔给小八。   沈聆妤懵了一?下,问:“那、那若是八弟不喜欢不愿意呢?”   谢观环顾,看见右丞项阳曜正眯着眼和一?个洞湘侍女说话,他?随手一?指:“小八不要就给他?。”   右丞项阳曜正和侍女说话,突然脊背一?寒打了个喷嚏,他?疑惑地转头?,就看见谢观正望着他?。   项阳曜挺了挺脊背,顿时觉得刚刚的?芒刺在背不是错觉。这……恐怕没啥好事啊!   沈聆妤对谢观乱点鸳鸯谱的?行为有?些无?语,不过天下的?皇帝似乎都有?赐婚的?权利。她?不再参与这事,转过头?吩咐小鞋子万要照顾好月牙儿,这边月牙儿有?任何事都要及时给她?写信。   沈聆妤将小鞋子留给了月牙儿,还留下了随行的?太医、宫婢。   月牙儿行动不便,今日也?不能来相送。沈聆妤望着月牙儿住处的?方向,默默给她?祈福,望她?早日康复。   车队离开了洞湘。   按照原计划,离开洞湘之后还要去沓尧、北麓,可是谢观下令项阳曜和另外一?个大臣代替他?去这两个地方,而车队则是返程回京。   ——这是明面上?的?行程。   实际上?,谢观将魏学海塞进了帝王马车之中。而他?没有?带着那些内宦侍者,与沈聆妤坐进一?辆寻常的?马车,朝着巫族的?方向而去。   这寻常马车远不敌帝王车舆坐得舒服,要狭窄单薄许多。沈聆妤坐在马车里,从车窗探头?往外望去。没有?那么多侍者、大臣,甚至是军队随行,沈聆妤再望马车外的?风景,倒是品出了几许别样的?悠然。   “这马车做得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谢观问。   沈聆妤想?了想?,如实说:“有?一?点渴。”   “惊夜。停车。”谢观提声?。   车厢外,惊澜正勾着惊澜的?脖子去拨弄惊夜的?喉结,突听见谢观的?声?音,惊澜吓了一?跳,瞬间?收回手,板板正正地坐好。   惊夜看了一?眼惊澜这神情?,嘴唇扯出一?丝极浅的?笑来。他?勒马停车,跳下去,得了谢观的?吩咐,去前面的?小镇里弄水。   沈聆妤瞧着惊夜走远,有?些不放心,她?说:“我们只带着惊夜和惊澜会不会人手太少了?”   针对谢观的?刺杀从未停止,沈聆妤有?些担心会出现暗杀。明明只带了两个人,惊夜又走开了,沈聆妤更担心了。   谢观嗤笑了一?声?,懒得搭理她?这傻话。   惊澜也?跳了下去,在马车旁走来走去活动活动腿脚。听见沈聆妤的?话,她?转头?望过来笑着对沈聆妤说:“娘娘不用担心,那下次我去跑腿,让惊夜守着。”   沈聆妤被谢观嗤笑了,她?也?不想?再和谢观说话了。她?搭在窗口,探头?去问惊澜:“还有?暗卫跟着吗?”   “暂时没有?。”惊澜摇头?,“派去出任务了,要等到了巫族的?时候才会来汇合。”   沈聆妤蹙眉,眉眼间?浮现了担忧。赵睿还活着,效忠前朝的?文臣武将不少追随了赵睿,谢观并不安全。   惊澜犹豫了一?下,朝前迈出一?步靠近窗口小声?:“娘娘不必担心,我和惊夜守在陛下身边本来主要就是驾车跑腿儿,而不是主担守卫之职。”   见沈聆妤还是不太懂的?样子,惊澜壮着胆子多嘴:“陛下身手了得,那些刺客的?三脚猫功夫到了陛下面前都是花拳绣腿!”   沈聆妤反应过来了,她?说:“哦,原来惊澜也?会说奉承话。”   惊澜眼睛一?瞪,急说:“惊澜所说句句属实啊!”   沈聆妤摇摇头?,将窗口的?垂帘放下了,徒留惊澜在外面干瞪眼。   马车赶路近二十日,便到了巫族。   坐在前面的?惊澜叩了叩车门,道:“马上?就要到巫族了,七爷和夫人换上?衣服吧。”   谢观伸手去接,沈聆妤从开着的?车门往外望去,看见坐在外面的?惊夜和惊澜都已?经换上?了一?身洞湘人的?服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的?。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要扮成洞湘人。   谢观悄悄带着沈聆妤单独离开回京车队时,赵睿便得到了消息。初时不知谢观要去哪里,赵睿派人跟踪,得知谢观的?路线时,恍然大悟。   “巫族?”赵睿笑,“真?是可笑,居然是为了个女人。”   心腹手下立刻道:“陛下,谢观这贼子悄悄去巫族,身边人手不足,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赵睿没有?立刻接话,他?沉思了片刻,突然问:“季玉川应当正在巫族吧?”   “是。他?一?直的?皎巫身边。”一?道沙哑的?声?线响起。说话的?人全身上?下裹在一?张黑袍子里。即使是在室内,也?戴着兜帽,黑色的?兜帽罩下来,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赵睿搭放在桌上?的?手,手指微蜷,一?下又一?下地轻轻叩着桌面,整个人陷入沉思。   属下再次提议对谢观的?刺杀计划。   赵睿颔首允了。   虽然知道刺杀很难成功,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总要去试一?试。   除了派刺客去埋伏谢观之外,赵睿现在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八:……还没兄弟团聚就给我扔任务了!救命我已经焦头烂额了求不添乱!!! 第86章   谢云立在窗前, 从客栈开着的小窗户往外望去。傍晚时分,外面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地各自归家。   不知从哪家酒楼飘过来?的一点饭菜香气,让谢观偏过脸去, 一阵低低地咳。   好半晌, 他才压下了胸腹间的难受。   这段时日,谢云并不急于赶路。他去过很多?家茶肆, 听了很多?时政议论,慢慢得知谢观是如何从边地杀回京城, 也?听说了谢观如今的暴戾。   谢云心里生出些感慨来?,感慨命运对七哥网开一面。七哥自幼为质吃了许多?苦, 若才刚归家没几年又死在赵帝的提防诛杀, 实在是可怜。   还好七哥在边地活了下来?。   也?幸好是七哥活了下来?, 才能用短短两年的时间改朝换代, 为谢家枉死之众报仇雪恨。   谢云心中也?对谢观生出丝自叹不如的敬佩。他与谢观同?岁,甚至同?月出生。谢云反思自己的能力, 与这位同?龄的堂兄相?比, 实在是差得远。   谢云将窗扇关合,拿起行囊离开客栈。   他本可以在京中等谢观回来?,可之前被赵帝的官兵一次次搜查时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如今知晓不用再躲藏,心里也?生出想要多?走?走?多?看看的想法?。   他不急于赶路, 只是朝着洞湘的方向而?去,一路走?走?停停。   谢云知晓有人跟踪他,自他出了京城, 暗处一直有人在跟踪他。谢云也?知道是丹娘派遣的人。   一想到丹娘, 谢云的眉头立刻紧皱。   对于丹娘,谢云心里终究还哽着一口气恨。不是气她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改朝换代这样的紧要事, 而?是气恨……   气恨明明是她做错了事,最后她潇洒走?人。他反倒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狼狈不堪。   是以,谢云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气恨的到底是丹娘还是他自己。   ·   巫族这地方很小,地处在几个番邦之间。其他地方的人若要经过巫族通行,总是先尝试绕路而?行,若实在避不开或时间紧急才愿意踏足这地方。   沈聆妤以前也?听说过很多?巫族的传说,对这个地方心里有很多?好奇的同?时,也?和其他人一样有一点畏惧。   毕竟是一个毒虫满地爬的地方,而?且传言这里的人神?神?叨叨都会一点奇怪的法?术。   虽然沈聆妤不太相?信巫族的人会法?术,可心里对这地方还是存着丝敬畏。   沈聆妤将车厢边的垂帘略略掀开一条缝隙,往外望去。入眼,便是一大片绿色,其他植物颜色掺杂其中。   这里的草木似乎比外面要更加高大茂盛,树木与灌木是沈聆妤没见过的模样,而?且深深浅浅不同?绿色的藤蔓极多?。房屋住宅仿佛皆藏身于高大的草木之中,又为这地方添了几许神?秘。   沈聆妤好奇地望着车外沿路风景。   肩头一沉,沈聆妤回头,便见谢观将披风裹搭在她身上。   “这里比洞湘更潮湿阴冷。”谢观道。   谢观瞥一眼沈聆妤微微眯起的眼睛,又说:“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到。你?可以先睡一会儿。”   沈聆妤确实有些困了。她拽了拽披在身上的披风搭在身前,闭上眼睛靠着车壁小眯一会儿。   她已经换上了洞湘人的服装,深蓝的窄袖上衣上缀着各种银饰,水红的裙子上绣着惟妙惟肖的狮纹,胸前与袖口也?缀着些兽角等装饰。她头上戴着珠坠头饰,随着她微微偏着头倚靠车壁小眯的坐姿,彩色的珠子轻轻地晃着。   半睡半醒之间,沈聆妤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   她迷迷糊糊听见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在盘问些什么?,紧接着她听见坐在外面的惊夜用一口地道流利的洞湘话?回答。   谢观握着沈聆妤的肩膀,扶她躺下来?,枕着他的腿,让她继续睡。   沈聆妤再醒过来?的时候马车刚好停下来?。她睁开眼睛,便看见谢观悬在她脸颊上方的手。   “醒得刚好。起来?。”谢观收回想要拍拍她的脸将她拍醒的手。   沈聆妤打着哈欠坐起身,整理着裙子,她眼角的余光扫过,不经意间瞥见谢观压了压他的腿——她刚刚枕着睡觉的地方。   沈聆妤目光慢慢轻抬,望向谢观的眼睛。   谢观亦望过来?,与她目光相?遇,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她的眼睛。   沈聆妤摇摇头,小声嘀咕:“没事……”   谢观莫名其妙,也?没多?问,又顺手摁了一下被她枕麻了的腿,站起身来?抱着沈聆妤下车。   一个被藤蔓包围缠绕的小庭院出现在沈聆妤的视线,沈聆妤的手攀着谢观的肩,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院子。   两个当地人打扮的人立在小院门口迎接谢观与沈聆妤。虽然他们穿着当地人的鲜艳服装,可沈聆妤还是猜出来?他们是凌鹰卫的人。   不远处有几个男男女?女?当地人好奇地望向这边打量着。谢观抱着沈聆妤迈进小院,并没有理会。   小院子里也?随处生长?着葳蕤草木。草木之神?似乎格外眷顾巫族,就连杂草也?长?得雄赳赳气昂昂。   别看这院落从外面看像个被藤蔓包缠的茅草屋,进了里面视线豁然开朗。室内比外面瞧着宽敞许多?,一应家具摆设个个齐全?,且东西?精致好看,又具有地方特色,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   在巫族的这段日子,谢观与沈聆妤要住在这里。凌鹰卫提前准备,尽量让帝后住得舒心。   谢观将沈聆妤放在圆凳上,沈聆妤仍旧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不同?中原建筑的或恢弘或典雅,这屋内陈设因为使用了多?种颜色,瞧上去活泼许多?。各种动物图腾随处可见,最多?的动物图案是龟。   连日赶路一直坐在马车里,那马车又远不敌之前的宽敞马车,谢观与沈聆妤都有些累,草草吃过东西?,就打算今日就这么?先歇下。   谢观抱着沈聆妤往浴间去,给她弄好了热水,放进浴盆里,让她先洗澡。沈聆妤洗到一半抬头,看见谢观坐在不远处一手支额,合着眼睛在休息。   她觉得身上乏,他又非神?仙自然也?会乏。   沈聆妤抿了抿唇垂下眼睛,心里浮现了一丝后悔。   ——刚刚谢观把?她抱进热水里的时候,沈聆妤想过让谢观与她一起洗澡,没有前后顺序,一起洗完,也?能早些歇下。可是她终究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如今瞧着谢观有些疲惫的样子,沈聆妤心里便后悔了自己的沉默。   下次吧,下次让他一起。   沈聆妤匆匆结束洗澡,开口唤他:“允霁,我收拾好了。”   “这么?快?”谢观有些意外地睁开眼。   沈聆妤轻“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说:“有点累,想早些躺下休息。”   谢观不疑有他。   他向来?不太相?信沈聆妤对他的在意,于是连她这样简单的借口也?没能看透。   谢观朝沈聆妤走?过去,沈聆妤动作自然地朝他伸手,等着他把?她抱出去。谢观给沈聆妤擦了身体?穿好衣裳,然后把?她送回卧房,他再自己折回来?沐浴梳洗。   沈聆妤回到卧房,没有急着躺下,而?是一边等谢观回来?,一边好奇地打量了一阵子屋内颇有特色的雕纹。   她又将行囊打开,去翻看那些洞湘衣服。   快到巫族时,她接过惊澜递进来?的衣裳换上,可换的只是外衣。如今翻看这些衣物,沈聆妤才发现洞湘女?子们的服装从里到外都与中原人不同?,不仅外衣不同?,就连里面贴身的小衣也?很不一样。   她惊奇地拿着贴身小衣来?,窄窄的一道,只能堪堪裹住胸口,而?且还是两片贝壳形状托裹。   沈聆妤被这小衣的样式惊到了,隔着她身上的寝衣就要往身上比量。   谢观进来?时,就看见她低着头往胸口缠东西?。   “干什么??裹胸?”谢观问。   沈聆妤吓了一跳,赶忙将手里的贴身小衣收起来?放在一边,胡乱说:“瞧着洞湘人的衣服挺新奇的,随便看看……”   谢观朝她走?过去,瞥着她整理行囊衣物的样子,说:“不要裹胸,本来?就不大。”   沈聆妤整理衣物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当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之后,这才觉得有些脸热。她不想接这个话?,只想装作听不见。   “不是说有些累想早些躺下休息?”谢观弯腰将沈聆妤抱起来?,抱她往床榻走?。   “等你?”两个字含在沈聆妤的口中,她抿着唇没有吭声,只是微偏着头枕靠在谢观胸口。   谢观只当她累了没精神?,抱她到床榻上。他熄了灯,在沈聆妤身边躺下,动作自然地将她捞进怀里抱着睡。   陌生的一点让沈聆妤有一点没有安全?感,可因为谢观抱着她,陌生的环境又变得熟悉起来?。她将脸埋在谢观的胸口,很快睡着了。   接下来?两日,沈聆妤都待着这个小院。惊澜给她拿来?许多?巫族非常具有特色的吃食。她尝一尝当地美事,闲着没事的时候坐在庭院里欣赏没见过的怒放花草。   大多?时候,谢观都陪在她身边。有时候他也?会出门,并不会具体?告诉沈聆妤他去什么?地方,要去做什么?。   可沈聆妤心里明白谢观之所以带她来?巫族,是为了治她的腿。   沈聆妤弯着腰,去看养在院子里的花。她用手指头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仰天盛放的花朵。   谢观身为帝王,撇下车队,带她来?巫族算得上是涉险。这让沈聆妤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天下初定,仍不太平,久留在外并不是好事。   沈聆妤决定今天晚上和谢观好好商量一番,这次来?巫族不能待太久,定一个期限,时间到了不管她的腿有没有治好,都该启程归京。   沈聆妤正这般想着,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见谢观迈过院门从外面回来?。   谢观一眼看见坐在花草中间的沈聆妤,他朝她走?过去,立在她身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问:“无聊了?”   “没有。”沈聆妤摇摇头。   谢观推着沈聆妤进屋,一边走?一边说:“挑一身衣服,我们出门。”   谢观把?沈聆妤放在桌子上,一边给她换衣服,一边给她解释今日是巫族的寻欢日。而?寻欢日是当地非常有特色且隆重的一个节日。   “寻欢?”沈聆妤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她觉得这个节日的名字起得可真不够委婉。   谢观拍了拍沈聆妤的臀侧示意她略抬屁股,以来?方便他帮她换裙子。谢观说:“没错。就是你?以为的那个寻欢。”   寻欢作乐的寻欢。   巫族人的婚姻制度与中原大不相?同?,巫族人在寻欢日自然要好好地寻欢作乐,享受男女?之愉。   作者有话要说:   发疯式更新大概就是这样哈哈,写到巫族也到了收尾期啦。   我也不知道这算今天更了几章hhh大概还没睡觉就不算一天的结束?hhh   今天写的81章-86章都留评,有小红包~   ·   感谢在2023-03-29 22:15:08~2023-04-01 06:1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鹿搖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RUI、今天也要开开心心、旗鸟不会飞、啥时候能成为超牛的富、GINGER、6044745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枝枝 85瓶;芳 49瓶;小王小王吃了吗 30瓶;不看虐文 25瓶;乖肖 23瓶;yiyoph 22瓶;喵喵喵、吃了没、迢迢、好喜欢你、Tenten、*^_^*~*^_^*、云跳跳 20瓶;绺绥 19瓶;橙橙必上岸、初安故人 15瓶;岁月如歌 12瓶;梅子酒、橘味梦季、Hy、hasiki、sssssophie、43046520 10瓶;Lamb 9瓶;不加糖 8瓶;女鹅跑路了吗?、果果在这里?('ω')? 7瓶;鲜衣怒马、贰贰叁 6瓶;变成美女富婆、苏青山、可爱的羊肉包、装疯卖傻小阿呆、bowie、gudi、爹妈宝大王、巴拉巴拉小蘑菇、Murmure.、今天也要开开心心 5瓶;不用学习也要学习qwq、小驴 4瓶;清水小土豆、星赤、略略略啦啦啦、在晋江安个家、贺缇娜 3瓶;一汇火腿肠、哈哈、林深、关山和也、smile、白开水、发光的梧桐啊 2瓶;喜欢*微笑、晞尔小羊、别扯我裤衩、奶棠不奶、57256724、33413789、桂枝茯苓丸、南樯、三点吉、Mavis、古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沈聆妤在?小院里待了两日, 今日突然出门,冷不?丁一?下子看见那么多人,十分意外。在?她眼里诡异般幽静的地方, 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一?个宽阔的六边形广场, 自由?生长的花草将其围住。人在?其中,犹如置身草木妖灵之?妙境。   聚在?这里的人从五官就可辨出来自各地。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离开故国, 来到这里生存。他们将各自家?乡的一?部分习惯带到了这里,天长日久, 那些来自不?同国土的习惯慢慢融进了巫族的习俗之?中。   在?这个广场正中央,有一?个很大?的六边形水池, 一?棵几?百年的古树生于其中, 繁茂的枝条又沉甸甸的垂落下来, 伸进池水中。   黄的、红的符文贴在?水池边, 像一?种神秘又古老的供奉。   然而巫族人供奉的并非水池里的这棵古树,而是生活在?水中的乌龟。正如洞湘人将狮为神兽, 巫族人则将龟奉为神明。   一?群年轻的姑娘们聚在?一?起, 正在?围着水池欢快地起舞。年轻的男子们正在?用力地敲着鼓点伴奏。   不?远处另一?边还有另外一?场自发的歌舞。   没有彩排也没有表演的意味,这些当地人不?过是随着音乐开心起舞,用身体来表达心里的高兴。   沈聆妤被谢观推着穿过人群,可以听见周围的人各种各种的语言、口音。沈聆妤转过头去看谢观。   周围吵闹,谢观看见沈聆妤张了张嘴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他俯身弯腰附耳靠过去。   沈聆妤问:“这么多人要是藏了刺客怎么办?”   原本应该找到皎巫直接请去给沈聆妤治腿, 可是谢观看着她一?个人在?小院子里太无聊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巫族,这与?中原风情完全不?同的地方,自然要带沈聆妤出来逛逛。   谢观听了沈聆妤的担忧, 摸了摸她的头, 凑到她耳畔安慰一?句:“别怕。”   沈聆妤蹙眉,心道?谢观是以为她怕死吗?她明明是担心那些想要刺杀谢观的人趁乱动?手。   惊澜从远处小跑着过来, 双手捧着东西高高举过头顶。   “可好吃了!夫人尝尝!”周围太吵闹,惊澜大?声说着,将手里捧着的东西递到沈聆妤面前。   沈聆妤抬眸去瞧。   一?片碧绿的叶子包裹着一?块类似米团的东西,只是并非是米,更像胶冻一?类的半透明东西。也正是因为这东西是半透明,清晰可见里面的虫子。   沈聆妤立刻把脖子往后缩,拧眉怀疑:“这东西能吃吗?”   “这叫爬溪虫,可好吃了!”惊澜介绍。   沈聆妤连连摇头,不?肯尝试。   惊澜嘻嘻笑了一?下,自己吃。   沈聆妤连看她吃都不?敢,直接转过头移开了视线。   沈聆妤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被几?个木箱子吸引了目光。那边整齐摆了十来个木箱子,箱子外面围着些彩色的灯。灯光闪烁着,将瑰丽花草的影子以不?同颜色的方式映照在?木箱上,一?时之?间那些木箱子闪出些神秘梦幻的感觉来。   谢观顺着沈聆妤的视线望过去看了一?眼,他弯下腰来靠近沈聆妤耳畔,道?:“那些是寻欢箱,给男男女女寻欢作乐之?用。是今晚的重头戏,最后赢的人有大?奖。”   沈聆妤整个人都懵了。给男男女女寻欢作乐之?用?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在?这里,这么多人围着观看的情况下?   疯了吧!   “夫人。”惊澜蹲在?沈聆妤身边向她解释巫族的寻欢日。“巫族人在?成婚之?前都喜欢先试婚三?个月。”   “试婚?”沈聆妤听得惊奇。   惊澜继续解释:“对。两个人会有至多三?个月的时间日夜相?处相?伴,若是在?这个期限里对对方满意,他们才会成亲。要是对对方不?满意,任何一?方都可以随时停止这种试婚,再找别人去试。”   沈聆妤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惊讶地问:“那姑娘家?岂不?是很吃亏?”   惊澜说:“不?会啊。本来就是双方都快活的事情。快活了就在?一?起,不?快乐了就分开找下一?个,谁也不?会吃亏!”   惊澜说完之?后,皱着眉挠了挠脸。她自小生活在?洞湘边地,那里的风俗与?中原完全不?同。而皇后娘娘身为中原尊贵的郡主,哪里能理解这样的事情。是她多嘴了。   沈聆妤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你说得有道?理。”   惊澜惊讶地看向沈聆妤,十分意外沈聆妤这么快就能理解巫族当地的习俗。她笑着继续说:“所以今日寻欢日,年轻的未婚男女们,看谁顺眼就一?起走进寻欢箱开始试婚。”   惊澜的话?说得委婉,沈聆妤却彻底听明白了,不?认识或者说不?熟识的年轻人在?今日结伴,钻进寻欢箱去……快活一?番。快活了,那就继续试婚。若这一?开始就不?快活,从寻欢箱走出来又是陌生人。   沈聆妤深深呼出一?口气。   对此,她表示理解且尊重,但?是接受不?了。   忽然有人吹起哨子,哨音尖锐又绵长。   今日的寻欢日重头戏要开始了。围着神龟水池跳舞的男男女女们先眼神交流,再凑到一?块短暂地聊几?句,然后他们就可以去参加寻欢比赛了。   周围的歌舞慢慢停止,前一?刻热闹的广场逐渐安静下来。寻欢箱周围彩色的灯光不?停地旋转闪烁,在?箱子上照出旖旎的味道?。沈聆妤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寻欢箱里的人的影子映在?了箱身。   她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不?去看。   不?过很快周围又奏起轻快悠长的音乐。沈聆妤总觉得这音乐是为了去遮寻欢箱里的声音。   惊澜突然说:“我想去玩。”   惊夜瞥了她一?眼,冷声:“别闹。”   沈聆妤听着他们两个的惊悚对话?,垂着眼睛假装没听见。   谢观掀了掀眼皮扫了一?眼他们两个。惊夜面无表情,惊澜有一?点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观语气未明地问:“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好上的?”   惊澜心里直打鼓,又向后小小地退了一?步,躲在?惊夜身后。她本不?是凌鹰卫的人,千里迢迢找到惊夜,赖在?他身边不?肯走。惊夜没办法,将人塞进了凌鹰卫。   惊夜倒是始终面无表情,他想了一?下,如实说:“二百二十六天之?前。”   沈聆妤弯了弯唇,她突然觉得惊夜也不?是那么冰冷了。她抬眸望向惊澜,柔声询问:“试婚得怎么样了?”   惊澜躲在?惊夜身后对沈聆妤笑着说:“挺好的。”   惊夜冷着脸回头瞥她。惊澜立刻改了口:“非常好。很棒。”   此时此地,惊澜的这个回答实在?是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谢观嫌聒噪,不?耐烦地赶人:“去。”   谢观推着沈聆妤往前走,惊夜和惊澜便不?再跟着。   惊澜对惊夜使眼色,再次问:“真的不?能去玩吗?”   “别闹。”惊夜冷着脸重复。   惊澜闭嘴了。她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   惊夜面无表情地走开,去买了几?分爬溪虫,塞给惊澜。   路边支着许多摊贩,卖些解馋的小零嘴。也是因为可怕的爬溪虫,让沈聆妤对巫族的小食不?敢轻易尝试了。谢观几?次问她要不?要吃什么时,她都摇头拒绝了。   寻欢日,这些摊贩卖的可不?止是吃食,还有一?些节日相?关的物件。   小贩扯着嗓子叫卖:“神仙水,神仙水。喝了赛神仙!”   还有更多沉默的摊主卖着各种调情之?用的香料、玩具。   经?过这地方,沈聆妤有些尴尬地催谢观快些往前边去。   再往前走,沈聆妤瞧见一?棵古树下的摊位比旁的地方要冷清许多。她仔细去瞧那块随风飘动?的红布上的字——算姻缘。   因为红布随风飘动?,沈聆妤去辨字时目光停留地久了些。坐在?树下的老妇人抬头望过来。   “算姻缘吗?”老妇人一?开口,沙哑的嗓音好似嘴里含了一?大?口沙子。   谢观看沈聆妤盯着这里好一?会儿,把她的轮椅停了下来。他立在?沈聆妤身后,沈聆妤看不?见他的表情。   沈聆妤点点头。   ……那就算吧。   “夫妻?”老妇人哑声问。   沈聆妤说是。   老妇人抓起一?把石子儿,嘴里碎碎念着。老妇人打量了一?下沈聆妤的面相?,再慢慢抬起头,饱经?沧桑的眼睛死死盯着谢观。   她哑声问:“你需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很喜欢你的夫人?”   沈聆妤眼睫轻轻地扇动?着,心里竟因为谢观站在?她身后,两个人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而松了口气。   她心里又觉得别扭。不?是算命吗?若这老妇人真有算命的本事,不?是应该能算出来吗?又岂用询问?   不?过是片刻之?间,沈聆妤心里胡思乱想了一?通。她又驱走杂思,垂下眼睛去听谢观的回答。   谢观垂眼看着沈聆妤的后脑勺,迟疑了一?下,才不?耐烦地回答:“也就那样。”   老妇人仍旧在?盯着谢观,她再问:“一?般?”   谢观默认。   对,没错,也就一?般般。   沈聆妤垂着眼睫,轻轻地抿了下唇。   老妇人突然将手里抓着的小石子儿往面前的桌上一?撒。小石子儿洒落的凌乱嘈杂声音,让沈聆妤觉得很吵闹。她突然对这神神叨叨的算姻缘没了兴趣,她转头对谢观说:“像骗人的,咱们回去……”   算命老妇人的目光突然呆滞了一?瞬,紧接着滋生一?丝不?自然的绿光。   沈聆妤的话?还没有说完,谢观突然拉着她的轮椅用力往后拽。他力气那么大?,沈聆妤身子趔趄,差点从轮椅上跌下去。   她疑惑地转头,就看见刚刚算姻缘的老妇人手中握着一?把尖刀朝沈聆妤刺过来。   沈聆妤困在?轮椅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尖刀朝她刺来。   下一?刻,沈聆妤只觉得眼前一?黑,谢观身上的云纹瞬间在?她眼前放大?。谢观挡在?她身前,手臂抱住她,将她的头脸摁进他的怀里。   沈聆妤整个身子都被谢观护在?怀里,她听见刀刃划开衣料与?皮肉的声音。   不?远处的人群顿时一?片惊呼和尖叫。   沈聆妤急急攀着谢观的手臂,在?他的怀里抬起头来,她看见惊夜的那把凌鹰剑从远处飞过来,横在?算命老妇人的脖子前切去,老妇人的头颅就那么被斩了下来。   沈聆妤刚松了口气,立刻发现老妇人无头的尸体倒下去,她手中的那把长刀重重跌落。   刀刃上有血。   沈聆妤微怔,继而瞬间睁大?了眼睛。   谢观受伤了!   赵睿说——剑刃若朝谢观刺去,谢观轻易可避。但?若朝着坐在?轮椅上的沈聆妤而去,谢观却很可能涉险去挡。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明天应该是三章hhh   `   感谢在2023-04-01 06:11:18~2023-04-01 23:4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芝士球 3个;沂笈、念七、纯黑果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看虐文 50瓶;黑心芝麻肝儿 34瓶;*^_^*~*^_^* 30瓶;鲜衣怒马 16瓶;Murmure. 10瓶;林深 8瓶;芝士球 6瓶;希望人生歸零、58622993 5瓶;小鱼、sssssophie 4瓶;果果在这里?('ω')?、一汇火腿肠 2瓶;59112033、33413789、kxxkxx、关山和也、四月、云朵上打盹、奶棠不奶、沭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沈聆妤坐在一边, 看着惊夜给谢观处理?伤口。惊夜用一柄小刀,沿着谢观后肩伤口刺进去,将周围的一圈黑色的血肉剜出。然?后他接过惊澜递来的药酒, 往谢观后肩上?的伤处洒去。谢观的皮肉顿时一阵滋滋声, 伤口周围泛起白沫子,药酒混着血水沿着谢观的后背淌下去。   谢观眸色阴翳沉着脸。他隐约听?见小声的啜涕声, 诧异地?转过头,见沈聆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后肩上?的伤, 眼眶里洇着泪湿,楚楚可怜。   感觉到谢观的目光, 沈聆妤觉得?哭鼻子有些丢脸, 抿着唇低下头去强压嗓子里的酸意。   谢观往自己后肩瞥了一眼, 看不清楚, 只能看见些血迹。   沈聆妤低下去的视线里突然?出现谢观的手?,她疑惑地?抬眸望过去。下一刻, 她眼前一黑, 是谢观的手?掌覆了过来挡住了她的眼睛。   ——不看就不会怕了。   谢观什么都没?说?,可沈聆妤还是懂了他的用意。沈聆妤更是觉得?丢脸,受伤的人明明是谢观,可哭鼻子的是她,被安慰的也是她。   她捧起谢观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掌挪开, 她望着谢观对他柔柔一笑。   谢观深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也收回了手?。   惊夜帮谢观包扎了伤口, 惊澜蹲在一边收拾地?上?的血迹。   谢观微偏着头, 用指腹压了压额角。   他心里烦。   对赵睿的存在,谢观越来越不能容忍。   惊夜和惊澜收拾好, 谢观阴沉地?开口:“拿笔墨来。”   谢观写了一封诏书,令苏成业攻打赵睿。诏书写完了,谢观沉思了片刻,又把苏成业的名?字划掉,改成了秦斌蔚。   惊夜和惊澜都退了出去,谢观倚靠着椅背,脸色不愉地?合着眼。   沈聆妤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不言不语地?陪伴着。   过去了好久,谢观忽然?睁开眼睛看向沈聆妤,他问:“沈聆妤,你怎么不说?话?”   沈聆妤一直望着他,她眨了眨眼,疑惑反问:“说?什么?”   谢观皱眉:“说?谢谢,说?感动?啊。”   沈聆妤愣了一下,喃声:“这些都是虚话,没?什么用……”   “可是我想听?。”谢观打断她的话,“说?来听?听?,说?你心中震撼,说?你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下辈子当牛做马。”   沈聆妤默默听?着他的话,等?他说?完,她问:“你需要什么吗?冷不冷,要毯子吗?或者去床上?躺一会儿?你……疼不疼?”   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   “疼。疼得?要死。”   沈聆妤一双细眉拢出愁绪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盯着谢观没?什么表情的脸,哽声说?:“我们回京吧……”   “别哭啊。”谢观屈起的手?指在她的额角弹了一下。   沈聆妤的眼泪落下来,她哭着说?:“外面太?危险了,暗处那么多人想要你的命,我们回京好不好?”   谢观语气随意:“死就死了。”   他向来不在意这条性命。   “那我怎么办呢?”沈聆妤哭着问。   谢观望着她泪水涟涟的样子,认真?地?解释:“如果我死了,凌鹰卫会把你平安送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惊夜和惊澜也会一直守着你,保你一生平安。”   沈聆妤听?着谢观这话,觉得?他是真?的不在意生死。她哭得?更凶,摇头说?不要。   “那你要什么?”谢观伸手?抬起沈聆妤的脸,指腹去捻沾她脸颊上?的泪。   她要什么?   沈聆妤平静了一息,吐字清晰:“要你好好活着。”   谢观没?接这话,他半垂着眼,用指腹慢条斯理?地?去擦沈聆妤脸上?的泪。   他的沉默让沈聆妤害怕。她心里生出全天下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孤凄感。她急急双手?去握谢观的手?腕,溢满泪的眼眶里是央求。   “别哭。死不了。”谢观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整个握在掌中。   沈聆妤垂眼,望着两个人交握在自己的手?。他的掌中永远温暖,被他握在掌中,那种全天下只剩下自己的孤零零滋味便散去了。   沈聆妤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太?丢脸了,怎么就哭成这个样子?谢观需要休息,而不是面对一个哭哭啼啼的她。   她扯了扯唇角,柔柔对他笑:“去休息吧。好好睡一会儿。”   谢观确实有些乏。他没?立刻起身,而是问:“你呢?”   沈聆妤没?想过这个问题。   谢观也没?等?她回答,他站起身时,顺势去推沈聆妤的轮椅,推着她一起往床榻去。   当谢观弯腰将沈聆妤从轮椅里抱起来的时候,沈聆妤整个人都惊了,急忙说?:“不用!不用!别扯到伤口……”   沈聆妤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谢观放在了床榻上?。   谢观皱眉回头望了一眼后肩,才在床榻上?躺下。谢观服用的汤药中有助眠的成分,他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沈聆妤安静地?侧躺在他身边,睁着眼睛望着他守着他,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抬手?去试他的额温。   ——惊夜说?,要小心烧起来。若烧起来证明体内的毒没?有除尽。   在沈聆妤再?一次伸手?去试谢观的额温时,谢观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沈聆妤一惊,急急问:“我吵醒你了吗?”   谢观没?回答,而是说?:“靠过来些。”   沈聆妤心里顿时一惊。若是以前,谢观才不会问她,总是随手?一捞,就把她往他自己怀里塞去。此时这样要求,是他身上?难受一点力气没?有了吗?   沈聆妤压着心中惶惶,靠近谢观。她像以前两个人拥眠时的姿势,拉过谢观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她凑近他怀里,将脸埋进他的胸口。   “允霁,你要快些好起来。”沈聆妤在谢观的怀里呢喃。   好半晌,谢观轻“嗯”了一声回应。   ·   谢云发现在暗处跟踪自己的人不见了。这个发现让他心中不安。   外面响起叩门?声,谢云一怔,紧接着又是一喜,急忙起身走到门?口。房门?拉开,立在门?外的人却不是想见的人,谢云眼底藏着的那一丝喜色黯下去。   “真?的是八郎。”惊袂行礼,“参见殿下!”   谢云对于凌鹰卫找上?门?来并不意外,他让惊袂跟着他进屋。他走到书案前,拉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封信,递给惊袂。   “帮我交给七哥。”谢云道。   “是。立刻快马加鞭送去给陛下!”惊袂面上?挂着喜色,“陛下知道殿下还活着,定然?十分高兴!”   想起谢观,谢云脸上?也浮现温和笑意。对于大难不死后的重逢,谢云既感慨又期待。   惊袂临走前又说?:“殿下,如今陛下有私事?要办,并未与大军同行。殿下身体抱恙不宜长途跋涉,不若回京城等?候?”   谢云颔首,微笑着说?:“信中有写。”   惊袂便不再?多嘴,禀告给谢云留了些凌鹰卫的人手?,然?后退下。   谢云立在窗口,望着窗外的晚霞,回忆起许多以前家中的旧事?。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过去仿若就在眼前,却又再?回不可拥有。   得?知谢观活着,谢云确实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他相?见,去见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可惜他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出了京城没?多久就病倒了。   从过去的回忆里回过神,谢云斟酌起眼下,又开始因为暗处盯着他的人消失了而不安。   暗中保护谢云的人之所以离开,自然?是因为丹娘的交代。   自从将谢云仍活着的消息透露给凌鹰卫,丹娘就觉得?没?有必要再?派人暗中保护谢云了。她安排的人绝对不会有凌鹰卫的本事?大。   而且,她也确实不想再?和谢云有瓜葛了。   此刻,丹娘所在的地?方叫清元庄,一个地?方很大人口却不多的地?方。不过这里靠近往来枢纽,虽然?眼下不够繁华,可丹娘很看好这这里,所以将客栈开在这里。   客栈不过是第一步,供给经过往来的商队用。过一段时日,她还会再?开酒楼、茶肆、棋社,甚至是丝绸坊、赌坊等?。   丹娘脸色有些难看得?坐在桌子旁,桌上?摆着算盘和账本。她本来在算账,现在也应该厘清这些账目,可是精神不济,实在没?有力气。   小莲在外面叩门?,禀告将大夫请来了。   丹娘最近身体各种不舒服,今日终于决定请个大夫来瞧瞧,若是有什么隐症也好早日治疗。   大夫被小莲领进来,询问了几句丹娘哪里不舒服,然?后拿了小枕让丹娘将手?搭上?去给她号脉。   大夫的手?只是在丹娘的脉象上?放了一下便松开,他很快站起身,道:“恭喜夫人,您是有了身孕。”   丹娘怔了怔,立刻说?:“绝不可能!大夫误诊了!”   “绝对不会误诊!”大夫说?得?笃定。大夫甚至反问:“已经快五个月了,夫人应当有觉察啊?”   小莲在一旁脱口而出:“怪不得?夫人最近胃口不好什么都吃不下人还丰腴了……”   小莲打量了一下丹娘的脸色,不敢再?多说?,悄悄将大夫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丹娘一个人了,她仍旧陷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不敢置信地?摇头。   这不可能。   丹娘第二次嫁人时,是为利。她本来就不喜欢小孩子,又很担心漫长的孕期,以及照顾孩子会太?分心,影响她的生意。所以她在第二次成亲之前用过秘药,永久性地?损坏了自己的生育能力。   从用过那秘药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来过月信,所以她也不会怀疑那秘药失效。   现在告诉她怀孕了?   这怎么可能呢?   丹娘呆坐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自己怀孕了的事?实。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她便要考虑如何处理?。   她应该毫不犹豫地?堕掉这个孩子。   生养一个孩子实在是要花费太?多的心力,也一定会影响她的生意。可是她当初可以决绝地?永远损坏生育能力,而如今肚子真?的有了生命,却不能再?像当初那样决然?。   丹娘开始思考生下这个孩子的可行性。   除了影响她忙于挣钱之外,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是对他好吗?这个孩子若生下来,他没?有父亲,只有一个声名?狼藉的母亲。   丹娘又想起谢云。   若这个孩子生下来,对谢云也不好。他日后成婚,婚前有一个外生子,实在是污点。   丹娘又开始思考隐瞒谢云,随便找个父亲。毕竟她名?声并不好……   丹娘又摇头。   不行,这世上?不会有永远的秘密。若将来谢云婚姻美满儿女伴膝时,得?知这个孩子的存在呢?岂不是破坏了他的生活?   丹娘向来理?智。   一个下午过去,丹娘有了结论。   她提声唤小莲:“给我去开堕胎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1 23:43:30~2023-04-02 20:1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圈 49瓶;跳跳糖 20瓶;26500935 14瓶;T 10瓶;ddd 8瓶;奋斗的小地雷、满满妈 5瓶;Sxyyy_ 3瓶;april 2瓶;晚晚啊18、清水小土豆、贺缇娜、33413789、奶棠不奶、伤心日记、果果在这里?('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小莲张了张嘴, 想劝,可是既不知道怎么怎么劝,又不敢劝。她说:“大夫已经?走了, 我现在?再去请大夫来。”   丹娘点了点头。她听着小莲下楼的脚步声, 心烦地拿起桌上?的账本和算盘,几次算错了帐, 又是重头来过。   丹娘冷不丁抬头,望向?身边的窗口, 这才?发现外面已经?彻底天黑时?辰不早。   “怎么去了这么久……”丹娘皱眉自语。   她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进。”   丹娘没抬头, 心烦地翻着账本。来人走进屋内, 她这才?隐约觉察出不对劲, 疑惑地抬头, 撞上?谢云的目光。   丹娘讶然,视线越过谢云, 看见小莲在?门外探头探脑。   丹娘立刻冷了脸。   小莲吓了一跳, 转身提裙就跑,将楼梯踩得?邦邦响。   谢云走到丹娘身边,拉过一张椅子,隔着一张书?案,坐在?丹娘对面。他先开口:“我们谈一笔生意?”   她既是生意人, 那么谢云就来跟他谈生意。   丹娘正因为小莲的擅作主张而心烦,也不想搭理谢云,她冷冰冰地说:“我不会生下这个孩子。”   抛开所有丹娘不想生下这个孩子的原因, 一段见不得?光的不该存在?的错误交集, 根本不应该留下一个孩子。   丹娘冷静地对谢云说自己的理由:“孩子是累赘,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你?。你?我既然了断, 实在?不该藕断丝连。今日是我的侍女多事?,是我治下不严,是我的错。下不为例,再不叨扰。”   谢云说:“你?确实一直都治下不严。”   丹娘不接话,默认。   可谢云却?知道不管丹娘对外人多么心狠手辣,她对自己人却?总是很?宽容,所以才?会接二连三发生小芙、小莲的事?情?。   谢云望着丹娘的眉眼,她脸色发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不像以前那样?对他娇妩地笑。   谢云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小孩子,嫌弃吵闹和麻烦。可我谢家满门被诛时?连孩童也不放过。若祖上?得?知我有了骨血谢家有了后,在?天之灵也能得?以慰藉。所以我想请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交给我,我会将他好好抚养长大。你?若想他可以来看望他,你?若嫌烦,可以当做没有他的存在?。”   丹娘转过脸去不看谢云,狠心道:“你?有身为帝王的兄长,日后陛下三宫六院,不必担心谢家无后。”   谢云摇头,道:“我与七哥同祖却?不同父。他有他的后要?延,我有我的后要?延。日后他纵有无数个孩子,也不会有哪个喊我父亲。”   丹娘皱眉:“你?日后娶妻生子,自然由你?的夫人给你?延绵子嗣。”   谢云再摇头:“我自出生便体弱,御医诊断活不过而立之年,从未有过娶妻的打算,不想耽误别人家的好姑娘。”   丹娘终于转过脸,竖眉瞪他,怒他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她不能再流露半分对他的关心。   一阵两厢对望沉默之后,谢云问:“如何才?肯生下来?你?所有的顾虑,我都可以答应。”   丹娘不说话,谢云再说:“不知道长大了会不会像我。”   丹娘桌下放在?腿上?的手微微地抖,她开口:“我可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谢云桌下放在?腿上?的手也在?抖。闻言,他眼底立刻浮现一抹亮色。   “他一出生,你?就把他弄走。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他。而且,”丹娘微顿,“谢云,你?我也再不相见。”   “好。”谢云一息犹豫都没有。   他答应得?太痛快,丹娘迟疑了一下,道:“君子一言,不可悔。”   谢云立即又说:“绝不反悔。”   丹娘将盯着谢云的目光移开,望着窗口。外面檐下的灯笼随风晃动,影子落在?窗上?。   她狠心说:“孩子出生我会派人送去给你?。你?可以走了。”   谢云站起身,说:“你?既不想见我,我不再来打扰。过两日会派人送些吃用,不是为你?,只是为了我的孩子。”   丹娘望着窗口,不回头不说话。   谢云深看了她一眼,只能转身往外走。   “吱呀”一道关门声,结束了两个人短暂的相见。   门外,谢云好似打赢了一场胜仗,长长舒出一口气。他看了一眼自己发抖的手,将其背在?身后,皱眉望向?紧闭的房门。   他要?付出怎样?的忍耐,才?能做到忍住没去拥抱她。   好在?最终阻止了她。谢云知道丹娘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至于他答应她永不相见……   丹娘以为他是君子重诺。   可是他愿意在?她面前当小人。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当一个无赖。   谢云久立在?门外不肯走。   他今日,应该没有太狼狈吧?   屋内,丹娘垂眸,失神?地望着自己的肚子。她有些惶恐,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当一个母亲。   她也说不清是谢云的“谈判”说服了她,还是她自己舍不得?这个生命。   ·   沈聆妤一夜没有睡好,时?不时?就要?醒过来查看谢观的情?况。看他有没有发烧,也去看他的伤口有没有恶化。   就算沈聆妤松了口气时?,谢观突然烧起来。沈聆妤心急如焚,她想唤惊夜进来,可又怕吵醒谢观,只好自己小心翼翼从谢观怀里挪出来,再挪到床边,自己扶着床榻下床出去唤人。可她太急了,刚站起来还没站稳去拉轮椅的时?候,轮椅的轮子打滑,她扶着床的手却?松开了,整个人没了凭空,一下子摔到地上?,轮椅被她碰得?朝一侧滑去,撞到桌子上?一阵响动。   她摔倒的声音和轮椅与桌子碰撞的声音都不小,沈聆妤吓了一跳,瞬间在?心里担心吵醒谢观。她刚回头去看谢观,谢观已经?先一步从床上?下来,把她抱了起来放在?床边。   “吵醒你?了?”   “你?干什么?”   两个人同时?开口。   谢观的手搭在?沈聆妤的腿侧,他瞥一眼滑去很?远的轮椅,问:“摔疼了没有?”   他望过来的目光噙着指责,指责她的不小心。   沈聆妤小声解释:“你?有些烧,我想去叫惊夜……”   她垂下眼睛,有一点沮丧。她只是想帮忙,最终却?是在?添乱……   谢观拉过沈聆妤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道:“很?好,没有烧起来。是你?的手太冰了。”   沈聆妤立刻将手心在?谢观的额头紧贴,她摇头:“是有些烧的。”   谢观有些没精神?,他侧躺下来,声音懒倦:“沈聆妤,你?过来亲亲我,比那些药有用。”   沈聆妤怀疑地望过去,见谢观蜷缩着侧躺在?那里,样?子看上?去有些虚弱。沈聆妤知道他胡说的,还是挪靠过去,躺在?他身边,再凑过去一点,将轻吻落在?谢观的额头。   她回忆着谢观以前如何吻她的样?子,将吻从他的额头慢慢吻下去,去亲一亲他的眼睛、鼻梁,最后落在?他的唇上?,细细地磨吻。   谢观睁开眼睛,近距离地望着沈聆妤。   沈聆妤温柔的眉眼弯了弯,对他笑,再继续在?他的唇上?浅浅地啄。   谢观突然觉得?有一点心虚。   ——那个被催眠的老妇人将手里的长刀刺过来的时?候,谢观本可以将其击开,并不需要?自己用身体去挡。   那把长刀刺过来的瞬间,谢观突然很?想知道若他受伤了,沈聆妤会不会很?担心?她会不会像衣不解带照顾月牙儿那样?陪着他身边?所以,本可以将那把涂了毒的剑打开的他,选择以身来挡。   他如愿看见了沈聆妤的担心。   可她这样?担心,谢观心里反倒开始不是滋味起来。觉得?自己很?混蛋。   沈聆妤向?后退开一点距离,将贴在?谢观唇上?的吻挪走。她望了谢观一眼,又目光躲闪地飞快移开视线。   迟疑了一阵子,她才?表情?不自然地小声:“你?、你?还想让我亲你?吗?”   谢观不明所以。她刚刚不是正在?亲他吗?   沈聆妤知道谢观没有听懂。她的脸上?飞上?红晕,表情?变得?更不自然,低低地嗡声:“就、就是你?上?次……那里……”   谢观听懂了。   谢观的脸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他一把抱住沈聆妤,将她摁进怀里,沉声说:“不用!”   他已经?很?混蛋了,若借这个机会这般欺负她,那就是混蛋透顶!   那一点心虚,让谢观勉强让自己暂时?当一回事?正直人。   谢观将沈聆妤抱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又低下头来,将一个温柔的吻落在?沈聆妤的头顶。   接下来几日,谢观几乎没有出屋,一直在?养伤。沈聆妤一直守在?他身边,时?时?关注着他的伤。沈聆妤又会在?每个晚上?,主动去亲一亲谢观。   头两日,谢观还会心虚。他那为数不多的正直,终于没了影子。   惊夜匆匆从院外回来,将一封信递给谢观。   “惊袂送来八郎的信。”   谢观正懒散躺靠在?藤椅里晒太阳,闻言,他立刻坐直身去接信,面上?表情?也肃然了些。   信封上?“兄长亲启”四个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谢观的脸色稍微变得?柔和了些。   “惊闻兄长健在?,心中恸然,恨不得?立即相聚,奈何千里迢迢山高水长。只能盼兄长归来早日团聚。云澈一切安好,兄长勿念……”信中写了他这两年多的遭遇,又提及许多旧事?。   谢观将这封信翻看了两遍,将其放在?胸膛上?,他躺靠在?藤椅上?,眯起眼望向?天空。   天穹湛蓝,云朵洒意。   春末夏初的暖阳,给天地万物洒上?一层柔和的光芒。   光芒万丈。   沈聆妤坐在?谢观身边,轻轻从他手中抽走那封信,静静看过。她再将信放回谢观的胸膛。她转过脸,望着庭院里肆意生长的花草,微微笑着。   她弯腰,折断一朵红色的娇妍月季,轻轻放在?谢云写来的那封信上?。   她的视线从那封信慢慢上?移,望向?谢观。   终于,谢观也可以有他的月牙儿了。   谢观瞥了一眼那朵月季,毫不掩藏眼底的嫌弃。但是是沈聆妤放上?来的,他也不会将那朵娇滴滴的月季扔开。   他说:“明日带你?去治腿。”   巫族的巫医们医术与中原医术的流派完全不同,在?很?多地方?有着中原医者们没有的秘方?。   而巫族最厉害的巫医叫皎巫。这次谢观带沈聆妤过来,正是要?找皎巫。整个巫族人都很?神?秘行踪不定,这个皎巫更是。   谢观提前让凌鹰卫寻找皎巫,并无下落,如今赶来巫族亦是没有见到人。   所以谢观打算明日先带沈聆妤去见皎巫的徒弟。皎巫的徒弟若能医治沈聆妤的腿最好,若不能也可以探听一下皎巫的下落。 第90章   沈聆妤有些担心谢观的伤势不宜出门, 甚至主动提出她让惊夜和惊澜陪着?去就好。谢观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的脸色可怕得仿佛下一刻就想掐住沈聆妤的脖子。   第二天?出门时,谢观还是陪着?沈聆妤一起去了。   皎巫的住处在巫族的深处, 一大?片茂密的丛林之?后, 穿过那片丛林时颇有些在荒郊野岭开疆辟土的错觉。   道路难行,沈聆妤的轮椅很多地方过不去。谢观抱着?她走过。沈聆妤攀着?谢观的肩, 时不时要问一嘴他累不累。   谢观每次都耐心地回答不累,私藏在心底的心虚却越来越浓。   穿过这?一大?片丛林, 视线忽然?豁然?开朗。皎巫的住处隐在灌木之?中,肆意生长的花草鲜艳茂盛得不同寻常。   皎巫的住处有很大?一个?院子, 院子里随意摆放些长凳。此刻正有一些患者坐在长凳上。   皎巫有七八个?徒弟, 她的徒弟正在诊治院子里的求医病患。院子里的一个?小?药童远远看见谢观一行人?, 小?跑着?进竹屋里去传话。   谢观事先已经打过招呼, 小?药童跑过来带路,直接领着?他们穿过院子, 进到竹屋里去。   与中原医馆不同, 竹屋里不仅四?处可见装满药材的竹篓,而?且还饲养着?各种虫兽。   接待谢观和沈聆妤的人?是皎巫的大?徒弟,名?宓浑。   宓浑让谢观将沈聆妤放在长椅上,询问了沈聆妤的伤病,又检查了沈聆妤的右腿。   她皱皱眉, 说:“这?腿没病啊。”   沈聆妤颔首,有些困扰地说:“看过很多大?夫,都是这?样说的。可不知为什么始终没有知觉, 查不出病因。”   宓浑“咦”了一声, 在沈聆妤的右腿上略用力?拍了一下。   谢观立刻冷了脸:“你轻些!”   宓浑吓了一跳,讪讪缩回手。   沈聆妤急忙拉住谢观的袖角轻轻拽一拽, 柔声:“她只是给我检查而?已。而?且我的右腿没知觉,也不会疼的。”   谢观当然?知道沈聆妤的右腿不知道疼,可是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拍打沈聆妤的腿,他气得想把那只手砍下来。   一个?小?药童突然?从外面跑进院子里,一边往里跑一边大?声喊:“师父回来了!师父回来了!”   “师父居然?回来了!”宓浑立刻笑着?跑出去迎接。   惊澜在一旁高兴地拍手说:“运气真不错!”   “你在这?里等着?。”谢观对沈聆妤丢下这?句话,转身出去。   惊夜也跟了出去,惊澜则是留在屋子里守在沈聆妤身边。   沈聆妤也很惊讶。他们找了皎巫那么久,今日过来正好遇见她归家?这?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些?她低着?头,望着?自己的右腿,心潮起了波动。她心里是多么盼望这?条右腿能有知觉。她多希望自己可以行动如常……   沈聆妤在屋子里忐忑地等待着?。不长的时间,于她而?言又仿佛度日如年。   沈聆妤心里明白皎巫很可能是她最后的希望。若皎巫也没有办法治好她的腿,她可能真的要一辈子都拖着?一条没有知觉的右腿生活。   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沈聆妤在心里拼命警告自己要平常心一些。   房门被推开,谢观和皎巫一起进来。   沈聆妤抬头望向?大?名?鼎鼎的皎巫。出乎她的意料,皎巫原来很年轻。那是个?美貌的女子,全身裹着?藏青的袍子。一双深邃的眼睛望过来,让人?猜不透她的年纪。   皎巫视线下移望了一眼沈聆妤,再抬起眼睛打量了一下沈聆妤的五官。她说:“就是你啊。”   很随意的一句话,可是听在沈聆妤耳中,却觉得有一丝奇怪。偏偏她又琢磨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奇怪。   可能是她多心了吧。   “师父。”宓浑走到皎巫面前,对她讲了沈聆妤的右腿。最后宓浑很笃定地说:“我仔细检查过,她的右腿真的没有问题。”   皎巫走过去,在沈聆妤面前弯下腰来,用手心压在沈聆妤的右腿上。   看见皎巫的手,沈聆妤很震惊。她的手上很多皱纹,看上去像一个?老人?的手。可偏偏又是一张气色极好的脸颊,这?让皎巫的年纪变得更加难猜。   皎巫直起身,说:“这?腿确实没毛病,连萎缩的迹象也没有。”   “可是我真的一点知觉也没有!”沈聆妤急急说。   皎巫是最后的希望,她真的很怕又是一场空欢喜。   皎巫意味不明地看了沈聆妤一眼,说:“有一个?方子可以试一试,但是只是试一试,未必有用。”   “直说。”谢观不耐烦地开口。   皎巫道:“砍活人?的腿髓浇之?。”   沈聆妤听了个?半懂,脸色已经微微起了变化?。   她问:“治好的可能性有多高呢?”   皎巫没立刻回答,想了一会儿,才说:“极低。”   沈聆妤张了张嘴,突然?失声。   需要去砍别人?的腿,才搏一个?极低的治愈可行性吗?   沈聆妤不愿意。   “有什么要求?”谢观问。   “不要。”沈聆妤急忙摇头,“我的腿重要,别人?的腿也重要。从活人?身上锯下一条腿来,我不愿意这?样!”   谢观不理解沈聆妤的不愿意。   “只要有可能治好你的腿,把全天?下人?的腿砍了也无妨。”谢观阴恻恻地开口。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多了许多可信性。   沈聆妤生怕谢观突然?就要抓一个?人?砍腿,连连摇头阻止:“不可以!你不要去乱杀人?!”   皎巫立在一旁听着?他们两个?人?的争执。她说:“来我这?里求医问药的人?,很多人?都有不治之?症乃濒死之?际。你们可以回去等消息,兴许会有濒死之?人?愿意在死前献出自己的腿,以来换取大?量金钱给自己的家人?。”   沈聆妤愣了愣,之?前并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若是濒死之?人?,又给他的家人?大?量钱财补偿,是不是也可以?   “三天?。”谢观说,“我们回去等三天?。”   皎巫最好能找到这?样的人?,否则三日后,谢观才不会管对方愿不愿意,必要抓人?砍腿来治沈聆妤的腿。   沈聆妤和谢观离开之?后,皎巫独自走向?后院一处僻静的小?木屋,她立在门外,道:“她过来了。你当真愿意?”   “愿意。”木屋里传来虚弱的声音。   皎巫摇摇头,沧桑的眼中浮现一丝怜悯。   两日后,皎巫派人?去给沈聆妤递消息,她那边有了合适的人?选。   这?两日,沈聆妤忐忑等待,皎巫送了消息过来,沈聆妤重重松了口气。要不然?,她真的很怕谢观随便抓个?人?砍去其腿。   去见皎巫的路上,沈聆妤对愿意献出自己的腿的人?心怀感激,心里想着?一定要好好补偿他的家人?才是。   沈聆妤坐在轮椅上,被谢观推进屋。   沈聆妤见到了那个?病重的人?,那是一个?极其消瘦的男子,佝偻在椅子里,搭在桌上的手一片枯色,脸上也一片死气的阴黑。   “他得了什么病?”沈聆妤询问。   皎巫说:“毒症,神仙难医,没几日活头了。”   沈聆妤好奇地盯着?他,柔声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不管今日的治疗有没有用,沈聆妤都将这?个?人?当成恩人?,决定养着?他的家人?。   瘦小?的男人?没说话。   “他是哑巴。”皎巫说。   沈聆妤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慢慢转过头拉住谢观的袖子,说:“我的簪子不见了,你帮我找找是不是落在来时的路上了。”   她又对谢观柔柔一笑,说:“我不想你在这?里看着?,怪吓人?的……”   谢观冷眼盯着?她,没动。   沈聆妤捏着?他袖角摇一摇。谢观这?才走出去。他留下了惊澜,让惊夜陪着?他一起去找沈聆妤的簪子。   沈聆妤等谢观走远,转过头来望着?面前的病弱男子。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她想笑的,眼眶里却一下子涌出泪来。   一声“玉川哥哥”沾满哽咽。   季玉川愣住,继而?苦笑,虚弱地沙哑开口:“这?样也能被你认出来?”   沈聆妤捂着?自己的嘴,不停地掉眼泪,哭得说不出话来。   季玉川抬手,将粘在脸上的假皮面具扯下去。没了这?张假皮面具,他的脸色更是阴沉苍白。   “本来以为变成这?个?样子,就算不易容也不会被你认出来。以防万一折腾了一番,没想到竟然?也能被你认出来……”季玉川摇头苦笑。   他许久没有说过这?样长的句子,说完之?后胸腹间一阵难捱的痛。他缓了缓,对沈聆妤温良地笑。   “别哭。”他安慰,“我命不久矣,最后能为你做些什么,也算死而?无憾。”   “听说陛下待你极好,这?样很好。很好。”   季玉川又喟然?:“陛下终于带你过来了,若你们再不来,我恐怕就等不到了。”   沈聆妤泣不成声。   若没有她,季玉川本可以不遭受这?一切。过往十年流水般在眼前晃过,那些无忧相?伴的孩童时光那么美好。温润端方的世?子季玉川完全不是眼下这?般羸弱佝偻模样。   时间能不能倒流?人?生能不能重来?她有太多事情想要阻止。   季玉川想要劝哄沈聆妤别哭,可是他连说话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只能无助地看着?沈聆妤哭,因为她哭而?心痛。   季玉川皱了下眉,视线越过沈聆妤看向?立在门口的谢观。   他主动开口:“陛下,草民?命不久矣,能医皇后娘娘的顽疾,是殊荣。”   沈聆妤转过脸望向?谢观。   谢观冷着?脸,他将视线从季玉川身上移走,落在沈聆妤满是泪的脸颊。   谢观走过去,俯下身来,动作轻柔地给沈聆妤擦眼泪,又说:“让惊夜去给你找簪子了。”   谢观的眼神让沈聆妤隐隐不安。   季玉川低下头,不去看谢观给沈聆妤擦眼泪的情景。他对皎巫说:“可以开始了。”   谢观却突然?说:“孤不准。”   他捧着?沈聆妤的脸,唇角攀出一丝诡异的笑。他指腹轻轻抚着?沈聆妤的脸颊,低声:“沈聆妤,孤不准你用他的腿。”   季玉川愣住,慌然?想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担心自己一开口,反而?是火上浇油。   他希望沈聆妤不要再哭。她为别人?掉的眼泪会激怒谢观。   可是谢观已经被沈聆妤的眼泪激怒了。他捧着?沈聆妤的脸颊,指腹反复摩挲她眼角的泪湿。   “沈聆妤,如果一定要用别人?的腿。若用我的腿,算不算真正的亲密无间合二为一?”谢观唇角的笑容越发?灿烂。   他越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很浪漫。   沈聆妤愣住,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谢观突然?拿起桌上的刀,朝自己的腿砍去,在沈聆妤的尖叫声中,手起刀落。   作者有话要说:   季玉川:……不至于吧哥们。   ·   今天三更的88章89章90章都留评的话有小红包~hhh 第91章   沈聆妤毫不犹豫地扑过去, 死死抱住谢观的腰,用?自己的身体来挡。   谢观手中握着刀,垂眼看着沈聆妤扑过来的脊背在轻轻地颤抖。“沈聆妤, ”他说, “你不觉得这个?主意很美妙吗?”   难道她就不觉得她的身体流着他的血液是很浪漫的事?情吗?   沈聆妤疯狂摇头。她双臂紧紧抱住谢观的腰,手臂不停地收紧抱着他。她心里害怕极了。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 恐怕还?能当成?玩笑。而谢观说这话,沈聆妤知道他是真想这样做。   “惊澜!”沈聆妤颤声, “拿走?他手里的刀!”   惊澜也是吓傻了,听沈聆妤发话, 她才敢上前, 可是谢观冷冷瞥过来, 骇得惊澜立刻顿住脚步再不敢往前, 更?别说从谢观手里夺刀。   季玉川看着这一幕,心情有些复杂。他轻叹了一声, 虚弱开口:“陛下?, 你的腿没有用?。”   谢观视线移过来,盯着季玉川,他慢慢眯起的眼睛里弥漫着粘稠的危险。怎么就他的腿没用??偏他的腿能用??   季玉川将搭在腿上的薄毯掀开,露出?自己的右腿。他的右腿不仅干瘦,而且肤色是不正常的殷黑。   沈聆妤回头, 惊讶地看着季玉川的腿。   立在一侧旁观的皎巫这个?时候才说话。她说:“不是所有人的腿都能起作用?。”   她用?怜悯的目光望向季玉川,继续说:“他的腿用?毒虫喂养了一个?月,日日忍受毒虫啃咬的痛苦, 才将这条腿喂成?药引。现在砍去其腿, 抽出?其髓,浇于皇后?腿血之中, 才能起到刺激之效。”   沈聆妤听着皎巫的解释,心中一阵不安和难受。她望着消瘦羸弱的季玉川,眸中的泪未消又盈。   “需要一个?月时间?”谢观恻声,“那就从今日开始。”   皎巫摇头:“我还?没说完。用?毒虫饲养一个?月,将腿砍下?来后?,毒虫反噬,人会在一刻钟内暴毙。”   沈聆妤不敢置信地回头望向季玉川,心里攀出?很浓的愧疚和伤怀。   “我说,”谢观并未改主意,“从今日开始。”   沈聆妤顿时有一种焦头烂额之感。那边愧对季玉川,这边又怕谢观做出?荒唐事?。   她抬起脸仰望着谢观,哽声问:“谢允霁,你是想逼死我吗?”   谢观眸色微顿,迟疑地看着她。   惊澜不敢过来夺谢观手里的刀,可是沈聆妤敢。她伸手,直接握上刀刃。谢观目光震惊,沉声:“松手!”   季玉川急得僵直脊背。他张了张嘴,想劝又不知从何?开口。   谢观伸手去扳沈聆妤的手,她身上向来软绵绵没什么力气?,偏偏这个?时候死死握着刀刃不放。谢观又不敢太用?力去掰她的手,生怕她伤得更?深。   他只好松开手里的刀。   谢观松了手,沈聆妤才松手,尖利的刀落在地上。刀刃上染的鲜血是那么刺眼。   谢观几乎是踉跄着蹲下?来,又改为单膝跪在沈聆妤身边的姿势,捧起沈聆妤的手。鲜血从沈聆妤手心的伤口里涌出?来,看得谢观心疼不已,脸色悄然变得苍白。   皎巫让小药童去拿止血外伤药。   谢观几乎是抢过来,僵着手将止血药洒在沈聆妤的手心,再用?纱布小心翼翼地去给她包扎。   雪白的纱布将沈聆妤的手缠了一圈又一圈,让她手上的伤口和鲜血看不见了。谢观揪心的感觉这才稍好些,他阴狠地盯着沈聆妤,咬牙切齿般:“傻了吗用?手去握刀刃?”   “是我傻了还?是你疯了!”沈聆妤哭着恼声,“谢允霁,是你逼我如此的!”   谢观咬着后?牙槽盯着沈聆妤满脸的泪,突然就不清楚她现在落的泪全是为季玉川吗?有没有那么一滴,也是为他?   他凶神恶煞疯疯癫癫,又难掩气?急败坏。   蠢笨地讨好争宠不惜代价,所谓不过将她的目光争回来。   他要她的眼里只有他,他要她不为别人落泪。他要她完完全全只属于他。   季玉川偏过脸去,不去看谢观与沈聆妤,他羸声道:“陛下?,草民将死之人,能为皇后?做些事?情不过为了全儿时的玩伴情谊,亦是对娘娘伤腿的赎罪。万望……念在能让娘娘早日康健,允草民当药引试一试。”   谢观还?未说话,沈聆妤先开口。   “不。”沈聆妤语气?坚决,“我不医了。”   她无法做到用?季玉川一刻钟之内暴毙的代价,去赌治疗右腿的极低可能性?。   季玉川这才转头望过来,眸色焦急:“娘娘!若娘娘不医,草民这一个?月的准备岂不是白白浪费?”   沈聆妤摇头,重复:“不医。”   别说未必能够治好她的右腿,就算真的能治愈,她这一辈子都要活在季玉川惨死的阴影之中。   季玉川越来越急迫,也顾不得礼数:“聆妤,我本就活不久!”   他给赵帝试药时,已经毒入肺腑,无法医治。   “活不久和顷刻间暴毙完全不一样!”沈聆妤眼睛红红的,“不要再逼我了!”   知道都是为她好,可沈聆妤还?是陷在被逼迫的窒息之中。   惊夜从外面回来,先冷声禀一句“没找到簪子”,才发现沈聆妤满脸是泪,谢观脸色又苍白又铁青,屋内气?氛诡异。   惊澜拼命对他使眼色,让他闭嘴。   一片死寂之中,谢观开口打破沉默。他盯着沈聆妤的脸,问:“不医了?”   “不医了。”沈聆妤语气?笃定。   如果要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来一次次治疗她的腿,她宁愿一辈子困在轮椅上。不管牺牲的人是季玉川,还?是旁的陌生人。   谢观盯着沈聆妤眼底的坚决,沉默了好半晌,他站起身,沉着脸推着沈聆妤的轮椅往外走?。   季玉川欲言又止地望着沈聆妤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皎巫看着季玉川,无奈地摇摇头。她说:“你这一个?月白白吃了苦。”   季玉川沉默,仍旧望着沈聆妤离去的方?向。   “罢了。”皎巫又道,“也能让你多活几日。想做什么尽早去做罢!”   谢观带沈聆妤回到暂住的小院,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进到屋内,只两个?人时,沈聆妤说:“不要抓人给我当药引。”   她用?缠着纱布的手紧紧握住谢观的手腕,很严肃的口吻:“你答应我,不要随便抓人来治我的腿。这样残忍的治疗方?式我宁愿一辈子困在轮椅上!”   见谢观不说话,沈聆妤再急声道:“就算你擅作主张,我也不会同意的!”   谢观沉默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你就这么跟我回来了,就没有什么想再和季玉川说的吗?”   沈聆妤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他一开口提到的竟是季玉川。   季玉川那条干枯殷黑的腿浮现在沈聆妤眼前,她偏过脸去,眼泪又滚落下?来。   她哭着说:“谢观,我现在很难过。你能不能……”   她话没说完,哽在喉间的哭让她说不下?去了。   “能不能什么?”谢观追问。他捧着沈聆妤的脸,让她转过脸来与他对视。   “你与他是不一样的,你不懂吗?他逼我,你也要逼我吗?”沈聆妤的眼泪簌簌坠落,一颗接着一颗,抑制不住又或者根本没有抑制。她已经太久没有这么委屈,也太久没有这么不加克制地恸哭。   “我与他是不一样的。”谢观轻声重复了一遍。   沈聆妤哭着说:“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接受你出?事?,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谢观沉默了片刻,他说:“我不知道。”   他又说:“你不能接受任何?人因为你出?事?。”   沈聆妤气?恨地瞪他。眼里的泪不断往外涌,沿着脸颊淌落。她泪眼婆娑的样子让她瞪人的样子一点也不凶,只有可怜。   谢观手足无措地去捧沈聆妤的手,他想要紧握她的手,可是沈聆妤的手刚划伤,此刻还?裹着厚厚的纱布,谢观又不敢用?力地去握。   沈聆妤将手从谢观的掌中抽出?,她再次转过脸去,生气?地不去看他。   谢观蹲累了,他在沈聆妤的轮椅前慢慢跪坐下?去,抱住沈聆妤的腿,将脸枕在沈聆妤的膝上。   “沈聆妤,我也会害怕。”   谢观用?脸颊轻轻去蹭沈聆妤的腿,慢慢闭上眼睛。   这样阴暗暴戾品行不端的我,实在不放心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我想过一千次一万次铸一个?牢笼,绑住你的手脚将你锁在里面,你只能接触到我一个?人。你见不到别人,就不会发现别人那么好而我那么差。   你并不知道这个?想法在我心里滋生过多少次,可我又总是一次次心软,不舍得真的伤害你,不舍得你哭,甚至不舍得你稍微皱皱眉。   那阴暗十年?牢狱生活养塑的阴暗永远藏在谢观心里,纵使他善于伪装让自己变成?了光风霁月或高高在上的模样,也永远剜不掉心里的阴暗。   沈聆妤垂眸看着谢观伏身贴在她腿上的模样,她伸手,指尖抚过谢观的脸颊。   “别怕。”沈聆妤说,“我已经被你锁住了。”   谢观听沈聆妤这话,微惊,心里顿时生出?被看破的慌张。他抬起脸,带着几许恼怒地看向沈聆妤。   可是她对他笑,温柔地笑着。   一如曾经每一次远远望着她的时候。   沈聆妤柔声道:“你应该哄我安慰我,而不是让我更?慌张难过。你应该说就算我的腿一辈子都好不了,你也会陪着我照顾我。”   谢观不理解。他反问:“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沈聆妤破涕为笑,她压着心口的酸意,说:“不对。你应该说出?来。谢观,你应该说出?来。”   世人皆凡夫俗子,所有人都会有怕。谢观有,沈聆妤也有。   谢观将手搭在沈聆妤的轮椅扶手上,他站起身,又弯腰,将沈聆妤从轮椅里抱起来。   实在是嫌弃这张轮椅,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谢观抱着沈聆妤朝一侧的软椅走?过去。他在软椅上坐下?,将沈聆妤放在膝上,抱在怀里。   他问:“沈聆妤,你是想听情话吗?”   沈聆妤咬了下?唇,才去承认。她点头说是,先是轻轻的一声“是”,再稍微咬重字音再重复一遍“是”。   谢观将手搭在沈聆妤的右腿上,轻轻地抚过。   谢观说:“我曾经阴暗地觉得你伤了腿是一件好事?,你伤了腿才会需要我。我想做你的腿,想做你一辈子的腿。”   谢观知道这个?想法很阴暗,更?多时候,他还?是更?希望沈聆妤康健起来,骑马也好,跳舞也好。她的腿是没有知觉还?是健康于他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看她无忧欢愉的笑靥。 第92章   沈聆妤惊讶地望着谢观, 初听他这样说,很是不理解。不过她转念一想,谢观的?很多做法, 她都不是很能?理解。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九_⑨_ ._ ℃_ o _Μ   能?不能?理解是一回事, 他愿不愿意与她说是另外一回事。   沈聆妤垂眸,视线落在自己的?右腿上, 那次跳楼改变了?她许多,她曾颓废麻木, 也曾努力?抗争过,如今释然之后坦然面对。她说:“说不定你?会如愿, 兴许我一辈子都会这样了?。”   她再慢慢抬眸望着谢观, 蹙眉看他。她问:“你?说完了?吗?”   她要听的?情话就这些了??   谢观的?脑袋里?空白了?一会儿。   “说完了?啊。”他说。   沈聆妤望着他, 眨了?眨眼。   “那你?放我下去。”沈聆妤把脸转到一边去, 明显有些不高兴了?,不想理人了?。   谢观不放, 搭在沈聆妤腰上的?手臂反而更紧了?紧。他低下头, 将?脸埋进沈聆妤的?颈窝。   沈聆妤推了?推,他不动。她使劲儿地去推他,这次终于把谢观推开了?,可是谢观后肩撞到椅背上,皱眉“嘶”了?一声。   沈聆妤一愣, 急急扭身去看,“磕到伤口?了?吗?”   她隔着谢观的?衣料小心翼翼地摸去,指上的?湿意让她一惊, 她收回手, 果真见指腹上沾了?一点血迹。   “疼吗?”她拧眉问。   “疼。”谢观点头。他又?认真道:“亲亲就不疼了?。”   “谢观!”沈聆妤瞪他,瞪他的?脸皮厚。   谢观妥协:“不亲也行。那你?再说两遍, 说我和他不一样,说不能?接受我出事,说我把你?锁住……”   沈聆妤伸手,去赌谢观的?嘴。   “你?真是!你?真是……”沈聆妤急了?,“你?真是一点也不招人喜欢!”   “可你?招我喜欢。”谢观握住沈聆妤的?手腕,将?她的?手心贴在他的?心口?。   “沈聆妤,你?不是想听情话吗?我真想拿一把刀来,从你?身上切下一块肉吃进腹中,再在我身上砍去一块肉喂给你?吃。我们就这样你?吃我一口?血肉我吃你?一口?血肉,吃到最后不分你?我合二为一。”   沈聆妤惊愕地睁大眼睛望着他。   心想这就是谢观的?情话吗?还真是与众不同得厉害!她已经开始担心今晚睡了?之后会不会做噩梦了?!   “但是你?不喜欢。你?怕疼也不想死。”谢观说,“我也舍不得那么快死。以前觉得人活着很麻烦,有那么多顾虑和心烦事。要戴一张面具,扮出正?常的?模样。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再无?牵挂。”   “现?在觉得活着好了??”沈聆妤问。   谢观点头,喟然道:“活着才能?抱着你?,才能?亲你?。我好喜欢咬你?的?唇,太软了?。还喜欢把你?的?舌头困在口?中,感受着你?贴着我呼吸。沈聆妤,你?的?口?水太甜了?。”   谢观视线下移,落在沈聆妤的?胸口?,继续说:“还喜欢这里?。好软好香。一边亲着一边去听你?的?心跳,真的?好奇妙。”   “你?别说了?……”沈聆妤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她现?在觉得想让谢观说情话是个坏主意。   谢观将?手贴在沈聆妤的?心口?,感受着她柔软的?心跳。他的?手再沿着沈聆妤的?前腹慢慢下移,放在下面,轻轻将?其托在掌中。   沈聆妤的?脸颊瞬间红透。右腿没有知觉,唯有左腿笨拙尴尬地想要拢并?。   谢观隔着衣料轻轻捏了?捏,眉宇间带着几分克制的?沉思,爱欲倒是不多。他留恋不舍地放开,将?手搭在沈聆妤的?右腿上,轻轻地压抚。他说:“我还想在你?的?右腿上雕一道口?子,来代替圆房之处。”   沈聆妤本?来不自然的?含羞表情里?浮上了?惊悚。   “你?的?右腿没有知觉,这样就不会把你?弄疼。”谢观缓慢地抚着沈聆妤的?右腿,“行房的?时候,女人为什么要疼要哭?沈聆妤,我不舍得你?哭。”   因为不舍得她疼不舍得哭,谢观的?脑子里?才会慢慢滋生各种类似互吞血肉的?恐怖瘆人的?合二为一方式。   沈聆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将?脸偏到一侧去,突然坠下一颗泪。   这滴眼泪来得莫名其妙,她急急忙忙伸手用指腹抹去。   “吓到你?了?吗?”谢观道,“是你?让我说的?。”   谢观不太愿意长篇大论说自己的?想法。因为他知道他的?思维不太正?常,会被人当?成?疯癫的?变态。   当?不被世人接受时,沉默便成?了?一种习惯。   沈聆妤收了?收心口?盘旋的?怪异情愫,她说:“你?该换药了?。”   “不。”谢观言简意赅。   “刚刚磕到了?,要让人瞧一瞧严不严重才是。”沈聆妤说。   谢观根本?不理沈聆妤这话。他歪着头沉思了?片刻,靠过来,想要去亲亲沈聆妤的?脸颊。沈聆妤将?脸偏到另一边躲开。谢观便要去亲一亲她另一边的?脸颊,沈聆妤再一次躲开。   纵使沈聆妤避开,两个人的?距离仍旧很近。谢观凝望着沈聆妤的?侧脸,看着她轻轻抿了?下唇。沈聆妤抬起眼睫转过脸,鼻尖几乎擦过谢观的?鼻梁。   她主动在谢观的?唇上轻轻亲一下,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便挪开,而后被眼泪打湿的?眼睫孱颤着望着谢观。   温暖热烈的?阳光穿过枝杈罅隙,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来,霎时照亮两个人相望的?眼底,让对方眼底的?柔意一览无?余。   两个人忽然相视浅笑,尝鲜般去碰碰对方的?唇。亲吻从温柔的?轻触开始,逐渐加深又?情稠。   谢观总是很喜欢亲吻沈聆妤,好似总也亲不够。他调整了?坐姿,用另一侧没有伤的?肩背靠着软椅椅背,再让沈聆妤趴在他身上,以一种最舒服的?姿态慢慢享受这午后的?长吻。   初时,沈聆妤还想着需要给谢观检查一下伤口?。可是不多时,她溺在与谢观的?长吻里?。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暖融融抚在她脸上,她闭上眼睛,暖阳透过她的?眼睑,闭上眼睛后的?视线里?也是一片春色。   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两个人的?亲吻终于结束,沈聆妤趴在谢观的?胸膛睡着了?,柔软的?阳光照耀着她。   日光转移,透过枝杈照进来的?一缕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落在沈聆妤的?眼睛上。她在不甚深的?睡眠中,迷迷糊糊地皱眉。   谢观抬手,手掌悬空遮在她的?脸上,去挡扰她清梦的?刺眼光线。   当?沈聆妤醒过来时,晚霞灿烂烧涂满山。她睁开眼睛,视线却是一片黑色。她后知后觉,将?谢观搭在她脸上的?手挪开,望向他,他靠着椅背睡着了?。   沈聆妤安静地望着谢观,忽然就想起他们成?亲的?第二日午后。   两个人起了?个大早,向谢家长辈们请安敬茶,又?与谢家一大家子说笑闲聊。纵使沈聆妤从善如流地轻易应对一切,可忙碌一个上午还是有些累。好不容易在前院用过午膳,可以回自己的?院子了?,突然降起雨。   谢观撑起伞,与她走进雨里?。她低头提裙,小心翼翼地避免裙子溅了?雨泥。谢观突然驻足,将?伞交给小厮。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她连连摇头,可他不肯起身,后面还有人群张望,她不愿意与谢观僵持在这里?,红着脸趴上他的?背,被他背回去。   雨声叮咚一路,她的?心跳也噗通了?一路。   她与谢观的?婚事本?非所愿,可她何尝不是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嫁进谢家。世事难料,两个人经历了?那么多,重逢之后,沈聆妤曾经感慨若谢观还是曾经的?谢七郎该有多好。   然而此刻,沈聆妤恍惚觉得他还是那个谢七郎。   谢观没有睁开眼睛,声线懒倦:“还没看够吗?”   “你?没睡醒了??”沈聆妤弯唇,手撑在谢观的?小臂坐直身。   “没睡。”谢观这才睁开眼,扶一把沈聆妤的?后腰。   沈聆妤听他声线有异,再看向他的?眼睛,发现?他眼底有不正?常的?殷红。沈聆妤眉眼间的?柔笑一僵,急急伸手,手心贴在谢观的?额头,热度灼得她的?手抖了?一下。   “你?没睡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吗!”沈聆妤知道。   谢观沉默。他当?然知道。可是沈聆妤睡着了?,他不想吵醒她。   沈聆妤问完,隐约猜到了?原因。她嗔责地瞪了?他一眼,从谢观腿上挪下去,坐在他身侧后,提声唤人。   惊夜很快进来,给谢观检查了?伤口?。   沈聆妤以为是之前的?磕碰,可当?惊夜把谢观身上的?纱布解开,才知与磕碰的?关系不大。他伤口?周围隐隐泛黑,显然是毒还没有清尽。   惊夜如上次那样拿了?刀来剜谢观伤口?周围的?皮肉、用药酒浇烫、重新包扎。   “陛下,您自己注意些,若觉得不适需要立刻重新处理。”惊夜忧心道。惊夜心里?有些困惑,陛下这般警觉之人不会发烧这么久才方发现?伤势严重才对。   谢观点头,没说话。   沈聆妤蹙眉坐在谢观身边,心疼地望着他。   谢观没太大精神说话,只是握了?握沈聆妤的?手腕。   晚上,谢观也几乎没有吃东西。天色黑下来之后,沈聆妤这一晚都不敢睡,她让谢观背对着她侧躺着睡觉,她时不时小心翼翼去检查谢观的?伤口?。   沈聆妤坚持,谢观只好依着她。   可是这让谢观这一晚都没怎么睡好,他不喜欢背对着沈聆妤睡觉,不将?她抱在怀里?睡,他睡不安稳。   谢观依着沈聆妤也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这伤拖不得。大军正?在回京路上,他带着沈聆妤来巫族,这里?并?不安全。他应该早些养好伤,带着沈聆妤与大军汇合。   好在谢观从小生活得极糙,有着极强的?自愈能?力?。又?养了?三日,脸色不再那么苍白,面上已经看不出身上有伤的?病态。   芳草萋萋的?草木茂盛的?小院里?,谢观懒洋洋坐在摇椅里?晒太阳。沈聆妤则被他安放在他的?腿上,抱在怀里?。即使受伤身上乏疼,谢观也一刻不想将?沈聆妤放开,总要抱着她、困她在怀。   摇椅在暖阳下吱呀吱呀地摇晃。   沈聆妤伏在谢观的?胸膛昏昏欲睡。   “再过三天启程回京。”谢观说。   沈聆妤轻嗯一声,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明日我去看看他。”   他是谁?自然是季玉川。   谢观沉着脸,不说话。   他心里?还是不大情愿,用力?在沈聆妤的?右腿上用力?拍了?一巴掌。   但,就算他心里?不情愿,也没有阻止沈聆妤去。   沈聆妤希望谢观能?留在这里?养伤,毕竟去皎巫的?路很难走,怕他折腾劳累。可是她只是提了?一嘴,谢观立刻阴恻恻地望过来。   沈聆妤明白不阻止她去见季玉川,已经是谢观做的?最大让步。他是不可能?让她自己去见季玉川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关于小暴君的情话,想了两天写了各种版本,最后还是写了一个属于小暴君的变态式浪漫。   ·   感谢在2023-04-02 20:19:33~2023-04-05 20:3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艾久久 1个;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艾久久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艾久久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鹿搖瑶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398861、纯黑果酱、鹿搖瑶、爱看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俞俞籽 42瓶;小李小李不讲道理 33瓶;念七 27瓶;乔植君 26瓶;北拙 20瓶;春意闹` 18瓶;43046520 11瓶;睡睡、三点梦游 10瓶;虎头蛇尾人士 9瓶;初安故人 8瓶;景行啊 7瓶;sssssophie、你冲锋我后盾、禾虂、*^_^*~*^_^* 5瓶;果果在这里?('ω')? 4瓶;今天也要开开心心、36248858、成成成呀 3瓶;奶棠不奶、团子、57280677、双木落日、小鱼、qwwwwwww、再睡半小时啦 2瓶;发光的梧桐啊、玛卡巴卡、别扯我裤衩、清水小土豆、爹妈宝大王、贰贰叁、在晋江安个家、hasiki、贺缇娜、爱看雪、满满妈、47902955、云朵上打盹、冒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沈聆妤见?到季玉川的时候, 没想到只?是三日不见?,他的气色比起三日前更?差。   季玉川侧过脸,手虚握成拳抵在唇前一阵阵咳嗽。   沈聆妤看得不忍, 挪着轮椅靠近, 端起桌上的水壶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儿?时玩伴的朝朝暮暮就?在眼?前,时过境迁, 一切都成了无声的过往云烟。   她将热水递给季玉川,忍着心酸, 低声:“你这是何必呢?”   季玉川压了压口?中的腥甜,再接过沈聆妤递来的水喝了一些, 肺腑间?的绞痛慢慢好受了些。   他只?是怅然道:“世事无常罢了。”   沈聆妤说:“我不会用?你的腿来治疗, 希望你能理解。”   “我理解。”季玉川苦笑着点头, “当?我易容还是被你认出来时, 便知道你不太会同意皎巫的治疗方案。”   季玉川叹息,他知道自己对?沈聆妤有?很深的了解, 却并没有?完全了解。就?像他知道若沈聆妤知道治疗的方法一定?会拒绝, 所?以他让皎巫隐瞒了治疗的具体步骤,又绞尽脑汁地易容。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易容了还是会被她认出来。   季玉川有?些遗憾地感慨:“实在是没有?想到能被你认出来……”   “我们认识十?年,哪里那么?容易瞒过去呢?”沈聆妤说,“今日换了是我乔装打扮, 你也会认出来的。总有?些细节是改不掉的。”   窗外传来谢观的一声冷笑。   沈聆妤抬眸望向窗口?的方向,却不见?他的身影,他许是坐在窗旁。   季玉川也顺着沈聆妤的视线回头望了一眼?。   季玉川转回头, 重新将目光落在沈聆妤的脸颊上, 他问:“你与陛下何时离开?”   “再过两日就?要走?了。”沈聆妤也收回目光,“我们私下离开回京的大军, 不能在外太久。”   季玉川点头,轻声:“早些离开挺好。巫族人蛇混杂,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他说完这句话,沈聆妤不知道如何接话,季玉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坐在桌旁。   沈聆妤将一个草编的蚂蚱放在桌上,季玉川的视线落过来,一瞬间?噙了许多温柔。   沈聆妤柔柔一笑,说:“过来的时候,瞧着路边花草茂盛,摘了根草编的。”   季玉川的视线仍旧凝在那只?草编蚂蚱上。   小时候,沈聆妤瞧着季玉川编的蚂蚱很好看,跟他讨要了好几个,后来要他教她。可惜季玉川教了很多次,沈聆妤最后编出来的草蚂蚱还是缺胳膊少腿不太好看。   她泄了气,坐在秋千上生闷气。   季玉川走?过去,将新编的一只?草蚂蚱放在她的手里。他说:“你什么?时候想要,我给你编就?是。”   她童言无忧:“那等我成老太婆了,让我的孙子去敲你家院门,跟你要!”   季玉川说好,他还说:“那岂不是要编上一筐,不仅给你还要给你的儿?子、孙子……”   两个孩童笑成一团。   季玉川盯着桌上的草蚂蚱好半晌,才伸手去拿,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掌中。好半晌,他才开口?:“编得很好看了。”   而他已经编不了了。   ——季玉川很快将捧着草蚂蚱的手放在腿上,因为?他的手在发抖,快要支撑不住。他将手放在桌下放在腿上,不想让沈聆妤看见?。   可是沈聆妤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她唇角努力挂着笑,可眉眼?间?却慢慢噙着一点酸涩。   她不想哭出来。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偏过脸去,从开着的窗扇望向外面和煦的春光。   好半晌,沈聆妤收拾好情绪。她重新看向季玉川,问:“我能再为?你做些什么?吗?”   其实她是想问季玉川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她想帮他去完成。这话一说,好像他马上就?要死了似的,沈聆妤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季玉川微笑着,没有?拒绝,而是道:“让我想想。”   沈聆妤点头说好。她忍着泪,也帮季玉川去想。他与她一样,有?亲生父亲却和没有?没什么?区别?。她毫不留念地与父亲断绝了关系,而季玉川虽然没有?家中断绝关系,却已经不大走?动了。   沈聆妤想,他的心愿应当?是与家人无关的。   还有?什么?呢?   季玉川目光沉静地望着沈聆妤蹙眉凝思的模样,他温柔问:“想到了吗?”   沈聆妤摇头。   季玉川唇畔抬笑,他摆弄着掌中的草蚂蚱,说:“你能我做的只?有?一件事。”   “好好生活,明媚肆意幸福灿烂长命百岁。”   未了心愿心之所?系,唯有?一个你罢了。   沈聆妤来前说好了不哭的,这一刻,还是止不住盈眶的泪。她将脸转到一边去,捂住自己的嘴,不肯哭出声成了最后的坚持。   季玉川痴恋地凝望着沈聆妤。他心知肚明,这是最后一面。   纵有?万般不舍,他还是在不久之后开口?:“回去吧。天色晚深时,山路难行。”   沈聆妤用?指腹擦去脸上的泪,她点点头,想说“好”,可是热泪哽在喉间?,让她连一个“好”字都说不出来。   季玉川看透一切,他微笑着安慰:“不用?说了,我都知道。走?吧。别?让陛下在外面等你太久。我行动不便,就?不送你了。”   沈聆妤望着季玉川,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眼?前病弱苍白的季玉川好像恍惚间?变成幼时玩伴的样子。   “你也……你也照顾好自己。”沈聆妤哽声。   季玉川点头说知道,面色柔和。   沈聆妤挪着轮椅转身,担忧地回头望向季玉川。在沈聆妤最后的视线里,季玉川对?她温润微笑着,一如过往。   谢观早就?在外面等得不耐烦,听着里面两个人终于说完了狗屁话,他黑着脸走?进?房中。   巫族的地方可没有?把所?有?门槛锯掉,沈聆妤推着轮椅等在门口?。谢观将沈聆妤从轮椅里抱起来,抱她出门槛,让她扶着门边而立,再把轮椅抬出来,沈聆妤重新坐进?轮椅里之后,谢观推着她大步往外走?。   谢观没有?去看季玉川一眼?,他怕一个控制不住直接将季玉川给杀了。   外面阳光万里,季玉川坐在昏暗的屋内,长久地凝望着沈聆妤离去的背影。沈聆妤的身影早就?看不见?了,他仍旧久久凝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不肯移开目光。   今日一别?,便是阴阳生死之别?。   最后一抹日光消散于群山之后,季玉川才低头,望着手中的那只?草蚂蚱。   他从不执念拥有?沈聆妤,他希望她活着,他希望她幸福地活着。足矣。   沈聆妤被谢观推着往回走?,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即将穿过前面的广场,那里可能会遇到些路人。在经过最后一段僻静小路时,谢观松了手,冷笑一声。   他说:“沈聆妤,你满意了?”   他压着怒,满腔的怒意已经压了一整日。   沈聆妤转过头,坦然地望着谢观。“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任何事,去见?季玉川去与他道别?,是生而为?人,最基础的本分道德。你若不高兴,我可以试着去理解,但是不会认同。你若希望我说些好听的哄一哄你,也可以。但是我必须说清楚,我不认为?我有?做错。”   似乎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气势足,沈聆妤再正视着谢观的眼?睛,坚定?重复一遍:“我没有?做错。”   她坦荡又坚定?,反倒像给了谢观一拳,让他心里的火气泄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她说得没错。   他冷着盯着沈聆妤,不说话,也不往前走?。就?这样僵在这里。   “不高兴什么?呢?”沈聆妤放柔了语气,攥住谢观的袖角轻轻摇一摇。   不高兴什么??   谢观突然就?想起沈聆妤刚回到他身边的那段时日,那个总是坐在窗口?发呆的她。   “沈聆妤,你还记得你刚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着的时候也不说话,总是发呆。像个傻子。”谢观声音气闷,“而这一切的转变,都是因为?你得知季玉川的苦衷,得知他没有?背叛你。”   说到最后,谢观咬牙切齿。   哪里是不高兴?分明是嫉妒,嫉妒季玉川在沈聆妤的人生里是那般浓墨重彩的一笔。   沈聆妤蹙眉,在心里骂了句——你才像个傻子。   在心里骂完了,她仍是觉得不解恨,终究是瞪着谢观骂出来:“你才像个傻子!”   谢观嘴唇动了动,没吭声。   “得知当?初事情真相,得知相识多年十?分信任的人并没有?叛变自己,我当?然是高兴的。”沈聆妤转过头,望着群山周围最后的一抹落日余晖。她闷声:“不知道是谁带着我骑马射箭,带着我登山望月,带着我走?出京城……就?算是双腿健全时,我也没有?到过这么?远的地方,见?过这么?多不同的风景。”   沈聆妤望着落日余晖下,巫族奇异的草木如仙若兽的晃动浮影,声音慢慢柔和下来。   “有?个傻子陪我走?过艰难的路,告诉我就?算我的腿一辈子也好不了,他会做我一辈子的腿。不管我是想骑马还是想登山,只?要有?他在,我都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做到。”   沈聆妤抬起脸来,晚霞绚灿的光影重叠坠进?她的眸底。她一脸无辜地望着谢观,问:“陛下知道这个傻子是谁吗?”   谢观望着沈聆妤的眉眼?,忽然俯下身去,捧住她的脸,在她的嘴巴上狠狠亲了一口?。   在外面,沈聆妤下意识地将手抵在谢观的胸口?去推。   却忽听他说:“我就?是这个傻子。”   沈聆妤抵推着谢观胸膛的动作微顿,唇角忍不住攀出一丝柔和的笑来。两个人的目光相遇,凝视着对?方,都在对?方的眼?底看见?了一簇醉人的笑意。   沈聆妤再轻轻在谢观的胸膛推了一下,说:“快天黑了,该回去了。”   谢观又在沈聆妤的鼻梁上亲了一口?,这才直起身,推着沈聆妤往回走?。   刚走?到下方的广场,忽有?一辆马车匆匆驶来,擦肩而过时,沈聆妤不经意间?看见?被风吹起的布帘。   车窗旁的垂帘被风吹起,车厢内的壁灯照出出沈聆姝的脸。   天色已经黑下去,车内的沈聆姝倒是没有?看清外面的谢观和沈聆妤。   垂帘很快又被风吹落,遮住了沈聆姝的脸。沈聆姝的马车也已经过了谢观和沈聆妤身侧,朝着山路驶去。   沈聆妤回头望了一眼?,轻轻地叹息。   沈聆姝做了好些心里准备,才千里迢迢从京中逃出来,她想见?一见?季玉川,她想问一问在季玉川的眼?里,是不是真的从来只?有?姐姐,从未有?过她。   可是,沈聆姝还是来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94章   沈聆姝看见季玉川的时候, 他正坐在庭院里一棵梧桐树下,好像睡着?了。   季玉川此刻的样子,让沈聆姝险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初送季玉川离京时, 他已苍白?羸弱, 今日更是消瘦得不成人形。只一眼,沈聆姝心里好像刀剜一样地疼。   她飞快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鬓发, 又摆出一张笑脸来,款步朝季玉川走过去。   “玉川哥哥, 我来看你了。”她甜笑着?开?口。没?有回应。   “玉川哥哥。”沈聆姝又唤了一声,仍旧没?有回应。   沈聆姝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她深吸一口气才艰难朝季玉川迈去, 她在季玉川身侧慢慢蹲下去, 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过去了很久, 沈聆姝才接受季玉川已经辞去的现实。她身上的所有力气都在一瞬间抽离,她的身子无力地滑落, 跌坐在地。昨日下过雨, 院子里雨泥未干,脏兮兮的雨泥弄湿了她的衣裙。可她浑然不觉就这么?怔怔望着?季玉川。   这身衣裙,她挑选了好久,打算见季玉川的时候穿。   皎巫发现这边的异常,悄无声息地走近, 她弯腰去探季玉川的鼻息,怜悯地摇摇头,沙哑的声线自语般:“原以为不用做药引能多活一段日子, 这执念掐了, 人竟就这么?没?了。”   皎巫低头看向呆坐在一旁的沈聆姝。她见过了太多生?死,摇摇头, 转身离去。   月光洒降,落在季玉川平和的面庞上。   沈聆姝坐在他身边凝望了他很久,心口抑制不住的疼痛才勉强得到缓解。她望着?季玉川平和的面容,心道玉川哥哥去时心里已经了无遗憾了,并不痛苦对不对?   这算不算一种慰藉?   沈聆姝视线下移,望向季玉川的手?,他双手?交叠搭放在身前,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沈聆姝迟疑了一下,轻轻去挪他的手?,看见他护在掌中的一只草蚂蚱。   沈聆姝定定望着?那只草蚂蚱,她认出来这只草蚂蚱是沈聆妤编的。姐姐编的草蚂蚱,两条后腿总是一长一短。   “怪不得你这样平静地走了,你见过姐姐了是不是?”沈聆姝眼泪滚落,她满脸是泪,却又在笑。   沈聆姝心里又攀上密密麻麻的心酸苦涩。   于季玉川而言,这只草蚂蚱勾着?他与沈聆妤的记忆。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这只草蚂蚱也藏在沈聆姝的心里。   在季玉川一遍又一遍教?姐姐编草蚂蚱的时候,沈聆姝却在更早时候偷拿了季玉川编的草蚂蚱,将其解开?,努力去学?。   姐姐让季玉川教?她编草蚂蚱的时候,她乖乖坐在姐姐身边,很快编好了草蚂蚱,献宝似得捧给季玉川,想要他的夸奖。   季玉川望过来,微笑点头说编得很好。可是下一刻,他便移开?了目光,耐心地反复去教?姐姐。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慢慢长大后,沈聆姝一直都清楚季玉川的眼里只有姐姐。她嫉妒,甚至气恨,她拼命隐藏自己的心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才不稀罕去跟姐姐抢,反正……她注定抢不过姐姐。姐姐永远是苍穹之上人人仰望的皓月,而她只是角落里不会发光的碎星。   可是现在,沈聆姝心里很后悔。若她再贪心一些再坏一些,哪怕恶毒得使手?段缠住、拥有玉川哥哥,是不是玉川哥哥的结局就会不一样?至少不会孤死他乡。   沈聆姝泪眼婆娑地望着?季玉川瘦骨嶙峋的模样,不敢去想他生?命中最?后几个月忍受的痛苦。   如果……如果她再勇敢一点。如果她早一点追过来,如果她陪着?玉川哥哥离开?京城,如果她在更早的时候勇敢去争去抢……至少也能有更多时间伴在他身边。   沈聆姝凄呜的哭声断断续续,掺着?悔恨。   第二天,沈聆妤正收拾东西时,得知了季玉川的死讯。她坐在窗下愣神了很久,才继续默默收拾东西。   谢观瞥她一眼,见她神情淡淡,问:“要去看他吗?”   出乎谢观的意料,沈聆妤摇头。她说:“不去了,聆姝能料理好他的……后事。”   说到“后事”时,沈聆妤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酸。她收了收情绪,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沈聆妤故意转移话?题,问:“明日什么?时候启程?”   谢观看得出来沈聆妤的强颜欢笑,不过经过昨天晚上她对他说的那些话?,谢观现在也不怎么?在意她为季玉川的死而难过。毕竟……他和季玉川对她来说不一样!   “不急,早上起来梳洗用膳,想走的时候再走。”他说。   沈聆妤再问:“那你身上的伤能受得了马车颠簸吗?”   “没?事。”谢观道,“早日离开?巫族和大军汇合会更放心些。”   这道理沈聆妤也懂。她心道路上多注意谢观的伤势便是,不能再留在巫族了。   本就是随便找一点话?题,说了这么?两句,沈聆妤又沉默下来,终究是情绪有些低落。她默默收拾着?东西,谢观要来帮忙的时候,也被她拒绝了。她想做些事情,这样能分分神,别陷在愁思里。   衣服都收拾好了,收拾小玩意的时候,沈聆妤的视线落在糖盒上——那个楚星疏给她的糖,里面不仅装着?几种不同?口味的糖,还藏着?一盒避子丹。   沈聆妤望着?那盒避子丹,走神了一下,她很快回过神来,下意识望向谢观,见他正神色莫名地盯着?她。   沈聆妤握着?糖盒的手?微紧,莫名有些心虚。   当?初拜托楚星疏准备这盒避子丹的时候,沈聆妤坚决不想生?育,那个时候她想着?自己虽然身为皇后有生?下皇子的责任,可谢观总会纳妃,会有别的妃子给他诞下皇子。   如今……   沈聆妤心里突然很乱,若她执意避孕,现在的她能接受谢观纳妃宠幸别人吗?   沈聆妤抬眸,蹙眉看向谢观。她脑子里不知道又浮现些什么?画面,突然望着?谢观又有些想吐。   谢观皱眉,问:“你这什么?目光?”   沈聆妤立刻回过神来,动作不自然地将糖盒收进行囊里,胡乱搪塞着?:“没?什么?,胃口有点不舒服……”   沈聆妤实在不擅长说谎,她不得不垂下眼睛,遮掩躲闪的目光。   谢观握着?沈聆妤的腰身,将她拎起来放在腿上。他将手?掌覆在沈聆妤的胃部?,轻轻地揉一揉。   沈聆妤不吭声,她垂着?眼睛望着?谢观给她揉肚子的手?。   她慢慢靠在谢观的胸膛,暂时不去想避孕之事。有什么?可烦得呢?避子丹准备了这么?久,根本没?有用的机会。沈聆妤甚至怀疑谢观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碰她了。   不值得去为这事情犯愁。   可是不去想避孕之事,沈聆妤又是想起季玉川,想昨日见他时他的羸弱枯槁,想起很多年幼时相伴的事情。   她的情绪慢慢低下去。   “带你去一个地方。”谢观抱着?沈聆妤起身,将她放在轮椅上,推着?她出去。   谢观推沈聆妤去了巫族的广场。   上次来这里时,是巫族人的合欢日,热热闹闹。今日没?有节日,宽阔的广场上偶尔有人经过,比起那日的喧嚣要冷清太多。   谢观推着?沈聆妤到那方养着?巫族供奉的神龟的水池旁。   “在巫族,如果有家人去世,就会往这个池子里放一颗小石子,让神龟保佑家人来世投个好胎。”谢观说。   沈聆妤有些意外谢观会对她这样说,尤其是意外他说“家人”二字。她抬眸望向谢观。谢观任她打量,一副“老?子很大度”的表情。   树影婆娑的影子落在水池中,水池中不见神龟的身影,却见池子地步铺了很厚一层的小石子儿。沈聆妤好奇地看了一会儿,指了指一旁的路边,让谢观推她过去。她弯腰,在路边捡起一块圆圆的小石头,在路边的这堆黑色小石头里唯这块是白?色。她将小石子儿丢进池中,“噗通”一声,溅起些许水花。   沈聆妤隐约看见神龟在树枝下慢悠悠游走的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小石子儿打破了池水的宁静。   她无声叹息,在心里真?诚祈愿,愿玉川哥哥来世一生?顺遂福乐皆全。若来世能再相遇,让他们做亲兄妹吧。   “我们回去吧。”沈聆妤转头,却发现谢观的脸色忽变。   一声“怎么?了”还没?有问出口,沈聆妤直接被谢观从轮椅里抱起来。他用力一踢,将沈聆妤的轮椅踢到古树的阴影之下。而他竖抱着?沈聆妤,一手?托着?她的臀,一手?压着?她的后脑让她埋首在他怀里。   “别出声。”谢观贴着?沈聆妤耳畔压低声音。   沈聆妤的脸贴在谢观的胸口,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耳畔的风声呼啸。纵使她什么?都没?发现,也能猜到定是遇到了危险,又有刺客要来杀谢观。她紧紧抱住谢观的窄腰,什么?都做不了的情况下,只能听他的话?,安静地偎在他怀里。   不多时,沈聆妤听见开?门和关门的声音。紧接着?,她感觉到谢观停下了脚步。他托压着?她后脑的手?也放了下来。沈聆妤抬头,发现周围一片昏暗。   片刻之后,沈聆妤知道这藏身之地是哪里了。   ——合欢箱。   上次巫族的合欢日时,她曾远远见过这些合欢箱,也曾因为年轻的男男女女当?众走进合欢箱而震惊。   谢观将沈聆妤放下来,让她坐在身后的木架子上。他竖起食指在唇前,示意沈聆妤噤声。   沈聆妤点头。就算谢观没?有解释,她也猜得到定然是来的刺客人数不好,他们需要等待等多的凌鹰卫到来。   周围一片死寂,沈聆妤安静坐在木架子上,连呼吸也放得轻浅,免得被刺客发现藏身之地。   漫长的等待之后,沈聆妤开?始观察这个藏身的合欢箱。   不大的箱子,刚好能够容纳两个人。从外面看,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箱子,藏身在里面,才发现里面的布置好生?奇怪。   正如沈聆妤现在坐的木架子。她双足悬空着?,有些不舒服,左脚随意一踩,踩到一个刚刚好的踩脚处。沈聆妤低头看了一眼,木箱内光线昏暗,看不真?切。她弯腰摸了摸,抬着?自己没?有知觉的右腿,将右脚放在另一个踩脚处。   也就是当?她两只脚都放在踩脚处时,她身下坐着?的木架子突然不知启动了什么?机关。沈聆妤吓了一跳,忍着?不惊呼的理智,无措地伸手?拉住谢观的衣襟。   谢观低头,只见沈聆妤双足踩着?的踩脚朝两侧移去,连带着?将沈聆妤的两条腿笔直朝两侧打开?。甚至隐约有裂锦之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的三章92、93、94都留评也有小红包~么么艹 第95章   这突然被机关带起的动作让沈聆妤有些懵, 紧接着细微的裂锦声则是让她一下子?红了脸。再想起这个箱子?是做什么用的,沈聆妤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脸色彻底变得难看起来。   她听见了, 谢观应该也听见了吧?沈聆妤有些紧张地?去看谢观, 见他低着头,视线落在她的裙子?上。   谢观忽然偏过脸侧耳去听外面的响动。   沈聆妤望着他的举动, 也跟着听了听,可是她什么也听不出来, 正?如刚刚在方池旁谢观发现异常时,她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谢观一动不动侧耳去听。沈聆妤却因为困在这奇奇怪怪的木架子?上而越发不自在, 她攥着谢观的衣襟轻轻拽了拽, 待谢观转过脸来, 她求助地?望着他, 不敢出声,只好用眼神?向他暗示, 要他解救她。   谢观视线下移望了一眼, 然后他蹲下来,去握沈聆妤困在机关里的脚踝。将要将沈聆妤的脚踝从?机关里拿出来的前?一刻,谢观迟疑了一下。刚刚那一道细微的裂锦声仿佛又在他耳畔细微地?勾引了一下。他鬼使神?差掀开沈聆妤的裙子?,去看她里面撕裂的裙裤。   天?色已晚,没有节日的时候广场上不会有绚丽多彩的灯光, 合欢箱内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漆漆。   可谢观自幼在昏暗的牢狱之中生活了十年,他的眼睛早就适应了黑暗,纤尘可见。   沈聆妤不知道谢观为什么蹲在她身前?没了动作, 还不帮忙将她从?这奇怪的架子?上解救出来。她将手搭在谢观的肩上, 想要轻轻去推他提醒他,可是她才将手搭上去还未来得及轻推, 谢观却先一步亲了上去。   沈聆妤低头望着谢观,懵怔了一息,继而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是不是疯了?   沈聆妤下意识地?想要去踢谢观,可是她的双足困在木架子?的机关里。她略弯腰,想要将谢观推开,偏偏这个时候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   “怎么不见了?明明刚刚还看见了。”   “皇后行?动不便,他们?走不远,仔细搜!”   沈聆妤整颗心都揪起来,再不敢乱动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来,甚至连呼吸也放得轻浅。   她在屏息中清晰地?感受着谢观的吮吻。   沈聆妤眼底洇出一抹红,她咬着唇,带着几分?说不清是羞还是嗔的丝柔目光低头瞪向谢观。   实在受不了这般折磨时,沈聆妤伸手去推谢观。箱中逼仄,谢观上半身被推得向后退,后肩抵靠在箱子?上,发出一点声响来。   原本?已经走远的脚步声,突然就又出现在沈聆妤的耳畔。   沈聆妤一愣,立刻从?迷困中清醒过来,微红的脸颊霎时泛了白?。   在那些黑衣人追过来的前?一刻,谢观三?两下解下沈聆妤困住脚踝的机关。他将沈聆妤护在怀里侧身,堪堪躲过掷过来的一柄长剑。长剑刺进木箱,剑身擦过谢观的右肩,微微晃动。   虽然避开了这一剑,同时也撞在木箱上,发出更大的声响来。   这巫族特色的合欢箱平日里时常会有人躲在这里偷欢,黑衣人本?是抱着宁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掷剑过来。木箱里的响动,让他们?辨出里面的人准确无误地?避开了这支长剑,这也让他们?确定他们?要追杀的人正?藏身于此。   惊夜悄无声息地?出现,立在合欢箱之前?。   他始终在暗处,只是因为黑衣人人数太多,所以谢观没有第一时间让惊夜护卫,而是选择藏匿。   一道信号悄声升空,在漆黑的夜幕绽开,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朝着这边奔来。   这些黑衣人警惕地?盯着惊夜。虽然对面只有惊夜一个人,可是他们?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凌鹰卫之首,身手了得,纵一人也不可小觑。个个黑衣人握紧手中的剑柄,朝着惊夜身后的合欢箱疾奔而去。   “轰”的一声巨响,谢观和沈聆妤藏身的合欢箱突然之间炸裂开,木屑纷飞。   黑衣人警惕地?放慢脚步。   震碎的木屑纷飞之后,黑衣人们?终于看清了谢观。谢观单手竖抱着沈聆妤,让她坐在他的臂弯里。而那支刺穿合欢箱的长剑则是握在了谢观的左手之中。   “抱紧我,然后闭眼。”谢观舔了舔唇,眉眼间浮现几分?被打断的不悦。他单手抱着沈聆妤,缓步往前?走,左手之中的长剑剑尖抵在地?面,随着他的迈步,在地?面划出尖利刺耳的声响来。   惊夜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收了剑,面无表情地?向一侧退开。   沈聆妤望着谢观的侧脸,听话地?闭上眼睛。她抱紧谢观的肩,将脸埋进他的颈窝。紧接着,沈聆妤听见了不断的尖叫声和闷哼声,周身的血腥味儿也越来越浓。   她攀着谢观肩膀的手臂越来越紧,她心中有好奇,却隐约猜到?了周围的场景,理智地?死死闭着眼睛不去乱看。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最后一个黑衣人跌坐在地?不停地?向后挪退着。   谢观开口,阴沉的语气里噙着极浓的嘲讽和鄙夷:“身为刺客居然怕死,真是废物至极啊。”   谢观执剑的手腕偏转,在跪地?的刺客喉间一横,顿时有血珠拥挤着从?伤口两侧往外涌。   这是谢观研究出来的剑法,一剑割喉毙命,却不会让对方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他一身。   沈聆妤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赞同着谢观这话。   可是当沈聆妤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突然明白?了最后一个刺客为什么会在临死之前?做无畏的求饶。   沈聆妤望着谢观身后,无数黑衣人失身不全地?躺了一地?,粘稠的鲜血浸泡着他们?的残肢。   沈聆妤回头望向谢观,他正?握着剑,慢条斯理地?在最后一个刺客胸膛上一笔一划地?写字——废物。   最后一笔划完,谢观扔了被鲜血浸透的长剑。感受到?沈聆妤的目光,他转过脸来望向她。他前?一刻阴鸷冰寒的表情,在望向沈聆妤的瞬间柔和下来。   他无辜地?说:“是他们?来得不是时候,非常扫兴。”   沈聆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周围的血腥味儿实在是太浓太刺鼻,沈聆妤重新将脸埋进谢观的颈窝,闭上眼睛,掩耳盗铃地?将这周围的阴森可怖当成一场噩梦。   谢观站在尸身血海里,歪着头看向怀里的沈聆妤。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太凶残,吓着沈聆妤了可不好。   他再看向这些满地?残肢,眼神?更加阴翳。都怪他们?不分?时间场合地?刺杀。若他们?懂事一点,应该在沈聆妤不在的时候动手。   谢观望着这些残肢的责怪渐浓,他向惊夜试了个眼色,抱着沈聆妤回去。   惊夜颔首。明白?谢观这是还没解气,要这些刺客更惨一些。惊夜这才握剑走进满地?尸体,检查哪个尸身仍全,补上几剑,将四肢卸个干净。   沈聆妤确实有被那样的场面吓到?,脸色有一点苍白?。不过责怪谢观倒是没有。相反,沈聆妤更担心谢观的伤。   不出沈聆妤所料,谢观后肩上的伤口果然又扯开了。鲜血染透了他后背的衣裳。   沈聆妤皱眉:“怎么就只顾着懈气,不顾自己?的身体呢?”   她瞪谢观一眼,生着闷气,不情不愿地?接过惊澜递来的湿帕子?擦净谢观后背上的血迹,再给他上药包扎。   谢观趴在床上,也在生闷气。气那些刺客的不合时宜。不过这样厌烦不会太久,洞湘的事情解决了,也要离开巫族了,可以腾出手来解决赵睿了。   谢观好不容易消化了心里的烦躁,一抬头,看见沈聆妤拧着眉闷闷不乐。   “哎呦——”谢观呼痛。   沈聆妤抬眸望向他,急问:“很疼吗?”   谢观点头。   “那……”沈聆妤有一点慌,“那让大夫再开一点止痛的药?”   谢观却说:“止痛药没什么用。”   沈聆妤静静看着谢观,不久后,她拢皱的眉心慢慢舒展开。谢观掀起眼皮去打量她的表情,撞上她平静的眸光。   谢观沉默了一息,闷声:“疼死我,你也不会关心。”   紧接着,谢观听见了沈聆妤轻哼了一声。   谢观觉得稀奇,恨不得竖着耳朵去仔细听。   沈聆妤伸手撑着床榻朝前?挪去,在谢观身边躺下来,谢观下意识地?抬臂,沈聆妤动作自然地?枕在他的手臂上,她再往前?挪,脸颊贴着谢观的胸膛,再将手搭在谢观的腰侧。   谢观反应了一下,才明显沈聆妤在主动抱她。   看来他的小算盘被她识破了,而她又欣然允之。   谢观的唇畔慢慢攀起笑来,先前?的不悦逐渐散尽,他抱住沈聆妤,将她往怀里摁塞,下巴抵在沈聆妤的头顶,慨然道:“没错,抱着就不疼了。”   “少自说自话……”沈聆妤小声嘀咕了一句,又忍俊不禁。   第二?日,快晌午的时候,谢观和沈聆妤才乘坐马车离开巫族。马车经过广场,路上遇到?一些巫族人,听见他们?在议论昨天?晚上广场上的屠杀。   沈聆妤听着他们?的语气,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好像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惊恐。   谢观懒洋洋地?给她解释:“来巫族的人,很多是逃难而来。他们?来这里避难,而这里也并非全然安全。”   沈聆妤回忆了一下,她确实见过很多中原人面孔。   “若非逼不得已,也不会背井离乡来这风土完全不同的地?方生活。”沈聆妤感慨,“若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兴许就不会有巫族的存在了。”   沈聆妤转过脸来,眼巴巴望着谢观:“所以,陛下应当做一个明君,造福天?下百姓。”   谢观弯腰,去拿桌上的茶水来喝。   全当没听见。   因为谢观身上有伤,沈聆妤又腿脚不方便,回京行?程并不快。花了一个月才与大军汇合。   魏学海见到?谢观,屁颠屁颠从?帝王车驾下去,迎上谢观,恨不得亲手去搀扶。   “陛下终于回来了!这段时日奴心里记挂得很,恨不得飞身到?陛下身边伺候着……”魏学海喋喋不休说着自己?对陛下的挂念。   谢观没理会,他将沈聆妤从?马车里抱下来,再抱她登上帝王车鸾。与之前?的寻常马车相比,天?子?车舆宽敞舒适太多。   坛纱县主从?车窗探头往向外,看见谢观抱着沈聆妤登车。她皱着眉苦着脸,心里郁闷极了。虽然已经认命,可眼看着马上就要进京,一想到?要进宫,她心里又开始烦躁。   不过谢观并没有令大军立刻回京,而是去清元庄。   他要去清元庄接谢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在12点左右   ·   感谢在2023-04-05 20:32:29~2023-04-07 20:1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鹿搖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纯黑果酱、今天也要开开心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张可可° 30瓶;laura_z 28瓶;啥时候能成为超牛的富 20瓶;62141467 12瓶;43046520 11瓶;箱子井、在晋江安个家、木子李 10瓶;你猜、唯愿博肖揽星河、sssssophie、拒绝拖延症、睡睡、心有、孑孓 5瓶;变成美女富婆、果果在这里?('ω')? 3瓶;四月 2瓶;冒泡、你的小天使、贰贰叁、姐姐挑灯夜读、成成成呀、满满妈、66231217、清水小土豆、Adorable*girl、63445321、双木落日、奶棠不奶、发光的梧桐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秦斌蔚领了军令状诛杀反贼赵睿。在秦斌蔚看来, 这趟差事毫无难度。赵睿身?为前朝太子,有?许多拥护者,可他的?拥护者大多都是老朽的?文臣。赵睿手中兵马实在是少得看不过眼, 此趟差事不过是轻而易举再添一项军功。   秦斌蔚率兵围赵睿称帝所在的?福州。按照惯例, 没有?率兵赶到立刻挥兵冲城赶尽杀绝的?道理,先派人劝服, 若能兵不血刃自然最好。   天气?越来越炎热,秦斌蔚在军帐中敞着衣襟呼呼大睡。京中的?好日子舒服惯了, 突然领军出征,有?些不习惯了。不过秦斌蔚还是很愿意走这一趟, 白捡这军功。   如今他和苏成业在军中威信差不多, 军功也差不多。可他走这么一趟, 身?上的?军功就要比苏成业多了一桩, 手中的?兵权也会超过苏成业。   秦斌蔚欣慰谢观不算糊涂,知道在他和苏成业之间选中他。   秦斌蔚感慨这小皇帝还算懂事。   他睡得迷迷糊糊, 隐约听见外面?有?士兵快步奔走。他咒骂了一句, 责怪下面?的?兵扰人好梦,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秦斌蔚打着呼噜,分明听见外面?吵闹,可是困得睁不开眼。   外面?越来越吵闹,他睡梦中听见有?人提声?喊“将?军”, 还有?些什么别的?话,他便听不清了。   他嘟囔两句,喊自己的?两个得力下属:“孟明远——邵飞——”   没有?人回应。秦斌蔚骂骂咧咧两句, 又翻了个身?。不多时, 外面?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这回,秦斌蔚隐隐约约听见了一句——“秦将?军投靠了赵睿。”   秦斌蔚睡糊涂了,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脑子才?开始转动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还没有?完全睡醒的?秦斌蔚,隐隐觉察出了不对劲。沉甸甸压在脑袋里的?困倦被他赶走,他苏醒过来的?刹那,忽然觉察到了一股危险的?冷意。   一双铜铃眼猛地?睁开瞪圆,秦斌蔚一下子坐起身?,提声?唤人:“孟明远!邵飞!来人——”   这次终于有?人听见了他的?唤。孟明远从军帐外冲进来,手中握着长刀。   “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这般吵闹?”秦斌蔚冷声?询问。   下一刻,孟明远将?手中的?长刀架在秦斌蔚的?脖子上,提声?对外面?喊:“反贼秦斌蔚在此!”   秦斌蔚一愣,继而咬牙:“混账东西!反了你了!”   孟明远手中的?刀往前逼近,秦斌蔚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孟明远冷冰冰地?居高临下看着他,道:“秦将?军和前朝贼子赵睿勾结,我奉陛下之令捉拿反贼!”   又有?许多人从外面?冲进来,秦斌蔚看见了邵飞,他立刻说:“邵飞!给我杀了孟明远,他的?位置、兵马全部?归你了!”   邵飞皱了下眉,迟疑地?看向孟明远。   秦斌蔚又气?又急,气?急败坏地?指着孟明远:“你血口?喷人!我秦斌蔚斩杀赵氏皇亲国戚无数人,我如何会投靠赵睿!如今身?居要职大军在握,更?没有?理由投奔赵睿!”   军帐中站满了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此刻在秦斌蔚眼中变得陌生起来。尤其是孟明远和邵飞,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左膀右臂,然而此刻孟明远手里握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而邵飞犹犹豫豫站在一旁不吭声?。   秦斌蔚怒不可遏,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压着怒火道:“不知是哪个小人向陛下进献谗言,如今正是捉拿贼子赵睿的?关键时刻。你们要在这个时候关押本将?,若捉拿赵睿出了纰漏谁人负责?待擒获了赵睿,本将?自当向陛下证清白!”   孟明远道:“捉拿贼子赵睿之事,就不劳秦将?军费心了。”   秦斌蔚压下火气?,咬牙道:“莫非你想取而代之?此役若出了差错,你有?胆向陛下复命吗?”   孟明远微笑着:“末将?确实没有?率领大军的?本事,可是苏将?军有?。”   “苏成业!”秦斌蔚霎时瞪圆了眼睛,“你何时投靠了——”   秦斌蔚的?话还没有?说完,孟明远手中的?刀刃已经?用力一横,斩断了秦斌蔚的?咽喉。   秦斌蔚不敢置信地?望着孟明远,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自己的?属下手中。今日上午他还在畅想这次领了军功回去,更?是威风凛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这一刻,他就送了命?   苏成业这贼子是如何收买了他的?属下?这该不会是做梦吧?秦斌蔚知道这不是梦,他用力捂住自己汩汩往外涌血的?脖子,身?体还是无力地?倒下去。   他想大骂苏成业,可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邵飞看了不忍心,将?脸转到一边去。   孟明远看着秦斌蔚不敢置信的?样子,心中生出一丝怜悯。他决定让秦斌蔚死个明白。他蹲下来,凑近秦斌蔚,低声?:“将?军,明远奉的?是陛下的?令。”   秦斌蔚神?色一僵,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想要怒骂,可是一切都只是徒劳,最后一口?气?吐出来,他死的?时候一双眼睛瞪得圆圆,死不瞑目。   孟明远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扔了手中的?剑,提声?:“反贼秦斌蔚已伏诛,整顿兵马静待苏将?军率兵赶来!”   他又一连发布了几道军令,帐中的?将?领们陆续领命出去。孟明远瞥一眼邵飞,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我跟着陛下从边地?杀回京城改朝换代,别人不知陛下作风,我们还能不知晓?秦将?军居功自傲,咱们不能不清醒。自从秦将?军私自屯兵的?那一日起,陛下就不会留下他的?性命。”   邵飞长长吐出一口?气?,颔首道:“我明白。”   道理都懂,可秦斌蔚毕竟对他有?提携之恩,如今眼睁睁看着他身?死,自己心里不好受。   孟明远再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陛下将?这件事情交给你我,是幸事。否则今日死的?可不仅是秦斌蔚自己,你我皆逃不过。这个时候若不和秦斌蔚划清界限,你我必受牵连,京中家眷也不会好过。”   邵飞微微变了脸色。   孟明远继续道:“军中遍布陛下眼线,你我纵心中为秦将?军缅怀,也不该表露出来。”   邵飞一愣,继而朝孟明远拜了拜,诚恳道:“我险些酿了大祸,多谢明远兄提醒!”   谢观的?车队到达清元庄时,苏成业已经?恭候多时。   谢观将?此次去洞湘率领的?十万铁蹄交给苏成业,令其赶赴福州,诛杀前朝余孽赵睿等?人。当然,还包括杀尽秦斌蔚的?死忠余孽。   苏成业率兵离开时胸有?成竹,毕竟赵睿手中兵马实在不足为惧。可等?他到了福州之后才?会发现福州的?赵睿只是个长相酷似赵睿的?替身?,真正的?赵睿根本不在福州。   连日赶路奔波,人下了马车,踏进方方正正的?庭院,才?算真的?能放松休养。   与大军汇合之后,身?边也有?了太医。太医给谢观后肩上的?伤口?重新?处理,毒素已经?除尽,只是当初惊夜剜毒的?方法太粗暴,导致伤口?很大,一时半刻无法完全愈合。   沈聆妤坐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瞧着太医给谢观处理伤口?。当太医退下,沈聆妤叹了口?气?,喃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好……”   谢观瞥过来的?目光里噙着丝稀奇,他问:“好了以后呢?”   沈聆妤茫然地?望着他:“什么好了以后?”   一看她这表情,谢观恹恹收回目光,说:“没什么。”   沈聆妤深看了他一眼,实在没搞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沈聆妤也没细想,反正多大时候她总是搞不懂谢观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若他想让她知晓,自然会说的?。   魏学海从外面?进来,禀话:“陛下,您要的?秤拿来了,就放在外间。可要抬进来?”   谢观说不用,他将?敞开的?衣襟拢了拢,从软椅站起身?后又弯腰去抱沈聆妤,抱着她往外间去。   一个悬着吊椅的?秤摆在外间。谢观将?沈聆妤放在吊椅里让她坐好,他走到一边去放秤砣看刻度。   吊椅有?一点摇晃,沈聆妤伸手扶着,偏过脸望向谢观,询问:“多少?”   “八十一。”谢观笑了,点头说不错。   原以为旅途奔波,人会累瘦,没想到沈聆妤反而胖了几斤。看清刻度上的?数字,算出沈聆妤的?体重过了八十,谢观心情不错。   沈聆妤也有?一点意外,喃声?自语:“居然过八十了……”   谢观走过来,赞赏般摸了摸她的?脸,说:“不错,再长十九斤!”   沈聆妤没接话,却觉得有?点难度。   小鞋子满脸堆笑,从外面?小跑着进来,迈进门口?弯腰行礼,乐呵呵地?禀告:“陛下,八殿下到了!”   谢观一怔,立刻转身?往外走。他人刚迈过被砍平的?门槛,脚步停顿了一下,又折返回来。   沈聆妤眉眼含笑,坐在吊椅里抬眸望向他,柔声?:“快去呀!”   谢观嗯了一声?做应,弯腰将?沈聆妤从吊椅里抱起来,抱着她回到里间,将?人放在轮椅上,他才?再次转身?匆匆往外走。   ——他是急着见谢云,可也不能将?沈聆妤放在吊椅上不管,总要将?她安顿好才?是。   沈聆妤望着谢观匆匆离去的?背影,唇角弯笑,由衷替他欢喜。   真好,她的?允霁也有?了他的?月牙儿。他的?人生除了她,还有?别的?在意了。   谢观和谢云之前通过几封书信。在清元庄相见,是书信中说好的?事情。谢云也早就等?在了谢观会暂住的?雅苑。说好在这里相见,可路途遥遥天气?不可测没能准确预测哪一日到。今日一早,谢云出门进山去,忽得知谢观到了,急急下山归来。   谢观赶去前院,隔着一条弯曲回折的?游廊,远远看见了谢云。他一身?素净白袍,还是印象中清隽温雅的?模样。   谢观遥遥望着谢云,往前的?脚步不由一顿。   当初边地?时,谢观耗尽勇气?才?能接受家人满门被诛的?事实。而如今,竟还有?家人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柔暖的?光罩下来,降落在谢云的?肩头,他身?后的?花墙攀爬着热烈的?鲜花。一切恍如隔世,如不真切的?梦。   可是谢观知道亲眼所见并非为虚。谢云就是活着,就是立在面?前。   谢云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望向谢观。他微笑着,先开口?:“七哥。”   谢观便也微笑起来。他重新?提步,继续朝前走,穿过游廊,朝谢云走去。   谢云也抬步,朝着谢观走去。   手足两个走到庭院中央相遇,在温暖的?午后阳光下,相视一笑,抬臂拥抱对方,拥抱这份失而复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还在写嘿嘿,不要熬夜等,美好的周六睡到自然醒起来看~ 第97章   天色黑下?来之后谢观也没有回来, 若是往常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通常情况下?他必然早早回来守在?沈聆妤身?边,恨不得一刻也不离开沈聆妤身?边。   可是今日他与谢云重聚,两个人都不是健谈的人却把酒言欢聊起许多旧事。   春草夏花掩映围绕的雅亭之中, 时不时传来两个人愉快的笑声。惹得立在?远处的小太监们时不时诧异望过去, 他们可从未见过陛下?这般轻松愉悦。   雅亭里,两个人闲聊了很久之后, 谢观才问:“差点忘记问,你今日上山去做什么?”   谢云体?弱, 以前就?极少出门,更没有登高望远的雅兴。   谢云迟疑了一下?, 眉眼之间忽然浮现一抹特殊的温柔。他微笑着, 语气情不自?禁地放柔:“闲来无?事, 想亲自?去采摘一些安胎的草药。”   微顿, 他温声补充一句:“六个多月了。”   谢观挑眉,继而了然。   凌鹰卫是何等效率?自?知晓谢云还活着, 他这两年经历的事情已经被查得一清二楚禀告了谢观。   “人家还是不肯见你?”谢观难得拿出打趣的语气来, “巴巴采了药派人送去,自?己?还不敢露面??”   谢云赧然道?:“以不相?见为诺,才哄得她留下?那个孩子。”   谢观欠身?,拿起桌上的酒壶,又倒了两杯酒。他先递给谢云一杯, 再给自?己?倒酒。他一边给自?己?的酒樽里倒酒,一边道?:“以前和四哥五哥吃酒的时候,问你来不来, 你总是摇头不来, 还劝我们少喝些酒,饮酒伤身?。”   谢观看着谢云拿起酒樽饮酒, 道?:“你现在?酒量也渐长了。”   谢云饮尽杯中酒,怅然道?:“酒确实是好东西?。往日是我不懂你们的兴致,给你们扫兴了。”   谢观摇头不语。   谢云自?顾说下?去:“高兴的时候,酒能助兴。不高兴的时候,酒能消愁。今日你我兄弟重聚,是高兴。”   两个人抵杯相?庆,饮尽杯中酒。   谢观重新斟酒时,谢观掀了掀眼皮看向谢云,问:“小八,你这饮酒全是因为重聚高兴,没有消愁?”   谢云微笑着接过酒,沉默着。这是默认了。   谢观难得拿出挖苦的语气:“看你这受情伤的德行。我堂堂玉树临风气度无?边的八弟,惹了多少京中贵女芳心,如今竟然连个女人也搞不定?”   谢云摇头:“她和那些女人不一样?。”   谢观冷笑,道?:“她既囚你两年,你便囚她两年便是。骨头再硬,也能被你磨软。”   谢云呛了一口酒,连连摇头:“不不……”   谢云放下?酒杯,望着谢观,认真道?:“我不舍得。她真的和普通姑娘家不同。她是雄鹰,我不能折断她的翅膀。”   谢观笑笑,道?:“我就?随口一说,你不用当真。”   毕竟是私事,简单的闲聊之后,兄弟两个就?把话?题绕开,谈到了很多以前的旧事,也谈了许多未来的事情。   谢观在?雅亭与谢云把酒言欢时,沈聆妤迎来了客人——坛纱县主。   坛纱县主带着亲手做的点心求见沈聆妤。   “这是我亲手做的家乡小事,娘娘膳时可以尝个新鲜,若是喜欢,我再做些!”坛纱县主道?。她猜测身?为皇后,大概不会?直接吃她的东西?,当面?试毒又难看。所以故意这样?说。   沈聆妤微笑着道?谢。   小鞋子捧起食盒,笑着说:“奴拿去厨房温着,等用晚膳的时候一道?呈上来。”   沈聆妤颔首。   “皇后娘娘这一路辛苦了。”坛纱县主微笑着与沈聆妤寒暄。   沈聆妤始终微笑相?待,心里却有些诧异,不知道?坛纱县主今日为何来找她。原先在?洞湘时,坛纱县主与她的接触也不多。   沈聆妤不由想起坛纱县主和亲的身?份,难道?她这是要提前为入宫做准备,和皇后打好关系?   这边沈聆妤在?心里揣摩着,那边坛纱县主心里越来越急。   坛纱县主硬着头皮寒暄了几句,实在?是没耐心兜圈子,她说:“这次过来,是有事情想求皇后娘娘帮忙。”   沈聆妤微笑着,等坛纱县主继续说下?去。沈聆妤虽然眉眼间挂着笑,却显出几分疏离来,并不热心的样?子。   坛纱县主一咬牙,直接说:“自?见了八殿下?,惊鸿一瞥再难相?忘。想来这就?是中原人所说的一见钟情!所以斗胆想请皇后娘娘帮忙做媒!”   一口气说完了来意,坛纱县主眼巴巴地望着沈聆妤。   沈聆妤有些懵,显然对坛纱县主所说很是意外。   坛纱县主紧张地盯着沈聆妤的表情,心里惴惴不安。她这话?半真半假,假多于?真。她并非对谢云一见钟情,而是觉得嫁给八殿下?总比入宫给暴君当妃子好上许多。   伴君如伴虎,何况谢观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入宫之后,若是谢观一个不高兴就?砍了她的脑袋雕灯玩儿怎么办?   她得想法子谋个出路啊!   坛纱县主听?侍女说,当初离开洞湘那一日,谢观曾对皇后娘娘说过,要把她指给八殿下?或者朝中的右丞。坛纱县主心里没谱,不知道?谢观当时说这话?时是不是为了哄皇后高兴。   所以她得先下?手为强呀!   身?为皇后,应当是不会?希望自?己?的夫郎纳妃的,所以她立刻跑过来主动跟沈聆妤说想要嫁给谢云。   至于?谢云,她不喜欢谢云没关系。保命乃第一要紧!而且她听?说谢云病弱不能长寿,他若早早死了,她守寡之后兴许能早日回故土……   沈聆妤开口:“这事我做不了主,等得了闲我问问陛下?。”   “多谢娘娘!”坛纱县主立刻说。皇后虽然没答应,但是答应替她询问陛下?,这就?是好事呀!   陛下?对她无?意,再得知她心悦陛下?的手足,应该就?不会?纳她入后宫了吧?   坛纱县主心口的一个巨石终于?落了地。她站起身?来,灿烂笑着:“皇后娘娘舟车劳顿,我就?不叨扰您休息啦!”   沈聆妤颔首,目送坛纱县主开开心心离去的轻快背影。   她却陷入了沉思。   沈聆妤知道?今日谢观与谢云重逢,必是要很晚才回来,她也没有等谢观。梳洗之后,她自?推轮椅回寝屋,就?打算休息。   只是今日坛纱县主的出现,让沈聆妤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   她挪到桌旁,去翻行囊里的那个糖盒。她将糖盒打开,拿起藏在?里面?的那瓶避子丹。   以前托楚星疏备下?这份避子丹的时候,沈聆妤心里想着总会?有别?的妃子给谢观诞下?皇儿。   然而时过情境,沈聆妤如今却清楚地明白自?己?不太能接受谢观纳妃。而若她不允谢观去碰别?人,她还能如愿服用避子丹吗?   沈聆妤忽然就?陷入了两难。   许久后,沈聆妤失笑摇头。她忽然觉得考虑这个问题有些遥远,谢观好像根本就?没有碰他的意思。   这就?又让沈聆妤陷入另一个困惑之中——她与谢观做过许多亲密事,她一直不太明白谢观为何没有与她走到最后一步。   谢观将尽子时才回来。   他酒量向来很好,也从不允许自?己?醉酒,今日归来时却有些微醺。回来之前,他亲自?送谢云回房。   谢云说不用他送,他笑着说这是兄长该做之事。惹得谢云也感慨,往日关系不算紧密的两个人如今成?了唯一的亲人,那份血浓于?水越发珍贵。   谢观回到寝屋,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屋内桌上燃着一盏柔和的灯,这是沈聆妤故意给他留的灯,不想他回来的时候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谢观他记得以前母亲也总是喜欢给父亲留灯。父亲军务繁忙,大多时候夜不归宿,可母亲每一晚都会?为父亲留一盏灯。   母亲温柔地说:“也不知道?你父亲什么时候会?回来,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的灯总该亮着迎接他。”   谢观望着桌上的那盏柔和小灯,隐约感受到了一点属于?家的温馨。他又将目光移到床榻上的沈聆妤。夜色甚浓,她睡得正沉。   谢观走到床边坐下?,凝望着酣眠的沈聆妤,忽然傻笑了一下?。他俯下?身?去,将一个极浅的吻落在?沈聆妤的手背上。   “我想,我明白月牙儿对于?你来说代表什么了。”谢观将声音压得很低,担心吵醒了沈聆妤。   过了片刻,他又笑了一下?,说:“等把她接回京城,孤好好赏月……赏咱们闺女!”   沈聆妤睡得正酣,全然没有听?见谢观的话?。谢观忽然就?想若沈聆妤现在?是醒着的,听?见他这话?,定然要明眸带嗔地瞪他一眼。   谢观站起身?,走到桌旁熄灯,打算歇下?。   熄灯前,他的视线落在?桌上的行囊里面?的糖盒。谢观目光沉静地望着这个糖盒许久。   这一路上,沈聆妤始终带着这个糖盒,时不时捏一块硬糖来吃。   谢观静默地立了片刻,打开糖盒,直接拿起那瓶避子丹。拧开盖子,他面?无?表情地倒了一颗“糖”在?掌中。   他回头看着熟睡的沈聆妤,眼底的温柔慢慢淡去。他心里终究是有些介怀的恼意,情不自?禁将那颗“糖”碾成?粉末。   谢观很快又回过神来,看着指间的粉末微微变了脸色,有些紧张、有些不安。   他检查糖盒,见里面?装了很多“糖”。少了一颗,沈聆妤应该不会?觉察吧?他不想她觉察。   谢观将小糖瓶的盖子盖好,放进糖盒里,回忆了一下?刚刚拿起它时的样?子,将其摆回原来的样?子,就?当自?己?没有碰过。   他提起桌上的水壶倒一点水湿了帕子,擦净手上沾的药粉,又蹲下?来,将落在?地上的那一点粉末仔细擦净,不留一点痕迹。   做好这些,谢观熄灯上榻打算睡下?时,望着一无?所觉的沈聆妤,心里的那份恼意又滋生。   床榻之内一片黑暗,谢观却看得清清楚楚。他盯着沈聆妤静美的睡眼,咬牙警告:“沈聆妤,孤的忍耐有限!”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能睡安稳的床榻了,沈聆妤睡得很沉,对于?谢观的警告,自?然一点也听?不见。   谢观恶狠狠地伸手,朝着沈聆妤的脖子比量了一下?掐死她的动作。可也只是比量一下?,他的手连碰也没碰沈聆妤的脖子一下?。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沾了寒气,又刚用凉水洗过手,太寒了,哪能碰她呢?   谢观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脸色阴沉地闭上眼睛。   大约过去了一刻钟,谢观觉得身?上不那么寒了,才转过身?去小心翼翼抱住沈聆妤腰身?,在?不惊醒她的前提下?,将她抱进怀里,拥着。   软玉温香抱满怀,他这下?能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对小八:切,一个女人而已,囚她两年睡服她!!!   回家之后面对呆呆:呜呜呜我怕把老婆弄疼怎么办QAQ   ·   三更来啦,四更还在写,但是大概率鸽了,鸽了的话明天会早一点更新~ 第98章   连续多日的赶路, 沈聆妤有一点没缓过?来,这一晚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也醒得比以往更?迟。   初夏的暖阳透过?厚厚的窗纱,溜进掀开一角的床幔缝隙, 洒落在沈聆妤的脸颊上, 一片暖融融,催她醒来。   沈聆妤迷迷糊糊, 睡梦中感觉被什么压着,心口还有一阵奇异的细微痒酥。她好像陷进一个香甜的美?梦之中, 丝滑温暖的云朵将她包裹、拥着她、挤着她。本就?乏困的她被这样的温柔包裹着,潜意识里不愿意醒过?来了。   不仅暖阳来催她醒来, 就?连麻雀也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唤她该起了。清脆悦耳的麻雀声穿过?窗纸, 贴着她的耳畔叽叽咕咕。沈聆妤终于从?深眠中醒过?来。   她终于明白睡梦中压在她心口的云朵是怎么回事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厚云, 而是谢观压在她身上。   沈聆妤短暂地迷糊了一息, 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上衣被解开了,寝衣衣襟散开在身子两侧, 里面贴身的兜衣倒是还在身上, 却被拨到了一旁,挂着她的脖子上擦过?她的锁骨坠到一旁去。沈聆妤抬眼?望向谢观埋首在她心口,她脸颊微微泛了红,又因为细微的疼,而不自然地缩了缩肩。   谢观竟是没有发觉她已经醒了。   沈聆妤有一点慌, 忽然就?不知?道该不该让谢观知?道她已经醒了,还是继续装睡?可是片刻后,她情不自禁地哼出声来。这下她想装作还没睡醒都不行。   谢观微顿, 伏在她心口抬起眼?望向她。四目相对?, 沈聆妤望见谢观眼?底的迷红,她反倒像是被当?场捉获的小贼, 尴尬地目光躲闪。她将脸偏到一侧,伸手去推谢观。谢观顺着她的力道,稍离。   一道微风忽然从?窗缝溜进来,吹动床幔。腿上的凉意,让沈聆妤后知?后觉她并不只是被解开了上衣。她心口噗通噗通跳着,也不敢去看谢观,下意识地想要?侧转过?身去。因为右腿没有知?觉,她费力地去抬左腿,朝右侧转身。左腿搭在右腿上,沾了湿黏。这下,沈聆妤的脸更?红了。   “你……”沈聆妤低柔的声线隐约藏着一丝颤音。   谢观轻咳了一声,坐起身来。   “我给你弄干净。”他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句,起身下了床,快步朝浴室走去。   沈聆妤望着谢观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睫轻颤。她搭在枕侧的手微微蜷起纤指攥了一下锦褥。   趁着谢观去端水,沈聆妤悄悄望了一眼?自己的右腿。她听见谢观的脚步声,又急急忙忙收回了视线,手足无措地整理着上衣。   谢观有些心虚,也没多话。他端了一盆温水过?来,放在床头小几上,悄悄去看沈聆妤的神色,怕她不高兴。可她垂着眼?睛,浓密纤长的鸦睫遮了瞳仁,让谢观看不清她的情绪。   谢观有些惴惴,想说些什么,却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句话也想不出来。他将方帕放进水里浸透再?拧个半干,然后仔细擦去沈聆妤腿上的污渍。   沈聆妤一动不动,安静侧躺着,任由谢观帮她收拾。只是在谢观洗帕子的时候,她悄悄望了他一眼?。偏巧这个时候,谢观再?一次悄悄望过?来打量她的神色。   两个人偷偷摸摸的目光,就?这么毫无准备地相撞。两个人皆是一怔,又都很?快移开了目光。   谢观给沈聆妤的腿擦干净,拿起一旁的裤子套在她的脚踝上,帮她穿。他一边给沈聆妤穿着,一边反思自己这样趁人睡着了胡作非为是不是有些过?分?将沈聆妤吵醒了不说,她说不定还会在心里厌他流氓行径,这实在是不太体面,非君子所为。   沈聆妤轻轻抬腰配合着谢观帮她穿衣裳,她心里有些乱,脑子里也在胡思乱想。她忍不住去想谢观什么要?……偷偷摸摸这样做?她醒着的时候,又不是不准他……沈聆妤不由回忆起以前,以前她有拒绝过?谢观吗?好像……有吧……但是……   谢观的手掌穿过?沈聆妤的后腰,将人拎坐起来,沈聆妤还在走神,一个不察,身子软绵绵地被扶起没有坐稳的概念,就?这么撞上谢观。两个人额头相撞,轻轻的一声响打破了清晨诡异的沉默。   “撞疼了没有?”谢观探手,掌心贴在沈聆妤的额头轻轻揉了揉。   沈聆妤抿着唇摇头,额头轻轻擦过?谢观的掌心。   她这细微的主?动碰触,便给谢观的掌心带来一阵酥意。他收回手,将手收回身后,骨节分明的长指伸开再?拢握住。   沈聆妤垂着眼?睛瞥了一眼?自己散乱的衣襟,自己拢着。谢观这才将沈聆妤的上衣拿过?来。明明往日习惯了帮她穿衣,谢观今日也没有帮忙。他将沈聆妤的衣裳递过?来,轻搭在沈聆妤的腿上,道:“你先收拾,我去看看早膳好了没有。”   沈聆妤轻哼。她低着头整理腿上的衣裳,听着谢观出去的脚步声。他身为天子,提声一唤就?会有人进来伺候,哪里需要?他亲自去看看早膳有没有备好?沈聆妤知?道谢观这是故意避开,缓一下两个人之间的尴尬。   她自己穿好上衣,眉心微微拢着一层愁绪。沈聆妤隐约觉得她与谢观之间在某些事情上有些不太正常。寻常夫妻应该……不是这样吧?   “有你喜欢的杏仁酥。”谢观再?回来时,已经神色寻常。沈聆妤瞥他一眼?,也扬了扬唇角,当?做今晨什么也没发生过?。   谢观弯腰将沈聆妤从?床榻抱起来,安放进轮椅中,推着她到外间去用早膳。   两个人若无其事地用膳,偶尔闲聊几句。   “昨日与小八说好了今日出去逛逛,你要?不要?一起去?”谢观问。   沈聆妤摇头:“你们?兄弟久别重逢好好聚一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谢观说好,他让沈聆妤留在雅苑好好休息,彻底解一解身上的乏。   两个人用过?早膳,还没到谢观与谢云约好的时辰,谢观推着沈聆妤出了门,去庭院的荷花池旁晒晒太阳吹吹风。昨日刚到时,沈聆妤曾随口一夸荷花池里的荷花开得很?好,谢观记在心里,推她出来赏花。   沈聆妤想起昨天坛纱县主?寻她的事情,她与谢观提起。   谢观没有立刻接话。原先离开洞湘时,他是说过?要?把坛纱县主?指给谢云,可当?时他还没有查清谢云过?去两年的事情,不知?道他与丹娘之事。昨日相聚闲谈时,虽谢云提及不多,可只三言两句,谢观也能听出谢云对?那个女人的求而不得。   如今他倒是不好擅自给谢云做主?。   谢观想了想,说:“今日见了小八,我问问。”   沈聆妤轻轻点头,也不多说。她把话传到就?够了,这件事情,她并不想牵扯太多。   谢观垂眼?打量着沈聆妤的神色,他又抬眼?,冷冰冰地扫了一眼?立在远处候着等吩咐的小鞋子。小鞋子心领神会,带着另外两个小太监退下去。   沈聆妤瞧见了,知?道谢观有话和?她说。她抬起脸来,仰望着谢观等他开口。上午的暖阳有些刺眼?,她不得不眯起眼?睛来。   谢观轻咳了一声,在沈聆妤面前蹲下来。他压低声音:“沈聆妤,你没生气吧?”   谢观思来想去,今日要?和?谢云小聚,大半日见不到沈聆妤,他想在走之前,先把某些话和?沈聆妤说清楚。   沈聆妤立刻明白谢观要?说什么事情。明明已经过?去了一个早晨,她几乎快忘记那件事情了,没想到谢观又提起。沈聆妤推脱:“是不是该出发了?小八还等着你呢。”   谢观视线落在沈聆妤放在腿上的手。他拉过?沈聆妤的手,将她的双手都捧在掌心轻轻地握着。   他说:“有些事情,很?难控制。”   沈聆妤的心跳又忽然间变化,她移开目光不去看谢观,小声说:“我知?道,你不用说了……”   她不让他说,他就?不说了吗?那不行。   有些话,谢观想说很?久了。   沈聆妤眸光轻转,望着谢观认真的神情,生怕他又说出什么在她腿上挖一个窟窿的诡异话。她抢先道:“允霁,我没有生气。那些事本就?是夫妻本分……”   谢观皱眉,直接打断她的话:“本分?我不要?本分。沈聆妤,我要?你也想要?我,就?像我想要?你那样想要?我。”   沈聆妤心里咯噔一声,有预感又要?听见些惊悚话了。   “你、你别说了,你快走吧……”   谢观才不会被她搪塞过?去。他慢慢收紧沈聆妤的手,认真道:“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话?我想从?你身上切下一块肉吃进腹中,再?在我身上砍去一块肉喂给你吃。我们?就?这样你吃我一口血肉我吃你一口血肉,吃到最?后不分你我合二为一。”   沈聆妤张了张嘴,又默默抿了唇不吭声。   “但这只是替代,真正合二为一的替代。”谢观说,“沈聆妤,你若是再?不答应,我要?被你逼疯了。”   沈聆妤脸颊泛红,生怕又听到他的胡言乱语,急急说:“我没有不答应!”   “不是答不答应,是想不想。沈聆妤,你什么时候想要?我?”谢观越发用力握紧沈聆妤的手,“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才会渴望我进入——”   沈聆妤一下子将手在谢观掌中抽回,急急捂住谢观的嘴。她不想再?听谢观的浑话了。她咬着牙般低声:“我求你别乱说话了,我随时都可以想随时都可以渴望,行了吗?”   沈聆妤一股脑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荒唐话,她整张巴掌大的小脸一下子涨红。   可是谢观却开心地笑了。   沈聆妤用力一堆,谢观也不躲,顺着她的力道坐在地砖上。   沈聆妤转过?脸去,恼声赶人:“快走吧你!”   “是该走了。会早些回来的。”谢观站起身来,春风得意容光焕发。   沈聆妤瞪着谢观离去的飘飘然背影,气恼了半天,含嗔地拍了下轮椅扶手,嗡声一句:“有病!”   那边坛纱县主?派自己的侍女盯着谢观何时出门,她想等谢观走了之后,去询问沈聆妤结果如何。   得知?谢观走了,坛纱县主?急忙吩咐丫鬟去拿她亲手做的点心。而她则是进了里屋去换衣裳。   她总要?给自己争一争,不能坐以待毙。   坛纱县主?昨夜一夜未眠,此刻心中忐忑。她一边换衣裳,一边思索着未来的路,若是皇后那边没有好消息,她该怎么办?   她望着悬在窗棱上晃荡的风铃,逐渐走神,她穿衣的动作僵慢下去,一双望着风铃的瞳仁慢慢涣散。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的第四章,今天的更新大概12点左右能写完 第99章   入了?夏, 最是?花草烂漫时。谢观往日并没有什么赏花品景的闲情雅致,今日因?为和谢云小聚,再去看山水, 山有山的巍峨, 水有水的温柔。   兄弟两个没有乘车驾,悠闲地渡着步子在清元庄四处走走看看。   谢观望着远处的村落, 感慨道:“还记得刚回京的时候,对一?切都?很陌生, 几位兄长不管去哪里,整日都?带着我, 带我走遍京中热闹的街市和偏僻的小巷。”   偌大一?个京城, 似乎每一?个角落都?有谢观和家人的记忆。缺席的十年, 兄长们用五年时间来弥补和陪伴。   谢云微笑着, 道:“可惜我没有同行,错过了?许多回忆。”   谢云自?幼体弱, 深居浅出。谢家九郎结伴出游时, 他大多时候都?留在府中。有时候年纪更小的小九也会随兄长们出门,他都?不会。   谢观微眯了?眼,望着远处的山景,不再说往日,只是?感受着这一?刻与谢云难得的重逢相?聚。   他转移了?话题, 问:“昨日上山采草药,可送过去了??”   谢云微怔,摇头说还没有, 等晚些时候再派人送去。   谢观看着谢云眼底一?瞬间浮起的黯然, 觉得好笑。他隐约记得有一?年上元节,谢家九郎们在外吃酒游玩, 那次谢云难得出门。谢观随意一?瞥,瞥见谢云坐在窗口往楼下望去。谢观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看见灯笼下婀娜款行的丹娘。   谢观心思敏锐,隐约觉察出了?谢云的一?点异常。只是?谢观并没有深想,毕竟谢云和丹娘路是?路桥是?桥,过着完全不同的人生。   谢观万万没有想到,谢家出事之后?,他们两个还会阴错阳差有了?交集。   “这次去洞湘带回来一?个和亲的县主?。”谢观道。   谢云诧异望过来。   “稀奇。心心念念的人娶了?回去,你还会纳妃?”谢云摇头,“不太信。”   谢观掀了?掀眼皮,瞥向端茶品茗的谢云,道:“给你的。”   “咳咳咳……”谢云呛了?一?口热茶,偏过脸去一?阵阵咳。本就脸色冷白的他,这么咳了?几声,脸上立刻浮了?重色。   谢观问:“不要?”   谢云摇头,喟然道:“七哥,别说我现在心里放着一?个人。就算没有丹娘的存在,我也没有成?家的打算。我这身体你知道,本就不是?长寿之人,何必成?亲耽搁姑娘家。”   谢观皱眉,不爱听他这话。他说:“整天这么乌鸦嘴,短命也是?被你念叨出来的。你要是?日日想着自?己能长命百岁,那就能长命百岁。”   久别重逢,谢观面?对谢云时,明显话多了?不少。   谢观站起身,道:“走吧。去看看弟媳。我倒是?要看看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闷成?这样。”   谢云急了?,急忙说:“七哥,你又不是?不认识丹娘。没什么可看的。”   “去看我的侄儿。”谢观执意。   谢云想了?想,也没再拒绝。他带着谢观去了?丹娘开的客栈,他坐在客栈对面?的茶肆里,并不跟进去。他郑重将手里的一?包草药递给谢观,笑道:“那就麻烦七哥跑腿了?。”   谢观抬眼望过来,问:“你不去?”   谢云摇头:“答应了?她不相?见。”   谢观沉默了?片刻,问:“信守承诺的好处是?什么?”   谢云不答反问:“七哥答应七嫂的事情会反悔吗?”   “会。”谢观严肃点头。   谢云皱眉,有些不相?信。谢观却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七哥我不要脸。”   谢云微怔,继而失笑摇头。   丹娘上个月的时候孕吐反应很重,这个月倒是?好了?许多,人不像上个月那样懒倦,也能敲敲算盘算算账了?。   小春端着蜂蜜水进来,望一?眼站在桌子后?算账的丹娘,视线不由往她的肚子上瞥了?一?眼。她将蜂蜜水递放在桌上,说:“休息休息吧。哪有大着肚子还这么劳累的?”   丹娘没接话,手指飞快地敲着算盘。   她闲不住,身体但凡能受得了?,也不愿意卧床养着。   小春知道劝不住,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往外走。她出了?屋,听见小厮跑着上楼,将楼梯跺得乓乓响。   “你慢些!被狼追不成??”小春皱眉斥责。   小厮咽了?口唾沫,赶忙说:“陛下来了?!”   小春立刻变了?脸色,和小厮一?样紧张,急急进屋去通知丹娘。   丹娘已经听见了?,一?双细眉拧了?一?层愁绪。   谢观大摇大摆地上楼,后?面?跟着几个侍卫。客栈里的伙计们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战战兢兢地跪地,头也不敢抬。   谢观瞥了?一?眼跪了?满地的人,一?眼望过去,只看见一?颗颗黑漆漆的脑袋瓜子。也就是?在被跪拜的时候,谢观才?能意识到自?己的皇帝。   丹娘从房中出来时,谢观刚好走上二楼。丹娘毕恭毕敬地跪地行礼。   “免了?,别累了?孤的侄子。”谢观道。   丹娘刚跪下一?半,闻言只好扶着墙壁站直身。   谢观径直往厅屋走去,丹娘沉默地跟进去。谢观将手里提着的一?包草药扔到桌上,在上首的一?把藤椅里坐下,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账本,问:“生意可好?”   丹娘心中惴惴,不知谢观问这话是?何意,只能如实说:“营业时日还短,客人不多。”   谢观瞥了?一?眼扔到桌上的草药,道:“安胎药。记得煮了?喝。”   丹娘诚惶诚恐:“多谢陛下。”   “不必。”谢观冷笑了?一?声,“不是?孤赏赐的,而是?允澈连日登山亲自?去采摘回来的。”   丹娘攥紧袖口,突然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她有些害怕谢观会用帝王身份降旨,让她做些不想做的事情……   谢观仿佛能看透丹娘的心思,他唇角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来,问:“孤有那么可怕?”   丹娘更加不知道如何回话了?。好在谢观也没等她回话,谢观继续说:“孤今日过来一?为送药,二为看看侄子。”   “是?……”丹娘小心翼翼回答。纵八面?玲珑如丹娘,此?时此?刻面?对谢观也只剩下了?畏惧。   谢观盯着丹娘,慢慢皱眉,有些不大高兴。   他来走亲戚而已,用得着这么怕他?他到底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令人闻之色变见之恐惧?   谢观回忆了?一?下,他好像确实干了?不少凶残事。罢了?,他还是?走吧,别吓着他的侄子。   谢观“啪”的一?声合上了?账本,起身往外走。   “送陛下。”丹娘低着头,转过身相?送。   “不必送了?。”谢观迈过门槛,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盯着丹娘的肚子。   谢观以前并没有很喜欢小孩子,唯一?喜欢的小孩子也只有二哥的颂儿。不知道为什么,他盯着丹娘的肚子突然有一?丝亲切感。   颂儿乖巧的样子突然浮现在谢观眼前。   谢观恍惚间意识到谢家的灭门已经成?为了?过去,还有人活着,还有新的生命在孕育。   谢观望着丹娘的肚子,莫名笃定这会是?一?个像颂儿一?样乖巧、聪明、孝顺又可爱的孩子。   他的目光柔和下去。   谢观离开了?很久,丹娘才?舒出一?口气,款步走回书案后?坐下。立了?那么久,她身上有些乏。她将手搭在肚子上,目光却落在桌上的草药,长久地凝神。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丹娘从发呆的状态里回过神,重新翻开账本算账,将算盘敲得哒哒响。   前一?阵子身体不舒服,很多事情堆积起来,丹娘今日一?口气将几本账目厘清,抬头望向窗外时,才?发现过去了?这么久,午时都?要过了?。   小春见她放下了?算盘,才?转身吩咐小厮去端吃的来。她走到丹娘身边向丹娘闲聊着客栈里的事情。   “对了?,二楼夏字间的客人不见了?。”小春说,“今天早上小厮叩门,一?直没人应。推门进去看,发现人已经走了?。哦,不过没有赖账,桌上放了?房钱的。”   丹娘敲了?敲额头,懊恼最近精神不济。那间房的客人神神秘秘,她本来想派人盯着的,没想到竟给忘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那人整天裹在一?个黑袍子里,连长什么样我都?没看清……”小春絮絮说着那个客人的奇怪。   丹娘越想越不对劲。清元庄地处交通枢纽,客栈会迎来各地的人,可那个客人着实奇怪。奇怪中又透着些莫名的熟悉感。   小春一?边收拾着桌面?,一?边又继续念叨着:“虽然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但是?却瞥见他耳朵上戴了?好几个耳环。”   小春撇撇嘴,道:“一?个大男人长得人高马大的,居然还戴那么多耳环……”   “巫族!”丹娘忽然就想了?起来。   丹娘对巫族的事情知道一?些,却知道得并不多。有一?次她偎在谢云怀里的时候闲谈,聊到了?巫族。谢云告诉她巫族男子都?会打耳洞。   丹娘一?下子谨慎起来。   清元庄距离京城已经不远,巫族人为何要来这里?偏偏眼下陛下在清元庄……   难道是?针对陛下的刺客?   丹娘微微变了?脸色。她是?个利益为上的商人,向来不愿意搅混水,尤其还是?这没影的事情,一?切都?是?她的猜测。   可是?陛下是?他的兄长,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丹娘短暂的迟疑后?,立刻吩咐小春备车。就算是?她多心了?,将那个巫族人的事情禀告陛下,也能以防万一?。   而此?刻,谢观和谢云坐正?在一?家酒楼用午膳,打算尝过清元庄的特色吃食便?打道回府。   惊袂叩门,得了?允声,进门禀话:“陛下,福州传来消息,身在福州的赵睿是?个替身。赵睿几个月前就不在福州了?。”   谢观皱眉,吩咐:“立刻去查赵睿的藏身之所。”   “是?。”   谢云也跟着皱眉。他有些担心谢观的安危,问道:“你的军队被苏将军带走,身边手足可还足够?”   “那十万大军不过是?恫吓巴兴修之用。有凌鹰卫在,放心。”谢观道。   一?想到凌鹰卫的本事,谢云点点头,道:“确实,有凌鹰卫在,没什么不放心的。”   两个人稍坐了?片刻,起身回雅苑。   可是?他们刚回去,迎面?遇见形色匆匆脸色难看的惊澜。惊澜远远看见谢观,急忙迎上来,焦急禀告:“陛下,皇后?娘娘不见了?!”   前一?刻,谢观正?与谢云有说有笑。这一?刻,谢观脸上的笑容立刻散尽。他眼底攀上阴鸷,盯着惊澜:“你说什么?”   惊澜惧然低头:“皇后?娘娘不见了?……”   跟随在谢观身边隐在暗处的惊夜现身,他走到惊澜身前,有意替她挡一?挡,向谢观道:“属下立刻召集所有凌鹰卫搜寻皇后?下落。” 第100章   谢观令惊澜禀告详情。   惊澜也是?一头雾水地回话:“上午皇后娘娘在荷花池旁坐了一会儿, 坛纱县主过来寻娘娘说话,两个人进了花厅。没多久坛纱县主走了,皇后娘娘说犯困要去寝屋小睡, 属下亲自推着娘娘回了屋里, 看见她?上了榻才退出去。中午的时候,厨房的人询问?要不?要传膳, 属下进寝屋去唤娘娘,发?现寝屋里空无一人, 娘娘就这么不?见了……”   惊夜皱眉,回头看了惊澜一眼。   惊澜委屈, 小声说:“一点声响也没有?……”   惊夜给?她?使了个眼色, 让她?不?要再说了。   “坛纱县主在哪?”谢观冷声发?问?。   “一并不?见了……”   “雅苑内搜过?”谢观再问?。   “粗略搜过一遍, 正派人搜第二遍……”惊澜胆战心惊地回话。她?一边惧怕被降罪, 另一方面确实对皇后娘娘悄无声息的失踪感觉莫名其妙。   惊夜生怕谢观迁怒处置惊澜,急忙斥声:“还不?快去!”   “是?。”惊澜应了一声, 赶忙小跑着转身, 派人继续去搜查。   谢云沉吟片刻,劝慰:“七哥别急。不?会有?人大?张旗鼓找七嫂的麻烦。背后之人劫持了七嫂必然是?要挟之用,人还没有?露面还没有?与七哥谈条件,七嫂暂时就是?安全的。”   谢观望过来的目光凶恶得令谢云亦是?一凛。   谢观眼底蕴着无差别的杀意,他将要发?怒, 看清谢云的脸,生生将怒火压下去。他深吸一口?气,沉声丢下一句“你先回去”, 率领凌鹰卫亲自出去寻找沈聆妤的下落。   一旁的魏学海为谢云捏了一把冷汗, 这些话幸好?是?谢云所说,若是?旁人大?着胆子去劝陛下, 说不?定要溅一身血……   谢观怎么可能不?心急?虽然他知道谢云所说很有?道理,可是?沈聆妤腿脚不?方便,他一想到她?可能遇到的刁难和?不?便,脑子快要炸开了。   他不?能容忍被动等待幕后之人主动跳出来,他要立刻找到沈聆妤,一刻也不?能耽搁!   清元庄处于交通枢纽,同时也代表着这里的路四通八达,通往不?同地方。谢观不?想赌劫持沈聆妤的人会第一时间与他交涉,他担心那人会带着沈聆妤先逃离清元庄。   一想到沈聆妤行动不?便,被劫持之后会受到很多委屈,谢观恨不?得屠了全天下的人。   ——所有?人都死光了,就不?会有?人伤害她?了。   谢观忽然又想起今日?早先时候属下禀告福州的那个赵睿是?个冒牌货。纵心急如焚关心则乱,谢观也勉强分出些理智来,分析判断幕后之人很可能是?赵睿。   福州一役,赵睿的余党必能一网打尽,赵睿想要复国的痴念必然成空。那他这个时候劫持沈聆妤能要挟什么?若不?是?为了要挟,单纯只是?垂死挣扎之际的报复呢?   谢观越想越毛骨悚然。   他一回头,看见惊夜跟在他身后,谢观不?耐烦地冷声:“跟着我做什么?去找!”   惊夜迟疑了。他自幼被安排在谢观身边,保护谢观性命几乎已经成了习惯。可是?面对谢观强压的冷怒,惊夜只能说一声“是?”,率领凌鹰卫分头去找。   雅苑内,魏学海迎上谢云,赶忙说:“陛下是?心急,八殿□□谅体谅……”   谢云很理解谢观现在的心情,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因为谢观的情急态度而心中介怀。他对魏学海点了下头,一边往里走,一边向?魏学海询问?沈聆妤出事前后雅苑里可出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不?愿错过细节。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找到人的线索。   谢云知道如今谢观关心则乱,脑子里未必能十分冷静。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要沉着些。   谢云再次盘问?了雅苑里的侍卫、内宦,以及凌鹰卫,他越想越觉得奇怪。纵使幕后之人武艺高?超能够悄无声息地潜进来,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沈聆妤带走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不?是?不?容易,而是?极不?可能。   远处,所有?侍卫和?内宦个个脚步匆匆神?色紧张。平日?里不?常露面的凌鹰卫也混在其中。   谢云皱眉,忽然转过头望向?谢观离去的方向?。   “陛下把所有?凌鹰卫都派去找皇后了?”谢云问?。   魏学海想了想,点头道:“那肯定啊。只留了一小波在雅苑里搜查线索,大?部分都派出去分头找了,毕竟清元庄这地理位置特?殊……”   谢云微微变了脸色,提声唤立在不?远处的惊澜。惊澜快步赶过来:“八殿下有?什么吩咐?”   谢云严肃问?:“惊夜会始终跟在陛下身边吗?”   谢云想听?到肯定的答复,可是?惊澜摇头。   理论?上,惊夜永远不?会离谢观太?远。可只有?一种情况下,惊夜会离开谢观身边。   惊澜说:“陛下早先给?惊夜下过令,万不?得已的时候,先保皇后安全。这个时候……陛下应该会派惊夜分头去找线索。”   似乎能猜到谢云的担忧,惊澜再补充:“陛下身手了得,并不?在惊夜之下,八殿下不?必为陛下的安危担忧。”   可谢云眼皮直跳,心中不?安。他急声:“你立刻去找惊夜,让惊夜守在陛下身边。慢着……你派别人去传消息。你留下。”   惊澜是?凌鹰卫中唯一的女郎,若寻到皇后,她?留下来更方便照顾皇后。   惊澜瞧着谢云脸色,应声称是?,喊来惊江去寻惊夜递消息,同时也让惊江和?惊夜一起守在陛下身边。   谢云慢慢舒出一口?气吐出胸中不?安,他对惊澜说:“再仔细搜查。若我所料不?错,皇后此刻应该还在雅苑内。”   惊澜诧异。   这个时候惊洪快步从外面回来,他远远看见谢云和?惊澜在这边说话,大?步奔过来行礼禀话:“八殿下,陛下让我回来传话,让您盯着雅苑里的人掘地三尺仔细搜寻皇后娘娘的下落。”   谢云这是?和?谢观的看法不?谋而合了。   只是?谢观不?敢去赌沈聆妤一定还在雅苑,他派人回来传令掘地三尺式搜查,而他则是?带着凌鹰卫分头去追找,不?肯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沈聆妤确实还在雅苑内。   不?到两刻钟,凌鹰卫就将沈聆妤找到了。   前两日?下雨,寝屋外的窗下地面泥泞一时遮了脚印,这才让凌鹰卫第一遍的粗略搜查没有?查到线索,而第二次更缜密地搜查时,便沿着痕迹找到了沈聆妤。   沈聆妤被找到的时候,和?坛纱县主一起昏迷于一个地窖内。这地窖距离寝屋不?远,这地窖并不?深,是?为储冰之用,到了炎炎夏日?用冰降暑。   惊澜紧张地给?沈聆妤检查过身体,换下脏衣物,又召来太?医。好?在沈聆妤的昏迷只是?事先中了迷香,又庆幸地窖并不?深,里面又堆着些储物,她?身上只有?一些淤青和?擦伤,并无大?碍。   而坛纱县主虽然昏迷不?醒,却并非中了迷香。太?医眉头紧皱,一时之间没诊出个所以然来。   谢云立在门外,听?着宫婢禀告沈聆妤没有?大?碍,他松了口?气的同时,担忧地望向?雅苑之外谢观离去的方向?。   此刻,他隐隐笃定幕后之人此番行径正是?要支开凌鹰卫。   他们的目标是?谢观。   谢云皱眉心里的不?安更浓,他盼着惊江快些找到惊夜,然后和?惊夜一起赶到谢观身边。   太?医给?沈聆妤用了药,沈聆妤慢慢苏醒。得知她?醒了过来,谢云进了屋。   沈聆妤被惊澜扶坐起身,正端着一杯温水润喉。   “七嫂。”谢云走近。   沈聆妤喝了一点水,将水杯递给?惊澜。她?虽然才刚醒过来还不?清楚眼下情况,可也明白事情严重,不?等谢云询问?,主动说起:“平日?里也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今日?上午却很困,我以为是?之前连续多日?赶路累着了,也没多想。可躺下之后睡得又沉又累,明明不?犯困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后来隐约听?见脚步声,勉强睁开眼睛,看见坛纱县主站在床边。我想喊惊澜,可是?还没有?说出口?,又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知道了。”   顿了顿,沈聆妤补充:“我隐约记得坛纱县主当时的眼神?很奇怪……”   沈聆妤说不?清楚是?怎样的奇怪,她?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看不?懂那代表什么情绪。   太?医立在一边听?着,顿时恍然大?悟:“坛纱县主应当是?被人用催眠之术操控了。”   “怪不?得……”沈聆妤喃声。   片刻后,沈聆妤抬起头在屋内打量了一圈,然后望向?谢云,询问?:“允霁呢?”   谢云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把眼下情况和?他的猜测说出来。他深看了沈聆妤一眼,道:“出去找你了。”   沈聆妤却在谢云的目光中看懂了。她?又看了惊澜一眼,猜到了大?概。她?急急脱口?而出:“他不?会那么笨吧?”   谢云失笑,道:“七嫂安心。七哥不?会有?事的。”   沈聆妤轻轻点头,她?垂下眼睫,眼底却晕了一层不?安。谢观向?来不?知爱惜自己,今日?幕后之人大?费周折,实在很难不?为他担心。   屋子里陷入沉默。   谢云沉思起来。如今一切迹象都在指向?幕后之人想要支开凌鹰卫对谢观下手,那么一定如此吗?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谢云转过头望向?愁眉不?展的沈聆妤。   如果幕后之人真的是?想劫持沈聆妤为饵呢?毕竟天下人皆知陛下对皇后的在意。若真的劫持了沈聆妤,被说逼谢观割城池,就算逼谢观退位也非难事。   先前,谢云笃定幕后之人没有?办法将沈聆妤悄无声息擒离雅苑。那么现在呢?   现在,凌鹰卫分头去找线索,既不?在谢观身边,也不?在沈聆妤身边。   坛纱县主既然能够遭暗算,那么此刻的雅苑还安全吗?会不?会还潜伏着危险的人?   谢云脸色微变。   他先询问?是?否已经派人告诉了谢观找到了沈聆妤。   惊澜点头称是?,道:“陛下得知娘娘还在雅苑,必定马上就会回来了。而且也已经发?了信号,凌鹰卫也都会尽快赶回来。”   谢云立刻吩咐魏学海准备马车、收拾行囊。   “将一切提前收拾妥当,等陛下回来立刻启程回京离开这里!”   沈聆妤强压着担忧,她?在心里拼命劝服自己——谢观身手了得,他完全有?自保能力,一定能够完好?无损地回来。   沈聆妤吩咐惊澜:“现在扶我上马车。”   她?行动不?便,若要等谢观回来第一时刻动身,她?先坐进马车等着,也能省些时间。   与此同时,谢观一人一马,被黑衣人围堵在断崖前。马声嘶鸣,谢观调转马头。 第101章   谢观坐在马背上, 调转马头转过身,望着追过来的黑衣刺客。他慢慢勾唇,眼底浮现几许兴奋的笑意来。   这些刺客的到来是不是证明?了他们并没有能够将沈聆妤带出雅苑?所以他们折腾这一通, 不过是为了支开凌鹰卫, 从而对他下手?   啊,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谢观低低地笑出声来。   身后是悬崖峭壁, 身前是无数想要取他性命的刺客。谢观一袭白衣坐在马背上,低沉又愉悦的笑声, 听上去却显出几分不正常的诡异。   他笑什么?难道要宁肯悲壮跳崖自我了断,也?不愿意死在他们这些人手中?   谢观慢慢收了笑, 他垂眼瞥了一眼身上的白衣。   这身衣裳是今天早上沈聆妤给他挑选的。沈聆妤说他不笑的时候冷着脸不够亲切, 今日既是与谢云出门小聚, 穿这样一身白, 人也?能变得稍微柔和亲切些。   谢观觉得有些可惜。可惜这一身白衣要被鲜血染透。这可是沈聆妤头一回给他挑衣服。   谢观慢慢掀起眼皮,望向前方黑压压的黑衣人。   看来他们并不明?白从尸身火海里爬出来是什么意思。   谢观在这群围过来的刺客的盯视下, 跳下马背, 他顺手拿起挂在马侧的长剑,一步步朝着这些刺客们走去,走得从容又优雅。   “放箭!”为首的黑衣人厉声下令。   谢观唇畔笑意又灿烂又冰冷。   这些人以为支走凌鹰卫就能成功刺杀他?   真是可笑至极。   凌鹰卫的存在,是父亲为了保护年幼为质的他。后来几个人的凌鹰卫慢慢被他调教成现在的一支秘军。   现在的谢观,可不是十四岁之前的他。   谢观手腕微转, 握紧手中的长剑。   今早出门时,他可答应了沈聆妤要早些回家。   他的呆呆想要他、渴望他,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归家与她合二为一。   他要速战速决。   与此同时, 四散开分头去找沈聆妤下落的凌鹰卫们得到信号, 一部分去找谢观,而另外一部分则快马加鞭赶回雅苑。   沈聆妤坐在马车里焦急等待着谢观的归来。   一个侍女抱着个包袱脚步匆匆赶过来。   “站住!”惊澜拦住她, “干什么?”   “给皇后娘娘送毯子?。”侍女说。   沈聆妤掀开车厢旁的帘子?往外望了一眼,警惕说:“我不需要毯子?。”   侍女突然从包袱里抽出一把刀,在面前挥舞着驱赶惊澜,想要登车。惊澜冷笑一声,抬起一脚朝她肚子?用力地踹了一脚。   前一刻气势汹汹的侍女,立刻身子?被踢飞出去,一口血吐出。   留在雅苑的几个凌鹰卫和侍卫迅速拔剑,警惕地围在马车周围护卫。   车厢里,沈聆妤和谢云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这雅苑之已?经?不安全了。谢观和沈聆妤昨天才来这里,这里不仅有随行的侍者,还有原本清元庄的人。   陛下回京会选择暂歇的落脚地一共就那么几个,若背后之人提前做准备安插进人手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幕后之人有催眠的手段,就算不是安插人手,也?可以利用催眠的手段让原本的侍者为他们做事。   沈聆妤下令立刻离开雅苑。驾车沿着官路往回京的路走,那是回京必经?的路,再?留人等谢观回来告诉他马车的去向。   谢云想了想,事关紧急,并没有将所有人带走。只让会武的凌鹰卫和禁军侍卫护送马车离开。魏学海、小鞋子?等没有武力的宫人暂且留下,还有太医、没有苏醒的坛纱县主也?都暂时留下。   马车驶出雅苑,匆匆踏上官路。一个会武的侍卫替代了原本的车夫,坐在前面赶车。惊澜坐在车厢前板上,握着手中的弯刀,警惕观察周围。其他凌鹰卫和侍卫共十人出头骑马护在马车周围。   车厢里,谢云见沈聆妤眉头紧锁。他温声安慰:“七嫂别怕,赵睿的人没那么容易将你劫走。”   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安慰:“七嫂尽管放心,允澈还是能做到不让他们抓走你的。”   沈聆妤抬眸对他笑笑,说:“我是担心允霁。”   谢云没有立刻接话。虽然理智上很?谢观的能力很?信任,可在情?感?上,谢云也?对谢观的安危很?担心。   福州必败,若赵睿豁出一切报复,也?实?在不容小觑。   沈聆妤瞧着谢云的神情?,反倒微笑着柔声:“你也?要当心。那些人若想抓我要挟允霁,说不定也?会对你下手。”   毕竟谢云对于谢观来说也?很?重?要。   沈聆妤话音刚落,马车突然猛地被勒停。   “谢云,把皇后交出来,换你妻儿性命!”车厢外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   谢云一瞬间变了脸色。他迅速推开车门,往外看去,看见一个浑身裹在黑袍子?里的男人钳制着丹娘。   黑袍子?男人一手掐住丹娘的手腕,一手握着匕首抵在丹娘的肚子?上。一阵风逆着吹来,吹拂着丹娘的衣裙紧贴着她的身体?,让孕肚更加明?显。   黑色的宽大兜帽罩着男人的半张脸,只露出口鼻。黑色的阴影下,黑袍子?男人慢慢勾起唇角来扯出一丝玩味的笑。他手中握着的匕首在丹娘的肚子?上轻轻拍了两下,又慢慢往上移,抵在丹娘的脖子?上。   他声音沙哑带笑地问:“谢云,你要护你堂嫂的性命,还是要你妻儿的性命?一个女人或许不算什么,但是你的骨肉要还是不要?啧啧,这都六个多月了?还是七个月了?成型了吧?”   “我去换她!”沈聆妤说。   “不。”谢云抬手挡在沈聆妤身前。   沈聆妤蹙眉,急声劝:“他们抓我既然是为了要挟允霁,就暂时不会要我性命。我等着你和允霁来救我!”   谢云遥遥盯着丹娘,抬起挡在沈聆妤身前的手并没有放下来。   沈聆妤心里更焦急,她不想让谢云陷入两难,再?劝:“允澈,别说丹娘怀着你的骨肉,就算此刻被擒的人是个陌生的孕妇,我也?会这样做的!”   谢云抬起的手臂还是没有放下。   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死死盯着丹娘,眼底慢慢猩红,又染上湿雾。他盯着丹娘,沉声道:“拿我来换。”   他说:“一个女人而已?,你们抓了皇后未必能从陛下手中换到多少?好处。他大可再?纳无数美人充实?后宫。而我是陛下唯一的亲人,你们抓了我,才更可能换到想要的东西?。”   沈聆妤惊讶地看向谢云,略一思忖,没有反对他的这个主意。她知道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被擒住的丹娘一直没什么表情?,只在最初轻飘飘地望了谢云一眼,便移回目光。此刻听见谢云的话,惊讶地抬眸望向谢云。   作为从小一直被放弃的人,丹娘从未想过在这危险时刻,谢云会救她。   从未想过。   她目光复杂地遥遥望着谢云,心口一瞬间涌上煎熬的热流。她自小被父母因为要养弟弟而放弃,辗转被信任的“姐姐”因为要哄情?郎放弃……一次又一次,她在年幼时经?历过太多。从未有人救过她。她慢慢懂得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去赚去争。   她自私又心狠,因为她从不信任不依靠任何人,在她眼中这世间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丹娘从不觉得自己可怜,此刻生死关头,却因为谢云的搭救,突然觉得这短暂的二十七年人生也?是有些可怜。   当丹娘心里翻滚的热流涌上来,变成眼泪的时候,她远远望着谢云,嫣然一笑。   黑袍子?男人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道银光,他并不知道丹娘一个孕妇身上会有暗器,他下意识地向一侧避开。   然而从丹娘袖中弹出的小刀并非朝着黑袍子?男人刺去,而是刺进她自己的心口。   “丹娘!”谢云睁大了眼睛,心口一阵剧痛,呼吸仿佛在一瞬间停止。   丹娘微笑着,平静地说:“我丹娘平生最恨要挟。”   她握紧刀柄,将刀刃一寸一寸刺进心脏。她知道自己没有本事刺伤这个巫族人,唯有自尽,唯有让自己不再?成为诱饵。   黑袍子?显然没料到丹娘会如此,他瞥一眼刀刃正刺进她的心口,活命的可能性极小。没有人质在手,此刻的他突然就变得危险。他松开丹娘,转身逃窜。   “追!”惊澜下令两个凌鹰卫去追捕,又给他们使眼色,让他们不要深追,若追不到及时赶回来。   丹娘跌躺在地上,上半身疼得抽搐,鲜血从伤口周围涌出来,不过是片刻之间染红了她杏色的衣衫。   谢云跳下马车,奔过来的途中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他什么都顾不上,急急奔到丹娘身边。他单膝跪在丹娘身边,将她扶起来靠着他的腿,抖着手去捂丹娘伤口周围往外涌的鲜血。   “为什么要这样做?丹娘,你是不是在惩罚我?”谢云的眼泪掉下来,一颗接着一颗,沉甸甸地落在丹娘的身上,和她的鲜血融成一体?。   丹娘释然地微笑着,轻声说:“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固执又自傲,讨厌被当诱饵、当人质。”   她语气轻松,可是说得很?慢。唯有这般慢的语速,才能尽量她让声音平稳。   她看着谢云痛苦落泪的样子?,柔笑着安慰:“别哭了,我不值得。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女郎,也?会有更端正的女郎给你孕育子?嗣。”   谢云摇头,痛得胸腹间一阵翻滚的腥甜。   丹娘用力咽下涌进口中的鲜血,继续勉力平静地说:“一场不合时宜的风月很?快就会忘记了。允澈,你只是被我下药哄骗了,被我哄得神志不清了。我哄男人最有本事了……你、你……会忘记那一段岔路,你会重?新开始的……”   谢云摇头的动作又带下泪来。   “我知道你下了催情?散……”谢云哽声,“我自小吃过太多药,催情?散对我没有用。是我卑劣是我虚伪,用催情?散掩盖情?不自禁。是我自私是我胆小,不敢承认,看着你自责……”   “这样啊……”丹娘的声音越来越轻。心口最后一口气就这么释然了。她想抬手摸摸谢云的脸、去给他擦眼泪,可是她的手上全是血,怕弄脏了他的脸,又没有力气。   她没有抬手去摸谢云的脸,而是颤着手,将手搭在自己的孕肚上。   她以前很?不喜欢小孩子?,认为小孩子?只会影响她的生意,一点利处也?没有。之后她选择生下这个孩子?是为了谢云。   后来她感?受着肚子?里的小生命一天天有了变化,慢慢开始期待。   还不到七个月,剖出能活吗? 第102章   沈聆妤急声催惊澜:“快, 快将人扶上车!这?里危险,不能久留。再派一个人回去带个太医快马加鞭追过来?!”   惊澜有些犹豫,从雅苑出来?时, 只十几个人护送, 刚派了两个人去追巫族的?黑袍人,这?又要派一个人回去接太医?不过惊澜的?迟疑只是一瞬, 毕竟人命关天。   谢云抱着丹娘登上马车时,沈聆妤已经从药匣里翻出了止血药。   ——收拾行囊打算离开雅苑的?时候, 沈聆妤特意吩咐带着药匣。   沈聆妤望一眼丹娘的?神色,见其气息微弱, 眸色也有些涣散。她?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口上却急急说:“小心别碰到刀, 把?她?的?衣襟扯开!”   谢云点头, 去撕解丹娘的?衣襟。他这?才看?见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眼下危急关头方寸大乱是大忌,谢云深吸一口气, 让自己冷静下来?。   沈聆妤将止血散洒在丹娘伤口周围, 撒了厚厚一层。白色的?药粉落在她?的?伤口周围,立刻被汩汩鲜血浸透,看?得?沈聆妤心里犯怵。再望一眼丹娘明显的?孕肚,沈聆妤的?手也变得?有些抖颤。   谢云看?出来?了。   “我来?。”他从沈聆妤手里拿走止血散,将里面的?药粉尽数全倒在丹娘的?伤口周围。   沈聆妤侧转过身去, 拿着吸水性极好的?纱布小心翼翼去吸丹娘伤口周围的?鲜血,鲜血很?快将纱布染透。沈聆妤只好不停地换纱布。   丹娘睁着眼睛,却好像什?么都看?不见,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眼神也空洞。   马车不能长时间停留在这?里,继续前行。侍卫回去接太医, 纵快马加鞭也不可能很?快赶过来?。   给丹娘用过止血散,可太医没赶过来?,沈聆妤和谢云并不敢轻易将丹娘心口的?刀拔出来?。若一个操作不当,再有用的?止血散也止不住鲜血。   谢云低着头,双手捧着丹娘的?手,将她?的?手抵在他的?眉心。   沈聆妤望了一眼谢云,再望向丹娘,心中?很?是不安。丹娘的?情况实?在是不妙。   就在沈聆妤以为丹娘已经陷入昏迷时,丹娘忽然大口喘了两口气。连涣散的?瞳仁也微微有了光泽。   “怎么了?是疼是不是?还是喘不过气?”谢云握紧她?的?手。   丹娘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用力反握住谢云的?手,又拉着他的?手放在她?的?孕肚上。她?张着嘴用力地呼吸,好像想说什?么。   “你别急,太医很?快就会赶过来?了!”沈聆妤说。她?有些担心丹娘力气耗尽。   “你想说什?么?”谢云俯下身去。   “刀……刀……”丹娘蚊声。   “什?么刀?是不是伤口很?疼?”谢云哽声问。   丹娘用尽力气去握谢云的?手贴在她?的?肚子上,继续艰难吐字:“切、切开……”   沈聆妤一下子明白了丹娘的?意思,脸色微变。   谢云反应了一下才弄明白丹娘的?意思,他握着丹娘的?手举例地抖了一下。   她?要他拿刀剖开她?的?肚子,取出腹中?的?孩子。   “不可能!丹娘,不可能!”   “试、试试……”眼泪从丹娘的?眼角滚落,散于散乱的?鬓发里。   沈聆妤不忍看?,将脸转到一边去。   痛彻心扉引了谢云的?旧疾,他弓身剧烈地咳,猩红血迹染上了他的?唇。   沈聆妤红着眼睛劝丹娘:“孩子还太小了。就算你想……也很?难活下来?。我们?再等?等?太医过来?好不好?”   谢云艰难压下胸腹间的?搅痛,他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来?,近距离地凝望着丹娘的?眼睛。   “丹娘,如果你死了,我们?的?孩子活不下来?。”   “我这?条性命是你一次次救下。如果你死了,我便把?命赔给你。”   谢云望见丹娘眼底的?情绪波动,他继续凝望着她?说:“不要威胁我。没有用。我谢云这?一生循规蹈矩,遵孝守仪以君子之风自恪。今日便不管不顾一回,若你胆敢就这?么撒手而去,我会带你回云梦巷,回我们?的?家。起一把?火,抱着你一同烧成灰烬。”   谢云唇上沾着血,血珠儿沉甸甸坠落,落在丹娘的?脸上。   丹娘突然觉得?被他的?血,灼疼了。   马车突然一阵颠簸,隐约可以听见杂乱的?马蹄声。是太医赶过来?了吗?可沈聆妤很?快反应过来?太医不可能这?么快赶来?。   “皇后娘娘和八殿下当心,追兵追过来?了!”惊澜在外面说。   眼看?着前面的?官路越来?越宽敞,马车驶过去,恐怕要成活耙子,惊澜令车夫转方向,从另外一条山路往前走。   于山路赶路,马车顿时要颠簸起来?。   这?对丹娘的?伤势可不是好事,若她?心口的?刀颠晃刺到更深处是极不妙的?情况。谢云紧紧抱着丹娘,还是不能避免颠簸。   沈聆妤咬了咬牙,说:“这?么颠簸,不能等?太医了,现在就把?刀拔出来?!”   谢云也知道沈聆妤说得?有道理,可这?实?在是凶险之事,丹娘如今还吊着一口气,若拔刀时一个操作不当,极可能立刻毙命。   又是一阵颠簸,沈聆妤扶了一下车壁才坐稳。她?催:“不能耽搁了!”   谢云点头:“七嫂,你将纱布浸够止血散,我拔刀之后立刻来?堵伤口。”   沈聆妤说好。   谢云深吸了一口气,深看?了丹娘一眼,伸手要去拔刀。   可是他的?手在抖。越是面对在意的?人,越是难以冷静。   沈聆妤瞧见了,将手里的?纱布递给谢云。   “我来?!你比我有力气,能更好抱住她?!”   沈聆妤用力地咬了下唇,给自己些勇气。她?也很?害怕,怕自己拔刀的?刹那,丹娘就这?么死在她?眼前……   丹娘张了张嘴,有话要说。   沈聆妤附耳凑过去,听丹娘虚弱地说:“生死在天……”   沈聆妤知道丹娘是希望她?不要有压力。命悬一线之间,丹娘还顾虑着别人的?心情,沈聆妤也莫名心口微松。她?很?快平复好快速的?心跳,伸手握住刀柄。   要快,手不能抖。   沈聆妤咬着下唇,用力一拔。谢云配合地立刻将沾药的?纱布紧紧压在丹娘的?伤口。   沈聆妤的?手这?才开始抖,手中?的?小刀握不住掉到地上。心口一阵疯狂地跳动,她?看?向丹娘伤口处被鲜血染红的?纱布,呆了一息,立刻回神,继续去拿新的?纱布、撒止血散……   谢云和沈聆妤谁也没有说话,沉默地给丹娘止血、换纱布。过去了很?久,鲜血染红纱布的?速度逐渐慢下去。   可是丹娘闭着眼睛,彻底昏迷了过去。   沈聆妤惧然地咽了口唾沫,她?屏息,小心翼翼地抬手,将食指放在丹娘的?鼻子下面去探鼻息。   知道丹娘还活着的?那一刻,沈聆妤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她?哽咽着,对谢云说也是自言自语:“她?一定?能活下来?……”   谢云没说话,他抱着丹娘,脸色苍白目光沉静地凝望着她?,一瞬也不肯将目光移开。   马车继续朝着回京的?方向走,又过去一阵子,沈聆妤听见了水声。她?掀开车窗旁的?垂帘一角往外望去,远远看?见前方的?吊桥。   “到了哪里?”沈聆妤询问。   惊澜在前面回答:“九曲谷。”   她?又补充:“前面的?九曲谷位于两处断崖中?间,靠一条长长的?索道吊桥相?同,下面河水湍急暗礁嶙峋是凶险之地。我们?要尽快通过。”   沈聆妤听着嘈杂的?水声,仿佛鬼哭狼嚎一般,心中?渐渐不安。   不多时,马车踏上吊桥。吊桥很?长,悬在两座断崖之间,随着山谷间的?风,晃来?晃去。马车前面的?骏马不安地嘶鸣了两声。   谢云抱紧昏迷的?丹娘。沈聆妤用力一手扶着车壁一手压着所坐的?长凳,让自己坐得?更稳一些。   马车通过吊桥一半的?时候,刺客迎面而来?,再回头一看?后面也是追上来?的?刺客。   惊澜本能地用洞湘家乡话骂了句脏话,她?在马车前板上站起身来?,握紧手中?的?弯刀。   沈聆妤坐在马车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感?觉马车的?摇晃越来?越严重,刀剑相?交之声亦是刺耳得?令人畏惧。   她?望着谢云和丹娘,开始犹豫要不要主动去当人质。   一支长剑突然刺透车壁刺进来?,谢云用力一推,将沈聆妤推开,长剑横在两个人中?间。   不过这?支剑还没有刺得?太深,刺客已经被惊澜一角踢开。   沈聆妤跌坐在地,看?着那柄森寒的?剑刃,心口怦怦跳着。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说:“要不然……”   “不行。”谢云直接拒绝。   谢云再看?了一眼丹娘,将她?放平在车厢地面上,又弯腰将沈聆妤扶坐起来?,他郑重说:“七嫂,若我不能活着回来?,若……若她?醒过来?了,还请帮忙开导照拂一二。”   谢云走出车厢。   上京人都说谢家九郎文武全能除了病秧子谢八郎,可生在世代?武将的?家族,纵谢云病弱,也绝非手无缚鸡之力。   谢云捡起地上的?剑,握紧剑柄。   丹娘救了他无数次,他总要拼死相?护,就算死也要死在她?前头。   刺客越来?越多,于吊桥前后冲过来?。可凌鹰卫纵使?人少也个个武艺精湛,一时之间并不能让刺客得?逞。   沈聆妤趴起来?,坐到窗边,往外看?去。她?知道信号已经发了出去,前方会有大批禁军赶来?搭救、后方也有凌鹰卫正在赶过来?。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可得?救!   车夫突然中?箭,急呼了一声,从前板上跌下去。受了惊的?马更是没了章法,前蹄高高抬起,原地打转,让马车在吊桥上晃得?更严重。   几个人都在拼尽全力与刺客厮杀,都没注意到车夫跌了下去,唯沈聆妤看?见,她?高声提醒:“车夫!”   惊澜回头望了一眼,手中?弯刀架在刺客颈前,用力割破他的?咽喉,再将人一脚踢开,她?纵身一跃,跳到马背上,去控制受惊的?马。   沈聆妤惊慌地看?着侍卫越来?越少,马车前后堆着越来?越多尸体,一阵山风狂吹,吹起半悬在吊桥旁的?一具尸体跌进下方湍急的?水流中?,尸骨无存。   最后除了惊澜和谢云,只剩下两个浑身是血的?凌鹰卫。   危机之刻,沈聆妤努力抬起身子来?,用力去拔插在车厢上的?那把?剑,以来?自保之用。她?半个身子探到车外,摇摇欲坠,终于将剑拔下来?,想要回车厢时,心里不知怎么生出一丝默契,迫使?她?回头望去。   这?一望,沈聆妤的?眼眸忽然一红。   她?看?见了谢观。   谢观一身雪衣早已被鲜血染红,率领凌鹰卫正朝着这?边赶来?。山风烈烈,吹动着他被鲜血染透的?衣衫。   谢观远远看?见沈聆妤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外,魂儿都要吓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U*^&Y%$(!#@¥%……76 第103章   谢观率领凌鹰卫的突然出?现, 让厮杀中的刺客们?立刻改变了?目标。他们?今日行动,首要?任务是要?刺杀谢观,若刺杀失败, 次之为活捉皇后娘娘为饵。   如今谢观现身, 他们?自然要?以刺杀谢观为重。   赵睿出?现在吊桥的尽头,手中握着一?张长?弓。去年谢观率领大军杀回?京城虐杀赵氏皇族时, 赵睿曾满腔愤怒立誓夺回?属于赵氏的皇位。可他自幼就是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没有上过战场, 也没有经历过严酷的谋权争斗,灭国来?得措手不及。复国更是不容易。   这几?个月, 他慢慢从复国的满腔仇恨里清醒过来?, 已?然清楚想要?光复几?乎不可能。   赵氏的颓塌摧古拉朽, 那?些埋在骨子里的隐患早已?毁了?根基, 才能让谢观用那?么短的时间改朝换代。   而如今,赵睿带着一?群心腹, 不过困在汪洋之上, 做着复国的痴梦。人人都清楚这是梦,人人都不愿意醒过来?。   可是骗自己太久也是一?件可怜事,赵睿决定让自己从痴梦中清醒过来?。   而令赵睿从痴梦中醒过来?的引子,是一?场暗杀。   ——心腹手下的叛主刺杀。   明明是十分信任的部下,不知何时投靠了?谢观。赵睿那?个时候才知道谢观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昏庸。谢观早就在暗处埋了?许多暗线。   有心腹提议赵睿率兵领民留在福州正面迎战, 也有人提议他带着兵马逃离福州从长?计议。   可是赵睿选择了?弃城的同时,也放弃了?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因为他恍惚间已?经分不清谁可信任谁早已?投奔了?谢观。另一?方面,他知道复国无望, 带着那?些没用的文臣不如带着一?身武艺的暗卫殊死一?搏。   而那?些文臣就留在福州, 这样谢观才不会起疑他早就离开了?福州。那?些文臣死在谢观派去的兵马之下,也算为赵氏鞠躬尽瘁。   赵睿握紧手中的长?弓, 眯起眼睛遥望着吊桥之上的谢观。   灭族之恨不共戴天,纵他不能复国,也要?取谢观性?命!   吊桥之上,谢观手握染血的长?剑,如杀神般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黑衣素装的刺客们?朝他冲过来?,他不仅不避,反而迎面直上,骏马疾驰,他手中的长?剑剑光凌厉,所过之处,剑刃割喉招招毙命,黑衣人不断从摇晃的吊桥跌下去,掉进湍急的水中。   打斗间,有什么东西从谢观腰间掉落,跌下吊桥。谢观并没有注意,他虽然在杀人,可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马车。   谁也不能阻止他立刻赶到沈聆妤身边。   她一?定很害怕。   谢观率领凌鹰卫的出?现,无疑让谢云和惊澜等残存的两个凌鹰卫松了?口气。   谢云奔到马车前往里望去。   沈聆妤知道他担心丹娘,急忙告诉他:“她还好,伤口没有再流血。”   谢云松了?口气,望向车厢里面。丹娘安静地躺在那?里,对外面的凶险一?无所知。   沈聆妤握着车厢门边,往前挪,一?点一?点挪到车厢门口,回?头朝谢观望去。   吊桥之上只剩最后一?个黑衣刺客,他还没有冲到谢观面前,谢观将手中的长?剑朝他用力一?掷!   黑衣人只觉得银光一?闪直冲他而来?,紧接着就是感觉到脖前一?寒。他人还站在吊桥上、手中还举着尖刀,可是他的头颅却高高抛起,在半空中飞出?一?道弧度,才掉下吊桥。   谢观看也不看他一?眼,纵马经过他身边。他僵立在吊桥上的无头尸才朝着桥下掉落。   谢观的马骑得很快,马蹄将吊桥踏得不停地晃。当他骑马快要?赶到马车旁时,也来?不及勒马减速,直接从马背上跳下来?,仍旧在疾奔的骏马惯性?地继续朝前跑去。   谢观立在马车前,握住沈聆妤的纤细手臂,用力一?拽,直接将半个身子还在车厢里的沈聆妤拽出?来?,死死摁进怀里抱住。   沈聆妤下巴立刻磕在谢观的胸膛。   谢观手掌撑在沈聆妤的后背轻轻地拍着,安抚:“不用怕了?。”   沈聆妤隐约感觉到谢观轻拍在她后脊的掌心有一?点僵颤。她很想说自己并没有太害怕,好像是谢观在害怕。   不过沈聆妤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她鼻息间是浓浓的血腥味儿,她急急攥住谢观的小臂,在他的怀里仰起脸来?,看清他身上的衣衫被鲜血染透,焦声问:“你?受伤了?吗?怎么这么多血……”   “没有。”谢观说,“都是别?人的血!”   沈聆妤在他怀里仰着脸望着他,莫名觉得谢观的神情有几?分自傲。两个人一?个抬眸一?个垂眼,四目相对,患难后地相视一?笑?。   谢观这才松开沈聆妤,先瞥了?一?眼车厢内,再转过头上下打量谢云,问:“还好?”   谢云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对着谢观轻点头。   “上车。”谢观拍了?拍谢云的肩膀。   谢云确实急着上车,急着守在丹娘身边。   惊夜跟在谢观后面赶过来?,他走到惊澜身边,望着她的眼睛,抬手在她的后腰上搭了?一?下。   惊澜对他笑?了?一?下,同时摇头。   惊夜便收回?目光,同时也放下了?手,他又变成那?个冷脸的凌鹰卫首领,目光冰寒警惕地环顾左右,再陆续下令凌鹰卫去追捕逃走的人。   赵睿躲藏在灌木之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刺客一?个个倒下,最后恶人们?相拥团聚,他盯着吊桥上的人,眼底是浓浓的不甘。   “陛下!”一?个侍卫匆匆跑过来?禀话,“陛下不好了?!前面有大批贼子的禁军赶过来?,马上就要?查到这里了?!”   赵睿顺着侍卫所指望过去,隐约已?经能瞧见黑压压的人群。   赵睿心知肚明今日与谢观必是你?死我活的结局。禁军马上就要?搜查过来?,他想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   他回?头盯着吊桥上的一?行人马上就要?过了?吊桥,急忙发出?手中最后一?枚信号。   赵睿咬着后牙槽,沉声:“断桥!”   吊桥提前被赵睿做了?手脚,两个刺客乔装埋伏在桥头,只待赵睿发信号,立刻割断绳索。   信号发出?的第一?瞬间,惊夜敏锐地觉察到。凌鹰卫纵身而起的同时,甩出?手中的绳索。吊桥剧烈晃动的同时,凌鹰卫手中的绳索一?端钉入桥头断崖之上!   惊夜和惊澜更是同时纵身,分别?朝着那?两个割绳索的刺客冲去。   吊桥疯狂摇晃,早已?受了?惊的马更是惊慌得厉害,在狭窄的吊桥上乱窜,马车被扯动得半边车身掉到吊桥外。   谢观不在马车里,他及时去拉住马缰,生生拽住要?坠桥的马车。凌鹰卫冲过来?帮谢观将马车拉住。   马车里,谢云一?手扶住沈聆妤,一?手将丹娘抱在怀里。   沈聆妤急急去扶车壁、去扶长?凳。她在摇晃的剧烈颠簸里,低头去看她的右腿。明明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伤残,可是在这一?刻,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若这条腿不是没有知觉,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处处拖累别?人了?。   割绳索的两个人还没有得逞,已?经被惊夜和惊澜同时拧断了?脖子,惊夜和惊澜急忙攥住将要?断裂的绳索。   马车终于被惊险地拖拽到桥头,能够踏上结实的土地。   谢观赶忙半身探进车厢,去看沈聆妤。沈聆妤即使?收起眼底的黯然,对他柔柔一?笑?:“我们?都没事。”   沈聆妤回?头望向仍在剧烈摇晃的吊桥,这才知道刚刚有多惊险。她往桥下望去,不由?一?凛,这样高,下方水流又是这般湍急,若跌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陛下小心!”不知道是谁突然急呼了?一?声。   谢观敏锐地觉察到了?身后袭来?的杀意,他立刻侧转过身,随手抓起车厢里的香炉朝后掷去,“砰”的一?声锐响,朝谢观后心射来?的箭矢就这样被轻易击飞。   谢观转过身去,慢慢眯起眼睛盯着箭矢射过来?的方向。   他身上被鲜血染透的白衣,风一?吹,吹起浓郁粘稠的血腥杀意。谢观抬手,长?指微蜷伸入衣襟轻扯,将衣领松了?松。   谢云望着远处黑压压的禁军,放心道:“禁军到了?,赵睿这次逃不掉。”   可是谢观已?经被激怒,他甚至是轻笑?了?一?声,才道:“要?活的。”   一?次又一?次,这个赵睿已?经找了?太多次麻烦。今日要?生擒,谢观绝对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死去。   果不其然,禁军很快搜到赵睿藏身之所。在赵睿想要?自尽前一?刻,被迅速挑断了?手劲、堵了?嘴,断了?他寻死的可能性?。   禁军首领率众赶来?,在谢观面前跪下:“臣救驾来?迟!”   谢观将沈聆妤从车厢里抱出?来?,换到禁军带过来?的马车里,也让谢云抱着丹娘上车。   谢观看着谢云极差的气色,眼底生寒。   禁军首领胆战心惊地说:“此处不知道还有没有赵贼余党,请陛下登车,先离开这里!”   他话音刚落,一?个凌鹰卫带着太医纵马赶过来?。   瞧见了?太医,沈聆妤和谢云都好像看见了?希望一?样,稍微松了?口气。   谢观刚要?登车,习惯性?地摸了?下腰侧,他的动作生生顿住,又摸了?摸,确定东西不在了?。   他回?头,望向吊桥。   原来?刚刚打斗的时候掉下桥的东西是那?个玉盒。   沈聆妤瞧着太医给丹娘诊治,不经意间抬头,发现谢观的脸色不太对劲,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允霁,怎么了??”沈聆妤问。   谢观眉头紧皱,犹豫了?一?下,看向沈聆妤,说:“我回?去找东西。”   回?去?回?哪儿?   沈聆妤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谢观跳下了?吊桥。沈聆妤整个人懵住。   “陛下!”有人在惊呼。   惊夜回?头,脸色顿变。与上次寻找月牙不同,惊夜清楚上次沿着悬崖下去寻找并没有太大危险。   但是这里是高不可测的九曲谷,下方水流湍急暗礁嶙峋,凶险至极!跌下去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还没有人掉下桥能活命!   桥边所有人都因这一?幕惊在原地,明明那?么多人,却一?片死寂。   好半晌,沈聆妤才吸了?口气,她问:“他能回?来?是不是?”   惊澜没有像上次那?样笃定地告诉她谢观可以回?来?。   人群慢慢反应过来?,奔到断崖边,望向下方。就连谢云也暂时将丹娘交给太医,匆匆下车往下望去。   沈聆妤无措地困在车厢里。她也想去找谢观的身影。她想唤人扶她过去,可是张着嘴一?个字也吐不出?。   所有人都围在断崖旁向下望,没有人注意沈聆妤从马车上跌下去。她向前爬挪了?两下,再站起身。   她朝断崖奔去,一?步又一?步,颤颤巍巍。   作者有话要说:   呆呆:U*^&Y%$(!#@¥%……76 第104章   惊夜最先发现沈聆妤走过来, 微怔之后?,他立刻让惊澜过去搀扶沈聆妤。   谢云回头?,惊讶地开口:“七嫂, 你的腿?”   沈聆妤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右腿。微凉的风吹来, 吹动裙子拂在她?的身上,向来没有知觉的右腿竟然能够感觉到凉意, 和布料擦碰的微妙的触觉。   沈聆妤曾经以?为自己这条右腿要一辈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有知觉下去,然而现在它支撑着她?往前走, 支撑着她?更靠近谢观。   她?根本来不及高兴,也没有心思回应谢云的话, 她?催惊澜扶着她?, 勉力往前迈步, 走到悬崖边, 逆着凉风低头?向下望去。   下方湍急的水流就像一个吞噬了谢观的深渊,甚至在勾引着沈聆妤往下跳。水流拥挤着不断往前冲去, 时不时激烈拍打着岸边。刚刚在吊桥上的打斗, 有那么多人掉下去,然而此刻往下望去,看不见任何一具尸骸,不知是沉到了水底,还是早已被冲到下游汇入江中。   惊夜再?次深看了惊澜一眼, 将手?里的凌鹰剑扔给她?。   “惊夜!”惊澜心里咯噔一声。   惊夜没说话,转身率领凌鹰卫沿着陡峭的悬崖飞快向下掠去。   惊夜自小便?是谢观的影子。就像小时候被谢观的父亲选中时,立下的誓言——永远将谢观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同生同死。   谷间山风呼啸, 下方水声越来越嘈杂,在耳畔轰隆隆作?响。纵再?如何身手?了得, 所有跟在惊夜身后?的凌鹰卫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一个十足命丧于此。   那边禁军首领伸长了脖子往下望去,高度让他打了个哆嗦。可?是凌鹰卫已经下去救驾了,他纵使?觉得凶险,也得派人下去搭救。   近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边的日头?逐渐西移,半藏于绵连不绝的群峦之后?。今日本来就有些?冷,没了日光的照耀,从山谷间打着旋儿吹来的风,更是寒气逼人。   沈聆妤坐在悬崖边,凝望着前方。   惊澜将披风裹在沈聆妤的身上,说:“娘娘回马车等?着吧?也让太?医看看您的腿?”   两个时辰的枯等?,一次次看着搜寻的禁军空手?而归,一次次又一次次地失望,沈聆妤心里除了最初的惊恐,此刻一半担忧一半气恨。   可?气恨抵不过担忧。   沈聆妤轻轻摇头?,她?问:“你担心惊夜吗?”   惊澜望着被风吹得不停摇晃的吊桥,声音有些?沉闷:“习惯了,当暗卫嘛,他的日子一直都不安稳。”   沈聆妤转过脸望向惊澜云淡风轻的面容。   惊澜对沈聆妤笑笑,说:“跟他好的时候就知道他能活多久全看运气。嗐,活在当下嘛。”   惊澜说得轻松,可?是沈聆妤看见她?笑着说话时,眉头?是皱着的。   那么她?呢?   沈聆妤望着吊桥之下的水流,她?忍不住去想若这一次谢观不能回来了呢……   寒风呼啸着,下方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勾引着沈聆妤跳下去。深渊慢慢扭曲成一张人脸,诡异笑着对她?说:跳下来就能立刻与谢观团聚了……   最后?一抹落日余晖将要散尽时,谢观回来了。   谢观在水中找那只玉盒找了很久,一直追找到下游,又从下游上了岸,再?往回走。他被鲜血浸透的衣袍如今湿淋淋挂在身上,手?臂上的衣袖也被冲烂划破。他右手?扶着左小臂,左小臂在暗礁的撞击下骨折断裂,呈现诡异的形态。   “陛下!”第一个看见谢观的禁军立刻提声高呼。   沈聆妤遥遥望着暮色里归来的谢观,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急急朝着他奔去。   可?是她?只是朝着谢观小跑了几步,又生生顿住脚步,皱着眉立在原地盯着谢观。   等?在这里的众人,看见谢观回来皆是不敢置信,又是一阵狂喜。   谢云也得到消息,从马车里跳下来。   禁军首领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恭贺:“谢天谢地陛下平安回来了!陛下实乃真龙天子啊……”   ——这样还能活着回来。   身边的人接话,一阵喜气洋洋。   可?是谢观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更是一句马屁也没听进?去。他远远望着沈聆妤,还陷在沈聆妤的右腿能走路的震惊里。他没看错吧?他刚刚是不是看见沈聆妤朝着他奔跑了几步?   谢观迫不及待地直接将挡在身前的禁军首领推开,朝沈聆妤大步走去。他立在沈聆妤面前,笑及眼底,高兴得手?舞足蹈:“你的腿有知觉了?”   沈聆妤咬唇沉默,盯着谢观脸上的灿烂笑容,死死憋着眼睛里的湿意。   谢观没有注意沈聆妤的表情,他低着头?望着沈聆妤的右腿,兴奋地说:“你再?走一走,走给我看看!”   惊澜伸长了脖子张望了一阵,快步奔向跟在谢观身后?的凌鹰卫,低声寻:“惊夜呢?”   被问的凌鹰卫擦去脸上的水,摇头?说不知道。   谢云也迎上来,虽看见了谢观左臂上明显的伤,可?还是长舒了一口气,道:“七哥没事?就好,七嫂也……”   清脆的一道巴掌声,令谢云没说完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周围人的喜笑也都瞬间消了声,周围一片死寂,唯寒风在呼啸。   谢观保持着被打偏脸的姿势,没动。   沈聆妤盈在眼眶里的泪滚落下来,她?放下发抖的手?,哭着说:“谢观,一次又一次!你是不是从来不会在意身边人?你就这么一跳,多少人因为你发疯而涉险!”   “你怎么可?以?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笑嘻嘻的样子?你在消耗谁的担心?”   “谢观,你脑子就是有病!无药可?救了!喜欢上你这样的人,我更是脑子有病!病得不轻!”   “你回来做什么呢?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才好!我一并跟着跳下去!都死了就一了百了再?不用受你这样三番五次的折磨!”   向来威风凛凛杀人不眨眼的帝王,保持着被打偏了脸的姿势,默立着听皇后?的责骂训斥。   周围的人群面部?表情逐渐变得惊悚,生怕谢观发怒,所有人都要葬在此地……   好半晌,谢观才有动作?。他抬手?,用指腹在沈聆妤打过的脸颊上轻轻碰了碰。   所有人胆战心惊地盯着谢观的动作?,似乎都在担心他下一刻就要大开杀戒……   唯沈聆妤不惧,气恨让她?恨不得再?打他两巴掌!   谢观朝沈聆妤迈出一步,抬起右手?揽住沈聆妤的腰身,将她?往怀里带。   “皇后?说得是。”谢观安抚般轻轻在沈聆妤的后?脊拍了拍。   周围的人群皆竖起耳朵来。   沈聆妤的气恨没有消,生气地侧转过身,去避他的手?。谢观没有松手?,撑着沈聆妤的后?腰。他俯下身来,凑近沈聆妤的耳畔,压低声音:“回去再?打行不行?”   沈聆妤冷着脸不吭声。   谢观再?压低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哄:“这么多人,给我留点面子啊,祖宗。”   沈聆妤眼睫颤了颤,眸色微变。她?好像才反应过来天地之间并非只她?和谢观两个人。   好,给他留点面子。   沈聆妤抬眸瞪了谢观一眼,不骂了,也不打了,转身朝着马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谢观盯着沈聆妤的背影,视线下移望着她?的右腿。她?的右腿明显还有些?笨拙,走路的时候尚有些?跛,可?是只要有了知觉,她?的右腿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谢观望着沈聆妤气恼的背影,扯起一侧唇角,笑了。   幸好周围的人吓破了胆,这个时候都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谁也不敢抬头?乱看。若是他们看见谢观的笑容,恐怕只会觉得更加诡异。   谢观跟上去,在沈聆妤登上马车之后?,随后?登车。他望向沈聆妤,见她?坐在长凳角落,将脸转到一边去正在擦眼泪。   谢观刚坐下,谢云便?让太?医从丹娘的马车下来,赶过来给谢观处理伤处。   谢观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擦伤,都不算严重?,最严重?的是骨折的左臂。太?医目睹了刚刚帝王被打巴掌责骂的场景,如今给谢观处理伤处,那叫一个战战兢兢。   谢观掀起眼皮,瞥向太?医,问:“处理完了?”   “是。”太?医小心翼翼回话。   “那还不快滚下去?”谢观冷声。   “是是是……”太?医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车,下去的时候因为腿软,一脚踩空,跌了个跟头?。他赶紧爬起来,快步走远。谢观阴寒的声线还在他耳畔,太?医忍不住想马车里只有帝后?了,陛下该不会要开始杀皇后?了吧?   说起来,他入太?医院不久,他入太?医院之前曾听说陛下有着砍下脑袋用骷髅头?雕灯座的癖好。可?他自入了太?医院还没见过。此刻陛下在马车里该不会已经开始雕了吧?   马车里,谢观起身,挪坐到沈聆妤所在的长凳,紧挨着她?。   他歪着头?,将头?枕在沈聆妤的肩上,说:“胳膊好疼。”   沈聆妤真想继续狠心不理他。可?她?还是转过脸望过来,瞥了一眼他的小臂,将搭放在一旁的薄毯,气恼地往谢观身上扔去。   ——他身上湿透了,今日这般冷,再?吹凉风染了风寒可?要雪上加霜了。   谢观左臂动不了,右手?扯着薄毯动作?缓慢地将其展开让身上裹。沈聆妤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慢吞吞的动作?,嗔哼了一声,气恼地夺了他折弄半天的薄毯,裹在他身上。   忽然对上谢观的目光,发现他在笑,沈聆妤气得将毯子往上扯,将谢观的头?脸也包进?去。   谢观头?脸被蒙住,视线一片黑暗。他在薄毯里开心地笑。   打是亲骂是爱,他的呆呆好喜欢他,他好高兴。   沈聆妤掀开窗口的垂帘,下令启程回京。   太?医眨巴着眼睛望着她?,惊奇她?居然还活着!   车队动身启程回京,惊澜却逆着方向,沿着悬崖边,朝着下游走去。一路上,她?陆续看见回来的凌鹰卫。天色已黑,她?睁大了眼睛,去分辨这些?人影,可?每一次都是失望。   “这里。”   忽然听见惊夜的声音,惊澜眼睛一红,急忙侧转过身去。望见惊夜,她?快步奔过去,直接扑进?他的怀里。   有些?事?早就有心理准备,都是活在刀尖上的人,可?每一次都还是会为他而担心。   惊夜轻轻拍了拍惊澜的手?臂,又低下头?来,将一个极轻的吻落在惊澜轻颤的肩头?。   这里距离京城还有一段路程,最快也要近天亮才能回宫。漫漫长夜,谢观几次和沈聆妤说话,沈聆妤都没有理他,后?来谢观身上有些?乏,躺在长凳上睡着了。   裹在他头?脸上的薄毯随着马车的颠簸散开,露出他的脸。   沈聆妤垂眼望着谢观好一会儿,伸手?将薄毯拉开一些?,再?拿了巾帕,去擦谢观的湿发。   他身上湿透了,衣裳还可?以?回宫再?换,可?湿着头?发睡觉是会头?疼的。她?擦得小心翼翼又十分仔细。本是不想吵醒他,可?是谢观还是醒了,他睁着眼睛,安静地望着沈聆妤。   车厢内的壁灯散发的柔光将沈聆妤的眉眼照得温柔无边。   沈聆妤发现他醒了,望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继续沉默地给他擦头?发。   谢观开口:“我身上乏,没力气坐起身。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止痛?”   沈聆妤垂着眼睛不去看他,闷声问:“什么事??”   “弯下腰。”谢观微顿,“然后?凑过来亲我。”   沈聆妤给谢观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她?将那方潮湿的巾帕展开,直接扔盖在谢观的脸上,然后?她?转过身去,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看也不看他一眼。   谢观拿开盖在脸上的巾帕,放在鼻前闻了闻。打湿的巾帕上,并没有太?多沈聆妤身上的味道,有点可?惜。   黎明时分,车队赶回京城,抵达宫门前。   谢观直接让谢云跟着进?宫、住进?宫中。丹娘自然在谢云身边。丹娘一直昏迷着,始终没有醒过来。更多的太?医从太?医院赶进?宫中,一部?分去给谢观重?新仔细处理伤处,一部?分去给丹娘续命。   因为丹娘有孕,很多药用不了,只能采取最保守的治疗方法尽量长时间地续命,待胎儿再?大一些?,先催生,将孩子生下来,再?对丹娘用别的药。   当然,续命保胎只是暂时的,是在丹娘的身体能够承受的情况之下。谢云叮嘱,若丹娘情况恶化,不必保胎,先保她?的性命。   自回了宫,沈聆妤没有跟谢观回乾霄殿,而是赌气地回了坤云宫。   谢观知道沈聆妤生气,这个时候去找她?,只能让她?更生气。更何况他现在全身湿透一身狼狈,样子实在是太?丑了。若这个样子去找沈聆妤,实在难看。   而且她?的右腿有了知觉,他也不必担心她?行动不便?了。   谢观指了两个太?医去坤云宫,给沈聆妤看看右腿。   而他则是先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的脏污,再?让太?医重?新包扎了左臂。做完这些?,时辰已不早。谢观没什么时间休息,匆匆去上早朝。   他离京太?久,有太?多朝政等?着他处理。更何况眼下还要抓捕赵睿的残部?、解决巫族。   等?谢观下了朝,已经快晌午。   他没有回乾霄宫,而是直接去坤云宫,重?要的朝政处理完,他可?以?有大把的时间来找沈聆妤说话。   可?是他刚走到坤云宫,小鞋子向他禀告沈聆妤出宫了。   谢观的脸色一瞬间冷下去,问:“谁准她?出宫的?”   小鞋子吓了一跳,双肩一哆嗦,立刻跪下了。谢观的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啊!陛下待皇后?这样好,有时候皇后?娘娘也能代替陛下下令,皇后?娘娘想要做任何事?,陛下都允。甚至……皇后?娘娘打陛下巴掌都没事?……   所以?沈聆妤想出宫这样的小事?,谁也不会拦啊!   谢观找到沈聆妤的时候,她?正沿着护城河慢慢地渡着步子。河面上零星浮着几朵莲,已经快到了莲花盛开的时节,一朵朵莲已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更有那急性子的已经抖展开花瓣,迎风招摇。   初夏的风带着河水的潮湿扑面而来,沈聆妤转眸望向河边垂进?水里的柳条。她?望着京中熟悉的风景,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前走,去感受走路。右腿一次次抬起又落下,两条腿在裙下交叠着迈步,支撑着她?的身体往前走。   走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在过去近三年的时间里成了一种奢望。失去过再?重?新拥有,就变得格外珍贵。   突然间响起的马蹄声,让沈聆妤从这一刻的静好享受里回过神,她?抬头?,望着出现在眼前的谢观。   他纵马而来,穿过人群,踏上护城河边的方砖路,拦在沈聆妤面前。   谢观脸色发白,一身煞气,甚至胸膛微微起伏带着丝喘。他看见沈聆妤手?里提着的包裹时,眸色一瞬间更加冰寒。   这一刻,谢观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果然好了腿就要离开他!   谢观弯腰,单手?握住沈聆妤的腰身,直接将她?拎上马。调转马头?,纵马疾驰。   马速那么快,偏他左臂受伤,只能单手?握着马缰。沈聆妤被颠得紧紧握住马鞍前面,回头?望向他:“你慢一些?!慢点!”   谢观阴着脸,一声不吭。   沈聆妤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他的手?腕,急说:“允霁,你慢一些?!”   谢观仍旧充耳不闻,纵马飞奔。   沈聆妤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却也知道恐怕说服不了他,她?也不再?劝,只好握紧了马鞍,身子一次次惊险地弹高,又坐回去。   再?后?来,沈聆妤发现周围的街景有些?眼熟。片刻之后?,她?反应过来了,谢观是要带她?去谢府。   当远远看见谢府时,沈聆妤不由愣住。   曾被抄家、打砸毁坏的谢家府邸,已经被重?新修葺,修建成谢府以?前的样子。   就连檐下的半旧灯笼,也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沈聆妤望着越来越近的谢家旧宅,想起谢家旧事?,眼底不禁攀上一丝酸涩湿润。   谢观纵马横冲直撞,冲进?府门。   沈聆妤看见府内亦是恢复成谢府原先的样子,那些?一回家就能看见的鲜艳名卉迎风怒放着。   沈聆妤还来不及感怀,直接被谢观拎下马,他不像以?前那样抱着她?,而是将她?扛在肩上,大步穿过庭院。   谢观扛着沈聆妤回到曾经的住处,一脚踹开房门。   入眼,一片大红。   他下令将狼藉的谢府恢复成以?前的样子,而他的院子也恢复到和沈聆妤刚成亲时的样子,囍字随处可?见。   谢观将沈聆妤放到铺着大红鸳鸯喜被的婚床上,沈聆妤撑着床榻,一边推谢观,一边坐起身。谢观扯下系着红色床幔的带子,将沈聆妤的双手?绑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沈聆妤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谢观推着沈聆妤的肩膀,将她?推倒。他膝盖抵在沈聆妤身侧的床榻上,三下两下将沈聆妤下面的裙裤扯下来。   他的视线落在沈聆妤的右腿上,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沈聆妤又震惊又茫然地望着他。   谢观靠过来,亲了亲沈聆妤睁大的眼睛,抚慰般动作?极其缓慢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   他又将沈聆妤刚刚被他绑起来的手?,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解开。   “以?前觉得,”谢观俯下身来去咬沈聆妤的右腿,“我心瘸你腿瘸我们是天生一对。”   沈聆妤轻嘶痛了一声。   谢观便?不敢再?用力地去咬,她?的右腿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没有知觉,现在她?会痛了。他不再?咬沈聆妤的右腿,转而轻轻地吻。   “你的腿能走路了,我困不住你了,你甚至一天也不愿意多留,转身就要走。”他痴缠般去亲吻沈聆妤的右腿,眼底慢慢凝成阴暗的深渊。   沈聆妤怔住,这才知道谢观在发什么疯。   她?抬起腿,用力将谢观踢开,气恼地说:“你自己看我的包袱里是什么!”   谢观被她?踢开,他眯着眼盯着沈聆妤,一动不动。   沈聆妤自己去解那个包袱,小孩子的玩具掉落出来。谢观望着那些?玩具皱眉。他明显认出了这些?东西,这里面有几件东西还是他陪着沈聆妤挑选的。   ——都是给楚星疏女儿的礼物?。   谢观眼底的深潭一下子清澈,他“哦”了一声,说:“不是要走啊……”   沈聆妤气得拿起包袱里的一只布老虎往谢观脑袋上砸,恼声:“衣食无忧作?威作?福的皇后?不当,出走?我是傻了吗?”   微顿,沈聆妤气得一字一顿补充:“谢观,你真的有病!”   这两日,她?不知道骂了谢观有病多少次。   谢观一下子身心愉悦,他俯身压下来,压在沈聆妤身上抱紧她?。   沈聆妤一边使?劲儿去推他一边还要顾及不碰他的左臂,没能把谢观推开,却摸到了他腰间一个硬硬的东西。在她?的推搡间,谢观腰间的玉盒掉落。   沈聆妤转眼望过去,捡起那个玉盒。   她?问:“你就是去找这个东西?”   谢观顺着沈聆妤的视线望过去,点头?,下巴在她?的肩窝轻磕。   沈聆妤知道谢观一直随身带着这个玉盒,也曾好奇过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可?是她?虽有好奇心却不多。   此刻,她?忽然很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可?是略迟疑,她?还是松了手?,将它还给谢观。   谢观犹豫了一下,没接,他从沈聆妤身上起来,坐起身,说:“想看就打开看。”   沈聆妤也犹豫了一下,才坐起身将玉盒打开,里面装着一个很普通的平安符,连“平安”二字也很歪扭。这样的平安符寺庙、集市随处可?见,普通得甚至有些?粗糙。   谢观坐在她?身边,目光宁静地凝望着她?。   “不记得了吗?”谢观问,“沈聆妤,这是你送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 第105章   “记得。”沈聆妤说。   这是?她送给谢观的平安符, 三年前,就在这里,就在这张婚床上。   她指腹轻轻反复摩挲着平安符上粗糙的“平安”二字。旧地重?游, 偌大的谢府重?新修葺, 却空无一人,周围一片静谧, 沈聆妤的耳畔却隐隐又响起旧时染着香气?的爆竹声,一时间旖蜜的记忆涌上脑海, 回到她与谢观成亲的那一日。   沈聆妤穿着一身嫁衣安静坐在婚床上。那时她及笄,尚有孩子心性?, 成亲前一日, 嬷嬷反复教她大婚的章仪, 一次次叮嘱她过了?这一日就是?大人了?。   于是?, 她坐在婚床上的时候,努力?微笑着, 学着大人的端庄淑贤样子。   婚宴收尾, 在婚房里陪着她的友人和?侍女们都已退下,只剩下沈聆妤自己一个人安静坐在这儿,等她的夫郎回来。   “吱呀”一声推门声,沈聆妤的心跳也跟着这一道推门声而慌乱地跳快起来。她很快平复了?紧张的心情,至少面上是?从?容的。   谢观的身影映在绣着比翼鸟和?连理枝的丝绸坐地屏上, 在他将要绕过屏风走过来的前一刻,沈聆妤悄悄舒出一口气?,用最端庄贤雅的柔笑面对他。   谢观穿着大红喜服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他望过来眉眼间带着笑, 沈聆妤心口怦怦跳着,拼命告诉自己要从?容冷静, 才不可以胆怯地移开目光。   当谢观将要走近,沈聆妤主动站起身,往前迈出两步相迎。   “晚上可吃东西了??”谢观问。   沈聆妤点点头。   短暂的沉默之后,沈聆妤在想她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她佯装从?容地问:“客人都走了?吗?”   “差不多都走了?,还有些客人也用不着我?陪。”谢观微笑着回话。   沈聆妤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即将携手一生最亲近之人,这一刻却是?生疏到气?氛有一些尴尬。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歇下了?。”谢观说。   沈聆妤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这一句仿佛噙着暗示,暗示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沈聆妤已经事先被?嬷嬷教过,可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有些犯怵。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谢观,偏又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来,伸手去给谢观宽衣。   也不知是?婚房里的光线太红,还是?她心不在焉,竟是?一时之间没能将谢观的衣带解开。   谢观垂眼,视线落在她鬓边轻晃的红色步摇珠串。他视线再下移,落在沈聆妤的柔荑。他伸手,手掌覆在她正手忙脚乱给他解衣带的手背上。   掌下,谢观明显感觉到沈聆妤的手轻颤了?一下。   他说:“不用了?,我?先去冲个澡。”   沈聆妤说好,迅速收回手。她抬眸,撞上谢观对她微笑的眸色,她不禁也弯了?弯唇。   婚房里又只剩下沈聆妤一个人了?,她变得更加紧张。沈聆妤才知道原来度日如年是?这样的滋味。她盼着谢观迟些回来才好。可又觉得总要经历,明日还要早起,那他还不如早些回来,破罐子破摔地想着谢观快些回来快些结束才好……   沈聆妤正胡思?乱想着,谢观冲完澡回来。沈聆妤一瞧见他换上了?一身寝衣,顿时心里更慌。   这次,她也没心思?站起来迎他,僵僵坐在床边。   谢观在她身边坐下,望了?一眼她身上的大红嫁衣,问:“沐浴梳洗过了??”   沈聆妤点头,她眼眸转了?转,心道这谢七郎莫不是?傻子,难道看不出来她已经卸了?妆?   “那还穿着嫁衣。”谢观道。   沈聆妤硬着头皮解释:“嬷嬷说……需要你解……”   谢观恍然,道:“忘了?。”   沈聆妤轻咬了?下唇,没吭声。她低着头,看着谢观侧了?侧身探手过来解她的衣带。   沈聆妤上身的嫁衣被?谢观脱下来,谢观有些意外她里面没有穿平日的丝绸寝衣,而是?一件贴身的兜衣。   谢观移开了?目光。他去解沈聆妤的裙带,将她一层层裙子解下来,沈聆妤红着脸配合着。她多层婚裙里,也没有穿平日的长寝裤,而是?短短的一截小裤。   沈聆妤尴尬地拧着眉颤着睫。   谢观站起身,将给她褪下来的衣裙叠好,放到一旁的架子上。他再转过身时,见沈聆妤挪蹭着自己上了?婚床,正在扯喜被?遮。谢观望着沈聆妤绯红的脸颊,唇角漾出一丝柔笑来。他一一吹熄屋内的灯,只留着那一对喜烛。   他立在床边弯腰,帮着沈聆妤整理喜被?。   沈聆妤望着谢观探过来的手贴着她捏被?角的手,动作不自然地向一侧挪了?挪。   当谢观在沈聆妤身边躺下的时候,谢观明显感觉到了?她身子一僵。   谢观唇角的笑始终没散,他说:“小郡主,今晚我?们暂时不圆房,你不用害怕。”   沈聆妤惊讶地转过脸,睁大了?眼睛,问:“为什么?”   还没等谢观解释,沈聆妤再说:“嬷嬷说不可以……”   谢观知道她正在望着他,他享受着这一刻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滋味儿。一想到往后余生,她的目光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他心里涌上一汩汩幸福的暖浪。   他痴醉得享受了?片刻她凝望他的目光之后,才说:“后日我?就要随父亲出征,战场刀剑无情,有去未必有回。”   沈聆妤有一点懂他的意思?了?,可她不赞同,迟疑了?一下,才闷声道:“你能不能回来我?都已经嫁给你了?。”   谢观温声解释:“若我?出征时,你有了?身孕,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   沈聆妤不懂:“我?不缺人伺候……”   谢观忽然轻笑了?一声,他这一声轻笑抚过沈聆妤耳畔,让沈聆妤心口莫名一痒。   他这才转头望过来,四目相对,他望着沈聆妤的眼睛,温声:“小郡主年纪还小,我?舍不得你一个人。我?应该陪着你。”   “而且,我?们还不熟悉不是?吗?最重?要的是?,允霁不想你害怕。”   喜烛暖红的光影透过床幔照进来,将谢观的眸光映衬得一片温柔。沈聆妤目光躲闪,心里的慌乱忽然之间得到了?抚慰。   她心跳乱了?。   可是?她隐约知道这一刻的心乱,并?非先前的慌乱忐忑和?害怕。   他再深看了?沈聆妤一眼,重?新转回头不再看着她。虽然他很想将目光粘在她身上,可他怕太唐突怕吓着她。   “睡吧。”谢观温声,“今日忙了?一日,明日还要早起。”   沈聆妤轻声说好。   一片安静里,锦被?挲挪声十分明显。   谢观不知道沈聆妤在做什么。   片刻之后,谢观感觉到沈聆妤在被?子的手朝他慢吞吞挪过来,主动握他的手。   她的主动,让谢观心口涌上欢喜。   下一刻,谢观的手里多了?件东西,而沈聆妤的手已经飞快推开了?。   沈聆妤小声说:“你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你会?平安回来的。”   谢观抬手,将平安符悬在眼前,凝视着。   沈聆妤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红着脸嗡声解释:“婚期太匆忙了?,初一十五才能去寺里求,来不及了?……只好就近求了?个普通的……”   ——你可不能嫌弃。你要是?嫌弃也不许说出来让我?知道。   “好。”谢观轻颔首,“我?会?平安回来。”   谢观长指收拢,将平安符握在掌中。   沈聆妤从?遥远的回忆里回过神来,将手中的平安符在指间轻轻翻转了?一下。一眨眼,居然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好像很遥远,又好像仍在眼前。   她抬眸,望着婚床与随处可见的囍字,再将目光落在谢观的面上。   她仍旧斥责,只是?这次斥责的语气?明显低柔了?些:“就为了?这个东西?真是?很想骂你脑子不清醒……”   谢观伸手,掌心覆在沈聆妤的手心,两个人的手心相贴,隔着那个平安符。他说:“沈聆妤,在战场的时候无数次生死一线,我?都会?去想送给我?这枚平安符的你。我?一次次忍不住去想,你是?不是?还在等我?回去?还是?只是?敷衍我?的话。”   “我?想给谢家几百口人讨个公道是?真心。可很多次我?本可以采取更稳妥的方式,却不择手段迫不及待,是?为了?生者。”   “而你就是?那唯一一个生者。”   “我?怕你因为谢家妇的身份被?刁难,我?怕你因为身残而受委屈。我?答应了?你要平安回去,然后继续我?们一生的婚契。”   谢观放开沈聆妤的手,掌心抚上沈聆妤的脸颊,指腹擦去沈聆妤脸上的泪。湿泪沾了?他满手,他靠过去,去吻沈聆妤的眼睛,去吃她的泪。   “沈聆妤,多爱我?一些吧。”谢观的吻逐渐下移,贴着沈聆妤的唇瓣,慢慢一边厮磨,一边说:“我?卑劣自私心胸狭窄,想要拥有的东西一定要得到。面对得不到的,永远做不到大度放手。”   “沈聆妤,你是?我?唯一求而不得。”他的手慢慢下移,轻轻握住沈聆妤的脖子,“我?总是?在想如何逼你爱着我?。又忍不住一次次想,若你真的不爱我?,那我?就掐死你,再去殉情。”   沈聆妤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此刻满脸挂着泪。她蜷长的眼睫早已被?泪水打湿,她颤着眼睫抬眸望向谢观,哽声说:“会?疼的。”   谢观的眸色明显一顿。   沈聆妤说:“掐死我?,我?会?疼的。谢观,你根本下不去手。”   谢观沉默。他深邃的眼底藏着一丝气?急败坏,是?被?看透的气?急败坏。   又有眼泪从?沈聆妤的眼中滚落,可她却是?笑着的。她说:“允霁,我?有时候会?觉得你很可怜。”   谢观皱了?眉,深藏在眼底的气?急败坏几乎快要藏不住。   沈聆妤手心抚上谢观的脸颊捧着他的脸,又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谢观的不安,她说:“到了?现在,你还是?害怕吗?”   谢观恼声:“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沈聆妤湿漉的眼睛里一片温柔,他醉在沈聆妤的柔眸里,心里的气?恼消散得无影无踪。   沈聆妤说:“我?能为你做的确实不多,我?也不知道我?要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你才会?相信你在我?心里。”   “你说我?就信。”谢观死死盯着沈聆妤的眼睛。   沈聆妤沉默了?一息,拉过谢观的手,将他的手掌压放在她的心口,她望着谢观的眼睛,温柔又坚定地说:“允霁,我?知道你有很多缺点,做过很多让世人觉得狠辣惊悚之事,实非世人眼中的佳婿。可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时刻,会?觉得安心、惬意、轻松,我?想这就是?心悦。在心悦之人身边,才会?不管做什么事情,时时都如沐春风踩云赏月。”   “如果?我?说你就信。允霁,你在我?心里。如果?你不相信,”沈聆妤弯眸,“你既然履诺回来继续我?们一生的婚契,便有一生的时间来让你相信。”   谢观望着沈聆妤,心里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温暖。   正如十年牢狱生活后被?接回谢家那一日,他不再孤零零。他再一次被?温暖、被?拯救。   他眸光微转,再开口时声音里已噙了?一丝笑意,他问:“你知道我?有很多缺点,那我?有没有优点?”   沈聆妤也破涕为笑,她放下谢观的手,扒拉着手指头,认真道:“除了?男女关系简单、位高权重?、武力?高、长得天下第一俊、脑子还凑合以外,再没有优点啦!”   谢观已不仅仅是?声线里噙着笑,他直接低低地笑出来。两个人相望而笑,笑着笑着,谢观吻上沈聆妤,两个人躺在属于他们的婚床上。   情到浓时,沈聆妤轻推谢观,迟疑道:“算了?吧?你这……还断着一条胳膊呢。”   谢观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臂,皱眉。断一条胳膊不算什么,可他确实没打算在今日和?沈聆妤做浪漫的事。   他说:“十九日之后,咱们把?欠了?三年的洞房补上。”   十九日之后?   沈聆妤望了?一眼谢观的手臂。难道十九日之后,他断了?的手骨就能养好?   谢观却瞬间冷了?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盯着她。   沈聆妤在心里算了?算日子,终于恍然大悟。她微笑着轻轻点头,柔声说好。   ——十九日后是?八月初二,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谢观都很忙,朝政堆积太久,太多事情要处理。谢观还是?会?拉着沈聆妤去上早朝。   他闲闲支着下巴,私下对沈聆妤说:“看着那些老头就心烦,你在我?身边我?才有耐心听他们那些废话。”   沈聆妤用手指头轻轻点他的鼻梁,嗔声:“凶些可以,但是?不能当昏君。要是?惹了?众怒,被?人赶下皇位可就不好了?!”   谢观嗤之以鼻。这帝位,除非是?他自己不想要了?,否则谁也休想觊觎。   朝臣对于皇后娘娘跟着上早朝这件事,始终不满。不过谢观故意黑脸了?几回,喊打喊杀,然后让沈聆妤开口求情,他再高抬贵手。那些不赞同皇后娘娘跟着上朝的大臣,都受过沈聆妤的“救命之恩”,如此,再也没人敢多嘴了?。   今日是?天气?热,沈聆妤自己不想起,才是?谢观一个人上朝。沈聆妤正在乾霄宫吃冰降暑,小靴子进来禀告:“娘娘,青葳宫那边决定今日催生了?。”   沈聆妤赶忙放下手里的小食,去往青葳宫。   谢云和?丹娘现在住在青葳宫。太医院的太医们日夜守在那里,给丹娘续命安胎。   乾霄宫里的灵堂已经撤走,谢家人的牌位陆续搬回谢府。安顿好之后,谢云才会?搬回谢府。   对于丹娘宁肯自尽也不愿意受制于人的行为,沈聆妤有些佩服。再者,丹娘肚子里怀着谢家的骨肉,是?谢家风雨之后降生的新生命,她更是?在意得很。   自回宫这半个月,丹娘一直靠药续命保胎,如今腹中胎儿七个月出头了?,勉强到了?可以催生的月份。太医们决定今日催生,将孩子生下来,再用重?药全力?医治丹娘。   生产这件事,本就是?九死一生。何况丹娘身体状况差成这个样子,今日催生,一个不慎,恐就是?一尸两命。   谢云很不愿意冒险,可丹娘清醒时,强烈要求如此。她握着谢云的手,虚弱又坚定地说,她受不了?这样半死不活卧床的日子,是?死是?活,她都想要个痛快。   谢云了?解她,知她必是?厌烦透顶了?,劝说无用,才勉强同意这么早开始催生。   沈聆妤到时,太医刚给丹娘服下药。谢云脸色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圈,他守在床边,目光一寸不移地盯着丹娘,连沈聆妤过来也不知道。   沈聆妤没有打扰,向太医详细询问了?情况,她看不得生产的可怖,便到外间等候。   几乎折腾了?一整日,日光西沉时,沈聆妤听见了?婴儿的哭声。她悬了?一日的心,放下一半。   宫婢过来禀告:“是?个小郎君,太医说情况尚好。”   “丹娘呢?”沈聆妤问。   宫婢说:“太医正围着止血,说是?还要再观察一阵子……”   沈聆妤点点头。帮不上什么忙,她起身回去,回凌霄宫的路上,沈聆妤遥望着笼罩着远山的暮霭。   落日西沉,夜晚降临之后,会?有新的朝阳,一片生机勃勃。   沈聆妤的唇角染上欣慰的笑。   她回到乾霄宫时,谢观已经回来了?,正懒散坐在软椅上看折子。他是?真不愿意看这些折子,可若他不看,沈聆妤就要看。   “如何?”谢观问。   沈聆妤走过去,主动偎在谢观的臂膀,柔声:“是?个小郎君,太医说还好。丹娘还需要再调养治疗。”   谢观将手中的折子合上,往身前的书案上一扔,道:“走吧。”   沈聆妤疑惑问:“去哪儿?”   谢观捏了?捏她稍微有了?些肉的脸蛋,咬牙道:“八月初二了?!”   沈聆妤恍然。   沈聆妤要去换出宫的衣裳,谢观支着下巴,看着她。沈聆妤很快换好,见谢观还坐在软椅上没动,她走过去,立在他身前,道:“走呀?”   谢观仍旧支着下巴,说:“你忘了?东西。”   沈聆妤眨了?眨眼。   “不带你的糖豆儿了??”谢观撩起眼皮瞥向她,“不管走到哪儿都带着,这回真要用到了?,反倒记不住要佚?拿?”   沈聆妤恍然。他果?真早就知道她将避子丹藏在糖盒里。   “不拿了?。”她说。   今时不同往日。要她生一个孩子和?让别的女人给谢观生下太子,若非要二选一……沈聆妤无声叹息,那还是?前者吧。   谢观目光沉静地盯着她,问:“你为什么叹气??”   沈聆妤的浅叹,便成了?重?重?一声叹息。她挨着谢观坐下,苦恼道:“一想到要生孩子,就很烦啊。孕期的苦处就不说了?,生的时候动辄就是?一日,多疼啊……”   谢观的眼里浮现了?诧异,他惊讶问:“沈聆妤,你不想给我?生孩子不是?因为讨厌我?、想随时跑路?”   沈聆妤的眼里也浮现了?诧异,她惊讶问:“怎么可能?”她犯愁地絮絮自语般:“我?若生下太子,那日后就是?太后。皇后可能被?废,太后却废不了?。要是?能生下太子,好日子等着我?……”   谢观还是?有些震惊,他再问:“你天天戴着避子丹不想生孩子就是?因为怕疼?”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又小声说:“还怕死……”   她的母亲难产了?三日才生下她,自己却没活下来。   谢观一下子站起来,走到博古架前去找那瓶避子丹,他一边找一边问:“呆呆,你把?药藏哪儿了??我?们不生了?。”   只要你不是?因为讨厌我?想离开我?,我?们不要孩子便是?。   沈聆妤慢慢站起身,望着谢观翻找的背影。   谢观找到了?。他回头,见沈聆妤皱眉望着他。他朝沈聆妤走过去,抬起右臂将沈聆妤抱在怀里。   “别怕,我?们不生了?。到时候随便扒拉个孩子立太子就是?。小八不是?刚生了?个?可以把?那孩子抱过来。”   沈聆妤心头一暖,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低下头,将脸埋进谢观的肩窝,脸颊贴着他的颈侧。   谢观搭在沈聆妤后腰的手上移,抚慰般轻轻捏了?捏沈聆妤的后颈,说:“我?的错。居然没考虑你会?疼会?怕。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错。我的错……”   他这样好,让她如何不把他放在心上?   沈聆妤的眼泪沾在谢观的颈侧,她哽声:“也许没那么疼,我们还是……”   “不。”谢观坚定拒绝。   谢观不仅是这一刻坚定,在往后余生里,也从未为这一刻的决定会反悔过一瞬。   而眼下这一刻,比起孩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谢观擦去沈聆妤眼角的泪,牵着她回到谢府,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盛夏时节,草木肆意欢愉生长。微风拂过,吹起沈聆妤的裙角,拂在谢观的身侧。   两个人牵着手回家,回到两个人曾经憧憬着未来一生缱绻的家。   沈聆妤看着谢观去燃桌上的喜烛。她抿唇而笑,在旧地重拾三年前嫁过来时的心情。   谢观放下床幔上榻,凑到沈聆妤面前去亲吻她。吻长喘浓时,长吻短暂地分开,四目相对,两个人在这一刻眼里只有对方。沈聆妤垂眸望了一眼谢观的左臂,压着喘迟疑道:“要不……再等等?”   谢观当然不可能再等。难道还要再等来年今日的纪念日?到了这个时候,谢观才意识到自己跳进湍急水流确实是个馊主意。身残也不能阻止,可谢观左臂使不上力气,不得不思考什么姿形更省力。   沈聆妤轻咬了下唇,去推谢观的肩膀,将他推倒,骑坐在他的身上。   原来真正的合二为一是这般。谢观长长舒出一口气,他这时才知道喂血互食的虚假合二为一真蠢。   ————————   作话是一丢丢的赠字~   还有一些事情应该写,在后续慢慢写吧,正文停在这里比较符合小暴君想要的浪漫hhh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